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解要想躲开罗耀,就必须往北。
可现在方解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自己里已经有了五千兵力,在叛军的地盘上只要小心应付,自保不是问题。可这五千人中,山字营对他的忠诚已经差不多。黄阳道的民勇未见得愿意离家远行,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才没有解散跟着方解的。若是方解拉着他们狼乳山投靠旭郡王,这四千人未必保持的住方解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尊敬。
现在西北诸道,不只是叛军为祸。相对来,对百姓危害更大的是乱匪。不少善良的百姓失自己的家园之后,就开始走上一条曾经他们厌恶愤恨的路。流民变成了乱匪,劫掠其他地方的百姓。
其实李远山一直在约束部下,他要的是长久的稳固而不是一时的利益。百姓若是对叛军恨之入骨,他也无法立足。但一开始势力膨胀的太快,约束很难做到。叛军在抢,乱匪也在抢,局面已经这样,想一时之间搬回来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方解才会选择芒砀山。
芒砀山距离黄牛河不远,黄阳道的郡兵们的抵触也不会太强。芒砀山又够大,罗耀的人想找到他不是容易事。缺少粮草补给的叛军更不会进山,他们需要劫掠新的地方来补充。
方解这段日子里脑子根本就没闲着,一直都在算计着每一步的路该怎么走。他看不到太远,看不到后天大后天,但他可以看到明天。
“咱们先在山里休整几天。”
方解展开地图看了看道:“殷破山的人马退守到了清河口附近,罗耀没有派兵紧逼,不出意外的话罗耀的大部分人马还是会退回黄阳道的,大内侍卫处暗中打探来消息,欣口仓已经被叶近南率军抢了。我猜测,不定左前卫还会有大队人马从雍州往这边开拔。”
“为什么?”
卓布衣问道。
“罗耀图谋欣口仓的目的是什么?”
“肯定是粮草啊。”
“为什么?”
“这还用,肯定是雍州的粮食不够吃……你是,罗耀要把养兵的地方要从雍州转移到黄阳道来?”
“嗯”
方解点了点头:“西南诸道虽然富庶,但穷雍州方圆千里之力,也就勉强够养活罗耀那五千重骑。重骑的战力不容置疑,但那根本就是烧钱的东西。西南是罗耀的根基之地,罗耀不敢逼的太狠。若是对西南加重赋,刮地皮一样来养兵,得不偿失。可罗耀不止有重骑营轻骑营,还有谁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庞大兵力。”
“而且,毕竟雍州太过偏僻了。已经是大隋最西南边陲,不管是向西北动兵,还是向别的地方动兵,黄阳道远比雍州要适合。顺着黄牛河就能直通长江,过了长江一马平川……”
陈搬山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话题,心里还有些不适应,所以一直没有开口,脸色也有些难看。
方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之所以不避讳你,是因为我信得过你。你应该知道,就算罗耀实力再强大,他面对的可是一个更加强大的帝国。皇帝就算不要西北三道,也不可能舍弃西南。到时候朝廷倾尽全力对付罗耀,左前卫未必还能百战百胜。到时候会死多少人,会有多少家破人亡其实你心里都明白。”
陈搬山点了点头,还是不知道该些什么。
“其实当初我带着山字营出来,何尝不是想多活一些人命?”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道:“就算罗耀有百万大军,可他只有西南诸道支撑,早晚有财力断竭的时候,可大隋如此庞大,朝廷的后背力量远比左前卫要大。如果罗耀真的反了,我不认为他能成功。”
“所以,我才会想方设法的从左前卫脱离出来。”
“将军考虑的没错……”
陈搬山叹了口气:“只是山字营的士兵,家眷也差不多都在雍州,如果大战真的开始,不知道要多久回不。”
方解能理解他的心思:“看看吧,我总觉得陛下不可能对左前卫一点提防都没有。据朝廷调动三十万战兵,百万民勇已经开拔,陛下御驾亲征……难道陛下真的就觉得,民勇比战兵还好用?江南的战兵最少还有数十万之巨,这些人马也早就能调动了,为什么不调?”
陈搬山一怔:“将军的意思是,陛下早就在安排对策了?征西不用战兵,是因为陛下是故意留着人马针对西南?”
“谁也不能轻视皇帝。”
也不知道为什么,方解又重复了一遍:“谁也不能!”
……
……
雍州
詹耀看着里的密信,忍不住松了口气:“传令下,各道的人马集结起来向黄阳道开拔,大将军已经拿下欣口仓,粮草的问题就不必再担心了。西南诸道养不起百万大军,但一个欣口仓的粮食就足够百万大军吃十年甚至几十年!”
