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呜呜呜……”
外头一阵儿低声嗡嗡,所谓小寡妇穿白一身儿俏,这百合女一身雪白,颇有楚楚可怜之姿,自然会赢得些同情的,而上头呼老爷就头疼了,旁边幕友一瞧老爷这架势,心知肚明,赶紧凑过去道:“让仵作来说个清楚。”
呼老爷顿时精神一振,当即传仵作,忽忽一会儿,仵作来了,是个三四十岁模样的男子,当即跪倒在地,“仵作朱老七给大老爷磕头。”
“朱老七,你当堂仔细说说,那苏州织造局安碧轩公公的死因。”呼老爷干咳了一声,就让朱老七说话。
朱老七跪在地上,低着头,心里头却是揪了起来。
仵作这个行当,在大明朝那是爷传父父传子的,祖祖辈辈下去,虽然是贱民,子弟不可参加科举,却绝对是技术工种,日子过的不差,经常会受到打官司的人打点银子,当初乖官在大兴县杀人,那大兴县仵作就是吃拿卡要很是捞了些银钱的,可见这个职业还是很肥的。
只是,他掺和的这案子的确是有蹊跷的,朱老七祖祖辈辈在最繁华的苏州府干这个行当,其中水深水浅门儿清的很,当时一瞧安公公的尸首便清楚了,这是锦衣卫诏狱秘传的手法,在鸡奸被害人的同时,用秘手法控制被害人脖颈两侧左右供血大筋脉,这样时间一长,被害人先是开始流鼻血,接着脑中的血脉就会砰一声爆掉,血丝迅速就会渗透进双瞳,这血色双瞳就是特征所在,锦衣卫称之为血瞳。
这种先流鼻血然后死掉的症状,和马上风类似,几乎查不到证据,可朱老七家世世代代吃这一碗饭,却是清楚的,当时他就差一点儿吓得尿裤子,牵扯进锦衣卫的案子,是他一个仵作能趟的浑水么?
“大老爷明鉴。”朱老七脑海中迅速盘桓,嘴巴里头就道:“死者安碧轩先是和女子媾和,双方摩擦耻骨,然后有男子从后插入其菊门,这三人大约做了半个多时辰,从现场看,似乎那插菊门的男子还用了银挑子兜卵,想必为了助情,还服食了些春药,最后死者菊门崩裂,兴奋过度,开始流鼻血,接下来,上三焦剧烈抽搐,呕吐出半消化的食物,堵塞了呼吸,故此而死……”
“你撒谎……”那百合女顿时满脸泪水扑了上来,伸出手来对着朱老七又抓又挠,简直如发情的猫儿一般,把朱老七脸上挠得全是血,“我家安安最是温柔得紧,怎会做那等腌臜事情。”
第277章 你瞧这是什么
孙应龙求见的时候,乖官正在和那位女司记陈惜微闲聊,他有心套对方的话,而陈惜微故作不知,有问必答,可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却是越听越心惊,宫内女人们的斗争原来也是如此激烈,自家老姐上位,感情是靠着陈太后不忿李太后专行,而大多数权柄重的太监们即便犯错,即使是冯保那种在皇帝年幼时候独断专行的大公公,亦不过发配孝陵种菜,除非你做人太失败,得罪了所有的贵人和所有的太监,连为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仔细一回味,就觉得这位一笑眼睛便眯成了月牙儿的熟女姐姐是在隐晦地劝说自己,东厂督公张鲸如今恶迹不显,想一下便扳倒对方下台,却是不容易。
所谓交浅言深,这位姐姐这般说话,当真不容易,故此他忍不住起身深深一诺,“多谢惜微姐姐不吝赐教,指点迷津,这些秘闻却是国蕃平日无论如何都听不到也难以想象的。”
“奴可什么都没说,奴只是生性爱笑,喜欢说些笑话。”陈惜微掩嘴低笑,不过,却是坦然受了他一礼,乖官内心忍不住就道:这官场果然没有简单人物啊!这位姐姐不过一个女官,说话却也滴水不漏。
“惜微姐姐的笑话颇含道理,国蕃受益匪浅。”乖官笑着转身接过来誾千代递上的茶盏,转手奉上,陈惜微双手接过,嗅了嗅茶香,忍不住道:“禅茶一如,誾千代妹妹煮的好茶。”
如今天气已渐入冬,乖官让人在园子里头搭起幔帐,下面挖空了埋下石板,烧得热了放进水来……里头道理和澡堂子一般,只不过他在那水上头再盖上一层石板,这么一来,就热乎得紧,但又不至于如火炕那般容易干燥,上头再铺一层宁波灯芯草编织的席子,赤脚踩在上头,温暖舒适,说不出的妙,而在中间,则有一个池子,中间有一座霓裳仙女捧着宝瓶的石像,瓶口内汩汩往外冒水,这池子可以直接进去泡澡,说白了相当于人造温泉,泡上十几二十个人也尽够了。
