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身边的公主们都是些聪慧的女子啊!”陈惜微这时候忍不住轻微叹了口气,“尤其是那位市公主和福公主,真有七窍玲珑心一般,举一而反三,整日在奴身边,倒是把奴的话儿都给套尽了,想来,她们的心思是全都放在你身上的。”
乖官顿时知道,她说的是织田市和三浦福,这两位都是熟女,经历也坎坷,眼光毒辣那是必须的,这个时代的扶桑公主在这方面还是有些觉悟的,享受着公主的待遇,就要承担公主的职责,毛利兰那样儿耍小性子的毕竟稀罕。
怪不得自己遇刺那么大的事儿,都哄传天下了,我说誾千代姐姐她们怎么会在南京那么安稳。乖官仔细寻思着,心中未免有些感动,听到夫君危险,不管不顾也要去陪着一起死的是一种忠诚,可坚持做了内宫份内的事儿,何尝不是一种忠诚,这位陈惜微是陈太后的侄女,那肯定是亲信了,她们这些天陪伴交好这位女司记,不就是在为夫君分担压力么!
他想到此处,却是深深一诺到地,“惜微姐姐在上,请受小弟一拜。”如此大礼,吓得陈惜微赶紧侧过身子不敢受他的礼,脸上也顿时绯红起来,“奴……不过奉命办事,怎敢受大都督如此大礼。”
“姐姐若不见外,便叫我凤璋罢!”乖官抬头,诚恳言道。
瞧他眼神清澈,定定看着自己,陈惜微忍不住脖颈就染上了一层红晕来,“这……奴就逾越了。”
“正该如此。”乖官当即大喜,和这位处好关系,那不就是和陈太后处好了关系么!
这陈惜微也二十七八岁年纪了,说实话,在大明朝,这个年纪做奶奶做外婆,也不是多么稀奇的,她虽然略微失神,却很快就恢复过来,掩嘴轻笑了几声,“沿途而来,污垢满身,倒是让凤璋弟弟你……”说着,就一阵儿笑,娇躯摇曳,顿生姿态。
乖官脸上一红,赶紧吩咐包伊曼带着这位女司记去房间休息。
那陈惜微刚走,外头就听见有人沉声道:“卑职王启年,大都督,孙应龙孙镇抚求见。”
“都进来罢!”乖官坐在椅子上正在寻思消化方才陈惜微所说的一切,若真是那般,证明自己手上钱太多,已经让朝廷垂涎了,或许,接下来,会有很多人想扑过来咬几口,肥肉谁不想啃。
王启年和孙应龙一先一后到了厅外,在门口王启年就一顿,侧了身子让孙应龙先进,孙应龙拿眼角看了看他,略微点头,就抬脚走进厅内。
乖官略一抬眼看去,孙应龙满脸风尘,胡子拉扎,不过脸上分明带着隐隐的喜色,想来也是,短短几个月,两次得慕天颜,这是何等的宠信,如今又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使,可谓骤得天宠,位高权重。
“叩见大都督。”孙应龙双手抱拳单膝下跪,等了好一会儿,却不闻上首国舅爷吭声,忍不住心就一沉,悄悄抬眼看去,国舅爷正坐在上首,玩味地瞧着自己,他心中咯噔一下,仔细一寻思,顿时回味过来了,当下赶紧请罪,“大都督,不是下官故意不护送诸位公主,只是,下官还没进城,就听了密报,说那苏州织造局太监兼领东厂密闻安碧轩恶了大都督,下官……下官那是……”
哦了一声,乖官放下茶盏,瞧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给本督揩屁股去了?”
