《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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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枪-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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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喊:杨槐,我是小凤,快来救我。

她的声音飘飘的,软软的,一缕风就吹散了。

日本人从炮楼里搬出留声机,还接了一个喇叭,有一个像茄子样的东西放在小凤面前,翻译官就又冲小凤说:你接着喊……

小凤就又喊:我是小凤,杨槐,我是你媳妇。

声音通过茄子样的东西传出去,声音一下子扩大了几倍。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小凤一跳。待她确信,这是她真实的声音之后,她更加起劲地喊:杨槐,我是小凤,我是你媳妇,快来救我……

声音随着风,飘到了八路军的阵地上,自然也飘到了杨槐的耳朵里。

杨父

杨愧的父亲是在那天黄昏时分出现在八路军阵地上的,此时的八路军呈月牙形把炮楼包围了。除了岳福常的营,还有另外两个营。八路军半围了炮楼,并没有很好的攻打炮楼的办法,从鬼子的所作所为来看,就是想诱使八路军前来攻城,以图一举歼灭。

县城里的田野大队的一千多名鬼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住在市里的日本人联队,还有好几千人随时做好了增援的准备。鬼子就是想通过这次诱捕行动,逼迫八路军就范,在城外和增援的鬼子一起把八路军消灭。

就在这时杨槐的父亲来了,杨槐的父亲此时一副猎人打扮,用绑腿把腿角系了,身上背了杆猎枪,风把他的花杂的胡须吹得。电子书下载乱舞一气。他像一名老兵似的立在杨槐面前,杨槐惊诧地看着父亲,他说:爹,你不该来。

杨父瞪着杨槐,抖着声音说:你媳妇被鬼子抓进炮楼了,你管不管?

杨槐说:爹,小凤不是我媳妇。

杨父:混账,这个媳妇你不认,我认。虽然她没进咱家的门,就让小鬼子给抓走了。可咱做人得讲究的,她要是不和你来成亲,她能被日本人抓去么?

杨槐不想在父亲面前辩白什么,父亲的心他懂,可按照父亲的心思让他接受小凤,他真的无法做到。

父亲坐在一棵树下,眯着眼睛望着炮楼方向说:你媳妇被小鬼子抓到炮楼去了,你到底管不管?

杨槐说:爹,你没看见八路军的队伍都拉出来了,现在首长正在想办法。他们抓去的不是小凤一个人,还有好多妇女儿童。

太阳西斜了一些,一缕风过来,便送来小凤的喊声:杨槐,我是小凤,快来救我……声音断续着,似被风扯断了。

杨父就用手指着杨槐说:你听听,小凤早就把你当成她男人了,你还不承认。

杨槐低下头,他想象着炮楼里的小凤,心里就乱了。

八路军的队伍就是远远地把半个县城围了,因为还没想到最好的攻城办法,也只能这么围了,阵地上设了卫兵,其余的人躲在山坳里宿营。

杨槐也曾请过战,他希望自己带着一些人潜进炮楼下面,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他的想法没有得到岳营长的支持。以前为了蚕食敌人,冷不丁出击一下,也许还能收到一定的效果,现在敌人是有准备的,这样突袭的效果肯定不会再有了,有了准备的敌人说不定会让突袭的人吃个大亏。

其实鬼子早就有了预谋,每到傍晚,太郎和次郎就各带着几个伏击的士兵潜出来,距离炮楼二百多米的地方潜伏下来,从每个制高点把炮楼前的开阔地都控制住了。如果这时杨槐再出现,他们不仅能压制住八路军的火力,就连退路他们也封死了,也就是说,再有小股八路军队伍进入他们的火力点,他们会让八路军有去无回。他们经过几次和杨槐的对峙变得聪明了,他们设了一个口袋,就等八路军来钻了。

夜晚终于来临了,杨父抱着那杆猎枪靠在一棵树上,看着远处的炮楼一点点地在影像中消失,夜咕咚一声说来就来了。

杨槐就说:爹,你回去吧,打鬼子的事有八路军呢。

父亲不说话,目光一直望着炮楼方向。

小凤仍在喊:杨槐,我是你媳妇,快来救我呀,小鬼子是群畜牲。

小凤的喊声在夜晚清晰地传了过来,在八路军阵地上慢慢扩散着。

杨父终于说:槐呀,这是小凤在喊你哩,你就能在这里呆得下去?

杨槐说:爹,八路军有纪律,况且凭我一个人,也救不了小凤。

杨父在暗处就盯紧杨槐说:槐呀,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杨槐就说:爹呀,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我到啥时候也是你儿子呀。

杨父就说:那你就跟爹一起去救小凤。

杨槐怕父亲跑了似的拉住父亲说:爹呀,小鬼子可不是猎物,没那么容易,八路军首长正在想办法呢,八路军是穷人队伍,哪能见死不救呢。

炮楼里传来女人喊叫声,孩子的啼哭声。杨父抖了身子道:槐呀,你听,小凤都要被小鬼子奸了,你媳妇都被人奸了,你还能在这里呆得住?

