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道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让人把老夫人最喜欢的两只狗给炖成了一锅狗肉,并且对钟知府道,此后绝不得养狗,至于老夫人日后发现自己的爱犬被人吃了会如何,老道可就管不着了。
钟知府钦佩老道的本事,这时代读书人讲究一个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他老母亲多年的病更是让他饱读医书,说实话比一般的郎中手段或许还高明一些,何况老母亲的病还需要慢慢调理,故此诚心请老道在府里多住些曰子好早晚请教,老道瞧他心诚,也就暂住在苏州知府府上。
这些时日老道在苏州府名气当真不小,钟知府怕老道累着,还专门私下吩咐了府中下人,若不相干的人便不要去打搅邓神医了,不过,苏州巡抚派人来,这自然不能拦着,老道一听,是有人行刺国舅,却伤了国舅身边的侍婢,当即就挎着箱子直奔巡抚衙门,他跟国丈府有那份交情,何况论辈分乖官还得叫他一声师伯呢!
到了梁文儒官署,老道直奔后院,而这时候梁文儒府邸一阵鸡飞狗跳,一个个忙做一团,甚至白事都私下预备起来,若救不回来,这就要用上。
作为苏松巡抚,梁文儒手下是管着地方太医院的,这时代医院基本都挂在军卫名下,也就等于后世武警医院解放军医院什么的,这时候已经有太医院的郎中在房里头,两个郎中俱都一脸愁苦,有一个低声哀求梁文儒道:“巡抚大人,那位姑娘失血太多,怕是……”
梁文儒眼睑抽动,怕惊到里头的国舅爷,压低了嗓子拽住那郎中,“混账,平日本官好生养着你们,你等俸禄一分银子也不缺,这时候居然说这般话。”
“人力有时而尽。”被梁文儒拽住的郎中哭丧着脸,“大人,医者父母心,不是我们不尽力啊!实在是那一刀太狠,刺的太深……”
正说着,邓老道来了,梁文儒大喜,“邓神医,来得正好。”
老道到了里间,乖官一瞧,顿时跳了起来,原本铁青的脸色也恢复了些红润,一把拽住老道,老道活了多少年,又是在江湖上往来,各色人物见过不知道凡凡,心急欲焚的患者家属更是多不胜数,当下柔声就先安慰他,“我老道的本事你还放心不过么?即便到了阎王爷手上,我也能拉回来。”
这话,换别人老道绝不会说的,不过跟国丈家往来也不是一两次了,故此老道安慰乖官,把他骗了出去,这才进了幔帐挂起来的里间。
这一进去,就是整整五个时辰,等出来的时候,亏得老道数十年打坐养气的功夫,脸色也极为疲倦,别说他一个老道,打下手的精细丫头都换了几拨了,一来血腥冲人,二来亲眼瞧着老道开肠破肚,吓也吓得腿肚子发软,至于几个从旁协助的郎中,也都是累得跟狗似的,不过这几个郎中这时候看老道,那真是跟活神仙差不多,纷纷打定主意,等这间事了,一定要早晚请益。
这时候,国舅爷遇刺在苏州府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巡抚衙门被昆仑奴卫队和早合少女队给围得水泄不通,苍蝇也进不去一只,乖官看见老道出来,腾一下站了起来。
老道脸色苍白得很,笑了笑,“无妨,总算是从阎王爷那儿讨了一条命回来,只是,伤了胞宫,日后怕不能生养了。”
乖官欢喜得眼发花,身子都摇晃了下,“师伯,大恩不言谢……”至于什么伤了胞宫不能生养,哪里还会在意。
被乖官握住双手一副'我代表党和人民感谢您'一阵儿摇晃的老道连连道:“好了好了,国舅,再晃老道就要被你晃得去见阎王爷了。”
乖官这才讪讪一笑,放开老道的手,看着旁边那些人,心里头极为欢喜,每人赏银子那是不可少的,然后才被梁文儒劝请,就在府上休息。
对于国舅爷暂时住在官署,老梁心里头乐开了花,心说祸福旦夕果然不假,这般和国舅爷拉近关系的机会可真是不多。而这时候,那些纷纷赶来的商人们等不及,这耽搁一天下来,银子不银子的另说,万一那宁波码头的财货突然被那位九州都统使全部半价卖光了,那怎么办?