孙应龙一听这话,十分之诛心呐!原本见了两次皇帝的一丝骄傲顿时被敲打得干干紧紧,赶紧一翻身,双膝跪倒在地,“大都督,我可冤枉呐!我哪儿敢有那份心思,如今我这一切,可都是大都督给的……”
哼了一声,乖官敲打了孙应龙一番,这才让他起身,锦衣卫固然好用,可是,锦衣卫权限太大,想用好,就得时不时敲打敲打。
“说说,你是去干什么了?”乖官打着官腔儿,孙应龙被他敲打了一番,在皇帝那儿被夸的得意劲儿顿时消散了,赶紧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在北京的时候,张鲸张督公的一个干儿子池长轩公公,因为……”他就把池公公被大蒜熏死的事儿说了,乖官一听,有些啼笑皆非,这个死法还真是很别致,不过一想到自己那位姐姐如此替自己张目,未免也有些得意又沉重,甭管他高兴不高兴这个国舅爷的身份,他郑国蕃是日后郑皇贵妃的亲弟弟,福王的亲舅舅,想要改变大明的命运,自身的命运,就必须在这一条路上走下去,哪怕这一条路很难,有时候,还得杀人。
“如今看来,大都督和张鲸张督公是再无转圜的可能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比了一个砍头的手势,然后道:“总要让那些东厂的番子们听到咱们锦衣卫的名头就得打寒噤。”
“你这是,借我姐姐的势来办你的事儿啊!”乖官又敲打了一句孙应龙,孙应龙赶紧低下头去,“下官只是一心想给德妃娘娘和国舅爷办差事,并不敢有别的想法,只是,若能涨一涨咱们锦衣卫的势力,下官,下官说不得,也要狐假虎威一番了。”
咦!这厮,居然会拐弯抹角拍马屁。乖官当即看了他一眼,也不欲多说,敲打也要适当,太多了,未免会让人离心离德,当下就笑骂道:“好你个孙应龙,你啊你啊!”他笑着就让贝荷瑞给这位镇抚司使大人煮杯热咖啡来提神。
“说说,你是怎么一不做二不休的。”乖官让孙应龙起身坐下后便问他。
“东厂和咱们锦衣卫不对盘久矣,如今东厂的势力在北京大些,可南京这边,还得看咱们锦衣卫。”孙应龙大声道:“那安碧轩作为东厂秘闻太监,总要让他死的对得起他的身份,也好让那些再次上任的公公们到了苏州掂量掂量,有没有本事来触国舅爷的霉头。”
孙应龙在船上得了锦衣卫的密报,当时就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丫的,这也是为国舅爷张目的事情,想必报到万岁爷跟前,当然,其实也就是报到德妃娘娘跟前,想必德妃瞧见了他孙应龙如此诚心用事,也是喜欢的。
所以他还没等船在苏州靠岸就带着一些人悄悄走了,然后花钱买通了一户半掩门的,然后直接带到太监胡同,故意让那半掩门的在安碧轩常常经过的地方拿竹篙子扔下去失手打到了安碧轩的脑袋,那安碧轩被国舅爷一折腾,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敢胡乱出去溜达,这时候发现太监胡同居然还有这等美人儿,当即大喜,而且像是他们这些无根的人,心理极黑暗,被人欺负了,大多会找些更弱的欺负回来,故此瞧见那半掩门,顿时就生出炽烈的欲火来。
乖官越听这个桥段越熟悉,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潘金莲勾搭西门庆么!