虽然说从豪奢程度上来说,这和北京皇城内皇帝居停的暖阁有很大的区别,但已经极为奢侈了,加上幔帐用的是最好的苏州织绣,真真薄若无物一般,从里面看出去,虽然有些朦胧,却能大抵看清楚外头事物的,这等又暖和又能赏景的妙处,何况里头还一堆公主,外面是早合少女队严密把守,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不外如是了。
当然,这个所在乖官主要还是为了誾千代等诸位公主所建,拙政园虽妙,让诸位公主穿着十二单唐裳去坐南官帽儿椅,未免失了古朴之意,他如今的身份,虽然不是什么口含天宪,不过吩咐人弄个这个,却还简单,那扶桑木下藤吉郎都能一天能凭借几百人搭建出一座要塞来,这苏州物华天宝的地方,能工巧匠无数,一声令下,不过半天便好了。
先开始,乖官的姨娘听人讲大兴土木,有些好奇,带着七仙女去瞧热闹,不曾想去的时候已经好了,瞧那木阁虽简洁,四周挂的还是帷幔,进去以后却忍不住瞠目结舌,这时候才知道权势之妙,自家那个以前抱在臂弯内的讨喜娃娃,如今已经是一句话无数人都要为之效命的大人物了。
不过艾梅娘仔细一瞧,就觉得不妥,这分明是搭建出来给那些蛮夷公主们居停的,自己似乎不合适久待,就带着七仙女要走,可若依若常仗着平时最得姨爹爹喜欢,偏生赖着说这儿好,乖官心里头清楚得很,能满地打滚儿的地方,那肯定是好的嘛!当时还故意逗了两个表妹一句,要不在躺下来在地上打两个滚儿?
艾梅娘啼笑皆非,不过她随即做了一个让乖官无可奈何的决定,把若依若常扔下来,带着其余五个女儿走了,这一下弄得乖官俊面绯红,手足无措。不错,如今郑家上下大抵都清楚,若依若常两位表小姐长大了怕是要嫁给国舅爷爷的,可是,两人这个时候毕竟还小,乖官内心就为难了,觉得姨母大约认为自己幕天席地太荒诞,故意扔下若依若常,可若依若常这两个小人儿根本不察觉大表哥哥的为难处,没一忽儿,就跟小督玩到了一起,三人年岁相仿,却也难怪。
这占地不小的木阁,里头除了乖官全是女儿家,若依若常和小督玩双陆,用的是扶桑双陆规则,后来小初也加了进去,织田市和三浦福捧着书在瞧,浅井茶茶近来似乎喜欢南蛮物,正在跟包伊曼贝荷瑞学着煮威尼斯咖啡,立花誾千代低首煮茶,颇有禅韵,似乎心神都融了进去,毛利兰不情不愿地,跟着誾千代做帮手,把鹿岛神宫秘制小饭团一个个放整齐了,用天青色瓷盘拖着送到郑国蕃跟前,瞧他跟那个大明女官说话,连斜眼都没看自己一下,忍不住就乓当一声把盘子扔在他身边,然后快步走到德川龟旁边,弯腰拽起错愕的德川龟,一路快跑,德川龟不得不捂着裙角,丿着两条小腿快速迈动,保持着所谓公主的姿态,后面毛利兰的贴身婢女麻生早苗一边喊着'おうじょ(大名的女儿,公主)'一边在后面追着。
毛利兰拽着德川龟到了中间水池边,德川龟瞧她毫无停止的趋势,忍不住惊叫'やめて',刚叫出声来,就被毛利兰拽着一起翻身下了水池,阁内顿时响起德川龟惊声尖叫和毛利兰咯咯咯如银铃般地笑声,“龙子,快下来……”和德川龟呛水的咳嗽声,“央莉,拉我上去。”德川龟的侍女原纱央莉在水池边跪下,刚要伸手,却被毛利兰的眼神瞪了回去……陈惜微看着这一幕,似笑非笑就道:“凤璋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乖官脸上一红,他自己也觉得似乎有些违和,不过却忍不住解释道:“惜微姐姐误会了,你不知道扶桑的习俗,我和那扶桑国主结拜,接着那些诸侯公卿们疯了一般就送女儿,你要不收罢!他们会认为你看不起他,大怒之下就要提兵来讨伐,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出此下策……”
陈惜微顿时笑得花枝乱颤,眼睛眯成月牙儿,伸出白皙如葱管的手指指着乖官道:“这个理由……太虚伪了,好了好了,不用解释,解释便是掩饰了。”
被陈惜微笑得有些尴尬,乖官心说,我除了跟闻人氏有那么几次,我还是很老实的好不好,我多冤屈呐!真是比窦娥还冤屈,故此忍不住就叫屈,“姐姐明鉴,国蕃……还是童男之身呢!”
