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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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枪-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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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酣耳热之际,田野少佐把太郎和次郎叫到了一边,低声地说:你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中国的神枪手不会甘心失败的,你们代表大和民族,不能败在中国人的手下。

太郎和次郎站在田野少佐面前,他们觉得身上的责任重大异常,暗夜里,在微弱的光线中,他们的眼睛涌动着潮湿的泪光,责任让他们的浑身发颤。

田野少佐走了,炮楼里安静了下来,太郎和次郎两人爬到炮楼的顶端,他们熄灭了探照灯,躺在炮楼的顶部,望着异国的月亮,那首《梅花赞》的旋律仍在耳边回响着。在这样的夜晚,他们很想家,富士山脚下,有着泉水的山坡旁,那就是他们的家。

太郎半晌问次郎:代子变得什么样了?

他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问次郎了,代子是他的恋人,他二十岁那年离开了富士山,来到了中国,代子那年十八岁,比次郎还要大上两岁。现在算起来,代子也有二十三岁了。他每次这样问,次郎都要绘声绘色地把代子描述一番。代子的全名叫山口美代子,是富士山脚下经营温泉旅馆老板的女儿。也许是富士山的水好,山好,美代子从小就出奇的聪慧,随着年龄的增加,美代子的美丽也渐渐地显现出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皮肤白晳光润。

没参军那会,每个星期太郎都会下山,来到小镇上看望美代子,美代子的头发似乎总是湿漉漉的,一双含羞带露的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太郎。太郎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猎人的勇敢和刚毅写在脸上,让少女美代子心旌摇曳。如果太郎不参军,他一定会娶了美代子,他们在富士山脚下,成家立业,过自己的日子,炊烟,温泉,雪山构成了一组世俗的美丽景象。

此时的次郎只能把回忆揣在胸间,他一遍遍地温习着美代子的音容笑貌,美代子似乎在遥远的天边,又似乎近在眼前。在次郎的描述中,太郎笑了。半晌过后,太郎就说:战争要是结束该多好哇。

次郎手枕着胳膊,望着头顶清冷的月光,少年不识愁滋味地说:中国人的枪法也没什么出奇的,我要让中国人尝尝日本猎人的好枪法。

太郎纠正道:不是猎人,是军人。

次郎刚来到中国一年,他对身份的转换还很模糊。次郎听了哥哥的话无所谓地说:反正都一样。

两人说到这便不多说了,眼神飘忽地望着头顶那轮弯月。

半晌,又是半晌,次郎又问:哥,你说那些中国军人现在干什么呢?

太郎把目光从天空收回来,含混地望着次郎,他没有说话。

杨槐

杨槐自从参军到现在还从没打过这么羞辱的仗。以前和日本人交锋,他只要找好一个掩体,不管日本人多少,只要子弹充足,他总是弹无虚发,他射击的重点是鬼子的轻重机枪手,还有日本人的指挥官。如果不射中鬼子的头颅他都会感到失败,为那一枪的偏差懊恼几天。

这一次伏击战,不但没有打死打伤一名鬼子,反而让自己的枪炸了膛,四喜还身受重伤,他带着几个人撤出战斗的时候,岳营长带着人前来接应他们。他把那半截炸了膛的枪往岳营长面前一扔,便蹲在地上,喘着粗气说:营长,我没完成任务,你处分我吧。

岳营长一面派人抬着四喜先撤下去,一面拾起地上那支炸了膛的枪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看着,半晌,岳营长把枪扔在地上,只说了一句话:杨槐,你遇到高手了。

说完这句话,岳营长就掉头走了。

杨槐望着岳营长走进暗夜里的身影,他站了起来,拾起地上那支残枪,向营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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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坐在四喜的手术室门外,听着四喜爹一声娘一声地叫,他一直就那么坐着。

在这期间,岳营长来到他身边,蹲在那里望着他,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时才说了一句:咱们的麻药没有了。四喜腿上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别在这蹲着了,回去吧。

岳营长走了,他没动,仍坐在那里,屁股下的土地从温热转凉,四喜哭爹喊娘的声音也弱了下来。

天渐渐地亮了,四喜经过一夜的哭喊,似乎累了,或者昏睡了过去,总之四喜不再喊叫。杨槐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他走到营长岳福常房门前。有士兵在门前站岗,看见走近的杨槐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杨槐此时还背着那支炸了膛的残枪。这时,岳福常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望一眼杨槐说:那支枪废了,扔了吧。

杨槐立在那里,似乎是怕谁把那支残枪抱走了似的,用力地往身后又背了背。杨槐说:营长,让我再去伏击一次吧。

岳福常立在那里看了半晌杨槐道:这事团里都知道了,损失了一支枪,还伤了一个战士,团里很重视,已经下令暂时停止伏击敌人的炮楼了。

杨槐僵在那里,大口地喘着气说:营长,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要不然我会睡不着觉的。

