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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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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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一些细小安排都隐含着很深的意味,绝不只是在哪里居住这么简单,慈宁宫其实住的未必比其他宫殿要好,可它本身就是一种象征,这就使得这儿就算是茅坑窝棚,王太后也绝不会做出让步。

可是张太后不能搬,搬了,群臣定然要闹起来,人家才刚把皇位给你们安陆的人,你们就赶人了,这未免有些不厚道。

可是生母王太后这边也是寸步不让,嘉靖并不蠢,当然知晓王太后这么做的考量,她终究其实为了自己而已。

最后,天子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将慈宁宫一分为二,一边住着的是昭圣慈寿皇太后,另一边则是安娴皇太后。反正这儿地方大,倒也不至于紧张。

在这慈宁宫,于是就有了南宫和北宫之称,北宫是指昭圣慈寿皇太后,南宫指的是安娴皇太后。

一大清早,嘉靖照例要先去昭圣慈寿皇张太后那边一趟,随即才到南宫这边来。嘉靖的生母王太后生得很是美艳,此时不过是三旬上下,却是风韵不减,只是王太后的脾气却是一向不太好,今日也不知是谁得罪了她,令她大发雷霆,慈宁宫里数十个太监和宫女都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跪倒在她的脚下,便听王太后冷冽地叫骂:“好端端的,那如意镜子怎么就没了?这是先帝赐的物件,你们就这么不放在心上?不会是有些奴婢私自发卖了吧?”

嘉靖刚刚到这里,见母后在大发雷霆,居然很有耐心,蹑手蹑脚地进来,随即便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也不插嘴说话。

宫人、太监们俱都噤若寒蝉,一个个不敢做声,倒是这殿里的主管太监不由插了一句,道:“娘娘明鉴,咱们南边断没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娘娘平素管理甚严,奴婢们就是有这个心,不是也没这个胆吗?”

王太后刻薄地冷笑,道:“你们的心思,谁晓得?”

这主事太监顺着杆儿往上头爬,赔笑道:“这真是冤枉死了咱们这些奴婢,娘娘想想看,平素娘娘这么多物件,可曾丢失过?要偷早就偷了,再者说了,咱们宫里的人,哪个不晓得这如意镜子是娘娘的心爱之物?就算要偷,这殿里这么多宝贝,也万万不敢去偷这如意镜啊。”

“唔。”王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随即又是冷笑道:“不是你们偷的,难道是自己偷跑了的吗?”

主事太监道:“这定不是内贼,就算是偷,那也是外贼所为,所以奴婢在想,是不是其他人偷的。”

王太后顿时道:“你这么一说,哀家倒是想起来了,哼,有些人哪里有贵人的样子?亏得还是后宫之首,连自己的奴婢都管不住,你们把话传出去,这件事,哀家断不会干休,要让大理寺来查,让司礼监来查,让锦衣校尉来查,不查出个水落石出,不严惩这些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哀家绝不答应。”

众人连忙称是,王太后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道:“你们都下去罢,往后眼睛要看清楚一些,不要随意让那些个阿猫阿狗随意晃悠,有些人不知管教奴婢,下次哀家来替她管教。”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道了万安,小心翼翼地退下。

殿里只留下了王太后和嘉靖天子二人,王太后收起方才的怒容,朝嘉靖和蔼微笑,道:“皇帝今日起得这么早?”

嘉靖连忙道:“母后,今日清早有个廷议。”

“哦。”王太后仿佛换了一个人,春风细雨地道:“真是的,就算廷议,为何不迟一些再进行?难道就赶这一会儿功夫吗?那些大臣,真不知他们脑子里怎么想的,倒是辛苦了皇帝。皇帝,国事固然要紧,可是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切莫因小失大。”

嘉靖忙道:“儿臣晓得的。”

王太后的目光幽幽,却是想到了什么,去了梳妆的柜子打开一个小盒子,竟是取了件镜子来,嘉靖定睛一看,正是王太后声称已经丢失了的如意镜子,嘉靖看到这个,倒是并没有觉得奇怪,依旧镇定自若,更没有叫出如意镜子又找到了之类的胡话。

王太后拿着镜子走近他,将镜子交到嘉靖的手里,道:“这镜子是你父皇赠给哀家的,见镜睹人,现在它已不适合再留在哀家的手里,便送了你吧,给你留个念想。”

嘉靖接过镜子,拿在手里把玩,他吁了口气,道:“遥想父皇当年,是何等的慈爱,至今,儿臣还记得在他膝下承欢的时日,那时候,真好……”嘉靖似乎是动了情,唏嘘了一阵,随即,他扬起手来,将这如意镜子狠狠一甩,啪的一声,镜子落地,摔成了数瓣。

飞溅来的碎镜片从嘉靖的腿边飞过去,嘉靖也不为所动。

王太后不由皱眉,道:“好生生的,为何摔了?”

