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州是没有电报机的,随着军政府的扩张,原来军政府采购的小型发电设备跟电报机已经严重不足了。因此只在第十一标跟十二标驻地各留下了一台,便是以防关键之时襄阳能够收到不利情报。
何进虽说练兵、打仗有些能耐,不过到底战略把握却要差上一些,他只看到那均州距离南阳有段距离,所以只在均州分配了一营的驻军,结果出现了这样的纰漏!
张国荃衣冠略有些不整的坐在大厅内,这里是河口镇原江湖会的一处会堂,如今被他辟为自己的府邸,寻常第十一标的一帮出身江湖会的老弟兄经常都来这里聚会,倒也热闹。
自光化起义之后,他争来了这第十一标标统的位子之后,又因南下西进拿下了均州、焚城、保康、房县、上津五县,坐稳了这第十一标的标统位子,后来应城传来清军大军即将南下的消息,他也被从房县调回了光化县坐镇。
不过相比县城,他反倒对这距离县城并不多远的河口小镇更喜一些,便将自己的府邸选在了这里。
当然了,防务还是要以县城为准。
那来自均州的士兵将清军南下的情报传来时,他都已经和衣将寝了!
却没想到那门卫拦不住那士兵,给他硬闯进来院内大喊求见,结果惊到了他,才得知了这码子事情!
“大哥,您给拿个主意,咱们该怎么办?”
张国荃还在思考该做如何打算,他手下的几个管带之一,也是当年江湖会的一位堂主——宋才娃开口询问道。
大殿内,他第十一标的几位管带队官崔义茂、周志娃、甘国栋、何正源等都等候在了屋内,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代表着鄂中军政府的程先生安排的一位管带,不过张国荃如今羽翼渐丰、心中也多少生了些其他意思,便逐渐对他有些不喜,因此将他留在县城之中留守,自己反倒暂回河口休整。
甘国栋眉头一皱,粗着嗓门喊道:“怕他个球,大哥,叫上弟兄们咱们快马加鞭赶去支援。哼,李正唐那个小王八不是最近借着拿下了郧阳府压着咱们第十一标一头吗?此时正是个好机会,这第五协协统的位子大哥定要争来。如今鄂中分军政府名声正盛,几日来先后有三位借着战功年纪轻轻便成就了一协统帅,大哥难道还能输了他们不成!”
他是个愣子,不过乃是江湖会的一员狠厉打手,平时一番发起狠来任谁都要迁就他一番,因此倒是给他争取了一个队官的位子。
这第十一标、第十二标由于军政府鞭长不及,因此对于其编制倒也没有强制要求。张国荃、刘秀昂都曾在湖北新军效力多年,因此直接照搬了新军的编制,倒也没有随着鄂中军政府。
甘国栋虽然犯浑,不过他说得话的确有几分道里,因此几人中的另一个——周志娃也是点头附和,只听他附和道:“没错,大哥。我江湖会之所以会有如今这般盛况,还不是几场大仗打出来的名声。如今见了咱们,便是以前处处跟咱们江湖会作对的兰亭社不也得服软,大龙头亲自过府给兄弟们赔不是。军政府如今就只有三位协统,莫不是如老甘所说,久战成名。大哥未尝不能借此战事成就一番功名。到时再去看他李小儿还敢如此目中无人。”
光化起义之后,由于第五协协统之争,同样也是因为两人身后所代表的势力不同,隐隐得到了光化县内新军跟原县令、立宪派支持的李秀昂在应城因大战抽调不来大量的军资之后,短时间之内便筹集了大量的粮饷武器,反倒是支持张国荃的江湖会没能因此得到多少好处。
如此不平等的对待,莫要说是江湖会的一帮道上袍哥了,便是张国荃自己都是心中憋了一口气,也跟那李秀昂变得生分了起来。
要不是他跟程先生有些‘交情’,私下两人多多走近了几次,才在他的帮助下从襄阳争取来了不少的物资,方才完成了第十一标的武装,否则早就被那李秀昂得去了第五协的协统之位。
张国荃眉头皱得很紧,比起江湖会的一帮人,他好赖也曾在新军待过一段时间,并且上过几年私塾,只是生性好争勇斗狠,加上看不惯原清军新军中的种种黑暗,结果得罪了人,才被踢出了新军。
论起眼光来,他可比这几个江湖会的老弟兄要强得多了,自然也看的更清楚。
按照应城来便发过来的警告看来,集结南阳的清军不下万五,便是有些空头也最多去掉两千。剩下还有一万三千多人,几乎十倍于他的第十一标了。
若是清军借势从那均州南下,莫要说是他抵挡不得,便是再来几营也没多少胜算。
他可是直到,这均州可因为离得南阳偏远一些,因此只有一营守备的。
不过他又不得不提前做些准备,因此一旦清军拿下均州,站稳了跟脚之后,第二个要进攻的目标便是临近的光化县了。
“正源,你怎么看?”