他下将军雷辊兴奋问道:“将军,咱们到底有多少人马?”
詹耀将密信烧了,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李远山在西北筹谋十年,如今麾下兵力拼凑起来也不下于一百五十万,虽然多是乌合之众。大将军在雍州二十年,难道还不如李远山?”
他的话虽然没明白,但雷辊明白了。
“我的天!”
雷辊惊讶道:“百万大军,现在朝廷的兵力都在对付西北李远山,哪里还能腾出来兵力。只要咱们左前卫百万大军北上,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到长安城下!”
“左前卫……”
詹耀缓缓摇了摇头:“这个名字似乎到时候该换换了。”
“朝廷里的人,估计也要动了。”
詹耀轻蔑道:“李远山那般的宵小之辈都敢自称定西王,难道大将军不能称王?朝廷里有的是人为大将军话,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皇帝不封大将军为王,只怕那些朝臣都不答应。若是大将军称王,左前卫就不是朝廷的人马了。”
“将军,若是你来看,咱们要是动兵,是直接渡过长江直逼长安,还是进兵江南?”
“若我,便打长安。”
詹耀道:“京畿道空虚,长安城又是正统所在。”
“属下倒是觉得,江南富庶,长江天堑,若是先将江南打下来,然后经营几年,到时候再挥军向北,可成大事!”
“你错了。”
詹耀道:“没人可以轻视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大将军不止一次过这句话。经营江南几年?若是任由皇帝将西北之地平定,或是皇帝根本就不再理会西北之事,而是调集所有人马针对咱们,咱们有时间安安稳稳的经营江南?江南又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几十万战兵在那里,哪个大将军都不是废物。”
“大将军,不会给皇帝几年时间的。”
雷辊点了点头:“是属下看的太浅薄了。”
詹耀道:“天下世家,认的不是地方豪杰而是天下正统所在。大将军就算打下整个江南,那些世家也不会真心归顺,可若是大将军入主长安城呢?他们立刻就会宣布臣服,长安……那是帝王的标志。”
就在这时候,亲兵进来俯身道:“少将军请您过议事。”
“少将军?”
詹耀眉头皱了皱,心里莫名的紧了一下。
“可知何事?”
“不知,只在雍和楼请您吃酒议事。”
“知道了。”
詹耀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站住,回头对雷辊道:“让我亲卫营在雍和楼外面候着。”
“将军?”
雷辊有些不解:“这是为什么?”
“少将军……”
詹耀脑子里都是疑问,少将军罗文这段日子越来越与以往不同了。自从大将军罗耀离开雍州之后,少将军就不断带着亲兵在各营巡游。虽然大将军没有下令罗文有权调动人马,但他毕竟是少将军,毕竟是大将军唯一的儿子。
几个月来,罗文甚至远赴其他各郡慰劳兵士。这段日子,士兵们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之前那个纨绔少爷,似乎突然成熟起来。
本来这应该算是好事,可詹耀心里却越发的不踏实起来。他总觉得罗文心里藏着什么秘密,甚至他隐隐觉得,罗文似乎是在图谋什么。
“照做吧。”
他摆了摆,然后快步走了出。
雍和楼
罗文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大街上人来人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嘴角上一直挂着一抹笑意。
“大自在……你贪恋着大雪山上的风景,以为那便是最高处,哪怕永远爬不上你也啊天下第二高的人,自欺欺人罢了。你可知什么才是最美的风景?你以为我自大雪山上逃下来是惧怕你?错了……我只是让你知道,高处不在大雪山上而已。”
当他看到大街上詹耀骑着马往这边来,他嘴角上的笑意更浓。
“什么才是人生最得意处?”
他问。
房间里只有他自己,所以回答的也只有他自己。
“长生,我做到了。大自在,你永远都只是明王的一条狗。而我,终有一天会与明王比肩!我和他一样可以与岁月同长,为什么不能超越他?”