嘉靖从凳上站起来,恢复了脸上的冷漠,语气平淡地道:“既然这镜子已经丢失,那就让它永远消失吧,留着,终究不好。父皇的音容笑貌一直留在儿臣心中,儿臣又非妇人,还不至于靠睹物才能思人,这镜子是父皇赠予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王太后不由欣赏地看着他,道:“哀家的儿子长大了。”

嘉靖微微一笑,旋即坐下来,仿佛方才发生的事从未发生过,他欠着身道:“母后,有些事不必你来出这个头,儿臣自有主张,眼下儿臣刚刚登上大宝,凡事都要慢慢地来,有些事做得急了,效果反而会南辕北辙,儿臣知道母后是为了儿臣打算。”

王太后的脸色却是冷下来:“外头的事,哀家不管,可是宫里的事,哀家就是想不插手也不成了……”

嘉靖不由苦笑道:“罢,自然随母后的心意。”

正在这时,方才退出去的太监主事去而复返,他走进殿来,看到了一地的碎镜,先是愕然,眼中随即露出了一丝恐惧,他想抽身跑出去,可是脚步却是迈不动,粗重的呼吸吸引了这一对天潢贵胄的母子注意,王太后一抹冷冷的目光已经朝他落过来。

倒是嘉靖,似乎并不以为意,只是满带嘲讽地看着这太监,浑身带着一股子慵懒。

主事太监此时再不敢迟疑了,小跑上前,也不顾地上的碎镜,双膝扑通一声跪倒,随即朝地上狠狠磕头,他的额头撞在地上的碎镜上,立即就血冒如注,可是他一点也不敢去抹额上的血迹,只是带着哭腔道:“奴婢万死,奴婢万死……”

王太后的脸色越来越冷,道:“你看到了什么?”

主事太监吓得期期艾艾,道:“奴……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奴婢瞎了眼,奴婢是哑巴,求娘娘开恩,哑了奴婢吧,奴婢没了舌头,就不会嚼舌根了。”

嘉靖这时候微笑道:“看见了就看见了,这有什么好遮掩的?起来吧,只要你不说出去,谁会怪你?你是母后身边的人,难道连你都信不过?”

这主事太监犹豫地看向王太后,王太后冷漠的脸色随着嘉靖的话恢复了一些颜色,她慢悠悠地道:“皇帝的话,你没有听见吗?哀家的规矩,你都忘了?怎么这样冒失的冲进来?”

主事太监才松了口气,道:“奴婢是……是受了黄公公之托来送一道奏书的,黄公公说了,有些消息,陛下很是关注,此前就曾吩咐过,但凡有这方面的消息,一刻都不准耽误,定要及时送到,奴婢听了黄公公的话,所以……所以……”

嘉靖的目光一动,道:“拿奏书来。”

一份奏书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嘉靖的手上,嘉靖打开,略略扫视了一眼,随即惊愕道:“真是运数。”

王太后不由问:“陛下何故惊叹?”

嘉靖抬眸,道:“没什么,只是个生员,已中了浙江解元,浙江是非同一般的地方,能在那里脱颖而出,看来朕还是小瞧了此人,此人不但有主意够果决,想不到文章也如此的好。”

王太后不以为然地道:“终究只是个解元,我大明朝两京十三使司,每隔三年便有十五个解元,算不得什么。”

嘉靖只是微笑,道:“这个不一样,母后,上次院试写那篇天子必有父,诸侯必有兄的文章便是出自他的笔下。”

第一百七十七章:御剑

“你提起这个,哀家倒是想起来了。”王太后道:“他的文章,哀家就很喜欢看,据说是杭州才子是吗?哀家听红秀说过。”

“红秀……”嘉靖似是想起了一件事来,双眉一挑,道:“母后,红秀的御剑还在不在?你去问明她,这御剑丢去了哪里。”

王太后微微一笑道:“她的性子,你会不知?最是丢三落四的,这事儿她跟哀家说过,说是在南京的时候,御剑丢了,不过是一把剑而已,拿给她玩玩,你这么当真做什么?难道真要责罚不成?她是小孩子心性,你要多让着她。”

“在南京丢失的?”嘉靖的目光一动,再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母后好好养着吧,儿臣明日来看你。”

说罢,嘉靖站起来,见这一片狼藉的宫殿,朝一边吓得不敢作声的主事太监道:“你打扫一下,不用惊动神宫监,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主事太监唯唯诺诺地道。

嘉靖从慈宁宫出来,倒是并没有急着去廷议,现在时候虽然已经不早,他却是想起了什么,坐上步撵,随即道:“去东暖阁,让黄伴伴也在那里候着。”

等到嘉靖慢悠悠地抵达东暖阁的时候,黄锦已在这里候着了,慈宁宫里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情,不过他原本预料皇上今日会兴致高昂,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嘉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踏入阁里,嘉靖也没有卖关子,随即便道:“如今已经高中解元,徐谦会入京吗?”

