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失败的大提琴手转行做入殓师的主角大悟也毫无例外的受到人们的歧视和不理解,昔日的好友、相濡以沫的妻子、甚至连死者的亲属都觉得这是一件让人觉得羞耻的工作,他们毫无例外的选择了远离他。
这正是人性的可悲之处,对不了解的事情就习惯性的选择顺从传统的看法,从来不愿意换个位置来感受别人,而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一直以来,这个世界的教育和价值观就只会教人们在活着的时候如何认识世界、如何斗争,它从来不谈人死了之后会怎样,而恰恰这个问题对人是至关重要的。
《入殓师》在这一点上做到了极致,作为人在有生世界最后一程,入殓的过程就是这生死之交的终极关怀。
分镜头脚本中,作为入殓师的主角,从擦面、更衣、梳头、化妆的每一步都做得尽善尽美,用剧本中大悟的台词来讲就是:要温柔,把死者最美好的容颜留在最后一刻,有尊严的离开。
剧本中的主角小林大悟,悟出的道理,也正是泷田洋二郎打算表现的主题思想。
更让林佑泯感到惊讶的是,这部电影包含的主题竟然如此庞大和丰富,其中包括生死哲学、夫妻亲情、父母子女情、人文关怀、生命的意义等等。
而将这些主题背后的故事一线贯穿的线索内容,则是小林成为入殓师之后的成长历程。
一个人的生死,无非就是一具躯壳中是否承载生命,而生命又是十分抽象的东西。
因此,乍一看活人和死人无非就是能动与不能动,当一个人死去,他可能对他自己再无任何意义,但却牵绊着活人的感情。
所以,最后一面,对于活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看着剧本中点点滴滴的描述,每当小林和他的社长毕恭毕敬的将尸体处理得整洁美观时,都是对死者亲人心理上的用其他方式无法代替的安慰。
林佑泯还记得几组分镜头的剧本处理,当入殓师把一具老头子的尸体入殓完毕之后,家人们看着尸体就像是看到老头子像平时一样睡着了,甚至还开玩笑般的在老头子的脸上亲上了口红印,失去亲人虽然悲痛,但能看到死者面容的安逸又是一种多大的慰藉。
主角小林刚刚成为入殓师的时候,他知道这是一个敏感且伴随争议的职业,因此他瞒着妻子,也不告诉街坊邻居他是干什么的。
但日久天长,这件事早晚会被人知道的,当妻子小林美香知道此事后,对入殓师这份工作极为反感,并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左邻右舍当然也对小林另眼相待。
在重重压力之下,主角小林没有放弃入殓师这一职业,也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他所从事的是一份神圣的工作。
故事到这里,其实还在发展着,当得到妻子的理解,林佑泯来来回回将剧本翻了好几遍,初步理解为主角的妻子能理解他,正是因为她明白了当初主角小林勇于从事在她眼里极其“肮脏”的工作,完全是为了她能生活得幸福。
又通过入殓街坊的亲人得到周围人的认可之后的一天,小林突然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抛弃他三十余年的父亲去世了。
在多方劝说下,小林决定去见父亲最后一面,当他和美香赶到现场时,正巧有两个殡仪馆的人要“简单”的处理小林父亲的尸体,这时小林将他们一把推开。
妻子美香解释道,“我丈夫是入殓师。”在入殓父亲的尸体时,小林发现父亲临死前手里还攥着小时候他送给父亲的一粒鹅卵石。
客观的说,这部影片是以生死为大前提来讲述故事内容的,属于演绎难度极高的一个类型,林佑泯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起了心思,他总觉得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能错过。
但自我暗示解决不了林佑泯对这个庞大主题的困惑,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掌控得住,也许吧。
不过,他相信,这样的剧本拍出来的电影,绝对能够让许许多多的人感动不已,光是看剧本,林佑泯就已经触发了如此的感慨,甚至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前往日本的飞机,生离死别本身就是一件可以得到观众同情的题材。
所以,哪怕只是剧本,但被感动是难免的,但是能通过生与死,将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才是影片的精华所在,换句话说,如果你看得足够投入,这将是一部从里到外都能感动人的影片。
林佑泯表情微微一凛,似乎有一种异样的心思正破开了内心的禁锢,冲破出来——那是对于表演的渴望。
手指轻轻地摩挲过剧本略显粗糙的纸面,一阵恍然,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剧本,并且无法抑制。
兀自叹了一句,林佑泯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恩灿哥,帮我准备去日本的机票。”