第275章 爱她就让她去苏州,那里是天堂
安碧轩安公公长相不坏,作为苏州织造南局委办太监兼东厂秘闻奏事太监,他打扮起来还是很有些气度的,从里到外一身儿苏州府精织细绣,面孔也颇为白皙,不管春夏秋冬,手上再拿着个精雕的紫檀木扇子骨的折扇,扇面儿是仇十洲的一笔儿上好春宫,走在街面上,完全可称之为翩翩美男儿,拥有让大姑娘小媳妇脸红的资本。
安公公很是享受这种感觉,当然,作为失去了男人最大的资本——那话儿的太监,他的阴暗心理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位公公最大的爱好便是嫖妓,还得嫖绝色,嫖良家,嫖名妓,普通的是绝不能入安公公法眼的,不过据知情人私下传说,安公公每次嫖妓都得带上两个精壮汉子。
自从被郑国舅收拾了一顿以后,安公公就很忐忑,这郑国舅的手段,哪里是他一个太监能扛得住的,思来想去,又想使法子调到别处,可又舍不得苏州的繁华。要知道,这时候的苏州,被佛郎机人称之为东方的威尼斯,自然,这绝不是称赞苏州是水乡,而是称赞苏州的贸易经济全球首屈一指,说实话,威尼斯虽然是西方几个世纪的商贸中心,论繁华,比苏州差远了,或许,称呼威尼斯为西方的小苏州,这还有点儿靠谱。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评论,苏州府绝对能排进此刻地球最繁华都市前三,别的不说,光是有户超过一百万,这就得让欧罗巴的土鳖们瞠乎其后,更加别说苏州的丝绸、茶叶、生丝、印刷精美的春宫图、站在拱形石桥上用扇子遮着脸颊微笑的女子……这些无一不让欧罗巴土鳖们羡慕得口涎横流,说实话,对与这些人来说,大明的苏州,就是天堂。
大明这时候也常常雇佣佛郎机人打仗,濠镜澳的佛郎机人嫖妓不给钱都要被当地知县带着一帮衙役上岛教训一顿,岛上高高竖立着番文和汉字两种字体的石碑'不准蓄养倭奴。不许收买唐人子女。不许偷漏税饷。不许接买私货。不许擅自兴建一土一木。',岛上有提调、备倭、巡缉等大明官署,可这些佛郎机人宁愿在大明做二等公民,也不乐意走,说白了不就是贪图大明的富裕和享受。
瑞恩斯坦波拿巴和他手下那几百个精锐佣兵如今紧紧抱着国舅爷的大腿,又有哪一个说是肯回西班牙和葡萄牙王国的?
别的不说,只说这时候的葡萄牙里斯本,已逐渐成为欧罗巴的商贸中心之一,可是,里斯本大街上污水横流,骡马遍地拉屎,对了,人也遍地拉尿,包括穿着华贵裙子的贵妇,贵妇们拉屎的马桶虽然镶嵌着金银,但满了以后就那么倒在大街上,没有下水道,一下雨,各种屎尿就混合着泥土,一脚踩进去会发出'吧唧'一声,整个城市的气味简直可怕,最名贵的里斯本妓女,扒开衣裳闻一闻味道,用瑞恩斯坦波拿巴手下那些雇佣兵来说,'南京城外七文钱一次的窑洞姐儿都比里斯本最高贵的妓女味道香甜',当然,欧罗巴也有极为罕见的一些公用的厕所,不过,我们从名字便可以猜测是多么肮脏,它们被人俗称为'泥塘'或者'躲不开的地方'。
而苏州呢!地上全是青石、麻石铺就,有下水道,骡马有粪便袋子挂在屁股后头,若拉在地上了,要罚款缴税,一场江南的雨后,雨水顺着下水道流走,地上洁净如洗,路边常常有繁花、垂柳,有鸟雀,亦有美人。常有豪奢的富贵人家借着办猜枚、灯谜之类活动打开自家后花园请百姓随意游玩,八节长青之草、四时不谢之花,当真应有尽有。各色店铺里头充斥着地球上最好的货色,一小袋胡椒在欧罗巴能换一座庄园,可在苏州,你可以高声让跑堂的小二往菜里头多添点胡椒,放心,不会多收你一钱银子。
吃饱了,打着饱嗝便可以去浴室洗澡,大明称之为'混堂',大名士郎瑛编撰《七修类稿》便写'混堂,天下有之',洗漱干净如同初生的婴儿,再去风月之地,吃一壶茶,听三国、水浒故事,晚间包上一个苏州女,对了,她们的呻吟声'细若箫管',据最最最尊贵的国舅殿下说,这种声音天下无双……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是天堂么!鬼才愿意回欧罗巴呢!