黄锦连忙道:“王芬那边已经有了消息,说是已经择日入京了,坐的是漕船,沿运河直接北上,估摸着现在多半已经进入了山东地界。”

嘉靖眯着眼,慢悠悠地道:“他到了京师,暂时不要惊动他,且看看他到哪里落脚就是。”

黄锦点点头道:“奴婢明白。”

嘉靖又道:“还有一件事,红秀的御剑可是在南京丢失的?”

嘉靖突然问起这个,让黄锦有些不知所措,他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奴婢是陪着殿下一起去杭州的,在南京的时候,奴婢记得御剑还在。”

“是吗?”嘉靖的目光幽幽,不知在思考什么,随即道:“这件事不要再提起了,若是有人问,你就说红秀的御剑是在南京丢失的,明白了吗?”

“是。”

嘉靖随即微微一笑,道:“好了,朕也该去廷议了,今日廷议,又不知会有什么幺蛾子的事,你随朕一道去吧。”

黄锦突然道:“陛下,奴婢有一个不情之请。”

嘉靖沉默了一下,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显然这位黄伴伴平素是极少自作主张,他最多的时候也就是说一声是而已。嘉靖自嘲地笑了笑,道:“你说。”

黄锦胆战心惊地道:“造作局的王芬,平素颇为尽心尽力,奴婢在想,是不是借着这次机会,把他调入京师来。”

嘉靖抿了抿嘴,目光眯成了一条弧线:“造作局那边怎么办?”

“奴婢已经有了人选。”

嘉靖微微一笑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朕信得过你。”

黄锦的一颗心这才掉落下来,欢天喜地地道:“谢陛下。”

……

徐谦一行人坐船抵达了北通州,这北通州乃是河北一带的重镇之一,尤其是漕运的船只经由这里通过,朝廷对这里一向重视。

不过徐谦并没有过多逗留,他在北通州住了一夜后便叫徐福去雇客船,从这里到京师也有水路,虽然因为河道不宽的缘故,通不了大型的漕船,可是许多进京的人士都爱坐那种乌蓬的客船进京,徐谦等人说的是吴语官话,徐谦怕人到外地被人宰,所以才让这位徐福去,说起来徐福还是他的堂哥,这小子别的不会,就是抠门,恨不得一个铜板分为两瓣来花销。让他去雇船,徐谦放心一些。

到了傍晚的时候,徐福回来,对徐谦道:“公子,船已经雇好了,四百七十个钱,明日清早就出发,说是城门关闭之前定能到达京师。”

虽是堂兄弟,这几人都坚称徐谦为公子,打死都不肯叫一声弟弟,一开始徐谦努力纠正,可是他们硬要如此,最后也就随着他们,多半这也是老叔公的嘱咐。

徐谦皱眉道:“怎么这么贵?”

徐福却是笑嘻嘻地道:“并不贵的,因为我怕到时候这船夫多载客,所以跟他们说好了,这船上只许上我们的人,如此一来,就省得船上嘈杂,惊扰了公子。而且船夫还说,沿途他还管饭,如此算下来,却是捡了大便宜。”

这一路舟车劳顿,虽然没有受过什么苦,不过徐谦也知道,这些个客船最喜欢沿途拉客,恨不得让这船上一个下脚的都没有,而现在既然谈妥只许载徐谦五人,这样算来,这个钱还是花得很值当。再加上在船上还提供五人的饭食,这还真是捡了大便宜。

徐谦转嗔为喜,道:“钱是小事,若真能如此,便是再多给他一百钱,却也不亏,辛苦你了,堂兄,你还没用饭罢,你赶紧去叫堂伙送两个菜到你房里去吃罢。”

徐福得了夸奖,喜笑颜开地去了。

这一路,徐谦和徐福、徐禄、徐杉三人相处得颇好,毕竟是亲戚,他们肯卖力气,也不曾想躲懒,所以徐谦对他们也客气,倒是徐晨因为晕船的缘故,每日上吐下泻,到现在还没恢复,徐谦怕他出事,这时代医疗条件毕竟不好,因此一靠岸,便让大夫开了方子让他睡下。

此时,徐谦实在乏了,自然也提早睡了。

到了次日醒来,徐福几个背着满满的包袱领着徐谦去渡口,徐谦则是牵着徐晨,徐晨要吃糖人,徐谦只能忍着,现在在路上,还是哄着他好,这徐晨有了零食,整个人也就焕发了神采,堂哥堂哥的叫得很是热乎。

到了渡口,徐福去寻了昨夜已经谈妥了的船来,这是一艘很寻常的乌篷船,有些破旧,甲板面积并不大,这船夫是个三旬的汉子,他见了徐谦等人,招呼大家上船,随即用标准的京师官话笑嘻嘻地说了几句客气话。

徐谦坐在乌蓬里,倒也懒得理会,这船沿着河水北上,到了前方一处渡口却是停船靠岸了,这时,却有几个小客商模样的人要登船上来,徐福一看,顿时觉得不对劲,便上前去与那船夫交涉,无非是问既已谈妥不得上客,为何这时又来载客。

这船夫倒是理直气壮,用官话道:“这些都是我亲戚,并不是客。”

徐福不信,便去问这几个客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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