见大堂上几人争得不可开交,鼓动他快些前往支援。
张国荃隐隐心中有些烦闷,却将眼神落在了一直都没开口说话的何正源身上了。
这何正源原是江湖会的一个出纳,字义茂。他本是个落魄的书生,幼时家道未没落之前接受过很好的教育,吟诗作画甚至天文数算都十分精通。只是他那老父早死,家中又有族叔窥视家里的几十亩良田,便勾结了当地的几个投效了意大利洋人教堂的二鬼子,抢夺了他家的祖产,将他赶出了祖宅去。
这何正源虽说满腹才学,不过年少时从未接触过‘柴米油盐’之物,刚被夺去了产业,差点没饿死街头。
多亏了当时的江湖会的一个老堂主看他可怜,便收留了他,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后来又推荐他做了这江湖会的出纳,帮忙管理本就不多的一点产业。
他本原名何义茂,只是这江湖会内还有一位堂主名叫崔义茂,为了避嫌、也是为了以作区别,他便将自己的名字跟表字互换了一下,这一下原来的表字‘正源’反倒成了他的名字。
按说这种会议他一个连师爷都说不上的人物是没资格参加的,不过张国荃与他接触过一段时间,发现他的确有些才情,对那大势也把握的主,便做主将他调到了自己身边培养,才派人将他叫来。
“大人,几位大人说的都有理。只是,我第十一标只有区区一千七八余人,火炮也仅有十余门,过半都是当年太平天国时留下来的土炮,恐怕实难抵挡清军兵锋。何况均州宋大人那里可是只有区区数百人,一旦清军强要渡江,则均州必失…或许此刻这均州已经被那清军拿下了也说不定!”
这何正源倒是看得精准,他这一说,这些日子来多少领教了他本事的屋内几人顿时不说话了。
到底是个混人,只是抓耳挠腮了一阵,那甘国栋又咕哝了起来,“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了?眼看到手的功劳要飞了!”
何正源脸上一肃,却没理会那混人,反倒是盯着张国荃看了一阵,才开口道:“不,大帅。依在下之见,均州一失,清军便只有两条路可走,无外乎东进跟西进,届时不但郧阳府的十二标要遭战事,咱们光化县因为卡住了清军东征襄阳之咽喉,势必要遭众军强攻,大人还是提前做好准备的好!”
他这意见与那张国荃的想法一致,因此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询问道:“正源心中可是已有了主意?快快教我?”
何正源道:“敌强我弱,局势又对我等严重不利。大帅此时更应沉着应付,好叫应城的那位瞧见大帅的能耐!”
张国荃低头微微一品,眼中闪过万千心思波动,思考了一阵之后方才开了口,“如何作为?”
“第一,立刻命县内加紧戒备。清军势大但劳马驰途,我第十一标可占地利之优势与他一斗!不过在此之前大人还有两件要事要做!”
“说…”
“第一时间将清军南下之消息通知襄阳,让何帅、马参谋的两协大军做好准备;并命人电传李大人的第十二标命他做好准备,不得有半点耽搁!”
“何解?”
“我第十一标兵力不足,清军势大。大人坐事不乱,让襄阳提前做好准备可叫第三协、四协近万大军不至于准备不足、落入下乘。第二襄阳一旦接到情报,定会第一时间派遣援军助我。第三可在大帅面前加分。第四通报李大人我部即便战败也不会给人落下口实,反倒让人看到大人之德!”
张国荃心中一阵思考,当下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何正源所说不错,此时确实不适宜行那落井下石之举,反倒应该通力合作,共度难关。
“正源所言甚合我意,之前你已提到第一,莫非还有良策助我?”
“是,大人。大人若要功成还要再行两策…”
“请指教……”
“第二,准备后路、清军若果大军南下,县城城防失修多年、必不可久守,大人还应立刻督令一军前往谷城接管,以作撤军之备!而这第三,正源只想询问大人一句,可想成事?”
