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海翻身而起,向四周望了望,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姨娘,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了么?”(注:在古代,庶出子女只能叫亲娘为姨娘,家里的大夫人才能叫娘。)
大家见他坐起,发出了一声欢呼,此时何柳氏也醒了,看到何海好端端的在那里,明白过来的她气得再次两眼翻白晕过去,何雄的妻妾和回过力气的何海自不会轻易放过她,在她被押回县衙之前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
石斌公务在身押着犯人回衙了,何海经历大变,谢了段飞一句便留在家里照顾家人处理后事了,只有江昌随着段飞回到城隍庙前,倒是拍了一路的马屁:“老大,我真服了你了,读了几天书就这么厉害,考举人那是手到擒来,两年后大试怕也不在话下,小弟今后就跟着老大你了!”
“嘿嘿,科举可没这么简单,不要胡说了。”段飞很清醒地说道。
江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你真的能梦见鬼神指点么?”
段飞摇头笑道:“哪有这样的事,我那么说是给何柳氏施压,也是为我说能救活死人做铺垫,大家都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何柳氏作了亏心事,心中本就惊惶害怕,看到何海的惨状,她哪里敢去尝试,马脚自然是越露越大,那宋螭胆大妄为,竟然当众拿出两人私密的信物来挑逗何柳氏,这才是他们奸情败露的重要依据,若非如此我也拿他们没办法。”
江昌佩服地说道:“不管怎么样老大你都很厉害,我看县里头那些官老爷们加起来还比不上老大你一个手指头!”
“又胡说了。”段飞微笑着摇摇头,拿起干净毛笔熬上清水在木桌上继续练字,说道:“这话今后千万莫要再说,我不过是灵机一动而已,闵县令胡子都那么白了,破这等破绽百出的案子还不是轻而易举?我只不过是不想让海子白吃苦头才出面而已!”
“轻而易举?他们真那么厉害的话就不会整天连累阿斌挨板子了……”江昌撇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望着专注的段飞,打了个呵欠,向段飞道个别就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石斌快步走来,远远叫了一声,来到近前,在段飞耳边轻声说道:“老大,闵大人传你去县衙走一遭,你没事给人家写什么状纸啊,还是逆伦告父的大案,此去还不知是福是祸,要不你先躲几天?”
想起那个少妇坚毅的眼神,段飞把笔一摔,站起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吧!”
赶到县衙的时候知县闵大人正在大堂审案,告父的钱玉兰跪在一旁,闵大人正在审的却是别的案子。
宝应是个小县,地处江南靠近沿海,经济繁荣社会和谐,虽然还没有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治安还是不错的,平时多半也就是邻里纠纷、打架斗殴、偷盗抢劫等小案子,不过这闵大人已经年届花甲,审起案来就有些拖沓糊涂了,有时候简直匪夷所思,听到他头晕脑胀不耐烦地判决一个当众抢劫案将钱平分给原告被告再各打十大板时段飞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堂森严,静寂无声,他这笑声显得极为刺耳,闵县令办事糊涂,这事却明白得很,他老脸涨红一拍惊堂木,喝道:“是谁在堂上喧哗?给我提上来!”
第〇〇五章 【脱裤子打屁股】
当值衙役不敢怠慢,把段飞拎上前,禀道:“大人,是城东段飞在笑。”
闵大人怒道:“段飞,你替人写大逆不道的状纸我还没打你板子,你竟敢耻笑老爷我审案!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段飞没料到突然大祸临头,吓了一跳后急忙叫道:“冤枉啊,大人,抢劫诈骗的重犯你不过判决打了十板子,还分了一半钱给他,我不过笑了一声,大人却要打我二十板子,这可不太公平吧?大家亲眼目睹,打了小人不要紧,就怕有人说大人昏庸啊!”
闵县令虽然给气糊涂了,不过快要退休的人对自己的官声还是很在意的,闻言他压住了怒气,喝道:“也罢,你敢当堂笑老爷断案,想来是相当自负的了,只要你断得比老爷好,老爷便不打你,断得不好,老爷加倍打你,你看如何?”
“大人一言九鼎……”段飞恭维了两句,然后道:“卖肉的告卖油的诈骗加抢劫,卖油的告卖肉的抢钱加诈骗,刚才听大人审案可知事发当场两人便带着赃物相扭来到大堂之上,现在请大人允许我当堂检查赃物……”
闵县令允许之后段飞站了起来,从衙役手里接过两块假银子和一吊钱,拿在手里慢慢的看着,闵县令皱眉问道:“段飞,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还能从这钱上看出花来不成?”
