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农夫吓得浑身哆嗦着,听到苏大人的话急忙为自己辩白道:“没有啊,大人,我赶回去只是想给窦家报喜的。”
上官在场县令本不该抢着说话的,只是心切自己做错了事,一时情急,第二句便不敢再抢,段飞倒是没在意这些小结,抓住农夫话中的破绽立刻大喝道“报喜?窦家老人死了儿子,妇人死了丈夫,你居然去给人家报喜?莫非讨打?不交代清楚,不等窦家人打你,我先叫人打烂你的屁股!”
那农夫唬了一跳,急忙跪在地上,说道:“大人明鉴,小人说错了话,不过也不算全错,这个窦发着实不是个好人,是蜀西村最大的恶霸,他经常无事生非与同村人吵闹,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他还喜欢喝酒,一旦喝醉便打老婆,有人阻拦的话见人就打,连他老子都挨过他不少拳脚,这人忤逆到了极点的,无人能治。”
“几个月前他受人挑唆出去混了,听说在哪里参军,凭着一身蛮力当了个小官儿,又在外头找了个女人过日子,我们只盼他死在外头不再回来,没想到今日突然见到他的画像贴在城门口,小的不合贪图赏银,便去揭了,拿到赏银之后买了些米粮,准备带回去给窦家老爹和窦发的媳妇好好过日子,没想到却被大人误会。”
“原来如此……”段飞沉吟道:“你说他经常打老婆,连亲爹都打,这可是真的?”
“小人不敢欺瞒大人,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许多人都是亲眼所见。”农夫说道。
段飞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暂且信了你的话,你在后边慢慢跟来,本官先去你们村子查案去了。”
段飞他们再次启程,飞马而去,跑了约有半个时辰,跨过斜口水河,来到了蜀西村。
远远地大家见到了一株巨大的榕树,引路的衙役精神一振,说道:“就快到了,榕树再过去点就是蜀西村村口。”
大家都给越来越高的日头晒得有些口渴了,闻言精神顿时一振,大家快马加鞭地来到大榕树下,只见大榕树下有几个老人正在乘凉,见到大队差人骑马飞驰而至,他们的脸上都有些惊骇。
其中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走到路边,迎着大伙儿叫道:“老朽蜀西村村长窦明,恭迎诸位差爷。”
一个衙役为了拍三位大人的马屁,闻言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三位大人吗?三位大人屈尊降贵来到你们蜀西村,可是你们蜀西村几千年修来的福气,还不快快通知村里,好好伺候着!”
“不必了!”段飞不悦地喝道,他拍马上前,翻身下马,把缰绳随手交给了紧跟在身边的苏蓉,他和颜悦色地对那老人道:“老人家你不要怕,我们是来查案的,不会滋扰地方,请找个年轻小伙带我们去窦发家吧。”
“窦发?”老村长疑惑地看了段飞一眼,再看看其他人,他不认得官服上的讲究,有眼不识泰山,以为长着满脸大胡子又坐在马上没下来的判官彭兴才是大官儿,朝他一跪,说道:“蜀西村村长窦明叩见三位大人,大人,可是窦发那个畜生在外头又造孽犯事儿了?他早已与我们蜀西村恩断义绝,他的事一概与我们蜀西村无关,那畜生就算死在外头,尸体我们也不许他回村的!”
彭兴忙跳下马,扶起了老村长,对他说道:“老人家,你身边这位段大人才是今日的主官,我是陪段大人一起来的,你有什么话还是跟段大人说吧。”
老村长揉揉眼睛,朝段飞又一拜,段飞见他白发苍苍站立都困难,岂能让他再拜,急忙扶住他,说道:“老人家,你年纪这么大了,我实在受不起啊,还是站着说话吧,不瞒您说,我们确实是为窦发来的,我们准备去他家看看,问他父亲、妻子几句话而已,老人家你就放心吧。”
村长窦明还是有些担心地唠絮道:“大人啊,那畜生做的事情真的与我们蜀西村无关啊,他的老爹和媳妇都是苦命的人啊……”
不一会便来到了窦发家,众捕快不需吩咐便四散开,将窦发家围了起来,蜀西村的村民们纷纷奔走相告,不一会就在外围起一大圈人。
第〇一三五章 【要办就办铮铮铁案】
村长窦明上前敲门,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打开了门,突然见到门前站满了人,她几乎吓得跌倒,好在村长就在眼前,她颤巍巍地问道:“明爷爷,这是怎么了?为何门前来了这许多官爷?”
