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冷笑:“你懂什么,这是总督大人的意思,要快。”
差役点头,飞快去了。
周到还怕有变故,因为传报公文,有些时候,总督大人会过问一下,他必须保证总督大人绝不过问此事,他向方安道:“我再去见一趟总督大人。”
又回到书房,让周到心安的是,幸好自己此前提到了一些蹊跷,使总督大人有些钻牛角尖,现在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巡抚衙门的阴谋上头,见周到来了,他淡淡道:“发出去了吗?”
“大人,已经加印发出去了。”
方献夫脸色露出几分狰狞,突然道:“这个姓徐的,实在可恨。不过不要紧,只要度过了这些难关,但有机会,老夫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周到默然,心里却在想:“大人,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
一封公文,以极快的速度传往位于余杭县的新军大营。
与此同时,余杭县的新军大营里,操练正如火如荼。
这些人,是不可能涉及到任何阴谋的,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断操练。
身为总队长的陆炳,此时皮肤比之从前更加黝黑了许多,每日制定的操练计划,将这万余新军弄的死去活来。
不过任何事,都有一个习惯的过程,如今这些新军,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现在新军的操练,主要在于火器的操练,因此大营里头,每日枪炮作响,震得附近的村落,很是不安生,可惜这年头的官军,是一向不讲理的,吵了你又如何,你能怎么样?
而在这时,总督衙门的公文终于到了,总队长陆炳接了公文,旋即一看,变陷入了深思。
这封公文,竟是要调动新军,总督要调动新军做什么。
陆炳拿不定主意,而恰好这时,又一封书信传来,却是周泰命人送来的,书信里头很简单,总督若有指示,一切遵照总督大人的命令行事。
当然,最后不免还要加上一句,这是抚台大人的意思,这件事,属于绝密。
陆炳和徐谦乃是兄弟,不只是因为这层关系,再加上陆炳本心上对徐谦有一种盲目的敬佩和信任,既然事涉机密,当然不能向任何人说,便是皇帝,也不能说,陆炳是个很实在的人,若说此前,他曾是嘉靖的伴读,所以对嘉靖有信赖,可是现在,跟着徐谦混了这么久,再者嘉靖成了天子,陆炳对嘉靖已经感觉越来越陌生。
既然如此,一切都按总督衙门的意思办吧。
第六百一十四章:谋反
紧接着,新军上下武官,都被请来。
简短的宣读了总督衙门的命令之后,陆炳道:“总督大人的意思,诸位明白了吗?南京有乱民作乱,总督命我等立即赶赴南京弹压,现在,还等什么,立即做好准备,赶赴南京。”
随即又命军需武官征调船只,准备辎重。
新军内部,却是对这个命令很不理解,一方面,他们对总督嗤之以鼻,这个总督实在没有什么存在感。另一方面,让新军去弹压民乱,许多人本心上是不乐意的。
只是既然总队长发了话,而且据闻,这个总督,还真有调动他们的权利,他们自然无话可说,各做准备去了。
几个时辰之后,三千新军出发,沿江而上,由一艘艘的船只一路北上,次日傍晚时分,直抵南京城下。
而南京城里,依旧还是乱糟糟的,府尹衙门依旧被围的水泄不通,这朱茂出不去,连忙命人向各个衙门求援,可惜大家只是看笑话,如此一来,他这府尹算是名声扫地了,一时间成了整个南京的笑话。
其实要弹压,也容易,只要这位府尹大人咬咬牙,调南直隶的官兵动手,照样可以压下去。
只不过这是南京,和别处不一样,南京和北京性质相同,政治地位太高,若是其他的知府,在辖区内调一些官兵倒是容易,可是南京的官兵,却是五城兵马司管,偏偏这五城兵马司的品级极高,至少是二品的武官才能担任,人家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为你摆平这样棘手的事?
更不必说,这一次围应天府的可不是一般的民,虽然这些人也是民,却也不是好欺负的,这里头有许多人,都是小乡绅,还有不少的生员,若是寻常的暴民,弹压也就弹压了,可是这些人,一旦闹出事故,到时候朝廷追究,天知道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事情到这个地步,只能僵着,朱大人被围着围着也就习惯了,这倒是给了其他不少大人许多警示,谁都晓得,这事是王学挑动起来的,因此在公共场合,一些反对王学的官员倒是收敛起来,谁知道哪天,人家不会围住你。
当然,矛盾爆发出来,不免会有一些冲突,比如许多人,就朝应天府衙门里仍石头,砸毁门窗无数,南京的许多官员觉得太不像话,可是又不敢轻易处置,于是连忙上书,希望朝廷给个说法,只是朝廷那边,显然也在拖延时间,毕竟要把这些人压住,就极有可能闹出人命出来,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抹不去的污点,于是,无论是南京还是北京,大家都在拖延时间,都希望这事儿能够慢慢平息,毕竟闹事的多是一些秀才,动口不动手,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和造反的暴民全然不同,没有必要下什么狠手。
南京城里,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维持这个局面,谁也不希望打破这个平衡。
而现在,这个平衡彻底打破了。
一队官军出现在了玄武门外,旋即,南京哗然。
官军,哪里来的官军,为何此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为什么没有人事前通报?
