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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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3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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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先生苦笑,道:“倒是看过了,学生略知一些医理,倒是知道这几味药治的乃是……”说到这里,吴先生略显几分尴尬,这毕竟是揭杨家的伤疤。

杨一清冷冷道:“老夫现在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这件事,传出去也就传出去,家门不幸,又能有什么法子,人家要取笑,那就让他们取笑去吧。只是,这件事老夫连吴先生都没有知会,可是为何,府里这么多人瞒在鼓里,偏偏那杨公却知道?”

兜了这么久圈子,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

这是何等隐秘的事,一般人怎么知道,就算是有锦衣卫在杨府里头潜藏,也未必能知道这种事,可是现在,杨廷和却是知道了,这绝对不是杨廷和神机妙算,只能证明,杨一清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在杨廷和掌握之中。

那么问题又出来了,杨廷和是怎么知道的,他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更可怕的是,连这样隐秘的事都知道,那么其他的事呢?还有其他的许多事,莫非杨公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杨一清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

人都有秘密,有些秘密,是决不能让人知道的,徐谦有,嘉靖有,杨廷和有,他杨一清也一样有。

而杨一清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个剥光的鸡蛋,再无秘密可言。

这就难怪了,原来还以为,杨公是因为自己更加依赖于他,所以才对自己说出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可是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杨公如此谨慎之人,怎么可能只因为这么点儿缘故就对自己吐露真言呢,更何况这些真言,一旦传播出去,足以称得上是大逆不道,现在,杨一清明白了,因为杨廷和根本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从一开始,杨廷和就将自己完全捏在了手掌心里。

杨一清苦笑,活了大半辈子,数十年宦海沉浮,想不到到头来,居然被人捏住了三寸。

而此时,吴先生不由道:“要不要学生查一查,这种事,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真要下功夫,不怕查不出。”

杨一清却是摇摇手:“不必查了,没有这个必要,这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

杨一清并不蠢,人家既然送了药,这就证明人家根本不怕查,他们不怕查,不是因为杨一清查不出,而是就算杨一清查出来又能如何,查出来之后,人家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今日人家能安插这个人,明天就能安插另外一个,人家来送药,说明杨公有这个自信,你大张旗鼓的去查,查出来了,又当如何处置,若是放任不管,那么查了有什么意义,可你要是处置这个人,就等于是给杨公传递一个信号,杨廷和那边,又会怎么想?

所以,只能装傻,反正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傻子,早就已经被人看破了手脚。

他嘘口气,显得有几分无力,整个人竟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沉吟片刻,杨一清慢腾腾的道:“不用在管了,你去杨公府上一趟,多备一些礼物,告诉杨公,就说承蒙他的好意,老夫心领。”

吴先生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无言的点点头。

……

半个时辰之后,吴先生便到了杨廷和的府上,送上了回礼,向杨廷和转述了杨一清的话。

杨廷和笑起来,道:“他与老夫同朝为官,相互扶持,送些药算什么,居然还要回礼,实在是折煞老夫了,你去告诉他,这个礼,老夫收下了,至于其他的话,明日当值的时候再说。”

吴先生点点头,告辞而去。

吴先生一走,杨廷和吃了片刻的茶水,而后道:“来人,杨一清府上,没有什么动静吧?”

有个主事进来,笑道:“老爷,那儿并没有什么动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是吗?”杨廷和很是宽慰的笑起来,道:“老夫就知道,他是向着老夫的,毕竟,邃庵与老夫相交多年,这份交情,不轻啊!”说罢,他将茶盏放下,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又补充一句,道:“可惜,他的儿子不争气!”

第六百四十七章:杀鸡才能吓猴

接到了圣旨之后,徐谦次日清早就已经成行,他所带的人并不多,只不过数个护卫,轻车从简,沿运河南下。

而此时,直浙这边依旧如火如荼,这十几日,从南京到泉州,每日都是狂欢,一开始,大家还带着几分畏惧,可是渐渐的,竟也熟稔起来,磨刀不误砍柴工,反正这商税一日不除,大家的买卖做不成,而工匠们也没有活干,那么就索性,大家一起闹腾。

而这一闹,后果自然是越是严重,闹事的人影响且不说,河道上的船只停摆,运货的马车停摆,便是街道也无人清理,一时之间,直浙遍地都是污浊不堪。

以至于连那些置身事外的人,渐渐也受不了了,不得不跳出来,希望官府立即处置此事。

此后,消息传来,徐谦担任钦差,已经赶赴直浙,宛如黎明的黑暗中射入了一道曙光,直浙顿时欢声雷动。

徐大人来了,接下来的事必定会迎刃而解,而大家的辛苦似乎也看到了回报,商贾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买卖可以继续维持,而新政的官员也意识到,自己的乌纱帽还能保住,至于其他人,至少工作有了着落,仿佛只要徐大人一到,一切都能回到从前,从前的生活未必美好,可是比起现在,却足以让人怀念。