村长窦明安慰道:“别怕别怕,这些官爷说是来你家看看,问你跟你爹几句话而已,别怕,有明爷爷在呢,还不快进去准备下,叫你爹出来迎接诸位大人。”
窦明回头向段飞道:“大人,窦家本来挺富裕的,都叫那畜生给败坏了,他家里没什么好招待诸位大人的东西……还请大人们见谅。”
“没关系,我们是来办公的,不是来吃吃喝喝的,我们可以进去了吗?”段飞问道。
小山村里规矩少,窦氏向里边唤了一声,然后便欠身让开,请段飞他们进了屋,屋子不大,家什不多但很整洁,窦氏拿了两张长凳出来,请大人们就着饭桌而坐,段飞目光在屋中扫视,眼角余光却没有离开过窦氏,只见窦氏双目红肿神色憔悴,虽然强自镇定,然而手脚和眼珠子不经意的一些小动作却显示出她的内心十分紧张。
茅草屋分做前后两进,客厅左右各有一个小门,右边小门后传来一阵剧烈咳嗽声,窦氏解释道:“诸位官爷,爹爹昨夜着了风寒,眼下正重病在床,实在起身不得,还请老爷们原谅则个。”
段飞微微一笑,说道:“本官略通医术,正好为老爷子看看。”
他说着便向里屋走去,窦氏着急地张嘴叫道:“大人……”
段飞就当没听见一般,掀开布帘就走了进去,苏蓉朝窦氏看了一眼,摇着头暗叹一声,跟着段飞进去了,真正懂点医术的是她,段飞进去不过是借机查案而已。
一个老人正卧病在床,这节气还有很多蚊子,因此床前还垂着布帐,见有人进来,帐子里一阵动,耳里听到些布料摩擦声,帐内老人急道:“小人偶感风寒,不碍事的,不敢烦劳大人了。”
段飞笑道:“风寒虽不是大病,若不及时医治也会要人命的,本官给你看看,不麻烦的。”
他掀开布帘向里边一看,只见一个人用衣裳蒙住了头脸,侧身向里地躺着,段飞微微一笑,说道:“老爷子莫不是头脸受伤,不敢让本官看么?”
侧躺着的人浑身一颤,掩着鼻子跟进来的上元县令见状喝道:“大胆窦元!你还不快转过身来?难道你脸上真的有伤痕,不敢见人么!”
村长也劝道:“小元啊,你这是怎么了?屋里又没风,你还是转过来给大人看看吧。”
床上的人终于缓缓翻转过来,他自动把脸上遮着的布衣掀开,颤声说道:“大人,昨晚我跌了一跤,晕倒在屋里才受的寒,把脸也撞伤了,本来不想吓着大人的……”
窦元的左脸肿起就像一个发涨了的馒头,上边有一个明显的痕迹,就像一个放大了的拳头……
“胡说,这分明是一个拳印,是窦发打了你,你一气之下便将他勒死,然后抛尸江中时受的寒吧!”上元县令大喝一声,然后邀功似的向段飞望去,抱拳请示道:“大人,可要让衙役将他立刻拿下?”
上元县令的话让窦元浑身一颤,两行浑浊的老泪从满是皱纹的脸庞上滚落,那窦氏也同时一抖,若非苏蓉及时伸手扶住,她便要软倒在地。
窦明大吃一惊,脱口叫道:“窦发死了?你们怀疑是窦元杀的?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弄错了,窦发已经走了快半年了,他就没回来过啊!”
段飞有些不满地看了上元县令一眼,淡然说道:“现在案子还未查清,抓人的事情还是稍候再说吧。”
上元县令有些不解地讪讪一笑,彭兴却疑惑地问道:“段大人,现在案情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为何还不将嫌犯抓起来呢?”
段飞向周围看了一圈,似乎只有苏蓉明白他的意思,他点着石斌、杨森他们几个,说道:“这个案子还有些疑点,你们几个说说看,说中一点赏银十两。”
石斌、郭威、洪邦、蒋骏以及杨森都已经决定做段飞的长随,永远跟着他了,见段飞问起,知道段飞在考他们,都绞尽脑汁地思索起来。
首先两眼一亮举起手来的是蒋骏,他兴奋地说道:“我想到一点了,凶器,我们还没找到凶器!”
洪邦跟着说道:“死者是被勒死的,窦老汉与窦氏一个老迈一个体弱,似乎不可能办到,难道是先把窦发灌醉了还是给他吃了蒙汗药?或者凶手另有其人?”
段飞赞许地点点头,一直跟着段飞的石斌与郭威倒是没有吭声,该说的都被洪邦与蒋骏说了,而且他们也明白段飞的意思,有意把机会让给这仨新来的小子。
只见杨森眼珠子转了转,扭头就走出房去,洪邦和郭威也四处转悠寻找线索去了,段飞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微笑着对其他人说道:“他们说的都没有错,虽然可以确认窦发就是在家里被勒死的,但是却还不清楚凶手是怎么勒杀的窦发,也不清楚凶手究竟有几人,不清楚尸体是如何运到河边并抛入河中的,也不清楚窦发为何回到家却没有人知道……这些疑点确实可以通过审问甚至动刑获得口供,但是本官却喜欢自己直接查知,根本无需嫌犯招供,更不需要动刑,这样的案子才是板上钉钉无可辩驳的铮铮铁案!”
彭兴惊叹道:“大人高明,难怪年纪轻轻便得获重用,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苏县令,你掌一方之治,还得向段大人多学学啊。”
苏县令汗流浃背地说道:“段大人确实高明,下官愚钝,还请大人指点!”