这讥诮的话引起堂上衙役和受审的人一阵轻笑,段飞正色道:“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两人都是做生意的,每日银钱来往不断,到了晚上定要数钱对帐,还要把铜钱一吊吊地穿起来第二天好用,因此这铜钱上定然会留下些痕迹,他们一个人卖油,一个人卖肉,不论洗多少遍手,铜钱上都会留下些油迹或血腥之气……”
段飞说着说着,突然转过身,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神色凌厉地说道:“我已在铜钱上嗅到一股奇特的味道,不曾长时间接触这吊铜钱的人是不会留下气味的,请两位将双手平举,我要嗅嗅你们的手,看看到底是谁说谎!”
跪在左边的肉铺老板毫不犹豫地举起双手,而油铺老板却迟疑了一下,脸上有些慌乱,段飞心中有了点底儿,一个箭步来到油铺老板面前,手指其鼻梁大喝一声道:“大胆狗才!你还不认罪!大人念你初犯,或罚你点小钱打十板子便罢,否则打你八十大板,戴枷示众,流放三千里!抄你家!将你妻妾子女发配千里!为奴为婢卖为官妓……”
段飞神色凌厉地一阵恐吓,油铺老板浑身哆嗦得越来越厉害,终于心神崩溃,惶恐万分地叫道:“大人,小人知罪,上月小人与街对面李屠户言语上有些冲突,这才怀恨在心,今日乘他生意繁忙,想用假银子乍他钱财,不想被他察觉,小人这才反诬他抢钱,小人一时糊涂,请大人饶恕……”
段飞偷偷擦了把汗,幸好这家伙胆子小,诈两句就供认了,否则说不定这八十大板就要落在自己屁股上了,慎言,慎言啊,以后不该笑的时候千万别笑了。
有人认罪这案子就算结了,闵大人虽然结了案,四十大板打得那个油商哭喊连天,罚款连带李屠户的千恩万谢也没能让他高兴起来,他瞪了段飞一眼,喝道:“时辰不早,其他小案明日再审,将状告其父的钱玉兰提上来!”
李屠户等都退了下去,大堂之上只剩下钱玉兰和段飞左右跪着,段飞觉着不妙,讪笑着抬头问道:“闵大人,小人不过替人写了张状纸而已,用不着在这里跪着听审吧?不如我也先退下去?”
“大胆!”闵大人喝道:“公堂之上除了有功名的人谁敢不跪?女儿告父,不问案情先该打八十板子,你替她写大逆状纸,又哗笑公堂、偷看老爷,来人啊,拖下去先给我打二十板子再说!”
“不是吧……大人,我冤枉啊……”段飞傻了眼,被如狼似虎的衙役们拖了下去,这时他记起了黄秀才的警告,虽然没后悔,却也暗暗咬牙愤恨,这是什么该死的混蛋规矩,闵县令分明是借机施威报复!
段飞被拖到堂下,俯身按在一张长木凳上,衙役把他双手绑在凳腿上,按住双脚,就有人来解他裤腰带,段飞吃了一惊,大叫道:“你们干什么?打便打,脱我裤子做什么!”
衙役们如狼似虎,他挣扎不开,一会儿裤子就被扒了下去,露出个雪白的屁股,这时有人在他耳边嗤地一声笑,段飞惊惶得扭头一看,石斌飞快地在他耳边说道:“老大,你躺了一个月,这屁股倒是养得够白……放心吧,他们都得了你好处,不会打得太狠的,不过待会你可要叫得惨一些才好,否则难消闵大人心头之怒啊!”
段飞稍稍心安,忍不住问道:“打就打,干嘛要脱我裤子?”
石斌眼里露出奇怪神色,说道:“这是惯例呀,打板子都要脱裤子的,一方面怕有人作弊,另一方面……大哥你没带裤子替换吧?若是打破了,岂不是连裤子都没得穿了?县太爷可不会赔你条新裤子,明天审那奸夫淫妇的时候说不定还要剥光了游街示众呢……”
闵大人在堂上追问起来,站堂的衙役急忙将石斌赶开,抡起板子,呼地一声就打了下来。
‘啪’地一声脆响,段飞双目暴睁,浑身绷紧,咬不住牙关,嘶声惨叫起来。
这一板就打得他皮开肉绽,在21世纪长那么大,段飞可没吃过这种苦头,没想到居然有幸回到大明享受了。
“妈的,这些混蛋真手下留情了?”段飞咬紧牙关捏紧了拳头,把闵大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家中妇女自然也没少问候。
第二板下来的时候段飞依然痛彻心扉大声惨叫,不过这多半是因为板子触着伤口疼,啪地一声比第一板还要响,那力道却小得多了。
段飞明白过来,后面的板子一板板越来越轻,他却叫得越来越惨,二十大板很快打完,石斌立刻给他上了些金疮药,系好裤子之后又扶他回到堂上,这回段飞学乖了,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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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〇六章 【菜鸟出现场】
闵大人已经问过了钱玉兰,见段飞老老实实跪在那里,他暗爽地哼了一声,说道:“不告背夫,告则害父,段飞,你这状纸写得好不厉害,将这天大难题推给了老爷我,段飞,状纸是你写的,这个难题我还要还回给你,若是老爷我直接将你们打板子轰出去想必你们不服,若是老爷我接了案子,这等逆伦大案上报上去,保不准有人要给老爷我下绊子,你说老爷我该怎么做才能既办了案子又保住了帽子呢?”
