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衙役正习惯性地去接银子,却被另一个打了一下,低喝道:“你忘了大人吩咐了?”
他把郭威一推,说道:“明天再来,明天再来了,快走快走,不要在衙门前挤了,明天再来。”
“只怕明天就没案子瞧了,周安一案证据确凿,三司会审却拖来拖去,拖到最后都不许人看,莫不是周家使了大笔银子买通三位大人,今天准备作弊啊?”段飞侧着脸大声说道。
起哄这一招段飞用过几次了,苏蓉会意地也大声嚷道:“哪有衙门满了就不让进的道理?让我们进去,若是见到确实满了我们自会离去,大家说是不是啊?”
“就是啊,凭什么不许我们进去看啊,一定有鬼,三司衙门都被人买通了,想要给周安翻案啊!”石斌等也知机地散开到人群中去,随声附和地大叫起来,阻拦百姓不许进入听审的事情本来就极少发生,周安的案子又确实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拖了好几天,百姓是最容易被挑唆的,他们随之也纷纷嚷了起来,衙门口顿时吵闹非常。
PS:大家的留言我都认真看了,我不是三戒,纳妾记我在几年前就追着拜读了的,段飞来自现代,东北几百年前的口音如何他也不清楚,再说能够做奸细的倭寇汉语应该比较娴熟,有小破绽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搪塞,况且一开始根本没人怀疑他们身份,所以……
第〇一五九章 【狗咬狗】
衙门里走出一个六品官来,大声喝道:“是谁在这里胡言乱语、诽谤官府、挑唆百姓?都给我抓起来!”
百姓们被吓得不敢噤声,蒋骏在人群后头大叫道:“就是他,昨天被人用一千两银子买通了,大家不要理他,我们抗议,抗议三司衙门徇私舞弊,抗议,抗议三司衙门的官收受贿赂,徇私舞弊啊!”
刚被弹压下去的百姓们又鼓噪起来,刚走出来的那官员是一个刑部主事,好巧不巧的他昨天刚收了王家一千两银子的贿赂,被人一口道破,他一时间面皮都胀紫了,作声不得,段飞见他模样顿时猜个正着,立刻大声嚷道:“大人,昨儿个那个骆管家已经被都察院段大人抓住啦,他什么都招了,你还是乖乖承认吧。”
那个主事并未见过骆管家,但是他的银子是刑部右侍郎转交的,知道那人确实姓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听到段飞的话之后他的神色更加慌张,指着段飞狡辩道:“你胡说什么,来人啊,给我抓起来!”
苏蓉厉喝道:“你心虚了吗?我家大人正是都察院右都佥御史段飞,负有监督百官与弹劾之权,你收受贿赂,贪赃枉法,还不跪下认罪!”
衙门之前人声鼎沸,但是苏蓉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大家的耳中,首当其冲的那个主事更是听得清清楚楚,只觉那声音犹若自天而降,如雷霆震耳,他心神巨震,只骇得魂飞魄散,两腿发软,竟然真的跪了下去,只听苏蓉继续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收受贿赂贪赃枉法,该当何罪!”
那人心中慌乱,脑袋里一阵迷蒙,朝段飞背后的苏蓉连连叩拜道:“我……我叫张荣广,我有罪,我……我不该收受贿赂,我有罪,请大人宽宥!”
看到此情此景,百姓们轰地一声闹开了,刑部的衙役们也傻眼了,段飞喝道:“大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张荣广自认收受贿赂,本官身为皇上钦点的右都佥御史,有监督百官之责,对此事不能不管不问,来人啊,将他给我拿下,送交刑部尚书钱大人,请钱大人给他治罪!谁还敢阻挡本官?都给我闪开!”
吩咐衙役拦着百姓的官都被抓了,这些衙役哪里还敢拦着不放,百姓们欢呼一声,簇拥着段飞等人一起向里面涌去,那个倒霉的张主事也被洪邦、蒋骏扣拿了,推搡着绕过照壁,来到大堂前。
刑部公堂之下只有几个人在听审,哪里人满为患了,百姓们更加相信段飞他们刚才鼓动的话,挤到堂下之后纷纷嚷道:“我们抗议,抗议三司衙门收受贿赂徇私舞弊!包庇罪犯,拦住衙门,不许百姓听审!”
都察院左都御史魏大人见势不妙,他一拍惊堂木,喝道:“大堂之下不许喧哗,都给我赶出去!”
段飞排众而出,喝道:“慢着,下官都察院右都佥御史段飞参见三位大人,百姓们并非无理取闹,而是有证据证人的,适才我们被堵在衙门之外,衙役们不让我们进来,请问这是何故?刚才这位刑部主事张大人被揭受贿千两纹银,他也是当众招供了的,下官怀疑本案有人暗中操纵,收买了许多官员,下官建议在审周安之案前,先审张主事受贿一案,解百姓之惑,以正视听。”
魏达先正要发话,钱如京一拍惊堂木,把魏达先的话憋在了咽喉里,钱如京喝道:“刑部之中竟有人收受贿赂阻拦你们不许进入?是哪位张大人做的好事?给他提上来!”