精彩推荐:
第四百二十四章 四方动,皆为西北西南
ps:这三章写的没什么波澜,但大概的铺垫差不多都在里面了,所以写的挺费脑子,估计着以后还得回头来看都挖了什么坑。
ps2:贪得无厌的人总是喜欢说一大串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收藏,红票,打赏,订阅,月票
第四百二十四章四方动,皆为西北西南
芒砀山
水师将军段争和方解并肩而行,看着四周景sè笑道:“我乘船沿江巡视,每天能看芒砀山百里风光,初看的时候以为大同小异,再看觉得索然无味,可看的rì子久了,反而越发觉得这山巍峨壮阔起来。走进这山里面,才真正知道山之韵味始终不在远观,而在于置身其中。”
方解笑道:“有人倒是说,不识山面目,是因为就在山中的缘故。段将军倒是恰好相反,不进此山不知道此山真面目。”
段争若有深意道:“不到近前,如何看得清?山如此,人亦如此。”
方解笑着摇头,不置可否。
“上次和方将军见面的时候,我敬佩于你血气方刚。这次再见,我心中带着愧疚而来,却也是满心尊敬。”
段争一边走一边说道:“以区区五千兵力,将叛军和左前卫近七十万大军全都牵动起来。没有一份好算计,没有一份大魄力,做不到。即便到了现在,我每每想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事换做常人,想都不敢去想。现在我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你能从演武院诸多青年才俊中脱颖而出,便是陛下也对你刮目相看。”
“盛名之下无虚士,此言诚不欺我。”
方解摆手道:“只是xìng子里有几分莽撞,无知者无畏大抵便是如此了。”
“你若无知,这天下也没几个人敢说自己有知。你的算科小字法和拼音注字法已经在大隋各地推行,你可知有多少乡学学子尊你为先生?又可知有多少学富五车的大家,对你也赞不绝口?”
段争道:“我常年在各地来回奔走,见的自然比别人稍微多些。那些乡学县学的教授们,每每提到你的名字都极为尊敬。你献给陛下的不是什么花团锦簇的文章,也不是什么波澜壮阔的国策,而是最实用之事,也不知道有多少学子得益。”
“别再夸我,我容易骄傲。”
方解笑道:“还没多谢段将军送来这么多冬衣,都不知道如何表达谢意。”
“我能做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段争叹道:“陛下御驾亲征,百多万大军云集河西道。前几rì陛下调集长江水师北上协同作战的旨意已经到了,等准备妥当,我就要带兵北上。”
“都走?”
方解忍不住问道。
“自然不是。”
段争朝着黄牛河方向努了努嘴:“这里也不踏实,怎么可能将水师全都调走。我要带走三成的战船,大部分还是要留守长江。毕竟这里还有一团火,谁知道什么时候烧起来。若是水师全部北上,光靠着天堑可拦不住某些人心里的野望。”
野望在心,是为野心。
“陛下可有旨意提到此事?”
“不但有,还有旨意提到你。”
段争道:“这也是我为什么派人联络到你,然后还得亲自走一趟的缘故……算计着rì子,陛下如今已经在河西道了。下旨的时候,料来应该还在长安。陛下旨意中吩咐,若是能见到你,让你暂时不要回长安城也不要去河西道接驾,却没说为什么。按照道理,陛下应该召你回身边待命才对,怎么反而特意交代不让你去?”
方解摇头:“陛下的心思,谁也揣测不到。”
“你可有什么话,让我转告陛下?”
方解从怀里取出一份奏折:“这折子已经写好了多rì,只是无法送出去。既然将军要北上面圣,就帮我带过去吧。陛下让我留下,或是觉得我能在此有所作为,既然如此,我便踏踏实实在芒砀山里安个家就是了。”
“总不能一直在山里……”
段争看了方解一眼道:“若是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跟我提。此番北上,也不知道怎么心里总觉得人生便要尽于此处。我这个人也心高气傲惯了,虽然本身一事无成可看得起的人却也不多。你算一个,所以我想着能多帮你什么趁着还有这个能力就多做些。料来你也听说过,最富的队伍,莫过水师。这些冬衣补给水师里不缺,但我知道你缺。如果我没猜错,你带着人马一头扎进山里来就是不想再回左前卫……”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问。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陛下看的比谁都远比谁都清楚,就算我没发现什么他也应该早有安排。”
段争看了看左右,忽然压低声音道:“便是说你聪明,果然被你猜到……这段rì子,我听说江南至少六卫战兵往南边压了压,动作极隐秘。若不是我和水师大将军私下里关系也不错,这事我也不知道。另外,还有个消息……据说陛下带着的三十万战兵,也都布置在最南边……”
“所以我才不得不佩服你啊。”
段争由衷道:“你在黄阳道消息闭塞,居然能靠着自己的推测就决定从左前卫里撤出来,殊为不易。换做一般人,谁敢带着几千人就一头钻进叛军地盘不出来,而且这几千人还不见得对自己有多忠诚,反正换了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