昏庸的闵大人怎么突然聪明起来了?段飞暗暗奇怪,又不能不答,只好低头说道:“大人担心的是女告父这逆伦之罪吧?其实要解决也很简单,钱玉兰与夫家订的是娃娃亲,虽然还没过门,不过已经可以算是夫家的人了,只是未婚夫被暴徒打得两腿俱断昏厥在家不能上告而已,大人只需将其接入县衙,延请名医救治,等他醒来再由他做原告,告岳父悔婚且买凶伤人好了,这等骄横不法之徒不可姑息,大人抓他来略施薄惩,再罚他些银子给钱玉兰的未婚夫,顺带交医药费,顺便替他们完婚,有县太爷做主,想必钱父也心满意足,不会不服,这案子岂不是大事化小就此了之了?”
闵大人想了想,一拍惊堂木,喝道:“好,就这么办,严捕头,派人先去将钱玉兰的未婚夫婿接入县衙救治,明日传钱父到案,老爷要当堂公断,退堂……”
在堂外听审的百姓一哄而散,段飞也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县衙大门刚轰然关上,石斌交了差之后赶了过来,搀着段飞道:“大哥,今天多亏你当场揭露奸情破了何家命案,否则海子就惨了。”
“没什么,谁叫海子是咱们的兄弟呢,不帮他帮谁啊。”段飞撇撇嘴,说道:“倒霉的就是这屁股了,唉……”
石斌也叹了口气,说道:“唉……你这还是轻的,眼看比限快到了,我们后天又要挨打,那可是真打啊!”
捕快所承担的侦破任务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叫“比限”,一般5天为一“比”,重大的命案3天为一“比”。过一个“比限”,无法破案的,捕快便要受到责打。
段飞醒来后就听石斌说过,宝应县下属的山阳镇上个月出了命案,至今未破,石斌他们已经挨了许多板子了。
以前段飞还有点看热闹的感觉,此刻却颇感同病相怜,他又记起江昌的话,不由随口问道:“有什么新的进展吗?把案情详细说来给我听听,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不定能帮点忙呢。”
石斌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精神一振,一边扶着他向城隍庙走,一边详细跟他说了起来。
山阳镇一家商人出外做生意的时候妻子被害死在家中,在那刘姓商人出门前有人看到其妻子出门相送,也有人证实其一直在外经商,直到五日后回家发现妻子被害而报案,因此没有作案嫌疑,其余便毫无头绪了,连案子是奸杀还是劫杀都没定性,严捕头只是胡乱抓了几个山阳镇的地痞审问了一下,至今查不到一点线索。
石斌的讲述里充满主观判断,因此并没有多大价值,更找不到什么线索,只知道那个妇人是被掐死的,尸体被发现时是裸。着的,似乎生前曾被性。侵。犯,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一只装着金银首饰的箱子不见踪影。
段飞表示无能为力,石斌很失望,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期盼地道:“飞哥,明天我们还要去山阳镇查案,要不你也去看看吧?”
段飞犹豫着皱了皱眉,突如其来地反问道:“是严捕头让你这么说的?”
石斌讪笑着说道:“飞哥,我越来越佩服你了,确实是严捕头叫我来请你……此去山阳镇一路风景不错,飞哥你顺便出去散散心,说不定便能记起些什么来。”
段飞最近读那些四书五经读得头晕脑胀,出去走走倒也不错,于是便答应道:“好吧,不过你们也别期望太高,我说不定什么忙也帮不上。”
夜幕渐渐地降临了,黄老秀才早已收摊而去,石斌帮段飞将桌子搬进了城隍庙,土地庙被雷劈翻之后这座只有一个老和尚的城隍庙就是他的新家。
石斌走后段飞取来鸡毛掸子给城隍老爷的泥胎掸了掸灰,又上了三炷香,拜了几下,这才到厨房去,一碗冷饭两小碟咸菜便是老和尚留给他的晚餐。
长夜漫漫,辗转反侧,段飞不由记起了自己穿越前的事,温馨的家和冷漠的现代化大都市都已远离他而去了,这种事是不能对别人说的,唯有在深夜的时候,自己回忆一下而已,白天的时候他就得忘记这一切,努力地融入这个时代,尽快摆脱现在这种困苦生活……
……
第二天一早,石斌果然跑来请段飞一起去山阳镇,昨晚段飞是趴着睡的,起来后这屁股更疼了,有心想推辞不去,又想起当初石斌是怎么带伤照顾自己的,终于还是咬着牙忍着痛跟他去了。
山阳镇位于宝应县西北方约二十里处,段飞和石斌走得比较慢,路上花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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