第441章 三顾茅庐
当权恩灿陪着林佑泯拜访了泷田洋二郎的时候,他方才明白过来,林佑泯到底打算做什么。
他很是无奈,林佑泯本身在事业上就是一个极有主见且固执的人,劝肯定是劝不了。
在飞机上,权恩灿就劝过许多回,喉咙都说干了也没把他劝回来,显然林佑泯心意已决。
于是,权恩灿只好陪着林佑泯过来,反正泷田导演肯定会拒绝的,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只要林佑泯死心了就好。
不出所料,泷田虽然对于林佑泯的来访有些惊讶,但还是以很友好和亲切的态度接待了他,仿佛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林佑泯还是很和他胃口的。
只是当林佑泯提出想要试镜的时候,出于各种综合因素考虑,泷田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就出言拒绝。
理由其实也极为简单,概括起来就是:日本文化、语言关卡、投资方的态度,每一条几乎都是林佑泯的致命弱点,足以让他与这部电影擦肩而过。
就在权恩灿以为林佑泯会死心,专心回韩国准备下一个剧本的时候,他却直接在一家酒店订了房间,打算长住下来。
每天开始不胜其烦地“打扰”泷田洋二郎,和他讨论讨论剧情,聊聊电影,绝口不提出演的事情。
泷田导演自然不会不明白林佑泯的心思,只是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做主的,这里边涉及的也不仅仅是演技的问题。
对于林佑泯殷勤的态度,泷田只能报以苦笑,好生招待着林佑泯就是了,只是聊着聊着,他发现自己和林佑泯在一些关于电影的看法上倒是不谋而合,这么段时间相处下来,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再后来,编剧小山熏堂知道这事儿后,依旧热心肠地为林佑泯奔走尝试着,只是制片方一听是个韩国人,几乎就没有再了解下去的兴趣,直接摇头拒绝。
这下子,小山熏堂也没办法了,其实就他自己而言,作为一个编剧,他并不介意自己的剧本由哪个国家的人来出演,反正只要能够演好,演出彩那就行了。
至于林佑泯的演技,在戛纳电影节看《三个家伙》样片的时候,小山熏堂就已经见识过了,虽然那是一部纯商业电影,但依然可以透过些许情节初窥林佑泯纯熟演技的端倪。
他觉得,如果能处理好文化认同以及语言的话,由林佑泯接下这部电影,似乎也并非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只不过,说到底他也只是个编剧,还是一个没有名气的新人编辑,更多的只有建议权,而泷田洋二郎应该也有自己的难处和考量,他需要为自己的电影负责。
权恩灿拗不过林佑泯,只好自己先暂时离开了日本,任由他去了,反正也就这么任性一次,虽然权恩灿依旧觉得不妥,但大不了就耽误几个月时间而已。
这天,林佑泯呆在酒店,正在钻研着《入殓师》的剧本,顺带着练习一下日语,床边还摆着几本日语词典大全。
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林佑泯定睛一看,不禁愣神——金泰熙?
似乎这段时间,为了避风头,舆论八卦的窥视,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吧?
“泰熙姐。”
“佑泯,你现在是在日本吗?”金泰熙的声音温润如玉,听起来似乎心情还算不错。
林佑泯晃了晃神,心下奇怪道金泰熙是怎么知道,但还是回应着,“是啊,最近打算来日本这边面试一个新电影的角色。”
金泰熙说道,“很巧呢,我也开日本参加一个活动,出来一起吃饭怎么样?”
林佑泯似乎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只好答应了下来,当他应约来到金泰熙所说的餐厅之时,丽人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
一袭纯白色的吊带长裙,挽着个发髻,素净的脸上只化了个淡妆,却依旧魅力不减,空谷幽兰的淡雅气质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在日本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随便上个街都有被人认出来的危险,因为他们作为韩国艺人,名气还远远不到那个地步。
金泰熙原本正在无趣地搅动着饮料,看到林佑泯进来的身影后,眼睛登时眯成了一条缝,笑容绽放。
“这儿!”金泰熙招呼着林佑泯在自己对面坐下。
“泰熙姐,你是过来参加活动的?”
“对啊,顺便度度假。”
“这么轻松!”林佑泯不无羡慕。
金泰熙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可是炙手可热的大忙人,当然没法儿轻松啦,哪像我啊,整天没事干。”
林佑泯呵呵一笑,也不理会金泰熙的调侃,叫来一位侍者点了杯饮料。
“听说……你在面试一部日本电影?导演拒绝了很多次?”金泰熙突然开口问道。
林佑泯一愕,不由诧异,“这你也知道?”
