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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既便如此,沿海诸卫那也不是区区漕帮能比拟的,这个时候的大明沿海军卫的实力,完全可以去把南洋诸岛都给霸占下来,只是中国历来都是内陆国家,对海洋有着天然的不屑,说个难听的,白送给大明,朝廷都觉得碍事,才不要呢!
等后来所谓万历三大征,一打仗如水一般使银子,把国库都搬空了,别的不说,只说远征朝鲜大战平秀吉,朝鲜都被灭国了,我天朝帮他打仗,你该掏银子罢!结果军费是天朝老大哥自掏腰包,至于决定谁做的,内阁,诸公认为我堂堂天朝,礼仪之邦,为藩属国复国那是理所当然,怎么能要银子呢!
打完仗万历一看,国库快跑老鼠了,就下旨允许平民开矿,指望征收矿税充实国库,内阁诸公又认为朝廷不能与民争利,言官们拼命上书,对万历是破口大骂,说'陛下有病,病在好货利',等于民间骂人'卧槽泥马勒戈壁,你个守财奴就认得钱'。
这时候万历真穷疯了,听人说吕宋有金山,派了人过去,结果西班牙以为大明垂涎菲律宾,一不做二不休,先拿当地华人开刀,杀了两万多户,可万历这时候是真没银子了,若不然何必巴巴跑到菲律宾去找金山,只能下旨申斥'嶷等欺诳朝廷,生衅海外,致二万商民尽膏锋刃,损威辱国,死有余辜'把造谣说吕宋有金山的给枭首示众,可的确没钱出去打仗了。
后世把这屎盆子扣在万历的头上,何其冤枉,至于内阁的阁老们,史书上都写着呢!都是有大本事大学问的人啊!都是好人,只有皇帝是坏蛋。
所以董其昌认为朝廷衮衮诸公脑子进水,眼光还不抵大头,都是些肯吃亏却不愿意占便宜的伪君子,治国乃是圣贤事,难道只是喊两声'不与民争利'就能治好的么!诸公未必不明白,只是都甘愿当缩头乌龟,搞无为之治,'平日袖手谈心姓,临危一死报君王',个人道德修养或许不错,对国家而言却是最大的祸害,可称之寄生虫。
总之,这时候是万历十一年,乖官的铁甲船和船上水手都是全地球也排的上号的,至于漕帮,完全可以视之为犬豕,一个依靠跑运河生存的帮会跟一个国家的海军比,岂不是笑话么!
那船老大一边跑一边扯着嗓门喊手下水手升帆转舵,可这船也是五百料的大船,岂是说动就能动的,而铁甲船业已破浪而来。
徐文茂眼睁睁看着铁甲船就这么压过来,为首的就是乖官的座舰,两千料,远远看着还不觉的,真到了近前才觉得庞大,这平底沙船业已让了半个船身位,终究没躲得过去,铁甲船的黑影把半个船身都笼罩了进去。
有几个忠心的清客急得拉徐文茂就跑,可船在江上,能跑到哪儿去,十数人仓惶跑到船尾,突然感觉船体一震,顿时站立不住就跌倒在甲板上,耳中听到船体龙骨咯咯之声,简直像是催命的牛头马面。
“小国公,快跳过来。”徐文茂眼神呆滞,突然就听到有人大喊,勉强转头看去,却是船老大和几个水手驶着一艘小船,正站在船上拼命冲他招手。
呻吟了一声,他还有精力骂了一句,“你个王八蛋,居然先爷们之前就跑了……”正骂着,只听咔嚓一声巨大的响,船身又是一震,吓得他赶紧把刚猫腰的身子又完全匍匐在甲板上头,这个姿势可称之为五体投地。
那船老大在小船上头焦急,“小国公,您倒是跳啊!马大人跳下来了,牛大人跳下来了,朱大人也跳下来了,小国公,您是我亲爹,您跳啊!再不跳来不及了。”
他们这五百料的船为了要在江上打横,平底船打横,若是兜风,很可能吹翻掉,故此船上装着石头压舱,而且这石头是从南京城现拉出来的石材,可不是那些什么碎石块,也就是说,这船一旦解体,直接会沉到江底,到时候形成漩涡,把人给卷进去,就要到龙王爷那里去报道了。
那些跳到小船上头的清客们也高声喊,徐文茂双腿打颤儿,摇了摇牙,手在甲板上一按,乌龟跃水一般就跳了出去,那小船上头船老大赶紧和另外一个水手伸手去接,被徐文茂的身体压得噗咚倒在船里头,整个船也剧烈地晃了起来,把那些清客晃得脸色发白,赶紧蹲下,双手死死抓住小船的船舷。
“快快快,快划。”那船老大不顾自己被徐文茂压在身下,赶紧对那些水手大声嚷嚷,那些漕帮水夫顿时咬紧了牙关,拼命划动手上的长浆,往最先开始让出航道的那些船而去,等徐文茂惊魂未定被人拽上一艘四百料的大船,还没站稳,就听见人群惊呼,转身看去,自己原本乘坐的那艘船船尾高翘,整个船头都没进水中。
这时候崇明岛都还没形成,长江泥沙淤积要比五百年后好的多,故此乖官那两千料的大船能驶进长江口,不过若是史载的那种四千料大船,能不能进来就有点悬乎了。
他的铁甲船直接把漕帮的平底沙船给撞沉,实际上撞的时候他也在自己船上配备了水手,若是徐文茂掉下江里头,肯定要派人去救的,撞沉人家的船是一回事,可把人家淹死,事情可就大条了,所以说在船上瞧见徐文茂从那小船上头爬上一艘大船,他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的。
十艘铁甲船横冲直撞闯过去,大约撞沉了三艘漕帮的船,由于漕帮的船只都装了石材,这些船只无一例外都是船头冲下沉下去了,在水面上露出半截船屁股,怎么看怎么违和,董其昌忍不住就大笑,“凤璋,你这可是狠狠一巴掌扇了人家的脸面,我估计,等进城以后,那徐国公说不准要气得装病。”
乖官站在艚楼上看着两岸的船只,闻言就笑了笑,他到南京,这徐国公府肯定是要拜访的,不管如何人家可是南方勋贵之首,至于今儿这事情,咱可以装傻卖萌,装不知道,到时候就说'啊!那是徐国公的弟弟,在下完全不知啊!'
