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勇大叫:“开门,速速开了城门!来,去取钥匙,谁敢反抗,统统格杀勿论,告诉他们,陛下垂危,敢不救驾的,都以叛党处置。”
第六百八十六章:全被坑了
朝阳门洞开,无数的军马如潮水一般涌进来。
这么大的动静,各个衙门就算是装瞎那也不可能了。
顺天府、五城兵马司、还有各部、都察院等衙门当值的堂官们收到了消息,一个个脸色拉下来。
其实本来,宫里再怎么样,只要不闹事,能和平过渡,大家能装糊涂就装糊涂,现在私底下已经有消息传出来,说是陛下病重,可是病重不病重,毕竟和诸位大人们关系不是很大。
你想想,这嘉靖皇帝也并非是什么明君,实在不值得大家怀恋,况且嘉靖就算大行,下一个皇帝,终究还是老朱家的人,再坏,总不能坏过嘉靖和正德吧,说不准还能遇到个好皇帝呢,因此呢,大家都在装糊涂,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无论宫里发生了什么,假若是陛下平安无恙,那自然是好,假若陛下当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无非是说,我们是外臣,外臣怎么晓得宫里发生了什么,大家都被蒙蔽了,都不知道。
因此,装糊涂很重要,这种事不能搀和,搀和了就有风险。
可是现在,姓徐的把这大好的一锅粥给砸了。
造孽啊造孽,这个家伙还是人吗,这是畜生啊,原本多好的事,歌照唱舞照跳,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都不会影响到自己,姓徐的一带兵进行,却等于是给了所有人一个难题。
原本大家可以说不知道,可是现在呢,徐谦都带兵进京了,而且名义是宫中生变,陛下垂危,要救驾。
于是乎,你还能无动于衷,还能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可问题又出来了,宫里到底是不是生变,假若当真是生变,大家跟着徐谦后头敲锣打鼓固然是好,反正就凑个热闹,说不准,大家还能混个功劳。可是风险也有,假若宫中没有生变,而徐谦贸然带兵入京,这就和谋反差不多了,不要忘了,方献夫是怎么完蛋的,他‘擅自’调兵去了南京城,而且还没有造成后果,几乎就已是大罪,而这位徐部堂,却是切切实实的带兵进的是北京城,而且还缴除了城门官兵的武装,假若这是徐谦打着救驾的名义生乱,你跑去给他抬轿子,这是不是作死?
于是乎,大家傻眼了。
他们发现一个问题,你呵斥徐谦造反有风险;而同时,你高呼救驾,跟着徐谦屁股后头鼓掌叫好还是有风险;最惨的是,你就算想做缩头乌龟,想把脑袋埋进沙子里,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是百分之百的有风险,无论结果如何,最后都会有人来问,那一天你在那里,徐谦造反或者救驾的那一天晚上,你身为朝廷命官,为什么不见你的人影,你这王八蛋,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关键时刻你不出力,要你有什么用?
正是因为如此,当各衙还有各家老爷们听到徐谦带兵进京了,一个个哭笑不得,心里将徐谦骂翻了天,可是接下来,他们就必须得考虑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了,到底下注到哪一边,是去拦住进京的军马,指责他们没有旨意,图谋不轨呢,还是跑去做带路党,高呼陛下垂危,臣等当这以身报效。
烦恼啊,正因为徐谦这个家伙,让大家进又进不得,退又不敢退,眼下还得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做赌注,这个赌,未免也太大了。
顺天府……
顺天府尹赵高已经一脸烦躁的出现在了府衙里,他背着手,听着堂官禀告:“大人,皇家校尉和新军已经控制住了内城,神机营也已经戒备,态度不明,既不敢和新军硬碰,可是又不愿和徐大人一起‘救驾’,五城兵马司那边,倒是有人开始响应了,东城和西城指挥最先表态,说是要随徐大人救驾。还有……”
赵高揉着太阳穴,苦逼啊……
现在许多人都表明了立场,可是无论立场如何,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单项选择题,答案只有在天亮之后才能揭晓,一旦选错,你就得拿自己的仕途甚至是脑袋去做赌注。
“吏部那边怎么说?”
“吏部暂时没有动静,不过据说,已经有吏部的一些官员去阻拦新军了。”
赵高眯起眼,道:“徐谦自称是奉有首辅杨公之命,这消息,准确吗?”