又有哪个舍得离开这样的地方?安碧轩安公公自然是舍不得的。
可是安公公也是从内书房读书出来的,眼瞧着国舅爷在江南声威曰盛,而东厂在江南本就鞭长莫及,却更是不可能斗得过国舅爷,这个秘闻奏事太监,却是愈发不好做了,万一哪一天触了国舅爷的逆鳞,怕就是一个死字。
想起那粮商风刑君满门被抄斩,安碧轩忍不住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国舅爷吩咐下面锦衣卫说粮商勾连小吕宋,第二天,就有粮商因为勾连小吕宋而死,这是什么?这就是权势,在宫中出来的安公公最是知晓权势的魔力了。
他身后经常跟着两个精壮汉子,都是东厂出身的番子,一是保护他,二来【】,时间长了,安公公也有些痒痒,这两个精壮汉子,却是能止痒的。
太监弄颇长,里头大多是苏州织造局的人,不过也有一些本府人士,安公公捏着扇子,走到太监弄胡同口了,想了想,终究没敢走出去,身后一个较为得宠的番子就低声道:“公公,咱们何不去张彪张千户那儿去请示一下?”
“混账,你懂个屁股。”安碧轩正在压抑的时候,听见他说这话,忍不住就发散了出来,转身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尖锐着嗓子道:“去找张千户又如何?张千户自己也被……被国舅爷压的死死的,不得不笑着脸儿登门道歉,找他有屁用……”
那番子低头捂着脸,默默被安碧轩大骂着,心里头却腹诽着,“泥马,死太监,老子若不懂你的屁股,你能爽起来么!”
另外一个番子眼瞧着自己的搭伴被斥骂,正所谓兔死狐悲,当下小心翼翼建议道:“何不去寻匡咏梅匡大公公去说一说……”
安碧轩骂了一会儿,也有些消气了,当下哀声道:“唉!他自己也自身难保,顶多也就是紧紧抱着国舅的大腿过日子,何况,他虽然是被厂督委任而来,却不是东厂的人,不领东厂的衔,而咱们是,厂督如今让我们相机行事,怎么个相机行事法,再相,只能给这位国舅爷办事了,可咱家是厂督的人……”
他也不虞两人泄密,这两人和他有肉体关系,平时银子也喂得饱,何况又是东厂出身,想背叛都没资格。
果然,两人一听,便也丧气得紧,这一点其实都知道,只是不肯去面对罢了,如今锦衣卫牢牢抱着国舅和德妃的大腿,东厂虽然背后有张鲸张督公,可是,论恩宠,张督公怕不是德妃娘娘的对手啊!虽然文臣那边动不动便是'厂卫',似乎东厂锦衣卫一家,实际上两边斗得跟疯狗差不多,而如今眼瞧着锦衣卫就起来了,何况张督公还密信给安公公让他相机行事给那国舅爷找点麻烦。
他安碧轩又有什么资格给国舅找麻烦,国舅不找他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这才是症结所在,上司是张督公,可地盘如今是郑国舅的地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江南世袭的锦衣卫一抓一大把,可番子又有几个,掌刑千户张彪到苏州也不过随身带了几十号人,他这个秘闻奏事太监手上也不过几十号人,这点人加起来,还不够人家郑国舅塞牙缝的。
一想到国舅爷手底下那些浑身被铁包得严严实实的佛郎机人,整天扛着鸟铳又漂亮的九州宣慰司女人,一排排一队队的昆仑奴,安公公双腿都打颤。
东厂的武力,说实话不值一提,最大的本事就是矫诏,圣旨一扔,轻飘飘来一句,要圣旨,咱家给你写一张。这便是奢遮的公公,然后番子们如狼似虎扑过去,任你位高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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