大理寺正薛大人出言阻止道:“钱大人,如此不太好吧?三司会审的是周安一案啊。”
钱如京面沉如水地说道:“薛大人此言差矣,刑部掌法律刑狱,倘若有人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又岂能公正判案?倘若不当堂审个明白,只怕堂下的百姓不依,消息传扬出去,只怕我钱如京就成了刑部最大的赃官了,薛大人不必多言,来人啊,将那张主事给我提上来!”
张荣广被衙役推到公堂之上后突然醒过神来,他跪地朝钱如京连连叩拜,叫道:“大人,我冤枉,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收受贿赂啊!”
钱如京喝问道:“没有受贿?那为何你刚才当众承认受贿?段飞,你可是亲眼所见?还有谁能作证?”
段飞在堂下朗声答道:“大人,在下亲眼所见,张主事正是被我与我家师爷言语挤兑,无从辩驳之下才跪地招供的,在场百姓都可作证,张主事说昨日受一个姓骆的人贿赂,收受了一千两银子。”
“不错,我们都可以作证。”堂下的百姓纷纷作证道。
段飞继续道:“据我查知,这个姓骆的乃苏州富商王世勇的大管家,而这个王世勇正是周安一案中的最大嫌犯!大人明白他为何要派人来贿赂百官了吧?”
“你说王世勇涉案,你有什么证据?”薛大人问道。
段飞不疾不徐地说道:“大人,现在审的是张主事受贿案,因为有人屡次派刺客袭击暗杀本官与证人,而且现在还不清楚他究竟贿赂了多少涉案官员,因此除非必要,我建议不要轻易传唤证人与证物。”
钱如京点头道:“不错,现在应该先审张主事受贿案,张主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有那么多证人在场,你还是老实招供吧,难道还要我动刑么?”
张主事面色惨变,知道无从辩驳,也没时间懊恼刚才怎么突然糊涂竟然当众招供了,他连连叩首道:“大人,下官一时糊涂,不过小人还有话说,小人并没有直接收受贿赂,而是右侍郎刘大人转交,也是刘大人命我阻拦百姓,不许他们进入刑部听审的。”
“哦?你说是刘侍郎命你这么做的?来人啊,有请刘侍郎。”钱如京说完之后转头向都察院魏大人以及大理寺薛大人拱手道:“二位大人,没想到刑部出了这种丑事,周安的案子看来只能暂缓了。”
都察院只管监督,见钱如京这么说,魏达先也没有办法,大理寺正薛大人目光一转,建议道:“既然刑部没有空暇审案,不如将周安一案交给我们大理寺审理,大人只需派一个信得过的属官前往配合审案即可。”
钱如京皱皱眉头,说道:“只怕不妥吧,大理寺那是审朝廷命官的地方,而且……应天大理寺已很久没有审案了吧?只怕得先上书禀明皇上才能如此办理,薛大人以为如何?”
大理寺正薛泽无言以对,过了不久,刑部右侍郎刘大人来了,他向三位上官施礼之后钱如京向他询问受贿之事,刘侍郎矢口否认,并指认张主事与他有仇,这是趁机攀咬诬陷,两人就在堂上争吵起来,张主事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见刘侍郎将所有事情完全推诿在他身上,索性豁出去将刘侍郎平日的一些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的事情都捅了出来。
钱如京越听脸色越难看,听那张主事话中有话,似乎还有很多牵涉到贪污受贿的官员,再审下去只怕整个刑部就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没有贪污受贿了,他一拍惊堂木,喝道:“够了,张荣广,你说刘侍郎收受贿赂,还举出这么多实例,你可有证据证明你的话?”
张主事叫道:“大人,这种东西前手拿后手送的,哪有什么证据啊,要不大人派人查抄他的家,保证能抄出许多银子来,前个月衙门里走了许多大人,他手里有不少空缺,就不知收了几万两银子,其中包括我给他的两千两银票,他才给我授了主事一职。”
第〇一六〇章 【大生意】
“大人,他这是血口喷人,大人不要信他,这种小人一旦出事就像疯狗一样乱咬,再问下去说不定他还要继续攀诬其他大人,钱大人,我建议对他动刑,动大刑,看他招是不招。”刘侍郎望着张荣广冷冷地说道。
“也罢,”钱如京拿出一支火签,丢到堂上,喝道:“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再说。”
张主事给如狼似虎的衙役拖了下去,受了吩咐的他们抡起板子毫不容情地打下去,才几板子就将张主事给打晕过去,泼醒之后再打,打晕了再泼醒,看到张主事的惨状,段飞下意识地摸摸屁股,当初他也挨了二十板子,但是那二十板加起来还不够张主事挨的一板子厉害。
眼见张主事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连杀人灭口四个字都喊不出来了,段飞提声叫道:“大人,张荣广受不住刑,再打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
钱如京吃了一惊,喝道:“停刑,给我把人带上来。”
张主事被拖上堂去,看到他的惨状,钱如京又惊又怒地一拍惊堂木,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才十多板子便将人打成这样,你们想杀人灭口么?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
那几个衙役吓得仆在地上筛糠一般地哆嗦着,没人敢做声,钱如京心中电转,喝道:“还不快去一个人请医生救治?其他的把张主事带下去,张主事就交给你们了,倘若他明天不能过堂,我就当堂打死你们几个,滚!”