堂官苦笑,道:“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谁都不晓得,徐谦的话是真是假,锦衣卫有个千户,乃是徐谦的堂兄,他骗开城门的时候,还说有太后的懿旨呢,这种事,谁说得清,下官以为,姓徐的话,十有八九未必可信。”
赵高淡淡的道:“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你我了,若是现在不做声,明日无论答案是什么,你我都要倒霉,所以,既然非要选一个,还是跟着派出三班差役出去,阻拦新军吧,当然,不要太激烈,意思意思就成,跟着姓徐的,假若这家伙包藏祸心,你我就都是谋反,谋反是要株连的;现在反对徐谦救驾,到时候至多说自己昏聩,不知好歹,无非就是罢官而已,孰轻孰重,想来你也分得清,就这么办。”
堂官点点头,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大人……大人……”又一个堂官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道:“大人,最新的消息,吏部……吏部那边一改态度,吏部左侍郎支持徐谦救驾了……”
“啊……且慢,回来……”赵高又不得不将那准备去安排的堂官叫住,他晓得,事情有些不对,吏部可是杨公兼任了尚书的衙门,是内阁直属的部堂,消息往往比其他衙门更加灵通,现在吏部突然转了风向,很明显,他们肯定收到了什么风声。
“大人是否改了主意?”先前那堂官问。
赵高颌首点头:“老夫想来想去,这事儿不对,姓徐的也不是傻子,他敢冒这个险,肯定有不少的把握,吏部那边,或许杨公已经从宫中传出了什么消息也是未必,看来,徐谦说是奉杨公之命平叛,倒也未必是空穴来风,这事儿,还得再琢磨琢磨,罢罢罢……老夫亲自去一趟,新军现在在哪里,姓徐的在哪里?”
“新军已经占据了城中的津要,主力已经奔午门去了。”
没有去大明门,显然就算徐谦‘救驾’,也晓得忌讳,大明门虽然距离最近,可是那儿只有天子才能出入,非同凡响,徐谦还是很谨慎的。
赵高道:“很好,备轿,去午门。”
“大人,下官们要不要去?”堂官迟疑的道。
赵高冷笑:“自是同去为好。”
堂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本来以为,让自己的主官代为表态就好了,谁晓得赵高也不是傻子,或者说,但凡是做官的,就没有一个是傻子,这种事,当然就是拉人头,拉的人头越多,大家才安心,就算是姓徐的包藏祸心,假若大家都跑了去,朝廷怪罪下来,能把所有人都干掉,最后可能就是百官被姓徐的胁从而已,这种事,赵高当然掂量的清,巴不得大家都和自己站一起才好。
坐上轿子,会同衙里的属官,在一队差役的拱卫下,赵高来到了午门之外。
越是靠近午门,就可以看到越来越多杀气腾腾的新军官兵,御道之上,刀剑出鞘,人声马嘶,杀气冲天,一队队的官军明火执仗从轿旁走过,间或有人大喝:“什么人。”通报了名号,对方厉声大喝:“在这少待。”似乎通报之后,才有人道:“这边走。”
轿子里的赵高晕晕乎乎,听到外头的声音,心惊胆寒,人家这显然是动真格的,待落轿的时候,赵高便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午门不远处,这里已聚了不少官员,看到他们,赵高便像见了救命的稻草,连忙上前,撞到一个认识的,连忙行礼:“吴大人,原来你也在。”
这位吴大人在大理寺中任职,是出了名的王党,吴大人见了他,只是苦笑,道:“赵大人也来了?”
赵高叹道:“不知吴大人可有什么消息?”他晓得,这位吴大人乃是王学门人,和姓徐的是一党,说不准,有什么确切的消息,这种事,消息最是重要,事关着自己的身家性命。
“本官也是刚到,能有什么消息,不过方才听周大人人说,吏部那边似乎接到了宫里当值的杨公手信。”
赵高打起精神:“确切吗?”
“这周大人是听都察院的陈大人说的。”
“……”赵高无语,这些消息,七拐八弯,他听他说,他又听他说,天知道,消息正确不正确。
这时候,有人道:“徐大人来了,徐大人来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箭已在弦
徐谦在一队队官军的拥簇下走过来。
午门外头已经乱糟糟的一片,谁也寻不到谁,好在这些救驾的大臣已经集合在了这里,大家七嘴八舌,一个个心情忐忑。
好在徐谦来了,徐谦来了,大家至少能得到一点消息,于是无数人涌上去,七嘴八舌的道:“大人可有宫中旨意……”“徐部堂,你自称是杨公在宫中给你传来书信,书信在哪里,能否给我们看一看。”“陛下到底如何了,奸臣贼子是谁?”
站在徐谦身边的陆炳大喝一声:“都安静!”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不吭声了,莫说是秀才遇上兵,就算是官老爷遇上兵,你也没说理的地方。
徐谦微笑道:“诸位的心情,本官是能理解的,其实本官的心情,和大家都一样,反贼作乱,陛下垂危,眼下,已到了十万火急,诸公,十万火急啊。”
说到这里,徐谦顿了顿,又道:“本官救驾,为的乃是陛下,为的乃是社稷苍生,诸公不辞劳苦,与本官同往,本官很是感慨,咱们大明朝,有这么多的忠臣良将,奸臣贼子,又能如何?”