总督衙门里。

当徐谦抵达的消息传到之后,整个衙门的次序终于崩溃。

在此之前,王道中还是总督大人,有王道中整个总督坐镇,他们固然明白现在处境困难,可是终究还是乖乖听总督大人的命令行事,因为王道中是总督,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了,总督代表了朝廷,只要事情过去,大家原本以为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可是现在,当朝廷敕命徐谦为钦差,徐大人的立场已经不言自明,总督衙门里的差役顿时明白,总督大人未必济事了,也未必能够代表朝廷,徐大人才是真正朝廷的代表。

况且以徐大人的手段,以他的行事作风,和他作对,这不是作死?既然如此,那么为何要跟着总督大人和徐大人作对。

这个道理大家心知肚明,于是乎,差役们还是人浮于事起来,有的索性开溜,就算留下的也未必有什么好态度,叫什么什么不应,一个个懒散无比。

此时的王道中,日子自然难过的很,一方面,闹出这么大的事,官军弹压不住,自己又无可奈何,消息一个个传来,事儿越来越大,起先以为是数千上万人,后来才晓得是数十万,再到后来,外地的消息纷纷传来,才晓得已经高达百万之多。

王道中就是再蠢,也晓得若是数千上万人,只要自己足够强硬,还是能得到朝廷的支持,可要是数十万,朝廷多半会犹豫不定几下,毕竟民意不可违,朝廷也得掂量掂量一下后果,可要是超过了百万,便是傻子都晓得,朝廷肯定是以安抚为主了,你要明白朝廷也是人组成的,人的本性就是欺软怕硬,若是对方人少,当然要狠狠弹压下去杀鸡儆猴,让大家晓得事儿不是你说想闹就闹的,可是一旦人太多,就算勉强能弹压下来,人心一旦相背,后果只会更加严重时,朝廷唯一的选择就是使用任何手段把愤怒的百姓安抚下来,至于秋后算账的事暂且不提,至少现在,朝廷得息事宁人。

要息事宁人,就必须有所牺牲,得表明朝廷却是做错了,最好是证明,其实朝廷没有错,错的是下头的贪官污吏,那么,接下来就是找个人来背黑锅,让大家泄愤。

王道中意识到,自己可能就是那个背黑锅的家伙。

此时再听到徐谦敕命为钦差,他顿时心都凉了。

朝廷的态度已经不言自明,徐谦被敕为钦差,可能性只有两个,一个是内阁根本顶不住压力,这才让徐谦有了来浙江清算的机会,而另一个原因更加可怕,那就是内阁见事情太大,决定撒手不管,索性让徐谦来做着罗刹,让徐谦来直浙,来收拾掉一批反对新政的人,也可以借此,让这些人来背黑锅。

后头这个原因是双赢的局面,内阁的阁臣们可以借此脱身,推卸掉自身的责任,而徐谦借此立威,同时还把自己的反对者统统乱棍打死,出了一口气,自然也会心满意足。而唯一倒霉的,就可能是他王道中,因为他就是反对新政的那个家伙,而且很不幸,他也确实很适合背这个黑锅。

背黑锅是人选,是决定不容马虎的,这个人首先要有一定的品级,比如闹出这么大的事,你随便惩戒一个知县一个知府成吗?大家当然不会服气,觉得这是避重就轻,所以想要平息大家的怒火,至少也得是巡抚级别的人,而偏偏,浙江的巡抚赵明乃是徐谦的死党,又是新政的急先锋,人家反对商税,你却把一个反对商税的人来开刀,这不是添乱?

想来想去,还是他王道中。

更不必说,王道中的名声在直浙本就臭不可闻,实在是这一次事件中不二的人选。

王道中虽然是个很有胆魄的人,可是人的胆魄终究是有极限,他现在已经料定,一方面,内阁已经打算抛弃自己,甚至有让自己来背黑锅的打算,而另一方面,直浙的官商百姓们已经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再加上即将到来的钦差徐谦又是气势汹汹,摆明着是冲着自己来的。任何人都能知道,自己彻底完了,数十年的宦海生涯到了现在已经走到了终点,甚至极有可能,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能保全。

原本踌躇满志而来,想不到现在却是如此下场,他的心,已经凉到了冰点。

怎么办,下一步怎么办?

