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庸泽找出一个大袋子将钱锐手中的黑色盒子装进去以方便提拎,王导满意地接了过去,引着白方朝自习室门外走去。
“快走吧,你们两只叫兽。” 眼不见心不烦,我在心里催促。
一步一步,叫兽的一只脚已经迈到走廊。
一脚门内一脚门外的腐乳却忽然转过了身,“对了,”他朝于庸泽道,“于庸泽,你的手机不错,独特而少见,现在很难见到那款手机了。”
“谢谢。”于庸泽站在桌边,微笑一如既往,另一手指端,正搭在我的大脸上。
他那两字发声不重,音量不高,语境中却是一种由衷的感谢,感谢又中带着一股我能体会到的自豪。
我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腐乳嘴角噙着笑,意味深长看了于庸泽一眼,又瞥过躺在桌子上的我,终于,另一只脚也迈出门外。
如果他知道此时我貌似映衬着白色天花板的平整屏幕上,一双电子眼正费力斜睥着他,鄙视着他,巴望着他立刻消失的话,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笑得这么悠哉。
我们看风景时,其实,我们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鄙视别人的时候,其实,我们也在被别的别人鄙视着。
很快,张伦告诉了我这个道理。
两个叫兽的脚步声在走廊中渐远,张伦立刻凑了过来,看看我,突然伸出食指戳了戳我的蓝屏,开怀笑了起来。
“哈哈,于师兄,你的手机的确是很独特而少见啊,老得即独特又少见。”
我真想用小H堵上他的嘴!
…………
于庸泽在个人情感上是个呆子,百分百,毫无疑问,所以他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女朋友,没有一次恋爱的约会,没有一场肺腑的告白。
可是在事理分析上,这一次,他聪明透了。
相约之日,那一天七点的时候,天就已经漆黑漆黑的了。西区九号楼南侧梧桐树下,悄然静寂,路灯映照着梧桐,在下路上投下斑驳的树影。秋风吹过,枯黄的树叶打着圈、划着弧飘落到长椅上。
一派秋夜的静谧,和谐美好。
与梧桐树下的寂静相比,不远处的灌木丛后,有一排遥望的探头探脑的孩纸,在东南的小丘上,有一群拿着望远镜观望的好奇孩纸,在最佳观望点九号楼南向的房间里,有一群在窗帘后躲躲闪闪的孩纸。
一派八卦的热情,和谐美好。
问题是孩纸们,你们这种架势,把我精心设计的妖怪之约搞得一点也不和谐,一点也不美好了!
这样层层围观的架势下,别说妖怪,我连妖怪的影子都没看到。
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遍贴在校园的图像,是我希望引起隐藏在角落的妖怪的注意,登录BBS,是我怕错过宅在网络的与时俱进的妖怪。
可是,网络是个神奇的所在,人类是个神奇的团体,两者组合起来,能完全扭转局面,将“我和妖怪有个约会”,搞成N大BBS版聚。使我措手不及,完全HOLD不住全场。
啊喂,这是我与妖怪们的三人行啊,和你们这些童鞋有一毛钱关系?!
“哟,下面五个长椅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呢。”
张伦倚靠在窗边,声音欢快地打乱我狂飙的电子思路。
“等一个小时了,照理说在BBS上炒到那种程度,当事人应该知道了啊。”钱锐坐在桌子边,夹了一筷子涮羊肉,嚼了满口含糊道,“张师兄……有情况……再叫我。”
“张伦,你下的宽粉熟了。”于庸泽一边调着火锅的温度,一边叫张伦。
看着室内飘散的渺渺热气,我无声叹了口气。
没错,他们两个正在于庸泽的寝室里吃火锅。
阻碍我计划的,不只是N大的无关童鞋,还有身边的这几个。众目睽睽下,我连MOVE一下都不行,还怎么HOLD住。
自从确定了于庸泽的寝室是最佳围观位置,张伦和钱锐那两只就真的在这一天带着火锅材料跑过来了。
如果王导知道他的那两个学生跟他请假的所谓 “参加班级讨论”是——吃着火锅围观八卦,不知道会不会吐上一口鲜血。
“这就来。”张那吃货伦一听他的心头好,立刻应道。他刚侧身,却倏然也将头转了回去,望向窗外。
“哇哦……”他惊叹了一句,随后向钱锐和于庸泽猛烈招手。
钱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哇哦一声,也跟着张伦起哄。
“师兄,快来啊。”钱锐热切召唤于庸泽。
带我去,带我去!
我的心在呐喊,电流在飞窜。终于,于庸泽起身,朝窗旁走去,可是,他手里拿的是水杯!我仍躺在书架上,与对面书桌上热气腾腾的火锅两两相对。
“怎么是白教授?”于庸泽透过玻璃窗,望向窗外道。
腐乳!怎么可能?!