岳福常叹口气说:团里得到最新的消息,鬼子从联队里调来了两名神枪手,专门对付我们伏击的,伏击的仗没法打了,听从命令吧。岳营长说完走出营部,他要去检查士兵的晨练了。

杨槐喊了一声:营长……

岳福常转回头说:鬼子现在是两个神枪手,他们又躲在炮楼里,你一个人怎么能对付他们。快回去带你们排训练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槐回到排里,兵们也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们小心地拿过那把残枪看了,都没说什么,最后又把残枪递到杨槐手上。杨槐宝贝似的抱着那把残枪,他不敢望排里人的目光,直愣愣地望着远处。

他突然冲站在不远处的满堂说:满堂,你带队去训练。

满堂是三班长,满堂就应一声,带着队伍出去了。此时杨槐下了一个决心,这个决心是瞬间下定的,下定决心的杨槐,背着那把残枪一耸一耸地走了。

杨槐来到了王伏生的驻地,此时快近中午了,王伏生带着兵们刚训练完,围在一个打谷场上正在休息,兵们围着王伏生有一句没一句地拿着香草和他开着玩笑。王伏生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王伏生看见杨槐来了,便收起笑容,有些惊讶地望着杨槐,杨槐把背上那支残枪扔到王伏生面前,王伏生就说:槐呀,你这是咋的了?

杨槐就把目光定在王伏生的脸上,冷冷地说:伏生,我打了败仗,遭鬼子算计了,你得帮我一次。

王伏生从残枪上移过目光,定在杨槐的脸上,他看到了杨槐红着血丝的眼睛。

杨槐又说:上次伏击日本人,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这次你一定得帮我。

王伏生就说:槐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怎么个帮法。

杨槐说:城里的鬼子,调来了两个神枪手,这次我就是败在了他们的手上。我一个人对付不过他们,吃了亏,你这一次一定得帮我。

王伏生就说:我帮你没问题,可我们有纪律,我得问我们高队长,他同意我才能帮你。

杨槐一屁股坐在打谷场上,抱起那支残枪道:那我等你。

王伏生就慌慌地走了,不一会他带着高队长回来了。

高大奎一见到杨槐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上去握住杨槐的手道:杨槐老弟,听说你吃了败仗,这没什么,打仗么,胜败乃兵家常事。

杨槐就说:高队长,我是来跟你借伏生的,你是借还是不借。

高大奎就背着手在打谷场上踱了几步,拉着腔调说:杨槐老弟,咱们现在是国共合作,都是抗日,按理说派几个人帮个忙这没什么,可我们有我们作战计划,随便派人肯定不合适。

高大奎说到这就不再说话了,笑眯眯地望着杨槐。

杨槐看眼王伏生,又看眼高大奎,转身欲走。

高大奎忙说:杨槐兄弟慢走,理是这么个理,但你来了,你和伏生是好兄弟,上次又救过伏生,这个忙我帮了。

杨槐背着那支残枪回过身来道:高队长,我还要向你们借支枪,十发子弹,等我这次回来就还你。

高大奎笑一笑道:还用什么,你尽管说。

杨槐大声地:谢谢队长,这些就够了。

杨槐背着借来的枪,带着十发子弹,在那天下午和伏生两人就出发了。

高大奎望着杨槐和王伏生远去的背影,冲队伍喊了一声:集合!

双枪伏击

炮楼还是那个炮楼,只不过时间不再是晚上,而是改成了下午时分,太阳偏西一些,明晃晃地照耀着炮楼和四野。杨槐领着王伏生先是潜进了一片树林,炮楼已经遥遥相望了,但并不在他们的射程之内。他们潜下河滩,借助沙丘和河床交替前行,此时的炮楼已经清晰可见了,炮楼顶上的一个日本兵,持着枪踱着步子,在炮楼顶端张望着,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时会有人来伏击炮楼。

炮楼下的伪军,借助工事的掩护,坐在掩体后面吆五喝六地玩着纸牌。还有两个日本兵斜挎着枪倚在一棵树下吸烟。两天前的大捷,让日本人放松了警惕。

杨槐和王伏生在相距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埋伏下来,眼前的敌人到处都是活动的靶子,只要一抬枪就会倒下一个日本兵。杨槐望了眼王伏生,王伏生已经悄悄地把子弹推上了膛,杨槐见王伏生做好了掩护自己的准备,他手举枪响,炮楼上的日本兵便一头栽倒了。

杨槐出枪之后,便马上把枪收了回来,顿时炮楼便大乱了,刚才还歌舞升平的炮楼,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和紧张的作战命令所取代了。杨槐射完一枪,又推上了一颗子弹,他又一次出枪,刚才在树下正往炮楼奔跑的一个士兵倒下了。

他在收枪的同时,一发子弹沿着他的掩体上端飞了过去。

就在这时王伏生的枪响了,枪响之后,炮楼内几乎同时也传来一声巨响,半截枪筒从炮楼上掉了下来。

杨槐望一眼王伏生,王伏生只是笑了笑,这次伏生总算报了一箭之仇,杨槐冲王伏生挥了一下手道:撤!