故此,巡抚衙门热闹得门庭若市,但乖官坚持不见任何人,那些商人甚至一些功名在身的,无不破口大骂,只是,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昆仑奴堵在巡抚官署后门,想进也进不去,你要硬闯,国舅被刺如今天下皆知,人家扣你一个图谋刺杀国舅的帽子,打死了上哪儿喊冤去。
到第六天,梁文儒府上来贵客了,德妃娘娘的嫡亲姨母,皇封诰命一品夫人艾梅娘,带着七仙女,到了苏州,梁文儒喜欢得差一点昏厥过去,忙不迭摆出仪仗欢迎。
见到乖官,艾梅娘一把搂住他,眼泪水儿顿时就扑哧扑哧下来了,“乖官,你可把姨母给吓死了。”若依若常也扑过来,大表哥哥大表哥哥地叫,一左一右抱住他,弄得乖官满脸涨红,“姨母,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好一阵子,艾梅娘这才止住了眼泪水,“你爹得知你在苏州遇刺,吓得魂飞魄散,当天晚上就白了几根头发,不过如今他也晓得自己身份不同,何况又要帮那位九州都统使坐镇宁波……”说着,姨奶奶忍不住就白了自家姨侄一眼,乖官顿时讪讪然,谁让他年纪屁大一点儿,侧室夫人一大堆,姨娘心里头有些怨气,那也是正常的。
两人说了会话,艾梅娘这才道:“你单叔这次也过来了,正在外头呢!”乖官大喜,顿时就奔了出去,后面艾梅娘忍不住摇头,不过,姨侄重情义,她也是喜欢的,日后即便身边女人再多,想必不会亏待若依若常罢!想到这儿,看看自己这些女儿,心里头忍不住就叹气。
奔到外面,看见长身而立的单赤霞正在陪梁文儒说话,他一把扑过去,“单叔,可想死乖官了。”就抱住了单赤霞,单老爷明显不习惯乖官这般装乖卖萌,脸上有些尴尬,旁边梁巡抚瞧见,更是觉得国舅重情义,摸着胡子就微笑。
第250章 张千户,你脸面大似屁股啊
由于莉雅伤势太重,不好转桓,一时半会儿是离开不了巡抚官署了,但艾梅娘如今身份清贵,是万历帝御笔皇封的一品诰命,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住在梁文儒巡抚官署,还是天方妙手吴家把拙政园腾了出来,给诰命夫人下榻,乖官自然是承了吴家的情,这吴家在苏州不显山不露水,但妙手天工,举凡各等豪奢家具包括设计园林等等都有涉猎,至于兵部专供之千里镜,那倒不靠来赚钱,纯就是赚名气的,如今拙政园就是吴家名下。
拙政园原本是嘉靖年御史王献夫的园子,设计者更是赫赫有名的'吴中四才子''吴门四大家'之一的文征明,取义'灌园鬻蔬,以供朝夕之膳……是亦拙者之为政也'之意,不过这在乖官看来,真是扯淡扯到蛋,花了整整十六年时间建的园子,就为了省俩小钱种菜浇菜,做婊子立牌坊到这等地步,当真是鬼都不信,活该王献夫的儿子跟人赌钱一夜就把园子输掉,你不是要灌园鬻蔬么?那就让你儿子输光屁股回乡下灌园鬻蔬去,正好遂你的心愿,想必在地下也瞑目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乖官让其姨母住在拙政园,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想出人头地这本没错,错的只是一边锦衣玉食一边要代表人民代表百姓的,乖官自觉自己代表不了百姓,要代表也只能代表自家姐夫万历,从他得知姐姐是德妃就有这个觉悟了,那住拙政园自然无可厚非,他是国舅爷郑国蕃,不是御史道郑国蕃。
诰命夫人一下榻拙政园,无数乡宦官绅家眷便来求见,正是夫人路线,只是,连接数天,那些权贵骇然发现,这位一品诰命夫人举止端庄合乎朝廷礼法,说话更是滴水不漏,任何口风都探不到,话说,艾梅娘生在长在京师,后来又嫁给王珏,公爹怎么说也是做过一任礼部仪制司,虽然只是六品小官,在京师屁都不算,可架不住这官职是礼部官儿,又是专门负责教习驸马礼仪的,嫁到这样的家庭为媳,艾梅娘这些年早就锻炼出来了,话说乖官那位姨夫王珏虽然是卖妻求荣无耻得紧,可做事也算有方寸的,别的不说,在宁波干收税工作干的还是挺出色的。
而这时候扬州冤大头们也开始组团前往宁波,眼看着各种有资格的商家都在前往宁波进行拍卖,那些想进来分一杯羹的人抓心挠肺,急啊!不过,有一位着急的人为众人做了榜样,随即大伙儿就冷静了下来,这位国舅爷可不是一般人,稳住,千万稳住,那宁波码头上的财货价值连城,即便南京九边商行和扬州一些走狗屎运的土财老冒往宁波去,也吃不下那么多货,这郑国舅虽然年轻,办事鲁莽,可做下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事后看去,无一不是拿捏得极好,将将到边儿,扇了你的脸还让你没地儿喊冤,若说这样的人会意气用事,把所有的商人都得罪了,这不大可能,别的不说,他不是让那扬州府一些花钱的冤大头往宁波去了么!
