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东疆之后,因为气候的巨大变化,很多人水土不服而生病,完颜勇就是其中一个。也不知道怎么了,沐府找来了大批的郎中为北辽人诊治,大部分人都很快康复,从来没有用过汉人医药的北辽人,恢复的速度特别快。而完颜勇恰恰不在其中,他从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身子一rì不如一rì。
如此一来,沐府的人来的越发勤快了,完颜康在完颜勇面前说太子不成熟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看起来,北辽大汗完颜勇对太子已经逐渐失去了兴趣。
……
……
完颜延寿是完颜康的儿子,完颜重德的堂弟,但是他一直以来都把完颜重德当大汗来看待,比尊敬自己的父亲还要尊敬完颜重德。所以,完颜延寿也是一个很痛苦的人,和完颜重德一样痛苦。
同样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两个人的处境都有些微妙。可这样一来,两个人反而更加的亲密起来。
“大哥!”
完颜延寿将酒囊里的酒一口气灌进嘴里半袋子,然后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这是他们到了东疆之后和汉人学来的酿酒手艺,是今年的新酒,味道辛辣一点儿都不厚重柔和,喝进去就好像一股火往下烧似的,刺的嗓子疼。
而北辽人习惯喝的马nǎi酒,要柔和的多。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完颜云殊叹了口气:“昨天我爹又跟我说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话……现在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大汗不喜欢你,我爹也不喜欢你,你的寒骑兵都被收回去了,而我爹得到的封赏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完颜重德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
“或许,大汗以为我没有能力带着部族过更好的生活。”
他接过酒囊,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干:“但我还是不肯相信沐府的人没有一点私心!”
“可是大汗相信。”
完颜云殊垂着头说道:“昨天我对我爹说,汗位必须是你来继承,我爹抽了我一鞭子……后背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本来他是没有机会的,可是现在机会来了……”
“延寿”
完颜重德看了完颜云殊一眼:“我了解叔叔,他xìng子本来不是如此,到了东疆之后才这样,你告诉我……沐府的人是不是私底下见过他?”
完颜云殊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是……但是我爹不让我告诉你。他说你愚笨,到了汉人的地方生活,不想着如何与汉人更好的相处,反而总是想着如何戒备,这样就会失去很多朋友,也会让部族不安全。”
“是啊……我真愚笨,入关之前,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
完颜重德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延寿,叔叔他收了沐府的礼物?”
“嗯”
完颜云殊点了点头:“收了,好几箱子东西,但是爹不让我看。”
“呵呵”
完颜重德笑了笑,眉宇间都是担忧:“也许,咱们不该入关。”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但担忧的事显然不一样。完颜云殊xìng子直接憨厚,他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完颜重德,他爹在抢完颜重德的汗位,自己夹在其中很难受。而完颜重德担忧的则是整个北辽部族的危机,也许很快就要来了。
“父亲根本就不见我。”
完颜重德叹道:“他派人告诉我,什么时候我知道自己错了,他才会见我。可我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可是大哥,汉人真的那样狡猾吗?”
“不”
完颜重德摇了摇头:“不是汉人狡猾,而是任何一个民族心怀野望的权贵都是狡猾的。汉人是这样,蒙元人是这样,现在……就连咱们北辽人也快是这样了。”
再次陷入沉默,两个人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个亲兵迅速的闪身进来,很急切但有难掩兴奋的说道:“殿下,公主回来了!大汗不让我们告诉你,我是偷偷溜过来的,马上就要回去……殿下你得想办法见见公主,她或许能劝的了大汗。”
完颜重德的眼睛立刻一亮,站起来问道:“除了我妹妹,还有别人来了吗?”
“有!”
那亲兵看了外面一眼后压低声音道:“黑旗军统帅,被封为镇国公的方解也来了,现在就在大汗的宝帐里!”
完颜重德心里的激动无法言表,连他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带来多少人马?”
“人马?”
那亲兵愣了一下:“没见着大队人马,好像不足百人。”
“不足百人?”
完颜重德的脸sè立刻又暗淡下来:“不足百人……来干什么?难道……难道方解没看懂我信里的意思?”
