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让德妃不但没消气反而更生气了,合辙本宫说话都不管用了?
冷冷哼了一声,德妃站起身来,道:“这次饶了你,明儿你就去酒醋面局报道罢!以后,宫里头的大蒜瓣全归你管了。”说着扭身就出了暖阁,连万历在她后面叫了数声也没搭理。
瞧着爱妃气冲冲出去,万历也是有股子邪火窜了上来,有气没地儿发泄,一脚把池长轩踹翻在地,“混账行子,你爬那么快干什么?怎么没打死你。”
这时候池长轩才反应过来,当下后悔得要死,抬手就给自己两个嘴巴子,然后匍匐在地,“皇上,奴婢……奴婢……”
“给朕滚。”万历怒吼道。
从都知监掌印太监到酒醋面局管大蒜瓣的太监,虽然都是二十四衙门之一,可两厢却判若云泥的,不异于从云端打落了凡间。
池公公自然不甘心,挣扎着又去求干爹张鲸,而张鲸瞧见池长轩跪在跟前,犹自不敢相信,这,这未免来的也太快了罢!当真是有仇不过夜,德妃娘娘的睚眦必报比我们这些无根的人还狠啊!
他却不想想,朝廷百官说,得罪谁也别得罪太监,而太监只不过是像女人罢了,可德妃那就是一个女人,你当着一个女人的老公的面,亲自给她的弟弟下眼药,她能不恨你么?你还指着她有仇过夜?做梦罢!太监的睚眦必报在女人跟前屁都不是,女人有仇不过夜,甚至都等不到转一个身。
一时间,东厂督公那个窝火啊!池长轩还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老祖宗都没护得住儿子,干爹,干爹,救救儿子罢!儿子要是去酒醋面局管大蒜瓣,那也不用活了……”
上去一脚把池长轩踹翻在地,张鲸犹自不解气,拎着袍子抬脚又在他身上一阵儿踹,“不争气的混账东西,怎么二十板子也没打死你,咱家叫你爬得快,叫你爬。”池长轩抱着头尖声喊:“干爹,干爹,饶了儿子……”
踹了十数下,张鲸直感觉到心头狂跳,抖抖索索转身去端起炕上炕桌上的茶来,一口喝下肚子去,闭起眼睛大口喘了一会子气,这才舒坦了些,把茶盏放在炕桌上头,转身一屁股坐在炕上,叹了一口气,“哎!起来罢!说起来,也怪干爹我,太大意了,听说张彪那混小子被国舅爷给打了,忍不住翻膈气儿,在皇上跟前说了小话儿,说到底,还是张彪这混蛋小子……”他说着狠狠捏拳在炕桌上捶了一下,茶盏砰一声跳了起来,茶杯落在托盘外头,在炕桌上打了几个转,茶水残渣弄得桌上全是的。
池长轩一翻身起来,膝行了数步到了炕前,抽泣道:“干爹,都是儿子没用,儿子办事不力。”
“算啦!”张鲸叹气,“这也不能全怪你,德妃这一手,好生厉害,借口找的也好,真是叫人无话可说,起来罢!干爹给你上点药。”
皇城内太监们的关系很畸形,尤其是这种小太监进宫后拜在大太监门下,关系和父子一般,但是这父子关系又是建立在利益和利用上头,大多数大太监会在一堆干儿子里头挑出最能干的,培养了接自己的位置,大太监们虽然权势滔天,可自古以来,权势太监没多少有善终的,那么,他们要想老了有个善终,那就必须不遗余力培养看重的干儿子,可是,大太监干儿子众多,不可能全部培养出来,最后导致门下干儿子们的关系就和养蛊差不多,互噬,瞧谁心机更重,手段更狠,但是,这偏生又还得有个度,不然,大太监会认为你太狠毒,也不敢培养你,这其中轻重拿捏就很关键。
池长轩在张鲸的干儿子当中就胜在忠心,若论机灵劲儿,还真不是最出挑儿的。
趴在炕上,池公公只觉得屁股上头一顿清凉,一时间,泪水哗哗就往下流,“呜呜……都是儿子没用,不但不能帮上干爹,还给干爹……”
由于太监们办差事也常常被打,导致太监们的伤药极其有效果,若说名声,伤药名气最大的是少林寺的伤药,可若说效果,还真是太监们当中流传的伤药最灵验。
“你啊!先去酒醋面局待着,干爹如今也不好替你开口。”张鲸一只手扣了油膏在池长轩的屁股上头抹着,一边抹一边就道:“你在皇上跟前当差也不少时候了,皇上也会惦记着你的情份的,只是眼下德妃娘娘正在气头上,得过一阵子,德妃娘娘气消了,不需要干爹开口,皇上也会想起你的……一动不如一静,哎!这理儿,还是方才干爹踹你的时候才想明白,干爹就是太冲动了,冒冒失失在皇上跟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却是把德妃娘娘得罪狠了,你这是替干爹受的罪过呀!”
