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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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4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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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治不清,这是皇帝的错,政事不宁,自然也是皇帝的错,便是来了天灾地震,自然也是皇帝的错。

在这种的宣传之下,以至于数十年之后,出现了一些激进的观点,即所谓的无君主义。

可是不要忘了,皇帝固然不是什么好鸟,可是那些推卸责任的大臣和文官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某种意义来说,维护这个社稷动力最大的依旧还是皇帝,因为天下毕竟是皇帝的,假若社稷没了,负有最大责任的也是皇帝,他们面临的是全家死光的结局。

只是对大臣来说,就无所谓了,他们可以放心的贪墨,社稷若是没了,自然会有人取而代之,任何一个取而代之的政权,都需要他们的支持,所以社稷易主,受害最大的是皇帝,可是对大臣,未必不是好事。满人来了,他们便是满臣,就算是发生了革命,他们摇身一变,将衙门的招牌换成所谓的国民政府,只不过是从巡抚,摇身变成了督军和省长而已。

黄锦劝道:“娘娘,眼下当务之急,是中山王殿下登基的大事,其他事,都可以缓一缓。”

王太后这才醒悟,忙道:“陛下不是已经拟定了遗诏吗?还会有什么问题?”

黄锦道:“按理,虽是拟定了遗诏,可是大臣们仍需去觐见太后。”

王太后想来起来,才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现在王太后已经成为了太皇太后,而太后按理说应当是未来天子的生母,只是现在中山王并没有登基,所以刘贵人只算是太妃,谁是太后?自然是原来的张皇后。

王太后,或者说太皇太后王氏此时禁不住冷笑,道:“皇后这个人,只怕别有居心,你这么一说,哀家倒是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怕她明目张胆支持一些大臣,引狼入室?”

黄锦苦笑道:“按大明朝的规矩,天子大行,新君没有登基,太后确实一言九鼎。”

王氏冷冷道:“你去看看,若是能逮到空子和徐谦叙话,就告诉徐谦,万不得已时,决不能妥协。”

黄锦道:“奴婢这就去。”

……

穿上了孝服孝帽的大臣,已经按规矩,在太监们的引领之下,前往正宫。

张皇后已成了太后,此时已在宫中等候已久。

众臣一起拜倒,纷纷道:“请娘娘节哀。”

张太后泣道:“陛下大行,哀家悲不自胜,只是宫中只遗孤儿寡母,诸卿都是先帝遗留的老臣,哀家的身家性命,只好维系在诸卿身上。”

张太后自然知晓嘉靖已经拟了遗诏,不能更改,所以她也没有在此事上坚持,只是她现在,已感觉到天昏地暗,倒不是为嘉靖悲痛,宫里的女人,大多已是炼化出了铁石心肠,对张太后来说,眼下要牢牢抓住的,却是自己的待遇和地位,一旦朱载基登基,刘贵人就要母凭子贵,到时自己就彻底的完了。

所以她心里自知,自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机会,至少要趁着朱载基登基之前,把一切的事,都安置妥当。

众臣纷纷道:“臣等敢不尽力。”

张太后眼眸逡巡,在暗中观察着每一个人的态度,她看到徐谦的时候,见徐谦有些失神,心里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目光落在杨廷和身上,见杨廷和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便不由开了樱口,道:“杨卿乃是首辅大臣,天下军政维系一身,哀家敢问,现如今天子大行,宫中只留下咱们这些孤儿寡母,少主幼弱,应当如何?”

杨廷和毫不犹豫的道:“陛下大行,老臣悲不自胜,娘娘痛失天子,想来也是同理。只是眼下,当以大局为重,决不可伤了身体。陛下既有遗诏,敕中山王即皇帝位,可中山王年不过一岁,尚在襁褓之中,天下大事,如何决断?如此,必定导致大权旁落,天下的政务,要嘛如英宗一般,落入阉宦之手,要嘛落入权臣之手,老臣担心,一旦如此,则天下要不宁了。”

他一番话,倒是颇有道理,英宗皇帝就是幼年登基,年少不懂事,最后被王振利用,最后酿成了土木堡之变,可以说,土木堡之变,一直都是大明朝的一根刺,如鲠在喉,因此,后世许多人都拿来做反面的典型。所以说杨廷和的话,于情于理都是无从挑剔。

张太后泣告:“那么哀家要问,诸卿有何高见?”

大臣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有人打起了精神,张太后显然是在诱导什么,又或者是,希望有人说出一些她心里想说的话。

在场的人,老狐狸居多,当然能听出这弦外之音,大家不由振奋精神,最后目光都落在杨廷和身上,杨廷和正色道:“这样的情况,自然要小心为上,绝不容出丝毫差错,将来天下的政事,要嘛托庇于阉宦,要嘛就是委托外臣……”

张太后道:“若是委托外臣,杨卿可以担当吗?”