“宫里的情况呢,现在还不清楚,正是因为如此,才要本官和诸公勉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奸贼得逞。眼下午门不开,我等进不得宫,该当如何?”
一番话问的大家眼睛直翻,这话太四平八稳了,说的跟没说一样,大家指着打探消息,谁晓得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全是屁话,倒是最后一句话还算有点用,不过更坑,人家直接问你,大家走到了这个地步,如之奈何?
枪打出头鸟,这个时候,大家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不做声。
徐谦正色道:“诸位束手无策,看来,也只能攻城了。”
“不可!”这一下子炸开了锅,攻城,你不是开玩笑吧,紫禁城你也敢攻,你真是不要命了,你不要命不要把大家的命搭上啊,大家还想活呢。
攻城对所有的文武官员来说,这绝对是下策中的下策,无论如何,也得阻止徐谦这么做,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道:“又没到万不得已之时……”
徐谦冷冷道:“火烧眉毛,怎么不是万不得已之时?”
又有人道:“徐大人,或许还有办法补救。”
徐谦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本官没有办法,问诸公,诸公也是无计可施。”
“有的,有的,咱们群策群力,再想一想!”
徐谦道:“时不待我,不能再耽误了,陛下生死未卜,诸位莫非要将陛下陷之死地吗?”
“大人,我有一策。”赵高混杂在人群之中,这时候他是急眼了,本来嘛,他是打酱油的,可是徐谦带兵入京,他这酱油没得打了,不过就算跟着徐谦救驾,那也无妨,大不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老老实实在的在旁看戏,出风头的事,让别人去做去说,可是徐谦一说攻城,他就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这时候,不想个主意,若是真任这姓徐的胡闹,那就真要玩完了,于是他连忙道:“我们可以对午门的守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校尉和新军不宜出面,他们毕竟,是武官,身份敏感,可以让咱们来交涉,对方见这么多大臣请求觐见,或许……”
“好办法!”徐谦拍拍手,道:“大人此计深合我意,就这么办,只是谁去喊话,谁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所有人又不吭声了,其实大家是赶鸭子上架,本心上,是谁也不希望惹着一身骚的,出风头的事,傻子才去做,现在去喊话,若是明日宫里压根就没有反贼,那么自己就是反贼的马前卒了。
见大家不吭声,徐谦脸拉下来,道:“事到如今,就无人共赴国难吗?所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尔等身为朝廷大臣,莫非就无人有担当,既然如此……”
徐谦说到既然如此的时候,多半又要开始犯浑了,许多人心里说,不是有要攻城吧,赵高急的跳脚,道:“且慢,下官又有一计。”
徐谦冷声道:“想要请教。”
赵高道:“咱们轮番去喊,就以官职高低,一个个来,如何?”
徐谦皱眉,道:“这样不妥,我认为应当以年齿来。”
赵高的意思是,谁的官大谁去喊话,在的这些人里头,徐谦的官算是最大的一个了,能和他并列的人也没有几个,不过徐谦当然也不是傻子,自己带兵入京,出了这么大的力,怎么能让你们这些老东西在这儿打秋风。
徐谦发了话,自然也无话可说,不少人纷纷点头,反正得罪徐大人没有必要,而且大多数人年纪还不至于做出头鸟,至于那些老骨头们,毕竟是少数。
于是乎,最先一个须发皆白的沧大人被人请到了午门下头,老爷子大喊:“我等奉命救驾,宫中生变,尔等若……”
城上的禁卫奉命固守午门,而且其中不少都是勇士营的军马,这些人,早已被张天师掌握,自然不肯开门。
下头又换了一人,道:“我等要觐见陛下,速去通报。”
城上的人道:“陛下已经安睡,不便相见,诸位请回。”
于是城下的人在下头叫骂:“岂有此理,陛下见与不见,岂是尔等能说了算,尔等莫非是要谋反吗?”
城上的人道:“不敢,只是宫中规矩,不敢擅更。”
这些大臣,如走马灯似得在下头大叫,有的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的索性是耍滑头,不过事实却是可以证明,这天底下最有用的是大臣,最无用的也是大臣,制度运行良好的情况下,大臣们指点江山,每一句话,影响都极为深远。可是一旦制度崩坏,或者制度出现了漏洞,就比如是现在,他们就真成了一堆废物了。
好说歹说,城楼上总是有人应了一句,尔等稍待,我去通报。
其实外头的情形,早就传到了宫里。
内阁里头,已有书吏将新军入京的消息传到,杨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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