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神仙的眼神看着国舅爷,心里头都在赞:国舅爷真是纯爷们啊!
而王启年那是大喜,阁老家的小姐傲娇,国舅却比阁老家的小姐更傲娇,真真好,真真妙,顿时就把一众同僚的心声说了出来,挑着大拇指道:“国舅爷,纯爷们。”
古代咨询不发达,我生君未生这诗,只是唐朝的瓷诗,也就是瓷器上头的短句子,后世出土,靠着媒体才轰传天下,相当于一个在报纸上发表过豆腐块的文人二十年后对人吹嘘,我是作家,却不知道谁记得二十年前他写的什么东西,二十年尚且如此,何况千年乎。
所以,曹鸳鸯虽然有这样的心思,终究不如乖官一首诗说的明白透彻,当即脸颊就通红,接着,那红晕以肉眼可见之势,迅速从两腮蔓延到修长的脖颈,却是连胸前锁骨处都红了起来,随着胸脯呼吸欺负,煞是好看勾魂得紧。
本来就有这心思的,一下被挑明了,她自然是害羞的,按说,甚至要恼的,可仔细回味这句子里头的意思,哪里还想得到什么名妓的面子女人的自尊,一时间,只是痴痴呆呆。众人一瞧,得,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什么阁老家的小姐,什么名满江南曹大家,还得瞧国舅爷的。
王蓉蓉脸色如土,灰白且没一丝血色,作为王阁老的女儿,她自小娇生惯养,身边人个个奉承,即便是她哥哥那般,对这个妹妹也是极其疼爱,凡事让着七分,故此时间一长,自然傲娇,觉得男人天生皮子松,然后再捧起才子佳人书一看,格外就幽怨,身边个个都是俗物,俗不可耐,连哥哥那样儿的,堂堂榜眼,也是如此,哎!为何没书里头一般的人儿……
如今乖官这一巴掌,重重扇了她的脸面,扇的她神魂颠倒,相当于一个孩子突然知道了,这世上没有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王子和公主在一起生活也不幸福,顿时天昏地暗,天崩地裂。
她失魂落魄,换别人这么讽刺她,不会如此,可今天的确刺激太大,先是自己家被人冲击,佛郎机炮打得震天响,接着发现这位唇红齿白的小国舅是真有才华,果然就如他手下拍马屁的那般,五百年才得一见,痴呆文妇碰到五百年才得一见的大名士,自然就犯痴气儿,可随即,大名士甩手给她一个大嘴巴子,甩得她眼冒金星……
如此种种,怎能不叫她心若死灰,顿时就觉得小腹一股气泛起来,直冲十二重楼,接着喉头微微一甜,拿帕子一捂,却是触目惊心的嫣红一片,她惨然一笑,娇躯摇了摇,一时间站不住,顿时一头栽倒,乖官一看不好,赶紧脚下一个垫步就窜过去,一把抱住,心里头就直叫晦气:又碰上个林黛玉,真真是,倒霉透了。
他嘴角动了动,本想说什么,旁边孙应龙赶紧过来,低声道:“国舅爷,算了罢!”他也认为,国舅所谓强抢民女,不过扇一扇王阁老的脸皮子,难道还能真的把王小姐如何了?如果真的把王小姐气死了,那可就玩儿大了,到时候国舅爷肯定没事,但替死鬼不消说,肯定是他这个锦衣卫副千户。
乖官想想,也觉得没意思,斩蛟之剑焉能屠狗,我这国舅爷老是欺负小姑娘也没劲儿,虽然这小姑娘也算是蛟,可水平未免太差,欺负起来没快感。
说来,还是闻人师师那种,心机狡狯,一条计策就能折腾得他郑乖官欲死欲仙,可正因为如此,他反过来折腾闻人氏的时候,也把闻人氏折腾的欲死欲仙,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而王蓉蓉这种小姑娘,未免就不够看了,等于围棋职业九段欺负门外汉,说实话,欺负起来都没快感。
“去王家把她的贴身丫鬟要来。”乖官决定,再顺手抢个丫鬟好了,然后顺手把王蓉蓉扔给樱井莉雅,先对犹自有些脸红的曹鸳鸯道了个歉,“曹姐姐,方才要扇王阁老家小姐的脸面,一时间嘴贱,不合拿姐姐来做比较的,曹姐姐千万千万,莫要生气,小弟在这里赔不是了。”
他说着,深深就唱了个肥诺,曹鸳鸯拿手背遮在嘴边,低声道:“你倒是能屈能伸,欺负完了,又来卖好儿……”说了一半,顿时觉得话里头不对味,才略略有些好转的脸颊当即又是撞翻了染缸一般,甚至比方才还要红上一些,腻腻的宛如要从毛孔里头渗透出来一般。
这话本是平常,好死不死的,方才王启年说了一句能屈能伸如鸟儿,这么一来,不就成了硬鸟儿欺负完曹鸳鸯变软了么,怎么听,怎么猥亵,旁边众人明知道不妥,可实在忍不住,脸上表情怪异,就好像拉粑粑擦到手指头上一般。
心中觉得丢了老大的人,曹大家未免觉着,从十二岁出道以来,哪怕被人拿刀威逼,种种尴尬加起来,也没今儿尴尬,忍不住狠狠白了乖官一眼,美人翻白眼儿,颇有眉目流转之姿,乖官干咳了一声,也知道这话题不好也不敢再说,只好装痴卖萌,当即就转了话题,“曹姐姐怎么从苏州府到太仓来了?”