第一他没有翅膀,第二他不会飞,第三,他这么不招我待见,怎么可以是我的同类?!
他明明应该和王导那样的人混在一起嘛,怎么会是应我相约而来的那个?
“和寻人启事上的人感觉完全不一样啊……”钱锐望着窗外嘀咕,转而他兴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啥,我还不知道呢!我立刻凝神细听钱锐说的话。
“寻人启示其实是白教授贴的!BBS上拍到的那个背影不过是烟雾,再不然就是白教授雇人贴的!”钱锐得意洋洋推理着。
切,他怎么能画得像本手机那么好,钱锐你这个白痴。
“钱锐你这个白痴。”张伦的声音传来,难得他和我意见一致。
“是不是偶然路过……”于庸泽喝了口水,将水杯放到窗台上。
偶然路过?我念叨着这句话,今天是周末,腐乳的课是上午,大晚上他还在N大赏什么秋景,偶然路过。
等等,该不是又和佟雯有关系吧?
想到此,我一秒不耽误,凝神搜索白方的手机信号,须臾,利用电磁波,我已侵入他的手机。
先前,我只对佟雯的小白做了手脚,还未检视过腐乳的手机。今天是个机会,不容错过。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探索一番,未检查到任何白方与佟雯的短信与电话记录。
更准确的说,我什么也没探索到。
与张伦相同,白方的手机内存,全无短信与上网记录。
与张伦不同,白方的手机内存,名片夹里连一个电话都没存。
全然与出厂裸机一样!
大哥,您的手机其实是假的吧?!
既然溜达来一趟,我在白方手机里做了与佟雯的小白一样的设置。多一分保障,多一分安心,设置完毕,我悄然透过白方手机的摄像头向四周张望。
一片漆黑的空间,偶尔四周有轻微的移动,间或,能听到翻动纸页的声音。
晕,腐乳你不会在秋风中的灯光下,看报纸吧?
响应校长的号召,你已经节能到这个程度了吗!
不愿再在黑漆漆的环境里呆着,我即刻抽神回到本机,室内温暖的灯光,渺渺的热气,让我浑身精神一振,还未来得及感慨下,金屋银屋不如于庸泽的小屋,就听到窗那边钱锐的声音。
“师兄威武,白教授果然是偶尔路过,现在起身走了。”钱锐趴在窗台上报告。
于庸泽已坐回桌旁下虾丸,听完微微一笑,继续用勺子将虾泥做成球状。
“散步读报啊,白教授还真有意境,明天估计会有女童鞋把照片传上BBS。”张伦一边说一边离开窗边,奔向火锅。
“张师兄,你慢点吃,给我留一口虾滑!”钱锐也放弃在第一线守望,奔了过来,在张伦虎口下夺食。
这一夜,三个人吃吃聊聊,好不开心。
这一夜,我毫无收获平躺书桌,毫不开心。
人类真奇妙,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都能用差不多读音的字表达。
直到十点,三个人才吃完了这漫长的晚饭,十一点半,于庸泽收拾完垃圾看了一篇科技快报,翻身睡觉。
世界安静下来,没有了好奇的人群,没有了八卦的孩纸,我悄悄跃到窗台上,向外张望。
月亮依旧在,妖怪了无踪。
…………
我不太死心,我坚忍不拔,怕妖怪们出国了在倒时差,我锲而不舍地,又观望了两天,还是,一无所获。
妖怪们居然一点线索与回应都不给我,这是对待同袍的态度吗?!
哪怕在梧桐树叶上给我留点消息啊行不行,你们不是妖怪吗?!
妖怪难道不会法术吗?!
(句子:你不是也不会法术吗?
诺亚:……)
扫一眼电子日历,我的电流闪出一段火花。
好吧,既然你们不来找我,那我便去找你们吧!
妖也好,怪也罢,本手机要做的事情,从不回头。
只要不停电……
作者有话要说:1。 谢谢曳,蹭过去围着转,谢谢这如秋日暖阳,山岱金色的封面,喜欢得不得了。2。 诺亚对手指:为神马,为神马不带我去窗边?句子:带着你去才不正常吧!还有,你最后一句话……好没底气。诺亚咆哮:还不是你让我说的!!!3。 有一天做梦,梦到切水果了,在梦里玩得很HIGH,很澎湃,很没有穷尽。五颜六色的缤纷水果,看着心情真好。
☆、节
十月底,天气越来越冷,那一场“校园寻人”的热络,渐渐消散在东北风里,那是场秀还是骗局,是寻人的人爽了约,还是被寻的人放了鸽子,渐渐无人再提。
很多八卦都是这样,有一个热闹的开场,一个烂尾的结局。
事情的最后结果,旁观的人,挥一挥衣袖,who care啊?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我,可不是来打酱油的!