你南京各部,都乱了。
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而接下来又有通报,说这是直浙总督调来的军马,前来镇压暴民。
各部的老爷们又是目瞪口呆,按理说,直浙总督确实有权利调兵,也有权便宜行事,可是突然调兵到了南京城里,还口称镇压暴民,事情就有些不清不楚了。
且不说,这些不是暴民,就算是最顽固的旧学官员,也不会认为这些人要杀官谋反,而且人家也没有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只不过是和应天府府尹进行理论罢了。更不必提,南京城的政治地位。
南京乃是本朝龙兴之地,便是许多祖陵,也都留在这里,这是大明朝的陪都,因此,这里对兵马的调动,极其苛刻,否则朝廷为何要设五城兵马司,而五城兵马司的官员,往往都由天子最亲信的官员担任,就是因为,南京的防务关系太大,放在谁手里,都让人不放心,因此这南京的官军才管理极其严格,寻常的官军,是绝不能轻易入城的,除非有圣旨,否则谁也不可轻易调兵。
可现在的问题就是,直浙总督主管南直隶、浙江、福建三省军务,从理论上,也确实可以调兵,可是这东西,终究还是有忌讳。
更不必说,是擅自调兵平叛了。
南京城内,立即乱成了一锅粥,各部尚书和五城兵马司的都督俱都聚在了一起,叫骂不绝。
“这个方献夫,到底想做什么,他疯了吗?调兵来南京,现在江南各省既无外患,又无内忧,他调兵来这里,有何居心,简直就是混账!”
说话的是费宏,费宏对方献夫可没有什么好印象,在他看来,这方献夫就是王学余孽,属于人人得而诛之的对象,现在这厮居然做出这样的事,身为礼部尚书,不放几句狠话很过意不去。
“太祖在的时候就曾有旨,没有旨意,擅调官兵入南京者,以某犯论处,诛九族,虽说现在不如从前了,可是这事太古怪,天知道这姓方的发了什么疯,这兵,是万万不能放进城里的。”其次发言的乃是五城兵马司的都督,这位爵爷说话很不客气,因为在他看来,姓方的手未免伸的有些长,在南京的一亩三分地上,他才是说话算话的人,姓方的是什么东西,真以为是直浙总督,这南京的防务,就成他家的了。
说来也好笑,众人对方献夫,都是极尽批判,旧学的官员早就看方献夫不爽,而掌兵的将军们嫌他捞过了界,怕被夺了权,毕竟直浙总督按理来说,确实有权管南京这一块,可是五城兵马司等衙门,地位又是超然。
至于王学这边,对方献夫有好感的实在不多,许多人早已听闻,方献夫和徐谦不睦,相比方献夫,大家更倾向于徐谦这边。
于是乎,一帮人痛斥之后,最后得出结论,这个方献夫,简直是胆大包天,不但手伸长了,而且还别有所图。
“王大人,你是方献夫的恩师,又是兵部尚书,这件事,你总得做个主。”
最后大家的目光,不免落在王守仁身上,甚至那费宏不免阴暗的希望,王守仁袒护一下这姓方的,到时候连带着把王守仁一起拖下水里。
王守仁面不改色,淡淡道:“眼下当务之急,是立即阻止这支官军入城,南京城没有民变,所以,不必他们平叛,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费宏听罢,有些遗憾,这王守仁太过四平八稳,显然也晓得这其中的厉害,于是他点点头:“就这么办,只是谁去阻挡他们?”