他这一问,曹鸳鸯顿时又觉得有些头疼,这漕帮彭香主的话,该如何说呢!
期期艾艾中,她只好说道:“我是应漕帮之邀,到诸沙为大家做表演……”言辞未免有不实之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也不管年纪是大还是小,面对自己喜欢的,总要下意识隐瞒,不肯说出自己出丑的事实,但是,这场中可有太仓知州在,听她一说,顿时眉头一皱,“曹大家,那诸沙群岛上头都是些操皮肉生意的女子,做的也都是那些漕帮粗鄙汉子的买卖,你……”
说了一半,韩泽青看见自己的幕僚在给自己递眼色,顿时一愣,接着,就把其中意思弄明白了,恍然大悟,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韩泽青啊韩泽青,你真是嘴贱。
曹鸳鸯顿时脸色一白,乖官也愣了愣,他尚未领教过漕帮百万人众的威势,以前都觉得大明文人士子厉害,连阁老都要骂,而且还是堂而皇之的骂,而名妓一般都是伴随着名士一起出现的,这个时代最耀眼的明星兼交际往来场合必不可少的润滑油啊!怎么?居然还有人能威胁她们?
不得不说,乖官有时候还是比较单纯,古代名妓固然亦有自尊,可真碰上不可抗力,自尊顿时就要比衣裳还要容易被撕掉,而像是漕帮这种,听起来不过一个帮会,下九流,可人数以百万计的帮会,即便他是下九流,你也得高高看他了。
像是漕帮这种帮会,乖官没接触过,自然体会不到其中厉害,事实上漕帮虽然势大,毕竟不可能真的处处跟官府叫板,只是有时候,因为势力庞大,可以和官府扛一扛膀子,韩泽青虽然知道漕帮厉害,不过他到底是进士出身,自然看不起那些粗鄙汉子。
不过乖官看到韩泽青的脸色,顿时就知晓不对,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和曹鸳鸯总是有一层情份在的,这所谓人情世故,有时候就这么简单,我跟他熟,跟你不熟,自然就帮他讲话。
锦衣卫看国舅爷沉下了脸,不知道该如何,就瞧向读书最多的王启年,王启年这时候却不敢说话了,方才拍马屁差一点拍到马腿上,说话之前还是斟酌斟酌的好,万一国舅爷嫌这位曹大家麻烦,那岂不是又要拍到马腿上去了,故此不敢开口。
一时间,楼上就默默无声,没一忽儿,孙应龙带着王蓉蓉的贴身小丫鬟上来,那小丫鬟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十二三岁,倒也是个小美人胚子,瞧见小姐,顿时低声惊呼,快步奔过去后这才发现小姐旁边的大恶人国舅,吓得小脸儿都白了,居然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乖官自然注意不到这些,这时候就开口问孙应龙漕帮的事儿。
孙应龙愣了下,不过,他做事的确有章法,平日里头功夫下的也深,低头想了想,就大略把漕帮的情况说了说,乖官听到漕帮主要为朝廷运输漕粮,人数众多,若加上外围成员,怕有数十万,或许上百万也有的,顿时脸上神气就古怪起来。
泥马,原来是员工百万计的央企,还是中石油和中石化没分流的龙头企业。
第200章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对于大规模结社行为,基本上是个朝廷,都是无法容忍的,大明律就规定,歃血焚表超过十人,按照谋反罪论,斩监候,死刑缓期执行,超过二十人,斩立决,死刑立即执行。
即便五百年后,朝廷也是无法容忍结社的,当然了,老百姓所谓听话要听音,老师教小朋友则说读书要学会思考,后世定罪,就不叫结社了,归类为邪教。事实上,漕帮结社,用的也是这样的名义,大家拜菩萨,好兄弟,讲义气,一人有难,众人出力……赫赫有名的八字真绝就是'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由此衍生出来的教义多不胜数。
这种结社行为一旦庞大到某一种规模,朝廷也要卖三分薄面,说白了,就是忌惮对方人多势众。
孙应龙把漕帮的底细大略跟国舅爷一说,然后就低声劝道:“国舅爷,漕帮势大,总舵在扬州,连扬州知府也要卖漕帮帮主的面子的,去年漕帮帮主作六十大寿,扬州府亲自登门,还送了匾额……”他意思就是说,为一个江南名妓,得罪漕帮,未免不划算,不过,他说了一半,收了口,也是有含义的,扬州府卖漕帮帮主的面子,可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锦衣卫,天家鹰犬,你国舅爷真要弄他,咱们也不怵,立马儿弄他,不过,千言万语,还是那句话,人家势大,俗话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斗起来未必划算。
乖官听了他的话,仔细咀嚼了下,明白了,当即笑骂,“孙应龙,你这弯弯还真是多,好罢!去把那本地漕帮的香主叫来好了,他们漕帮帮王喜鹊做生意,可不是得罪我了,不过,我也是讲道理的人,让他们把王喜鹊的买卖交出来,我也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他们一般计较了。”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似乎还给了人家天大的面子,可太仓知州韩泽青却是额头冷汗,一时间,也不知道抱这位国舅爷的大腿到底是不是正确。
乖官的确觉得自己挺讲道理的,我也没欺负你,我只是弄王家,你漕帮如何,我只当视而不见了,可别人却不如此看的。
一张嘴,就要人家的买卖,还说自己是讲道理的人,要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这时候,五百年的代沟就发生了碰撞,乖官觉得,算了,给对方一个面子罢!咱也不是疯狗逮谁咬谁,可这话听在孙应龙耳中,那就是国舅爷要弄对方了,若不然,为何张嘴就要人家的买卖呢?他自以为得了国舅爷的真意,当下拍着胸脯就叫国舅爷放心,下官定然把事情办的妥妥的,说完,就带着一帮锦衣卫匆匆下楼去了。
乖官有些愕然,叫对方过来讲句话而已,带这么多人干什么?