若是有外头人瞧见这一幕,任谁也不敢相信,这个说话充满慈爱的老太监居然是权柄赫然的东厂督公,所以说这天下没有绝对的坏人。
池公公听了张鲸的话,老老实实去酒醋面局报道,只是,他万没料到,这酒醋面局的条件这么艰苦,酒醋面局拿总儿的太监更是一点好脸色都没给他,直接带他到了一间堆满了大蒜的屋子里头,懒洋洋道:“就这儿了,池公公,请罢!”
池长轩一看屋子里头堆积的大蒜,死的心都有了,尤其是大蒜堆积发烂以后那一股子味道,那真是难以形容,他忍不住道:“就在这儿?遂公公,不能换个地儿么!”
那酒醋面局的掌总太监遂良从遂公公满脸横肉,不亏是吃拿卡要酒醋面的头头,当真肥头大耳得紧'。 ',听了池长轩的话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池公公,您以为您还是都知监的头儿呢?告诉你,如今你是咱家手下,咱家一句话,让你死你就死,让你生你就生。”
池长轩好歹也是曾经的二十四衙门之一的头头儿,万岁跟前的亲近人,被眼前这肥头大耳的死太监一阵呵斥,脸上顿时挂不住,“遂公公,莫要欺人太甚,咱虽然不是都知监掌印太监了,可咱的干爹……”
“得得得。”遂良从没好气打断了他的话,讽刺道:“谁不知道哇!张鲸张公公嘛!那又怎么样?咱家也不是没根脚的,咱家干爹诚公那也是司礼监秉笔,咱怕你呀!嘿!还真不知死活,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酒醋面局?”
他冷笑了几声,扭转肥大的屁股就往门外走去,池长轩听了这话,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一伸手就拉住了遂良从,脸上顿时堆出了笑脸来,“遂公公,您……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说话间,两颗珍珠就从他手掌中塞了过去。
遂良从垂目一瞧手上两颗珍珠,宫里头的太监大多都是鉴宝专家,若能离开皇宫,混个当铺朝奉那是绝无问题的,瞧这两颗珍珠的个头和色泽,估摸着起码也得值个百把两银子,当下就把珍珠在手上颠了颠,随手塞进怀中,这才道:“嘿!既然你这么识趣,咱家也不妨告诉你,从今儿开始啊!你睡觉最好睁着眼睛,若不然,嘿嘿!”
他笑了两声,扭头就走,这一次却是去意坚决,再不肯多说一句,拿两颗珍珠,隐晦地透露一句话,这就是他的底线了,再多说,那就连自己都会落水,银子虽好,那也是要有命花才成。
池长轩背后汗毛根根竖起,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这遂良从虽然没把话说明白了,可他又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份上,自己是得罪谁才到了酒醋面局?那岂不分明就是说德妃娘娘要他的狗命么!
一时间,这间屋子阴森森的,他似乎已经想到了自己在这件屋子里头死在大蒜堆里头的惨样,浑身一颤,激灵灵就打了一个寒战,一颗心似乎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这时候,他恨不得立马儿跑去德妃娘娘跟前去求饶,可是,如今他不过是酒醋面局管大蒜瓣儿的太监,可不是都知监掌印太监,别说见德妃娘娘了,怕是连酒醋面局都出不去。
呆立了一会儿,他突然就转身出门,直往外头走,刚走到廊庑门口,就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给拦住了,为首一个太监皮笑肉不笑道:“池公公,这是要上哪儿啊?”
池长轩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赶紧从怀中摸出几锭成色十足的库府银子来,脸上堆笑道:“几位公公,咱……我干爹是张鲸张督公,这点银子几位公公拿着去耍几把银子……”
从池长轩手上拿过银子,为首那太监把银子在手上抛了抛,嘿然道:“不愧是管着内供用库的张鲸张公公的干儿子啊!连银子都是内库出来的十足官银……不过,池公公,咱们若是放了你,咱们的脑袋可就搬家了。”
池长轩闻言,嘴皮子忍不住哆嗦了起来,连连退了数步,“你……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了。”
“喊罢!这酒醋面局本来就没什么人,何况是堆大蒜的地儿,你喊破喉咙也没人的,哈哈哈哈!”几个太监狞笑着围了上来,为首那太监一把就把他按倒在地,几个人顿时扭手的扭手扭脚的扭脚,池长轩拼命挣扎,把地上扑棱起一阵儿灰尘来。
“拿宣纸沾水给他脸盖上……”
“……”
“试试,还有没有气儿!”