秋风习习之日,实验楼学生自习室中,我找准一个没人的机会,连钥匙也不想花时间拿,直接趴在门缝边召唤桌子。
“喂,喂,长头发的桌子,抓紧时间,给点儿动静。”我压低声音道。
“什么消息?”立时,门板后有声音传来。
想到上次分别时我豪言壮志,信心百倍的那一声“等我消息”,我心头一紧。
关键时刻,人们最常用的是,转化话题,“咳咳,桌子,今天天气不错,大盘稳健,国泰民安,哟,从门缝里看过去,你的长发还是那么飘逸……”我奉承着。
屋内静悄悄地没了声音,我最受不得无声的回答。
叹口气,我只得道:“面包会有的,消息也会有的,好情报值得等待,你,你再等我两天。”
门后,有轻轻的笑声。
“好像在这里关了很久了,也不差这两天……”
桌子的语气那样轻,那般欣然接受。
不去看他,似乎都能想象出他的样子。此刻,一定是披散着长发,半边肩膀依在门边,遥遥望着天花板吧,即无谓又无奈……
我咳嗽两声,不再脑补图像资料,直奔主题,“桌子,妖精们藏得很深啊,不过,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有没有什么日子,妖精们会集合在一起?比如,N大的妖精们过不过节?还有,妖精们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法和暗号?”
门后,是一阵静默,整整一分五十七秒后,桌子才喃喃道:“记不清了,联系方法和暗号?没什么印象,我……我好像,和N大的妖怪们不熟。”
“切,你岂止和N大的妖怪不熟,你和你自己都不熟。”我鄙视他,随即,立刻掩上了嘴。
这样戳人伤疤,好像很不厚道。
门后是继续静默,二十一秒后,沉沉的一声“嗯,”传来,桌子直接附和了我说的话,“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但他很快地轻然一转,“不过,你好像也和你自己不太熟嘛,衣服和头发的颜色,会变了吗?”
我瞪木门一眼,恨恨低头看向自己的一身夏日装扮。
没错,口诀我记得挺牢,实践能力却有待提高。
反复练习后,头发、眉毛和眼睫毛的颜色我可以搞定了。可是衣服裤子却总也不顺利。
大抵因为我只穿过夏装吧,无论我怎么努力练习,“摇身一变”后变出来的,永远都是从五楼晾衣间偷过的那身夏季衣裳!
原来,戳人伤疤是不厚道的,互戳伤疤是会一起疼的。
于是,还是互相虎摸虎摸吧……
我挠挠头对着门笑了起来,“桌子,我们两个彼此彼此,难怪我到现在也只认识你这么一个妖怪。”
“说到妖怪们的节日,”门内,桌子缓缓道,“我记得,中元节的时候,好像尘世间蛮热闹的。”
BINGO;就是这个!
啪地一声,我打了一个响指,行动方案在机心中光速成型。
想到行动中找机会离开于庸泽而不引起怀疑并非易事,我急切问道:“对了,桌子,我想变个和自己一样的手机,怎么施法?”
“自己悟去。”桌子的调调一如既往。
“如果你愿意再在无影之壁里等上一百年,我不介意自己慢慢悟。”我的调调一如既往。
于是,一如既往地,在友好的气氛中,我们达成妥协与共识,桌子快速而含混地念了一遍变化的口诀,我则瞬间将他的喃喃之语牢记心间。
走廊外,阵阵脚步声传来,我朝门缝挥挥手,就朝于庸泽的桌子上冲去。
“喂,小手机,你打算做什么?该不是等到明年中元节?”桌子压低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我坐在桌上摇摇食指,笑得得意非凡。
“NO;NO,NO;大学之地,融会贯通、中西合璧,环境最是影响生物,相信我,妖怪们既然采日月精华,就最会与时俱进。十月三十一号,等着瞧。”
瞧字落音,我已摇摆□形后安然躺在于庸泽书桌上,回到本来的样子。
此时,中元节的日子早已过去,可是,还有一个“鬼节”正踏步而来。
十一月一号,传统节日——万圣节。
虽然需要加上一个“西方”作为传统节日的定语。
可是,既然妖怪们那么爱人间,既然妖怪们也在N大,既然妖怪们也需要一个大大方方游街集会的机会,入乡随俗,即将到来的万圣节,他们也会乐在其中,玩得很澎湃吧。
值得一博,我满怀期待。
…………
夜晚万籁俱寂,于庸泽沉沉入眠的时候,我的修炼多了一项——练习变出我自己。
效果不太理想,和我变衣服一样坎坷。
第一次成功鼓捣出实物的时候,我变出来的是一块类似方块的石头。
第二次,我摊开手掌,搞出来的是麻将中的白脸。
第三次,我掀开桌布,见证奇迹的时刻——下面静静躺着的是一盒火柴。
摔,桌子你教我的口诀是变化长方形的物体吧?!
仔细想想,他关在小屋子里那么多年,他根本没用过手机啊!所以,教我的这个口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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