说到底,他毕竟是后世的宅男,又不是什么政坛老油子,总以为无产阶级专政铁拳之下,管你央企老总还是涉黑老大,一句话,你就得乖乖的。他却不想想,他如今生活的时代是五百年前。
更何况,央企老总和涉黑老大,那也不是说搞就搞的,说句难听的,专政铁拳刚起家的时候,也要贩卖大烟土的,过上海滩,也要去拜一拜那位'春申门下三千客,城南小杜五尺天'的码头的,而漕帮,正是青帮和无数秘密结社帮会的前身。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又看韩泽青伸手擦汗,更是奇怪,很热么?我怎么没觉得?
隐约觉得有点不妥,他就开口问道:“韩知州,怎么满头大汗,难道,我做的事情让你觉得很害怕?”
韩泽青心说,废话,我能不怕么,得罪王阁老,最惨的下场顶多贬官,但是这也只是极小的可能,很大的可能是我抱上了你国舅爷的大腿,从此飞黄腾达也说不定,可得罪了漕帮,以后这长江上头,我哪里还敢坐船?我不怕漕帮派几个水鬼凿我的船么,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喊冤也只能去地府阎罗王跟前喊了,你还拿人家没辙,因为没证据。
大明有时候还真就这么奇怪,哪怕你知道他坏的头上长疮脚板流脓,没证据,就奈何不了人家,所以,明末很多话本,都有讲官员到任,设计陷害那些本地无法无天的恶霸,拿到证据,这才动手,顿时还百姓朗朗晴天,读起来固然爽快,可仔细一寻思,未免还是官本位,民煮朋友未免要抨击。
而曹鸳鸯被他豪气的话语吓着了,套一句俗话,就是乖官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四散,曹大家是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被人拿刀威逼了去走穴的偶像,正在这灰暗的时候,发现自己以前暗暗喜欢的小男人原来是太子党,然后很纨绔地说'谁敢搞你,我搞死他'……大抵就是这么个状况了,作为一个感性的女人,她首先是感动,愣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乖官的手腕,使劲儿一阵摇头,道:“姐姐不值当你这么做……”说着,眼泪水就在眼眶里头打转儿。
她说的是不值当,而不是你不要去,所以说,名妓和家里头的女人毕竟是有区别的,家中女人,看你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第一反应肯定是不行,你不能去,但名妓么,说话方式终归不一样的。
听她这么一说,乖官也不傻,顿时就晓得,里头有误会,但是,他更不是傻的去解释的男人,你要一解释,岂不是更加尴尬了。
还是韩泽青没忍住,“国舅爷,这……真是不妥,漕帮虽然是下九流的帮会,下官也不大瞧得起这些粗俗的汉子,可漕帮势大。”他也用了一个'势大'这个词,乖官顿时就一惊了,这个可是太仓知州,刚才孙应龙讲扬州知府要给漕帮帮主面子,那毕竟是话中形容,瞧不见,未必当真,可如今太仓知州就在眼前,也这么说,那,肯定就是真的势大了。
韩泽青继续说道:“长江两岸,仰漕帮鼻息讨生活的不知凡凡,说个难听的,下官要回安庆老家,估计坐的船,也是漕帮的,万一漕帮说,船在江中触礁沉没……”
他是文人,说话自然是七拐八绕的,不过乖官也是,顿时就听懂了,这话意思是说,得罪了漕帮,就算是他五品官,人家在江中把船一凿,毁尸灭迹,你又能怎么地?
文人对流氓大抵都有些忌惮的,也就是俗话说的好鞋不踩狗屎。
这时候,乖官彻底明白了,感情,是自己会错意思,同样的,自己说的话,别人也会错了意思。
可这时候反悔,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