这时那窦元翻身下地,梗着脖子叫道:“我没杀人,儿媳妇也没杀人,窦发根本就没回过家,他自己在外头胡混,被人杀了就杀了,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却巴巴地跑上门来胡说八道,你们说窦发是在家里被杀的,有什么证据?”
第〇一三六章 【无罪有功】
“不得放肆!”郭威呵斥一声,说道:“我家大人还没错判过一个案子,大人说窦发是在家里死的自然有大人的道理,你越是胡搅蛮缠越说明你心中有鬼!”
窦元依然在叫嚷着要证据,段飞微微一笑,说道:“证据?这房子里到处都是证据,外面地上的抓痕、墙上的新凹坑、墙角堆着的木柴,方木桌上新补的的痕迹,无不告诉我昨晚在外面曾经有过一番激烈搏斗,地上抓痕是窦发临死前用指甲抠的,墙上的凹痕想必是那张破碎的长椅砸的,窦发临死前的挣扎很可怕吧?几乎把客厅里的家什都砸坏了,不过我奇怪的是……你脸上一拳应该是之前打的,窦发拼命的挣扎好像毫无用处,真有些猜不透凶手用的究竟是什么凶器了。”
他每点出一个证据,窦元和窦氏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子抖得也越发厉害,段飞话才说完,只听杨森在屋后兴奋地大叫道:“我找到凶器了!凶器是一只套猪的套杆!”
杨森拿着一根长约两米儿臂粗的竹杆走了进来,竹竿中心是打通的,一根小指粗的麻绳从中穿过,在竹竿前边结了个套索,套住猎物后在后边用力拉扯套索,用竹竿顶住猎物,猎物就伤不了猎人,这是山里人经常用来猎杀体型较大猎物的工具。
“原来是套杆……这下就都明白了。”段飞恍然一笑,窦元却浑身一震,他听到了段飞的笑声,惨然说道:“不错,那畜生是我杀的,他昨晚偷偷地摸了回来,出去半年变得更加凶暴,我说他两句他便一拳将我打倒,媳妇翠花好心给他做了饭菜,他嫌这嫌那,还说在外头找了另一个女人,又说那女人跑了,然后就把翠花按在地上乱打,真是个畜生啊……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去后院拿了套猪的套杆望他脖子上一套……然后收紧绳索,就这么勒死了他,这个恶魔是我带到人间的,就由我再送他下地狱好了,人是我杀的,你们带我走吧,这事跟翠花没关系,翠花,你要好好过日子,找个好人,再嫁了吧……”
窦元老泪纵横,翠花也泣不成声,她尖声叫道:“不是公公杀的,是我杀的,是我把男人杀了,你们抓我走吧,剥皮凌迟我都认了,人是我一个人杀的,快抓我走吧,不要连累了公公……公公,对不起,翠花不能再伺候你了……”
段飞还没下令抓人,试过拍马屁却拍到马脚的捕快们都没敢轻易出手,眼前的一幕也着实感人,村长窦明在一旁泪水涟涟地叫道:“大人,窦发是个畜生啊,若他是我儿子我早把他杀了,大人,大人开恩啊,窦元和翠花都是好人,你不能抓他们啊,要抓就抓我吧,作为村长,我没管好那个畜生,让他十几年来造下无数罪孽,你们抓我走吧。”
看到这一幕,拿下两个字段飞实在无法出口,正犹豫着,外头围观的村民们听说要抓窦元和翠花,顿时闹腾起来,某个嗓门大的人喊道:“不许抓人,窦发那畜生本来就该死,他连老爹都往死里打,我们几次告到官府,官府都不管,现在官府怎么就有闲心管家务事了?窦发死得好,死得活该,当爹的杀了逆子,官府凭什么抓人!”
眼见群情汹涌,事态渐渐难以控制,段飞却还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苏蓉也在替他着急,更替窦元和翠花担心着,她的目光在屋里转了转,两眼突然一亮,她扬声说道:“大家都静一静,我家大人并没有说要抓窦老爹和翠花婶子,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
她的声音又清又亮,竟然盖过了所有声音,传到了所有人耳中,而且似乎还带着一种令人清心定性的力量,四周的嘈杂声顿时小了,苏蓉向段飞使了个眼神,说道:“大人,凶手虽已证实就是窦老爹与翠花,不过我们非但不能抓他们,反而要上报朝廷、通告地方大加褒奖,他们这是在为国除逆啊,大人莫不是忘记了王大人颁布的清剿令?”
“清剿令?”段飞的脑子转得很快,随即说道:“你怀疑这个窦发是宁贼余党?”
“大人难道没发现窗户上晒着的那双靴子么?那双靴子应该就是窦发穿回来的,那是宁贼给三卫定制的军需品,那种式样市面上买不到的,靴子还很新,想必是翠花婶子在窦发死后从他脚上取下来,准备留给窦老爹过冬用的。”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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