他把这话说给董其昌听,董其昌不禁摇头好笑,这不是故意上门抽人家的脸么!不过,他想了想,装不知道倒也不错,一入官场,这脸皮么,最好还是不要了为妙,若不然很多事情就不太好办了,所以说装傻虽然略嫌有些不要脸,却也是个办法。
至于沉船堵塞航道,这事情,就让应天府尹去伤脑筋罢!
“如今应天府尹是谁?”乖官随口就问道,旁边有锦衣卫抢着拍马屁,正是王启年,“国舅爷,您忘记了,太仓王世贞啊!前些天在太仓咱们还骂他沽名钓誉,和王衡王榜眼一丘之貉来着……”
乖官顿时就想起来了,王世贞,后世绰号文坛盟主,王锡爵家自称是太原王氏一脉,而王世贞则号称自家是琅琊王氏一脉,他老爹王忬因为滦河失事被追究责任,死于狱中,这要在后世,其实很正常,如此重大安全事故,主要官员肯定有责任,可当时法办他老爹王忬的恰好是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贪官、大歼臣严嵩,于是,他老爹就成了英雄了。
按照'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混蛋'的理论来说的话,王世贞是个英雄兼狗熊的人物,尽管他是明朝后七子的领袖,独掌文坛二十年,还编过著名的戏曲《鸣凤记》,用后世说法是揭露严嵩专权祸国,赞扬主角不畏权贵不畏牺牲的大无畏精神,可这种说法未免太主旋律,实际上,严嵩和他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理由仅仅这么简单。
“王元美文采斐然,不过治政手段却一般的很。”董其昌给出的评价却是很中肯的,他几次被贬官,都是因为得罪了张居正,只看这个理由,似乎很清高,不畏权贵,精神很可嘉啊!
可他为何得罪张居正呢!'数奏陈屯田、戍守、兵食事宜,咸切大计',一个文官,还是以文采斐然扬名天下的文官,家中数代诗书,偏要奏兵事,而当时张居正手下,谭纶和戚继光并称'谭戚',两个都是名将,换了你是张居正,你会搭理这个人么?肯定也是来一句腐儒,然后把奏折不屑地丢到一边。
这些事情,朝廷邸报上头都有登的,虽然邸报不会如后世报纸一般把话掰开揉碎告诉你,但是董其昌是什么人,自然是能够从邸报中读出事情真正原因的,故此对王世贞评价一般,说实话这个评价已经很高了,按照他爹的路数,他属于那种说起来头头是道,写下来尖锐精妙,但是真去办实事,大抵要办砸掉,是典型的文人为官的路数。
不过既然进了南京城,这个人想必以后肯定要打交道的,乖官就笑笑,抛开脑后不谈,挥着扇子指着不远处石头城,意气风发道:“进城。”至于那个什么小国公,完全就是随手弹掉一个臭虫的感觉,根本不放到心上去。
第218章 太监的如夫人路线
等乖官下船进城,那南京守备太监牧九笑盈盈来迎,乖官一边和老太监打哈哈,一边肚子里头骂这老太监也是个没卵子的货,你堂堂南京守备太监,我在江上被堵你不知道?这时候倒来卖好。
牧九谈笑风生,似乎完全不知情,果然就如董其昌所说那般,要当官,尤其当大官,就不能要脸,牧九公深得不要脸的精髓,笑着请国舅爷吃饭,说身为地主,怎么也得让咱请上一回,咱在望江楼业已摆下宴席,只等国舅爷赏脸了。
这官场酒席,不说也罢!倒是后来牧九送了乖官一套前后五进的大宅子,乖官也不跟他客气,欣然笑纳了,这老太监的钱来路也不正,拿了也是心安理得,老太监见他收了礼,笑得菊花灿烂,倒是宾主俱欢。
只是等乖官前去看宅子,一瞧之下,却是目瞪口呆,大骂老太监缺德,你送宅子送哪儿的不好,非要送王府巷的宅子,正好和徐国公做邻居。
其实乖官倒是冤枉了老太监,这送宅子也有讲究,像是乖官的身份,那是皇亲,你要送偏远地势的宅子肯定不行,要送六部官儿扎堆的地势也不行,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惹人闲话,那就只能送勋贵扎堆的地方了,和徐国公毗邻而居,在南京那是一等一的好去处,有钱你也买不到这宅子。