出了这个意外,这一日的会审不了了之,也让段飞深刻感受到官府中那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的可怕,这还是刚刚经过查撤之后才建立不到一个月的政府班子啊。
段飞心情沉重地返回都察院,他已被完全孤立了,刚来时人家对他是表面恭敬背后鄙夷,现在人家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一个个见了他就躲,就算打个招呼说两句话也是尖酸刻薄的,这官场果然不好混啊。
以前那些看好他前景,准备攀附的,现在也不见来串门子了,人情冷暖啊,段飞心中很是不忿,却又无从发泄,忍不住写了两张门联贴在门口,然后扬长而去,反正现在没人待见他,不如回家玩他的弓马箭术去。
望着他愤然远去,几个都察院的十三道监察小御史凑了过来,望着对联念道:“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好一副对联啊,你们说这个段飞真的不学无术?那他如何知道《左传哀公六年》中关于孺子牛的典故?”一个三十来岁容貌普通身形高大的御史啧啧赞道。
十三道监察御史只是些正七品的小官,不过他们若是受命出巡的话责权就不小了,刚才说话的那人正是福建道监察御史桂萼,他上个月才自成安知县调任应天都察院福建道监察御史,一直赋闲无事可做,段飞来到都察院之后他一直颇为轻视,但是今日看到段飞写的这副对联之后观感不由稍改,有了点同病相怜之感,因为他也是以忤逆上官出名的,若非如此也不会从一个好好的县令被人弄来都察院养老。
他身边那人是他在都察院中结识的唯一好友戎文盛,听他那么问,戎文盛苦笑道:“我哪知道啊?或许是他请枪手做的呢?你不见他身边总是有一个漂亮的小师爷么?”
桂萼似乎根本没听到戎文盛的话,他仔细琢磨着段飞那幅对联,喃喃地说道:“这莫不是对联,而是一首诗?意犹未尽,意犹未尽啊。”
戎文盛笑道:“管他是对联还是诗,反正不像是那小子能做出来的,别说那么多了,今天也没什么事干,我们去打牌吧,那个新近流行的《大明牌》还真不错,我跟别人配合总是不行,还是跟你打对家比较厉害,走吧走吧,别忧国忧民了,愁白了头也没用啊。”
桂萼想了想,说道:“不了,今天还是算了,我今日的奏折还没写呢。”
“真无聊,每天都写那东西,烦不烦啊,听说皇上根本就不看,你写再多也没用。”戎文盛劝说无效,无奈地走了。
桂萼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目光突然又扫到那幅对联上,双眼一亮,拍掌道:“就这么办,妙极!”
段飞早退回到家中,门子见到他便说道:“少爷,府里来了贵客,听说是宝大祥的东主殷德祥。”
段飞心道你也该来了,他赏了那门子一锭银子,说道:“快带我去见他。”
殷徳祥年约五十岁,长得肥头大耳,满面富态,他见门子领了两个人进来,后面一个身材稍矮,面目俊秀稍嫌阴柔,前面这人眉高鼻挺,英气勃勃,他站起相迎,向前面那人拱手道:“段大人,老朽宝大祥东主殷徳祥,闻段大人之名久已,一直没有时间上门,今日才得拜见,实在失礼。”
段飞还礼之后笑道:“殷老板请坐,我与宝大祥的关系可非同一般哦,不必客气,殷老板亲自来访,莫非有什么喜事相告?”
殷徳祥呵呵笑道:“果然是一件大喜事啊,前个月我们托请新任兵部尚书的杨一清杨大人将段大人设计制作的那个望远镜进贡给皇上,前几日杨大人终于找到机会向皇上进言,将望远镜递了上去,皇上当即下旨命工部向我们宝大祥采办五百只望远镜,首先装备边军与京营,倘若反馈良好,还要继续向我们宝大祥采办大约三千只,我宝大祥之名终于上达天听,这都是段大人的功劳啊!”
段飞其实早在前五六天就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而且比殷徳祥知道的详细得多,杨一清曾经总治三边,熟知军备之重要,他向皇上进言的时候便数了则望远镜的许多好处,正德闻之甚喜,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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