托庇阉宦,这是绝无可能的,至少在道义上需要绝对的避免,太监不是好东西,这是共识,无论新党旧党,只怕都明白这一点。

杨廷和只给了两个选择,道理上来说,也是无可挑剔。

现在张太后的意思,无非是想倚重杨廷和,将他引为外援。

杨廷和却是摇头,道:“老臣风烛残年,只怕不足以担当大任。”

张太后急切的道:“既如此,为之奈何?”

杨廷和道:“与其如此,不妨依赖宗亲,天子最亲之人,莫过于宗亲,既是血脉相连,现如今中山王孱弱,当引贤明宗室代政。”

绕来绕去,为的还是如此,不过道理上来说,也无可挑剔。

张太后自是求之不得,毕竟对她来说,她急需要引入一个人,来维持住权利的平衡,只有权利平衡,才能让她在宫中对抗刘贵人,她连忙满口答应,道:“只是哪个宗室入京为宜?”

杨廷和道:“益王天下,陛下生前,便对其信赖有加,陛下百病缠身之时,便预料到事情无可挽回,于是敕命益王入京,现如今益王已抵京师,正好可以完成大行皇帝的遗愿。”

张太后满口答应:“如此甚好,哀家这就拟定懿旨,宣益王入宫。”

“娘娘,不可。”徐谦一直没有说话,他不说话,并非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想看看这张太后到底想玩弄什么玄虚,现在张太后和杨廷和一唱一和,态度不言自明,此时倒也不客气,直接跳出来反对。

第七百四十章:拼出一条血路

徐谦话音刚落,还要开口。

这时杨廷和毫不犹豫的道:“徐谦,外界早有传闻,说是胆大包天,妄图借天子而令天下,这件事,可是有吗?你我终究是外臣,现在中山王殿下幼弱,你以为阻挡益王殿下入京主政,就可以一手遮天?”

这番话,很是厉害,一个莫须有的帽子,任何人沾上了,干系都是不小。

杨廷和开了口,其他人纷纷跟进,这个道:“宗室入京,我等才能心服口服,任何人阻止宗室入京,就是别有所图。”

那个道:“这天下姓朱不姓,你想做什么?”

一句句诛心之词,尽皆都是阴狠无比。

徐谦淡淡一笑,居然一向激动的他,这时候竟是淡然以对,他平淡的道:“诸公这是要将徐某人批倒斗臭吗?”

杨廷和正气凛然的道:“不过是让你少有妄想而已。”

徐谦不再做声了。

这种罕见的沉默,让杨廷和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所认识的徐谦,绝不是一个沉默的人,这个家伙,无风尚且三尺浪,可是现在,为何却是沉默了。

一个平素不甘寂寞的人,一旦沉默起来,绝对是非同寻常,尤其是在关乎所有人身家性命的时候,徐谦的反常表现,反而更让人觉得畏惧。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杨廷和已经没有了选择。

徐谦不再反对,张太后大喜,道:“既然如此,那么便如杨先生所愿,宜立即召益王入宫,暂代政务,哀家这便宣旨。”

众人纷纷道:“娘娘圣明。”

在徐谦眼里,这些人十足的在玩弄着一场闹剧,不过是闹剧也好,是其他的也罢,他已经不再关心。

当这些人方才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将徐谦比拟为假借天子号令天下的曹操时,徐谦便已知道,他已经没有必要争辩下去。

从张太后宫中出来,徐谦没有迟疑,直接到了一处侧殿。

方才忙忙碌碌,又是见太皇太后又是见天子,徐谦显出了几分疲惫,不过他还是打起了几分精神。

三三两两的人开始汇聚到了这里。

有司礼监的黄锦。

有御马监的春生。

有皇家学堂和新军的王蛛、陆炳、齐成。

还有刑部尚书张子麟。

人数其实不多,可是这些人,都是宫中徐谦可以商量大事的人。

在场的人其实都很悲痛,悲痛之情,比之外头拿些如丧考妣的人要真挚的多。不管怎么说,其中绝大多数人,他们原本就受过嘉靖不少的恩惠,无论是嘉靖再如何混蛋,可是依旧有一批嘉靖朝的得益者,嘉靖一死,这些人固然不至于痛不欲生,可是伤感难免。

徐谦喝了口茶,茶香入口,精神一震。

他简要的将在张太后那里的事说了出来,慢悠悠的道:“看来,他们是铁了心的要迎益王了。”

王蛛冷笑,他虽是个武人,却也晓得里头的厉害,朱载基乃是他的外甥,益王主政,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好处,人家是宗室亲王,又主持政事,而朱载基一岁不到,这种情况之下,用不了多久,这朱载基只怕就要……

最坏的打算就是朱载基早夭,而后益王名正言顺登基,就算益王不敢如此做,可是主政之后,为了巩固权利,将王家、陆家这些所谓的嘉靖心腹党羽清除是铁板钉钉的。

因此王蛛忍不住道:“大人为何不据理力争?”