至于刚发生的矛盾,说实话在老太监看来,也不过小事,混迹官场,讲究个喜怒不形于色,今天是敌人,明天也可以做朋友,张居正和冯保怎么认识的?不也是从对手开始结识的么,可后来却是整整十数年的铁杆。
可乖官毕竟不酝官场规矩,在他看来,堂而皇之住到人家隔壁来,明显是抽人脸嘛!还是董其昌笑着解惑,这宅子好,想必徐国公知道了,也会欣然拜访。
他把其中道理和乖官一说,乖官这才恍然大悟,没法子,虽然比普通人多二十多年的记忆,到底前世是宅男,不懂这些弯弯绕,听董其昌一说,才知道老太监用心良苦,不过,牧九短短半日间就能找到这等宅子送给自己……倒是让他对权势有了更深的理解,到底是南京守备太监,长的白净净像个阿婆,逢人先笑三分,完全看不出位高权重来,可顷刻间有这等决断,办事又效率,倒是不可小视,真是手眼通天。
老太监送宅子,自然是连仆奴都是一并奉送的,那管家以前是户部左侍郎家的,主人因犯了事,被老太监买下,一直放在那儿没用,突然就被告知连同仆奴一起送给了国舅爷,心中未免忐忑,也不知新主子脾性如何。
等到第二天乖官大张旗鼓带人住了进来,这管家和一众仆奴对国舅爷的排场真是目瞪口呆,不过随即却是大喜,所谓水涨船高,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的态度,像是郑家的马夫王虎,在国丈身边效力也不过一年还不到,可如今的日子,说个难听的拿七品官儿来也不换的,做一个上头全是婆婆的七品芝麻小官,哪儿有在国丈跟前听差舒服,只需把国丈伺候舒坦了就行,碰上宁波府尊,也要笑着对他王虎点一点头,七品官儿很大么?宁波府会笑着对你点头么?
像是这等卖身为奴的和普通市井百姓的想法完全是两样的,就像后世文学作品描写的那般,哪怕把脑袋后面的辫子剪了,可心里面那根辫子没剪,依然是奴才相。
故此,这些人兴高采烈,都为自己有了新主子高兴,何况这小国舅玉石琳琅风采卓然,瞧了就先舒坦,哪儿像是前面那个,脑满肠肥,一看就是个贪官,和别人家仆役一起聊天说话的时候都没底气,他们这种心理,就像是女人在朋友面前炫耀男朋友一般,总要比一比,谁家主子更好,你说你家的进士老爷文采高,我说我家的勋贵老爷气度好,他说他家的是户部侍郎,别人一听,先要唾弃,户部全是蛀虫,你家主子肯定是个大贪官,我等不屑与你为伍。
大明人做二奶姨太太甚至做奴才也都理直气壮,社会风气如此,不过好歹也是讲脸面的,不像后世,女大学生伴个又黑又胖的山西煤老板做小鸟依人状,大明讲究个主择奴,奴亦择主,你要破落了,也别怪家中奴仆四散而去不讲交情,但是你发达的时候,也不会奴仆跪在跟前阿谀,这年月的奴仆都是专业人才,像是那些进士老爷的长随,一个个精通文案,平日能帮老爷办公务的,勋贵家的仆奴放出去也是做大买卖,赚钱一等一的手段。
即便那些丫鬟侍女,也精通女红甚至还要粗通文墨,说个难听的,后世女大学生穿越过来,连丫鬟都不合格,而且这些丫鬟侍女们绝对不会对山西煤老板做小鸟依人状,她们要么宁为贫家妻不为富家妾,嫁出府去,要么干脆喜鹊攀高枝,勾心斗角往上爬要做姨奶奶,日后要生出个把儿子,说不定还能母凭子贵。
至于为了钱没名没分做小鸟依人状,人家丢不起那个人,那是私窠子才做的事情,何谓私窠子,没有官方经营许可的妓女。
故此,这帮仆奴欣然雀跃,都为自己有了主子高兴,乖官如今也晓得些收买人心的手段,给仆奴们训话,未语先笑,每人先发两个月的月钱,把个仆奴们欢喜得连声说主子公侯万代,国舅而封侯在大明也是有先例的。
董其昌当仁不让,亲自动手写了匾额,下面人就拿了往门口一挂,从此这宅子姓郑了。
果然如董其昌分析的那般,第三天,当代徐国公亲自来道贺,附上了不菲的贺礼,其中一串二十四颗珍珠手链尤为珍贵,颗颗小指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