有人这么一分析,这时代,商人之间没有秘密,只看你有没有那么大的本钱,其余的商家顿时很快都明白了,仔细一想,是这个理儿,估摸着,那位国舅爷很快就要把第二次超级女声搬出来,咱们到时候掏银子就是了,一万两虽多,可对于那一船一船的生丝、生药、绸缎、西洋糖来说,那又是九牛一毛了。
宁波颜船主有一句名言,只要银子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这是他颜家祖上传下来的,做商人坐大到一定的地步,虽不一定能总结出这句话,但道理大抵就是这么个道理,能花银子解决的问题,何苦挖空心思去寻思别的办法呢!之前大家焦急,无非被那宁波码头敌国的财货给迷惑住了。
那位提醒了众人的家伙到底是谁呢!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张鲸张公公的侄子张彪,身居东厂掌刑千户,可谓位高权重。
这位张彪张千户此次前来苏州,其实就是张鲸垂涎乖官手上的银子,但他自然不好明目张胆地敲诈,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去敲诈郑国舅,但是,张鲸认为自己有资格去分润分润,就让自家侄子张彪前往苏州,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你此去,记住,是在国舅跟前差遣,莫要拿大,误了大事咱家也保不住你。
张鲸为何认为自己也有资格分润呢!因为张鲸兼管内库供用库,也就是说,他掌管着皇帝半个钱袋子,自然就觉得有资格去分润一二。
持心而论张鲸此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但凡能折腾到东厂督公的位置上的人,那绝对不可能是笨蛋,所谓大英雄难保妻贤子孝,何况他没卵子的太监的侄子,张彪这个东厂掌刑千户,权势滔天,非要打个比方的话,东厂掌刑千户相当于后世军统局副局长,而乖官的都督佥事,听起来好听,顶多等于委员长侍从室的中将高参,这高下,顿时立判。
或许有看官要问,乖官不是国舅么!张彪给他两个胆子,敢动国舅?智商太低了罢?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武清侯了,李太后的老爹武清侯家的孙女儿,和张彪定了亲,也就是说,张彪亦是皇亲。
武清侯可不是啥好鸟,万历五年的时候,出过一桩大事,史载'皇亲武清伯李伟使家人揽纳布花,多所乾没,军士大哗,内使以闻,上命取布一匹验之,不堪。上即谒太后言状,太后怒甚,遣谕内阁:尽法处治,吾不私外家',这要白话解释下,等于武清侯担任着总后勤部部长的位置,让自家以次充好,闹得天下当兵的大骂……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从那以后,李太后便不许李家参与朝廷的事情,不过,武清伯李伟进了一级,为武清侯,大明文人的习俗,你不来插手,那你就是好人了,故此颇多文臣结交武清侯家,甚至在史书上留下了'李武清犹一木朴老佣,见士大夫谨畏不敢作威'的记述,今年开春,李伟病逝,爵位被李刚承嗣,而和张彪定亲的就是武清侯李刚的一个女儿。
武清侯李刚和当今慈圣皇太后可是嫡亲姐弟,此外,老二李文为左都督,老三李进却是御马监太监,没错,这位净身入宫,服侍嫡亲姐姐去了,所以,武清侯家并不因为没掌权而窘迫,甚至豪奢更甚,御马监大太监,光是这个位置就够炙手可热了,何况这位御马监大太监还是李太后的亲弟弟。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张鲸才得以和武清侯家结亲,那位和张彪定亲的女孩,过继给了老三李进,两太监玩哥俩好,结成了亲家。
叔叔是东厂掌印太监,岳丈李进是御马监掌印太监,还一个岳丈李刚是武清侯爷,岳丈的姐姐是李太后,你说,张彪的后台硬不硬!
所以,他本来听手下档头杨俊卿说自家东厂一个番子不知道和郑国舅有甚仇恨,居然是混进咱们东厂的,结果行刺国舅,他觉得这的确有些理亏,一时间就没去寻郑国蕃去分润分润。
可是,过了好些天了,他一看这郑国舅没动静,就忍不住了,本来张鲸吩咐他是到都督佥事郑国蕃跟前差遣,在张鲸想来,郑国舅不会那么不明事理,当真就敢把他侄子差遣来差遣去,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可却没想到,自家侄子根本没打算被差遣,在张彪看来,不过一个国舅罢了,凭啥我得听他差遣,故此当日才派出杨俊卿去寻乖官,那是自己拿捏身份,根本不屑亲自去见郑国舅。
不过,这些天等下来,他坐不住了,当即就带着十数个东厂番子,直奔巡抚衙门。
正好乖官带着若依若常逛街,一手牵一个,粉妆玉琢一般,每人手上拿个晶莹剔透糖葫芦,走两步就去舔一舔,粉嫩可喜,爱煞了人,不过乖官这时候也不敢大意了,不但腰间配着村正,身后更是跟着几十个早合少女队。
牵着若依若常的乖官就在青天巷口儿碰到了张彪,那杨俊卿瞧见乖官,赶紧对自家掌刑千户咬耳朵道:“千户爷,那个牵着两个小姑娘的就是郑国舅了。”
张彪一听,顿时就快步走了上去,拦在了乖官跟前,挑了挑眉毛,笑了两声,道:“莫不是郑国舅?在下东厂掌刑千户张彪,有礼了。”说着抱了个拳,全然不把乖官的正二品都督佥事的职位当一回事,对他抱一抱拳,说白了还是因为国舅的身份。
乖官一愣,不过他对东厂这时候可没什么好感,泥马,若不是东厂,那路娄维能如此行刺我么?莉雅自然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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