第八百四十一章 我要知道更多更多
第八百四十一章我要知道更多更多
陪着方解的,正是北辽族特勤完颜康。
完颜云殊去后面和她父母团聚,完颜重德现在几乎是被软禁了一样,所以也就只有完颜康够资格陪着方解。今时不同往rì,方解的地位在那摆着,就算这里是东疆,可北辽人拜的还是大隋皇帝,尊的还是大隋礼法,所以一位国公到访自然要好好款待。
“我很早之前就听闻,国公爷年少有为,今rì一见才知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完颜康说的汉语还有些别扭,咬字组词都很生硬:“以前忙于族中的事,所以也没能关心云殊,只是当时听闻云殊留在国公爷身边的时候还曾全国大汗,我说以国公爷的人品地位,怎么可能亏待了云殊呢?也正是因为听了我的劝,大汗才放下心来,国公爷应该知道云殊可是大汗最疼爱的孩子呢。”
方解笑了笑道:“多谢特勤美言。”
这话说出来,也就完颜康自己相信。不过也由此可见,完颜康对方解并不了解。方解很喜欢别人不了解自己,尤其是陌生人。要知道完颜云殊留在方解身边的时候,方解可不是什么国公爷。
“云殊也一直跟我说,在族里最疼爱她的三个人,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哥哥,另外一个就是你。”
方解道:“云殊既然跟着我,那我也应该叫你一声叔叔。”
“不敢不敢”
完颜康连忙摆手道:“国公爷身份显赫,现在我北辽族也是大隋皇帝治下的子民,怎么敢乱了规矩?无论如何,这礼节不能乱。”
方解笑了笑,也没坚持:“我一路来,发现北辽部族的百姓们已经适应了中原的生活,这里比起十万大山可还好些?”
“好!”
完颜康由衷的说道:“又岂是好了一星半点?国公爷没有去过十万大山,不知道那里有多苦寒煎熬。我们北辽族为了避开蒙元人的压迫追杀,只好不断的往山里退,越是退到深处rì子过的越是辛苦。那地方莫说不能中庄稼,就算是用斩马刀狠狠一刀剁下去,地面上也就一道白印,只有最耐寒的松柏才能存辉,要想果腹,就只能狩猎。幸好山中不缺少狍子和雪兔之类的东西,不然也不知道rì子怎么过下去。”
方解点了点头:“rì子总会越来越好,现在北辽部族已经在东疆扎根,建好了房子,有了自己的田地,用不了多久就能富足安康。大隋现在虽然有些小乱子,但天下依然是大隋皇帝陛下的天下,既然当初陛下应允了北辽部族来东疆定居,就不会拿你们当外人。我来之前,大隋长公主殿下特意交代,北辽部族二十年之内不必向朝廷缴纳税赋,休养生息就是了。”
“啊?”
完颜康愣了一下,连忙起身道谢:“多谢公主殿下慈悲,多谢国公爷慈悲!”
方解笑了笑道:“当是我来北辽部族带的礼物。”
“对了”
他环顾了一下问道:“怎么没看到重德殿下?”
完颜康脸sè一变,讪讪的笑了笑道:“重德他……病了,正在休养,国公爷不要见怪,待他病好之后,一定会来拜见国公爷的。”
方解笑了笑:“我与重德是莫逆之交,当初在大隋西北的时候曾并肩而战。若没有他当时相助,也就没有我黑旗军今rì之成就。换句话说,没有重德在大隋西北那浴血奋战之功劳,大隋的皇帝陛下也不会应允北辽部族入关。当初陛下曾下旨厚赏重德之功,而且还让人画了重德的画像,现在应该还在长安城太极宫里存放。”
“啊?”
方解这番话,确实把完颜康吓住了。
“所以”
“于私来说,重德是我的好友,是一同在尸山血海中厮杀过的同袍,还是云殊的哥哥,我一定要去看看他。于公来说,重德是对大隋有功之臣,我这次来自然也要见见他。于公于私都不说,他病了,我还是要求看看他。”
“这个……”
完颜康连忙站起来:“重德现在确实不方便见客……他病的很重。”
“怎么?”
方解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完颜康:“特勤这是要拦在我面前?”
他扫了一眼帐外紧张是握着刀的那些北辽族武士,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我在来的半路上,遇到一些人,以为这里是东疆不是西南,就能左右我的行程和想法。但他错了,不管是在哪儿,不管是谁,也做不到这一点。黑旗军纵然远在西南,我人在东疆,可我瞧着还真没人有胆子在我面前拔刀。”
他举步往外走,帐外的北辽族武士则步步后退。
“混账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声断喝:“你们这些人中有没有当初和国公爷在西北并肩而战的?站出来!”