王伏生把枪提在手里,他从一个沙丘向另一个沙丘滚去。

炮楼内的枪声又响了,打在伏生刚滚过沙丘的身后,也几乎同时,杨槐手里的枪也响了,子弹准确无误地顺着炮楼的枪眼,射进了炮楼,击在了小林太郎钢盔的边沿,巨大的力量让小林太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杨槐携着枪向另一个沙丘滚过去。子弹追着他射过来,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射中了杨槐。王伏生的枪也响了,子弹击中了小林次郎的枪身,金属的撞击声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林太郎和小林次郎两个神枪手遭到了重创之后,炮楼里的敌人才醒悟过来,轻重火力一起响了起来。

经历过无数次大小战斗的杨槐和王伏生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怕鬼子这种乱射,他们只几个跳跃,便从河滩钻进了树林,鬼子的子弹射在树冠上,弄出一阵乱响。

两个人已经收起了枪钻出了树林,当他们俩登上一个山坡时,发现高大奎带着大约有一个排的兵力掩在树后在接应着他们,见到两个人过来,高大奎从树后走了出来,他笑着拉过王伏生上下看了看,又拉过杨槐看了看,然后说:恭贺两位英雄毫发无损,毙敌两名,击中枪支两具,收获很大,可喜呀。

杨槐把那只借来的枪递给高大奎,又从兜里掏出剩余的子弹也一同递了过去。

高大奎没接,仍笑眯眯地望着杨槐,从兜里摸出几块银元递给杨槐,杨槐不解地望着高大奎,高大奎就说:你杀鬼子有功,这是奖励你的。

杨槐把枪和子弹塞到王伏生的手里,冲高大奎抱了抱拳道:谢谢高大队长借枪借子弹,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

说完转过身向山坡另一侧走去。

高大奎的笑就僵在脸上。他冲着杨槐的背影摇了摇头。

王伏生就说:杨槐救过我,这次也算是帮了他一回。

高大奎把银元收起,望着王伏生说:要是你们俩能够在一起,咱们特别行动队可以说是如虎添翼呀。

王伏生舔了舔嘴唇,望着渐渐远去的杨槐背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杨槐转过一个山凹之后,营长岳福常带着十几个战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杨槐看见岳营长就立住了脚,岳营长站在杨槐面前不认识似的打量着杨槐,见杨槐毫发无损,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一把头上的汗才说:杨槐呀,你这是去哪了?哨兵报告县城方向有枪声,我一想准是你小子,我就带人来接应你了。

杨槐淡淡地说:我替四喜报仇去了。这次也废了鬼子两支枪。

岳营长就立起了眼睛,指着杨槐的鼻子说:杨槐你胡闹,打鬼子伏击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报告一声,自己做主就去伏击鬼子了。

岳福常上上下下地又把杨槐看了一遍,最后发现了杨槐身后那把残枪:你就用它伏击的鬼子?

杨槐低下头道:枪我找高大队长借的。

岳福常就不说话了,他瞪着杨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杨槐就又说:营长,我犯了纪律,你处分我吧,这仇要是不报,我会睡不着觉的。

杨槐说完这话,真的感到一股浓重的睡意袭来,他打了一个哈欠。杨槐向前走去,岳福常仍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杨槐。

杨槐向前走了两步,见营长还没跟上来,扭过头说:营长,咱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杨槐说到做到,回到宿舍他一头便栽倒在炕上,昏天黑地睡了起来。

岳营长把他犯纪律的事连夜向团里做了汇报,经团长和团政委指示,给杨槐警告处分一次。做这一切决定的时候,杨槐还在梦里。

第二天一早,营长岳福常集合队伍宣布了这一决定,杨槐站在队列中,身上仍然背着那把残枪,他听了对自己的处分决定,表情很平静。

队伍解散了,岳营长找到杨槐说:你还有什么想法?

杨槐把背上的残枪提到面前,仍平平淡淡地说:上次伏击失利就该处分,我要再弄一杆枪回来,残枪打不成伏击了。

岳福常还想说什么,抓了抓头,一时又不知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满堂凑过来,小心地摸一摸杨槐背后的残枪道:排长,这东西没用了,扔了吧,背着怪沉的。

杨槐看眼满堂,没有说话,满堂就又说:排长,你要是舍不得扔,我替你扔。说完上来就要取杨槐身上那把残枪,杨槐把满堂推开。满堂就不解地说:排长,要不我这把枪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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