日本人的淫笑之声和女人的哭喊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父亲扛着猎枪站了起来,杨槐就拉住父亲:爹,你要去哪?。电子书下载

父亲用力地把杨槐甩开:我不是你们八路军的人,我去哪里和你没关系。

父亲说完就要走,杨槐抱住了父亲,哑着声音说:爹,鬼子这仇咱们早晚得报,八路军首长正在研究,这炮楼迟早都得端掉。

父亲一把推开杨槐,转身又要走。杨槐拦住了父亲的去路,他把满堂叫了过来,让满堂看着父亲。

杨槐还有查哨的任务,八路军的阵地和敌人距离这么近,他们不能放松警惕。当杨槐转了一圈把明哨暗哨都检查了一遍,再次回来的时候,满堂慌张地跑过来说:排长,大叔跑了。

杨槐头上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知道父亲会去干什么,他来不及多想,拉着满堂向炮楼方向爬去。

炮楼上方的探照灯扫来荡去的,夜晚的世界就黑白分明了。炮楼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奸淫完妇女的鬼子似乎累了,只剩下炮楼顶上哨兵的皮鞭声,有节有律地响着。

茫茫黑夜,杨槐不知道父亲在哪里潜伏着,但凭直觉,父亲就在这暗夜里伏着。父亲是个老猎人,十几年的狩猎生活锻造了父亲的机敏,在大金沟时,有时父亲为了狩到一个大猎物,几天几夜在山里搜寻着,经常会和猎物躲猫猫,潜伏在一个地方几天几夜,静等着猎物的出现。杨槐这手好枪法就是跟父亲学来的,包括作为一个猎人的警觉,现在他不仅具有猎人的警觉,还多了八路军战士的责任和义务,他面对着的不是昔日的猎物了,而是比猎物更凶残百倍的鬼子。残酷的战争让他迅速从猎人转变成一个在阵地上弹无虚发的神枪手。

寂静难熬,他和满堂蛰伏在一个土丘后面,身后就是八路军阵地,前方几百米就是鬼子的炮楼。父亲消失在黑暗中,他不能不为父亲以及身在炮楼中的小凤提心吊胆。

天微亮起来,先是身边的树木和土丘清晰起来,然后就是前方的炮楼显出了轮廓,又过了一会,炮楼上飘扬的日本人的膏药旗也能分辨出来了,然后是两个头戴钢盔站在炮楼上的鬼子兵。

也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先是掠过一片火光,接着就是一声闷响。

杨槐似乎被这突然而至的枪声吓了一跳,这熟悉又陌生的猎枪之声,让他每个神经都绷紧了。炮楼上那个还在四处张望的日本兵一头便栽了下来。

杨槐看到了父亲模糊的身影,还像当年狩猎时那么敏捷,父亲打了一枪,便滚到另一个土丘后,他看见父亲在熟练地往枪膛里压子弹,当父亲又把枪探出土丘后时,杨槐感到一股炙热的空气迎面向父亲飞去。当他举起枪时已经晚了。

父亲的半截枪筒被子弹击弯了,子弹射在猎枪筒上,突如其来的惯性让父亲的猎枪飞了出去。

父亲呀的一声,只发出了这一声惊叫,又一发子弹飞了过来,父亲的帽子又被击飞了。

父亲似乎想撤回来,身子刚动,便又一颗子弹射过来,打在父亲的脚下,父亲便不动了,蜷着身子伏在那里动弹不得了。

杨槐接下来看到几个日本兵从两个方向弯着腰向父亲冲了过来。

他手里的枪响了,满堂的枪也随之响了,跑在最前面的两个鬼子倒下了。杨槐射击完,下意识地把枪收了回来,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一颗子弹飞来,“噗”的一声击在他刚才射击的位置。

杨槐只能伏下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几个鬼子捉住,趔趄着身子向炮楼方向退去。

他喊了一声:爹……

父亲回了一次头,似乎嘟囔了句什么,杨槐没听清,父亲便被押进了炮楼。

第六章

香草

香草一天中午时分在井台旁洗衣服,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开始显山露水了,香草笨拙地洗着衣服,这时就来了两个外乡打扮的人,他们见四周无人,便凑过来冲香草说:你是香草吧。

香草陌生地望着两个人,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人就说:我们是王伏生队伍上的,伏生打仗时受了伤,快跟我们走,去看看伏生吧。

香草提在手里湿淋的衣服就掉在了地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那我回家一趟,告诉爹妈一声。