张国荃心中一动,他前两策都令他十分中意,听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当下不动声色的询问道。
“不,这很重要。大人若要成事……可借战时兵防不足,于县内再征三千之兵!行那果断扩兵之策。”
“来人……”
第三卷 波澜壮阔的大时代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战起(1)
今夜注定无眠。
整个光化县境内都在张国荃的战争动员下,迅速行动起来。
张国荃的第十一标别看是以江湖会的一帮道上人士为根基组建的,寻常在县内颇被一帮人瞧不起。只是这战时便显露出他独特的优势来了。
因为这江湖会内的大部分弟兄都是本地人士,光化起义之后眼红江湖会攀上军政府高枝,披上军皮的地方势力不在少数。
因此,张国荃的征兵令才方发出去,便有几位被惊扰到的江湖大佬过府相商,没多久之后,不用他出钱出力,甚至连武器都省了,便有三个披着军政府编制的新兵营被组建了起来。
这湖北临近四川,长江沿岸几省都是哥老会势力的影响范围之内,光化县地利位置甚好,加上清末清廷为了享乐加偿还甲午、庚子两大欠债,苛捐杂税逐年增多。
可笑一帮硕鼠高居厅堂,却看不到这民间不少民众都陷入了食不果腹的困境中,辛苦劳作一年还不如打家劫舍来得更好更多。也难怪各地民间江湖势力逐年势增,有些地方便是县官之流都要瞧它脸色行事了。
动员了县内大量的江湖会党之后,张国荃手上的可用之兵顿时便多了起来。即便他本人也对三个方才组建的营部不抱太大的期望,甚至还有部分心有不轨之人,行那趁火打劫之举,但是手上凭自多出了一倍的兵力之后,他便迅速作出了准备,以县城为依托,临时构建起了防御阵地。
可惜,清军是断不会给他留出多少时间的。
没多久之后,正在视察防线的张国荃便被一阵喧闹惊到,原来是甘国栋带着一队人往他这里赶了过来。
边走还便嚷着,“大哥…大哥,快,有均州的消息了!”
张国荃脸上猛地一变,也顾不得在士兵面前维持自己的威严,揪着他称呼的问题训他几句了!
“什么情况?快说!”
“大哥,方才刘家集那边来报,扣住了几个均州逃过来的逃兵,据他们所说,均州果然遭到了清军大举进攻,据说有数十门火炮一同瞄准江防大营炮轰,他们仅仅炸断了几段浮桥,让清兵损了几百士兵,江防阵地就被攻破了!”
“什么?”
张国荃震惊,一把拽过甘国栋,“快说…快说,还有其他的消息没?”
甘国栋被他突然一抓,差点被晃倒了,连忙挣开他的手,“大哥莫急,那几人还说,宋管带(宋韬)带着江防营借助敌视阻了清兵一阵,不过没想到清军狡诈,竟然借助渡河将他之注意力全集中到了一处,暗中派兵将搜罗的船只集中一处,运送了数百清军过江,宋管带腹背受敌,恶战一刻钟之后损失惨重,不得不撤出江防大营,且战且走,往后方小镇撤去了!”
“清军有多少人?损失多少?”
“这个……”
甘国栋为难的摸了摸脑袋,“大哥,那几个逃兵是个怂货、孬种,清军强渡过江之后他们便趁乱逃走了,老甘我省的,只是询问了他们也说不上来,只是记得那汉水之上架起四处浮桥,据说江北岸密密麻麻的全是火光,看样子至少人数要在数千。至于损失,听说有一处浮桥被乱弹炸毁,听惨叫声,怕不是要有数百渡江清军落水了。大哥,均州刀头嘴听说了吧,就是那一块,这天黑水急的,一旦落下去了差不多就没救了!”
刀头嘴的恶名便是光化县也有不少人听闻过,据说那里特别邪,地下住着老龙王,一个不乐意便要吞吃些人畜,因此恶名甚重,这光化不少家里唬吓小孩子,都是嚷着把他(她)扔进刀头嘴喂老龙王,因此这张国荃倒也听说过它的恶名!
“对了,他们还说后面追着一队清军已经跟过来了,是渡河过来的清兵中的一旗,约有一百多人,离咱们光化已经不远了!”
“什么?”
张国荃脸上震惊,清军进展之快令他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快……快命令刘家集那边抓紧,还有河口也要快些了,命令老四把村民们移到后方去吧,鞑子素来残忍,县城只怕受不住了,叫弟兄们把家眷暂时迁往其他地方去吧!还有,命令县城只开东门,半个时辰后关闭!”
“大哥放心吧,小四已经去做了!”
除了张国荃,包括甘国栋在内的不少江湖会的弟兄都是本地人,自然不敢疏忽,早早做了迁移家眷的主动,哪怕损失些财务也顾不得了。
清军进展果然够快,甘国栋才方带了他的命令下去,没多久隐隐便能听到西北处隆隆的枪炮声,显然清军先头部队已经抵达,同光化守军交起了火来。
爆炸声虽然仅持续了不足一刻钟便息去了,不过县内民心更是躁动不安了起来。
这暴风雨前的一刻安宁有的只有无限的压抑,张国荃也是一样,甘国栋守在刘家集已经走不开了,不过他却带来了前面的战报,刘家集打退了清军先锋一旗的试探性攻击,借助着地理优势,一个照面便让对方留下了数十具尸体。不过刘家集也没能占到多大的优势,他们没能留下清军,给他们又摸黑隐去,而刘家集那边也付出了数十人的死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