“嗯!把尸首扔大蒜堆里头,咱们走。”
没到晚间,原来的都知监池长轩公公在酒醋面局堆大蒜的屋子里头被大蒜味儿熏死了的消息就传遍宫中,张鲸听到了这消息,一屁股坐在了炕上,脸色惨白一片,这时候离他给国舅爷上眼药满打满算,还不足十二个时辰。
而这时候,乖官派孙应龙解到皇宫的一百万两银子也被送进了户部,解银子的太监对户部郎官说的很清楚,这是德妃娘娘亲自劝说万岁爷,说今年各地大旱,从内库拨给户部的银子,把户部欢喜的不行,给大明当这个家,那是极为不容易的,任谁瞧见进帐一百万两银子,都会脸上欢喜的。
万历自然也得到了池长轩'被大蒜熏死'的消息,先是怔了怔,接着忍不住苦笑,自言自语道:“哎!爱妃,你这眼里头揉不得沙子的脾气啊!朕,怎么说你才好。”
不过,这种事情显然还不够格让皇帝因此淡了对德妃的宠爱,故此,池长轩的死,甚至没能在皇宫内掀起一个泡沫来,就这么无声无息了,只有那些当日在暖阁当差知道原委的太监们,私底下偶尔议论几句,对于池公公,甚至连同情都说不上。
第261章 走马上任单赤霞
内阁收了德妃娘娘那一百万两银子,也知道投桃报李,把德妃娘娘暗示了好几次的事儿给办了,票拟了单赤霞老爷担任蓟镇参将的奏章,递到司礼监,很快就批了红,几位秉笔太监闲聊,就说起这位即将上任的蓟镇参将,觉得这位娘娘家人恐怕搞不定蓟镇那些骄兵悍将。
今年春天的时候,戚继光被朝廷无数御史拼命弹劾,当时就有山海关参将谷承功窜掇着一帮武将趁着万历祭陵的当口,赴蓟镇参拜戚继光,这着实是犯了忌讳的,武将不经兵部调动擅离职守参拜上司,这是想干什么?故此,原本朝野上下弹劾戚继光,万历还有些犹豫,虽然戚继光是张居正的人不假,但此人的确是当世名将,守蓟镇守得固若金汤,若能用,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这些骄兵悍将擅自离开防区去拜访戚继光,当真是叫万历大怒,这事儿,换哪个朝代都是容不下的事情,别说这是大明,即便是后世,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也绝对容不得发生这样的事情的,所以当时就注定了戚继光的悲剧。
不得不说,万历还是厚道,即便如此,当时万历也只是决定把戚继光调到辽东做总兵官,不过,这个想法他只是在早朝的时候提了提,后来就被别人给搅合了,此人便是宁远伯李成梁,在李成梁看来,辽东那是他的地盘,哪里容许戚继光去,故此使了银子喂了一个人,兵科都给事中张鼎思。
这兵科都给事中品阶不高,但权力极大,可以驳回兵部的命令,审查兵部的文件,并且还可以上书要求重新拟定圣旨,张鼎思得了李成梁的好处,就上书说了,戚继光在北方打鞑子师劳无功,结党倒是一把好手,别的不看,就看他在皇帝陛下步行前去祭天的当口儿还私下接见部下,其桀骜便可见一斑,这样的人,怎么能放到辽东去呢?他去了辽东怕要养贼自重了罢!不过,朝廷用人,当有雅量,戚继光么,打海战还是很有一手的,莫不如,让他去广东好了。
所以说,文人的笔那真是比武夫的刀要厉害多了,一张嘴便把戚继光在蓟镇多年鞑子不敢犯边的功劳说成了打鞑子师劳无功,你还不能说他是错,戚继光的确没砍多少鞑子的首级,当时有句俗话叫做'六科的嘴,婊子的毴',还真不是给六科脸上抹黑。
戚继光被调离,其实从那个时侯就已经定论了,只是戚继光在蓟镇多年,一时半会儿走不得罢了,故此拖到秋天,戚继光才被朝廷调离,轻装从简,只带着十数个亲兵离开了蓟镇往广东去了。
戚少保一走,这九边的骄兵悍将当真没一个压得住的,不过,兵部倒也不担心,粮饷全在兵部手上掐着,这些人再闹,能怎么样!
故此司礼监的秉笔们就认为,娘娘家人怕是压不住那些骄兵悍将,可这时候张诚张公公却撇嘴了,“你们说的原本是没错了,可你们晓得,这单赤霞单参将原本是什么人么?”
“那当然知道。”秉笔太监风抚雨放下手上的毛笔,双手互相扼腕,发出骨节嘎巴嘎巴的声音,“不就是以前戚继光手下的百户么,这个资历,未免太浅,何况十数年过去了,谁还记得一个百户。”
张诚冷哼了一声,“错,咱家告诉你们,这位单赤霞还有个名头,浙江兵剑法第一,如今整个江南军卫所练习的辛酉刀法就是他编撰的,当年的百户那也是真刀真枪硬生生从一个普通战兵砍出来的,你们以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百户,就能让德妃不遗余力去推?”
众人齐齐撮了撮牙花子,另外一位秉笔太监田无眠忍不住道:“即使如此,这十数年过去了……”
“十数年?咱家敢说一句,再过十年,这位的名气一样能镇住人,你们可晓得当初他砍过多少首级么?”张诚冷笑,随即竖起手指比了比,“这个数。”
嘶嘶,一片儿倒吸凉气的声音,风抚雨睁大了眼睛道:“六十个?这泥马,还是人么!”
张诚哈哈一笑,这时候便有一种优越感出来了,撇嘴不屑道:“六十个?错了,是六百多个。”
这个数字一报,当即把几个秉笔太监给雷得外焦里嫩,张诚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