纳兰定东往前踏了一大步脸sèyīn沉道:“难道现在北辽人多已经忘了怎么对待自己的朋友了?”
那些武士中有人脸sè惭愧,将斩马刀收回去随即走到一边。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然后看向完颜康。可完颜康即便在北辽族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就敢下令拔刀?
方解的名声,如今已经在整个天下响亮的震耳yù聋!
“我记得你。”
方解指了指其中一个武士:“在西北的时候,你在重德帐下听令对不对?带我去见他。”
那武士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咬着牙点了点头:“遵命!”
他们刚要走,完颜康在后面脸sè极难看的说道:“国公爷,这似乎有些不合做客之道?纵使是国公爷也是我北辽族的客人,这样使主人难堪真的好吗?”
嘭!
方解一跺脚,完颜康身后的大帐轰然倒塌下来,地面上塌陷下去一个深坑,整个大帐都被这深坑所吞噬。尘土立刻飞扬起来,如刮起了一阵风暴。
“咳咳咳”
完颜康咳嗽着狼狈的从帐篷下面爬出来,一身的尘土,脸上灰不拉几的看着格外的难堪。
方解回头看了他一眼:“刚才怎么能是让你难堪呢,现在才是。”
说完这句话,他举步走了出去,前面那些曾经跟随完颜重德在西北征战过的士兵们纷纷聚拢过来,主动为方解领路。完颜康啐了一口带着土的吐沫,眼神里都是怨毒。他的手下连忙过去要把他搀扶起来,却被他一把甩开:“派人去沐府,告诉宁国公就说方解来了,没安什么好心!”
……
……
大帐中
完颜重德看着方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愣在那儿,眼睛逐渐有些发红。方解对他温和的笑了笑,然后大步过来给他一个熊抱:“本以为到了东疆之后,你的rì子会过的越发舒服些才对,却没想到过的这般憋屈苦闷,你就不会早些告诉我?就算这里距离西南再远,你若有事,我怎么可能不来?”
完颜重德鼻子一酸,抹去眼角的湿润:“本来没有想到居然会这样的艰难,入关之后反而不如在关外踏实。我以为自己可以把这些事都解决掉,没想到弄成这样……况且,后来想给你写封信也不容易。写给云殊的信还是他们看过之后才送出去的,他们根本看不懂我信里想说的意思,幸好……你懂了!”
方解松开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懂是懂了,却没想到你现在连zì yóu都没有。”
“唉!”
完颜重德叹了口气:“父汗一生的心愿就是带着部族迁入中原,离开十万大山那苦寒荒蛮之地,现在终于如愿以偿,怎么能不小心翼翼?所以我也理解,他不愿不敢和沐府的人闹出什么矛盾,对汉人事事谦让,因为他觉得能有这样的rì子来之不易,所以我并不怪他……只是有些人利用他这想法……这些人才让我担忧。”
“你真的只带了百余人来?”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问方解。
“不止”
方解微笑着回答。
“我就知道!”
完颜重德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只带百余人前来,毕竟这里不是西南,你一句话就能压服地方。快告诉我你带了多少人马?在何处?”
“总计带来有二百人呢,还有一百人留在外面接应。”
方解回答。
“啊?”
完颜重德的脸sè再次黯然下来,有些无力的瘫软坐在椅子上:“二百人……和一百人有什么区别?现在完颜康和沐府的人沆瀣一气欺骗父汗,沐府之中有不少高手就在完颜康身边,我怀疑父汗不是没有察觉,只是现在连他都有些无力了……”
“我来了,就不必担心什么。”
方解拍了拍完颜重德的肩膀:“我进来之后观察了下,现在的推测与你刚才说的差不多。大汗一开始和汉人交好,是为了能让部族越发的安稳。沐府派人来示好,大汗自然求之不得,但你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提醒他,他肯定不能让你去和沐府的人接触,于是让完颜康来和沐府的人联络……”
方解笑了笑:“一切都在人家算计之内啊,你焉能不败?”
“可是即便你来了,你只带这些人能怎样呢?”
完颜重德有些失望的说道。
“怎么会没用呢?”
方解笑道:“北辽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家算计的清清楚楚,甚至你们每一步怎么走人家都已经规划好了,你们顺着人家走了第一步,就步步都要顺着人家走。而我不是,就算我独自一人来了,他们也会心里发颤,因为我是他们算计之外的人啊……”
“你有什么打算了?”
完颜重德重燃希望的问道。
“没”
方解摇了摇头:“我才来,能有什么打算。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