似乎这个问题几乎不会有任何答案,就算他知道该怎么办,他又能有什么作为,他出的了这个衙门吗?外头可都被乱民围了水泄不通,别人出的去,他这个直浙总督一旦露脸这就是送沙包下乡,作死!

就算是想吩咐别人去为你办事,可是看衙门里的状况,人家愿意理睬吗?

几个幕友已经感觉不妙,有的不见了踪影,还有几个,也已经神魂不属了,毕竟平时他们也算是‘为虎作伥’,说不准到时候也属于清算之列。

“大人……大人……”

一大清早,幕友杨康急匆匆的寻到了后衙。

杨康是幕友之中为数不多还恪尽职守的一个,只是今日,他的神色更不轻松,因为许多天没有睡好的缘故,他的眼袋也黑的骇人,再配上他现在的惊慌失措的表情,使得整个人再没有从前从容不迫的神态。

王道中每日都起得很早,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睡过多少,心事重重的他听到杨康的声音,心里边咯噔一下,仿佛迎来了自己的催命符,好不容易心情缓过来,那杨康便已是冲进了他的书房。

“大人……户部尚书徐谦……已经到了……到了……”

王道中脸色骇然,道:“已经来了吗?来了……好……也好……本官正好会会他,至少,也该有个了断,与其这样,还不如索性来个痛快。”

“不,不,不……”杨康连忙摇头,道:“徐大人只是到了杭州,暂时还没有来总督衙门,只是听说……听说他往总兵衙门去了。”

王道中呆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

这个结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如果说徐谦直接来寻自己,至多,也就是以钦差的身份,要嘛带来了圣旨,暂时革去他现在的官职,无论是以什么名义,可是罪名至多也就是玩忽职守,革去现在的职务之后,要嘛就是还乡,运气好一些,或许在南京还有安排。

可是直接去了总兵衙门,那就意味着,对这位钦差大人来说,相比于他这个总督,总兵衙门更加重要。

为何重要?他可是总督,只要借机拿下了自己,所有的事,自然而然也就结束了,可是为何要先去总兵衙门?

唯一的可能就是先要夺回兵权。夺兵权做什么?又没有人造反,但凡只要来了直浙的人都知道,他和总兵连一兵一卒都调不动,又怎么可能造反,既然如此,为何要有这样的举动。

事有反常即为妖,王道中为官多年,当然猜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假装去总兵衙门,先夺了兵权,这是给朝廷看的,给朝廷一种事态严重的印象,而接下来,再栽赃一个谋反,直接将自己置之死地。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毕竟姓徐的主持新政,而新政对他来说就是身家性命,为了杀鸡儆猴,不把自己弄死,又怎么能做到震慑别人呢,只有这样,下一任的总督,无论是倾向内阁还是理学,哪个还敢给新政使绊子,有了自己这个前车之鉴,谁还敢造次?

第六百四十八章:这才是强大

外头,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总督衙门的乱民已经散了,可是这总督衙门里却如灰暗的天空一般,依旧笼罩着一层阴霾;这种阴霾压得直浙总督王道中透不过气来。

风雨欲来,那姓徐的到底打什么主意?总兵杨彪现在又如何了?内阁的两位大臣是否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

种种的猜忌让王道中透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总兵衙门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官军毕竟比总督衙门好一些,至少还不至于有人敢对总兵杨彪太过放肆,杨彪近几日也是心疑不定,此时,外头却有门子来报,道:“大人,钦差大人到了。”

到了?

杨彪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自己该用什么态度来迎接这位钦差大人呢,这个钦差大人又有什么盘算?

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他还是乖乖到了中门,果然看到徐谦领着几个随扈进来。

杨彪心里大定,对方没有带太多人,这就意味着这姓徐的未必是来拿自己开刀。

莫不是笼络自己,借机向总督大人发难?这个可能倒是不小,和总督大人比起来,自己实在不算什么,毕竟姓徐的真正目标肯定是总督王道中。

他心里松了口气,似乎感觉自己逃过了一劫,连忙向徐谦行礼道:“卑下杨彪,见过大人。”

“你就是杨彪?”徐谦侧目看了他一眼,不过态度嘛,却是颇为淡漠,仿佛杨彪在他眼里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杨彪心里不由大怒,这个家伙对自己未免也太轻视了一些,只是形势比人强,杨彪亦是无可奈何,乖乖道:“是,卑下就是杨彪,大人远道而来,很是辛苦,卑下在衙中设了一桌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这就不必了。”徐谦断然拒绝,到了杭州,他有的地方能蹭饭吃,只要一句话下去,家家户户都会给他准备好酒菜,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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