徐谦淡淡道:“据理力争?拿什么争?”徐谦一句反问,让人哑口无言。

是啊,拿什么争,大臣站在自己对面的是绝大多数,杨廷和好歹是内阁首辅,说的话绝对是一言九鼎,而张太后呢,张太后的根本利益本身就和朱载基背道而驰,她这太后,假若让朱载基顺利登基,顺利主政,谁也不会对她有所感激,等到朱载基长大一些,其母刘贵人甚至可能进行报复。而迎益王主政则全然不同,益王必定只是宗人,张太后拍板让他主政,这是一个天大的恩情。与此同时,益王作为藩王,肯定会遭人质疑,所以他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寻求合法性,在大明朝,尤其是皇帝年幼的情况之下,太后假若给予足够的支持,那么合法性就不成问题。

所以迎益王入京,对张太后是最好的结局,益王需要借助张太后的合法性,张太后可以借益王来对付刘贵人母子,双方一拍即合。

再加上大臣们的造势,一切都可以水到渠成。

凭徐谦一张口,反对的了吗?

所有的人脸色黯然,大家都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绝境。

张子麟虽是刑部尚书,却是王党领袖之一,一旦益王主政,必定会和旧党勾结,要铲除新党,首先就是要除掉新党的一些旗帜人物,徐谦位高权重,不容易动手,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张子麟,张子麟几乎已经可以预想到,半年之后,有大臣出面弹劾自己各种罪状,而后内阁和益王命有司查办,最后官兵查封了自己的府邸,而自己,则是彻底身败名裂,可是不可避免的会有牢狱之灾。

对陆炳和王蛛来说,更是如此,益王怎么会放心,陆家和王家这种嘉靖的外戚和死党掌握兵权,在亲军和皇家学堂以及新军里担任要职,若是不铲除陆家和王家,他这代政的王爷,只怕要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了。

黄锦是兴王府出来的,一直都陪侍着嘉靖,跟着嘉靖作伴了一辈子,他也没有任何的选择,就算他肯给益王做狗,可是益王也是宗亲出身,他的身边,也有随侍的太监,难道你黄锦能有这些和益王朝夕相处的伴伴们亲?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眼下最困难的时候到了。

平时这些人,因为有天子庇护,所以多多少少,都有些有恃无恐,可是嘉靖一死,他们便发觉,自己所努力的一切,都极有可能成为泡影。

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徐谦。

徐谦慢悠悠的道:“本官动嘴皮子,说不过他们,就算这道理讲得通,又能如何?这个世上,不是谁有理就成的,他们是十张嘴,我们是一张,多说也是无益。”

“可是。”陆炳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坐以待毙?”

徐谦淡淡一笑:“你想坐以待毙吗?”

陆炳毫不犹豫的摇头,其实陆炳此前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毕竟是嘉靖的伴读,当年在安陆伴读的时候,他就养成了一股内敛的性格。可是内敛不代表软弱可欺,尤其是自从进入皇家学堂之后,屡建奇功,现如今已经焕然一新,整个人身上多了几分锐气。

他斩钉截铁的道:“卑下不愿坐以待毙?”

徐谦看向王蛛。

王蛛乃是国戚,嚣张惯了的,毫不犹豫的道:“二哥,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徐谦莞尔,看向黄锦。

黄锦一身冷汗,却还是道:“杂家若是在司礼监混不下去,就做不成人了。”

这是一句很实在的话,但凡是失势的太监,下场最为凄惨,不但做不成人,或许就是想做畜生也不可得。

徐谦看向张子麟。

张子麟沉吟道:“事到如今,也唯有拼出一条路来。”

那春生含泪道:“奴婢是刘贵人身边的人,若是让那王太后掌权,王太后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奴婢,到时候,非要被她捉去喂狗不可。”

徐谦淡淡道:“其实,你们做不成人,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咱们现在的处境,是想做别人的奴才也不可得啊。既然如此,那么就只好拼一拼了。只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实属大逆不道,事成,则大家依旧是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事不成,到时咱们只好在黄泉路上作伴了,大家肯跟徐某人冒这个险吗?”

短暂的沉默。

最后所有人道:“富贵险中求,咱们已经有了富贵,可是也没了退路,要保住这富贵,唯有拼死一搏。”

徐谦道:“好,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杀出一条血路。”

他看向陆炳、齐成、王蛛:“新军和皇家校尉,要随时待命,待我再去见一趟太皇太后,到时自有命令传来。”

三人行了军礼:“遵命。”

他看向黄锦,道:“东厂那边,要控制住,先不要动,不过到时会有大用。”

黄锦咬牙道:“杂家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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