两个外乡人已经把她架在了中间,一个人说:伏生伤势很重,晚了就来不及了,伏生一定要见你一面。

香草就彻底地失去了理智,在两个陌生人的挟裹下匆匆地往庄外走去。快走到村口时,碰到一个同庄人,她眼里含了泪,泣声说道:二叔,我去看伏生,你告诉我家一声。

被称为二叔的人,立在那里,惊惊怔怔的样子,待反应过来,便一溜小跑着向庄里跑去,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庄外有一小队日本人的军队,当香草被托举到马背上,才恍然明白过来,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香草的哭闹和叫喊声,只留在了风里。

傍晚时分,香草被带进了炮楼。

杨父被抓进炮楼里时,一直嚣叫个不停,于是,他就被五花大绑地捆了,小凤就在一旁劝慰着:爹,你就消停会,省点力气吧。杨父不想省力气,仍头顶脚踢的样子,小鬼子似乎不把杨父当冋事,把杨父和一群妇女儿童关在一起,留下几个伪军守着。

伪军排长就说:杨老头,你就省点力气吧,叫也没用,皇军是不会放你的。

杨父就梗着脖子说:中国人凭啥给小鬼子卖命,猪,狗……猪狗不如。

伪排长就笑笑,对杨父的话似乎没听见。

杨父仍然骂:小鬼子,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伪排长说:老爷子,你就消停会吧,日本人暂时不会杀你。他们要杀你儿子,谁让你儿子是八路军神枪手呢。他杀死那么多皇军弟兄,你是自投罗网,就是你不找上门来,我们也会去找你的。

杨父就把小凤看了,叹了口气说:凤呀,我们杨家对不起你。

小凤只有低泣的份了,她偎在杨父的一边,低泣着说:爹呀,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杨父仰起头,鼓励着小凤还有那些无辜的妇女说:快了,八路军就在外面已经把这里包围了。

杨父虽然这么说,可他的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八路军阵地,他是上去了,也亲眼看到了,可他自己被抓到了炮楼里,看到了炮楼里长枪短炮的日军,一副壁垒森严的样子,他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凭八路军现在的实力,要想拿下炮楼里的鬼子恐怕不容易。杨父没有打过仗,可他这辈子一直和火枪打交道,他知道手里的火枪可以射杀任何猎物,要是对付炮楼里这些鬼子比登天还难。

鬼子为了诱使杨槐出来,什么招都能用得出来,可杨父没想到会把小凤抓来,小凤还没进他们杨家的门,就替杨家受了这么大的过,此时被关在炮楼里,什么时候出去,能不能出去,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他看着眼前的小凤,心里的愧疚就比山高比海深了。

他冲小凤说:孩子,杨家对不起你,我要早知这样,说啥也不会让你嫁给杨槐呀。

小凤也眼泪汪汪了,她说:爹,我不怪你,从我爹答应和杨槐这门亲事,我就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了。爹,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小凤认了。

杨父听了小凤的话,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在这之前,他的印象里小凤就是个听话勤快的孩子,杨槐要是把小凤娶到家,那是杨家的福分。让他没想到的是,小凤不仅有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本分,还有她刚烈的一面,重情重义,他对小凤刮目相看了。

杨父就颤着声音说:孩子,要是有一天咱们出去了,杨家一定要善待你。

小凤就热热地喊了一声爹。

傍晚时分,香草挺着肚子被两个伪军抓进了炮楼。她进来的那一瞬,身子挡住了光线,炮楼里黑了一下,待她走进来,杨父就看见了香草。

香草也看见了他,怔怔地叫了一声:大叔,你怎么也在这?

小凤成亲未遂,半路上被日本人抓走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杨父出门去找队伍上的杨槐村人们也知道,小凤被抓,只有八路军能够救小凤,在香草的心里,小凤一定会被救出来的,她相信杨槐的枪法,在她的心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的枪法也抵不上杨槐和伏生的。从小到大,她对这两个男人都刻骨铭心,是他们教会了她狩猎,打枪,甚至懂得了什么是爱,杨槐让她明白了爱,伏生让她成为了女人。两个男人就碑一样地立在了她的心里。她相信杨槐和伏生在这个世界上是最优秀的男人。

在她的心里一直坚信,小凤会被杨槐救出来的。

当她被拖到日本人的马背上,她并没有一丝半毫的慌乱。日本人抓她,伏生就会去救她,伏生射杀日本人的本事比狩猎还容易,从伏生拿回家里的银元就能感受到这一点。她被鬼子推搡到炮楼里时,却意外地看到了杨父。她轻叫了一声:大叔……

杨父见到香草感情就有些复杂,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垂下头。自从香草嫁给了伏生,这种复杂就有了。三家人在一个家里住着,相距很近,从大金沟到冀中,三户人家紧密地团结在一起,有难同当的样子。三家人甚至不分彼此,他们同心协力地面对苦难。自从香草嫁给伏生开始,这种关系就被打破了。另外两家人变成了一家人,杨家自然成了局外人,局外人的心态让杨家越走越远,以前三家人其乐融融的情景不曾再有了。香草每次见了杨家人,还和平常一样,叔呀婶呀亲切地叫,杨父和杨母就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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