王守仁长身而起:“本官忝为兵部尚书,少不得就让老夫去吧。”
商议定了,王守仁连夜出城,见了陆炳,陆炳倒也干脆,他知道王守仁的份量,也晓得兵部尚书的地位,反正他是不愿平叛的,镇压民变并不是什么长脸的事,自然顺势,彻夜带着新军,赶回浙江。
只是闹出这么一个乌龙,在许多人眼里,显然不可能这么容易结束了。
南京城里,一封封的奏书,已经悄然无声的向京师传报,而五城兵马司,也暗暗加固了防务,谁都清楚,这事儿太诡异,堂堂总督,居然不声不响的派兵到了南京,还自称是镇压民变,谁晓得这个总督,心里在想些什么,自然是小心一些的好。
几个尚书次日清早,碰头开了个会,讨论的,还是这个问题,大家觉得事出突然,于是连忙催促南京兵部给各省下文,暗示各省官兵,若是无兵部的公文,又或者朝廷旨意,任何人都不得调遣官军,各营官军,都不得随意出营,有违令者,尽皆以谋反处置。
这显然是已经有了疑心,为了以防万一,加了一重保险。
毕竟做老爷的,哪一个不看书,这书里头多的是黄袍加身和以其他名义调兵借此篡权的事,虽然说在这大明朝,这种事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宁王和安化王造反的先例并不远,这种事,自然能提防就提防。
与此同时,坊间已经炸开了锅,事情传出来之后,几乎所有人一阵叫骂,这方献夫居然想要调兵来弹压所谓暴民,暴民是谁?在他眼里,岂不是士绅和读书人都成了暴民,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大家不过是去应天府讨个公道而已,与你何干,你倒是好,竟是想把大家都打杀了个干净。
事情既然关系到了自己,谁都坐不住了,于是南京城里,各种方献夫意图谋反的传言四起,甚至有人说,方献夫已调福建、浙江官军,陈兵镇江一带,随时要攻入南京,要南地称王。
流言当然是不靠谱,只是传的人多了,这方献夫一下子,从直浙总督变成了一个国贼。
第六百一十五章:委派钦差
京师震动!
固然是礼议爆发,可是比起总督擅自调动官兵进欲入南京,甚至打着平乱的幌子,礼议毕竟还没有火烧眉毛。
更何况,京师之中,对方献夫心怀不满的人大有人在,而方献夫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自然而然,这位几乎已经没有多大存在感的直浙总督,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紧急的廷议已经召开,甚至连天子也参与进来。
这事太大,甚至可能危及到祖宗社稷,若不是南京各部还有五城兵马司应对得当,而新军官兵对朝廷多是忠诚不二,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假若一旦有人别有所图,整个江南半壁,都可能陷入战火之中,安化王和宁王的先例犹在,至今还让人心有余悸,当年宁王谋反,首要的目标就是南京,取得了南京,就取得了江南数省,节制江南,可以和朝廷形成对峙的局面。
调兵,对任何一个当政者来说,都是尤为敏感的事,而这种敏感性,不但使朝廷百官不敢为方献夫说话,便是嘉靖,此时也后怕不已。
廷议进行的很顺利,几乎是一面倒的形势。
兵部尚书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个清楚,新军奉的,果然是总督衙门的命令,而总督衙门所下的公文,也确实有总督大印,这一点,是万万不能抵赖的。
其中还有一个细节,就是总督衙门在命令新军赶赴南京时,还有一道命令是递给浙江巡捕司,命巡捕司恪守其位,没有总督衙门的命令,谁都不得轻动。
这道命令也透着古怪,巡捕司的筹建,是经过朝廷恩准的,新政嘛,隔三差五都会有许多奏书上来,要办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于支持新政的嘉靖来说,自然一切照准。
而巡捕司显然是不小的力量,人数约在一万上下,甚至比之浙江新军的人数,都不遑多让,而且戍守各府各县,几乎成了浙江最重要的准军事力量之一。
在这个节骨眼,方献夫一面让巡捕司恪守职责,命他们只听总督衙门调遣,一面派新军以平乱的名义进南京,这就更加值得别人怀疑了。
“陛下,无论方献夫打着的是什么主意,这件事,都非同小可,不可不察,老臣以为,应当立即委派钦差,彻查此事。”
杨廷和当机立断,他对方献夫已经彻底失望,这个人,本来就已经成为了弃子,自然没有袒护的必要。更何况这个人乃是他举荐的,若是这个时候,他但凡对方献夫有稍稍一点庇护,那么必然会让人产生疑心,假若方献夫当真别有所图,而杨廷和既举荐了他,又对他百般维护,谁能保证,他和你杨廷和不是一伙的呢。
杨廷和也感觉到了一股危机正在向他迫近,他必须十分强硬的进行表态,而且绝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模棱两可,他继续道:“至于这方献夫,应当立即解职,听候钦差处置,还应当发文江南各省各府,命他们各司其职,此外,还有新军、南京五城兵马司、福建各卫,都要下旨,令他们不得轻举妄动,从现在开始,紧闭营门,任何人出入,都要由本地巡抚、各部尚书报备,但有擅自调动军马者,纵是一兵一卒,也当以谋反论处!”
嘉靖颌首点头,杨廷和的这个处置,还算是妥当,现在要做的,一方面是秋后算账,另一方面,就是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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