金泰熙托着自己的下巴,眸光闪烁,“我问的权恩灿先生,他还让我把你劝回去呢。”
“所以泰熙姐你是来做说客的?”林佑泯苦笑一声,扯了扯嘴角,他就知道权恩灿没那么容易“打发”。
金泰熙微微颔首,可是旋既又摇起了头,洒然说道,“需不需要我教你日语。”
林佑泯手上动作一停,金泰熙眨着眼睛,少有的露出一个可爱的表情,“我觉得吧,为了喜欢的电影努力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可以说说你的那部电影吗?佑泯你这么中意,应该很精彩的吧?”金泰熙见林佑泯没有反应,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林佑泯凛凛神。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啊?”金泰熙听着那些关于入殓师,生与死的见解,很是疑惑。
其实林佑泯也很奇怪,自己为何会会为一部日本电影而如此着迷,要知道,泷田洋二郎不太敢使用他担任主角也是相当有道理和依据的,一部日本电影,启用一位韩国男演员做主演,那就注定了前路会更加艰难,要面对更多的考验和挑剔的眼光。
好的剧本一大把,会成功的电影数不胜数,林佑泯如今在韩国电影界才算是刚刚站稳脚跟,按照权恩灿的设定,完全没必要把步子迈得太快,现在就渗入到日本电影界里边去。
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一样的,除非你有过人的实力,否则每一个导演都更倾向于使用本国演员,那样更能讨好本国的市场,当然,好莱坞除外。
看看如今的韩国演员,几乎就找不到一个能打进日本影视市场的,纵观整个韩国娱乐圈,堪称在日本娱乐圈有市场的,就唯有一个裴勇俊了,所以裴勇俊才会在韩国娱乐圈里拥有那般独特和崇高的地位。
泷田洋二郎导演是日本影视界的名导演,资历声名赫赫,哪怕他很看好林佑泯,但不代表会把自己筹备许久的电影交给林佑泯来演。
帅气,如果放在其他地方,那么会是一大优势,可是若是在电影之中,往往却会成为林佑泯的绊脚石。
这次的情况同样如此,泷田洋二郎需要的男主角是那种略带忠厚老实,身上还有着“音乐家”气质,更为重要的是,男主角需要会拉大提琴。
即便可以通过动作模仿和后期配乐来相衬,但泷田洋二郎坚定地认为,唯有真正投入情感的演奏,方能达到那种表情效果和情感效果的呈现,这一点上,林佑泯还是不合格。
林佑泯的演技算得上炉火纯青,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若是要突破到一个更高的层次,还是差了那么临门一脚。
在林佑泯看来,每一个角色,就是经历一次人生,人到了一定年纪,是会定型的,每个人的人生只有一次,但对于演员而言,演戏就是不断地挑战着各式各样的人生,在不同的人之间转换。
金泰熙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反正我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就陪着你一起研究好了,你住在酒店?”
林佑泯点点头,只是心底却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金泰熙热情得过了头。
林佑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研究“入殓师”这个职业,演技需要天赋,但更需要不断地努力和经验的积累。
死亡,这个主题太过沉重,就连林佑泯自己,都不太认为自己能够驾驭得住这个主题,年龄的硬伤,阅历的差距,如果不是他还在坚持的话,恐怕这部电影早就和他失之交臂了。
阐述死亡的话题难度在于:死的人谈不了,活的人谈不好,所以要演好这部电影,应该谈论的是死亡,但表现的却不是死亡,而是言生之可贵。
死亡意味着腐烂、僵硬、恶心,所以多数人不愿意去触碰死者,甚至不愿意在生活中提到或想到死,虽然人人不免一死,但假如人人对待死亡的态度都是逃避,这个活人的世界也将难以为继。
林佑泯无数次地思考过,自己要怎样演好这个角色,展示将尊严如何还给死者,以及生者如何通过这最后的优雅仪式与死者和解。
第442章 诚恳、努力与感悟
死亡,通过入殓师的出色工作,变得不再可怕,它与生命成为连续的整体。
生死的关系是最简单同时又最复杂的,简单在于人看清了,复杂在于人看不清,看清与看不清往往都极易转化,所以生死的简单和复杂也只是瞬间的区别。
中国古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是因为人性良知没有泯灭,入殓师,惟有这份连接生与死工作,才能最为安静的、不被打扰的堂而皇之的去展现最大的良知。
那双拉大提琴的手,如此充满旋律与艺术感的去触摸死者时,真是最动人的画面,足以让人遗忘生的一切血腥与不堪,多么静谧美好。
当慢慢揣摩着《入殓师》剧本的时候,林佑泯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父母健在,生活幸福,还能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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