陈惜微听了这话,先是一怔,接着愈发大声笑起来,身躯前仰后合,真如风中摆莲……正尴尬的时候,外头菅谷梨沙大声道,“殿下,锦衣卫北镇抚司使孙应龙求见。”
孙应龙啊孙应龙,算你这厮来得妙!乖官连忙起身,“惜微姐姐自便,小弟还有些事情。”说罢匆匆逃窜,留下陈惜微意味深长看着他的背影。
菅谷梨沙揭开帷幔,乖官略低了低头出来,外头是一条青石板路,这路下面烧得有火炕,木阁里头的水便是通过这石板路下面流进去,便成了热水,大抵有好几十步长,周围有很多的早合少女队,可说公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
这几十步长的石板路前头是一座凉亭,不过如今也用帷幔遮着,里头很是暖和,中间石桌子上头放着些水果,在凉亭内一角,还放着一尊香炉,正缓缓吐出淡雅幽香,缭绕而上。
孙应龙瞧见国舅爷进了凉亭,赶紧单膝跪倒在地,“卑职见过大都督。”
“坐。”乖官指了指鼓凳,自己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外头如何?”
孙应龙不敢怠慢,就把这两日的事情一桩桩说来,乖官一听,那苏州织造局太监安碧轩居然马上风死了,实在啼笑皆非,指着孙应龙道:“我说孙应龙,你这个……”
瞧他手指头一阵儿晃动,孙应龙赶紧说:“大都督放心,办这事儿的是咱们锦衣卫中的老手,仵作绝对验不出来。”他说着就略微把这里头的道理说了说,乖官一听就愣了,皱眉思索,这个……似乎跟那个什么化骨绵掌,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当即他就来了兴致,“嗯?锦衣卫还有这等大高手?快唤来我瞧瞧。”
孙应龙一听这话,就有些为难,这种龌龊的人儿龌龊的事,有甚好瞧的,国舅爷真是,好奇心太重了。不过他不敢违背,当即转身出了凉亭让几个校尉去把那人带来。
“对了,漕运粮道那边如何?”乖官这时候就问,孙应龙转身回来,闻言就冷笑道:“那些文官的手段,卑职心中有数,谅他们也逃不出国舅爷的五指山。”
听了孙应龙的马屁,乖官嗯了一声,又道:“程夫子可到了么?”
乖官口中的程夫子,就是当初大兴县县学教谕,如今的浙江提学司提学,换个后世容易理解的说法,就是一省专管文教卫的副省长兼教育厅厅长,总之,浙江布政司所有的读书人,都得听这位老先生的,一般秀才犯法,官府无权抓人,但是,一旦提学司革去了功名,秀才成了普通人,官府就如狼似虎了。
“大都督明见万里。”孙应龙顿时拍马屁,苏州府是被浙江布政司代管的,那么,苏州府读书人的学籍都在浙江提学司,这位提学一到,哪个读书人再被挑唆起来,就得考虑考虑了,会不会被革去功名,一旦革去了功名,一生为之奋斗的东西顿时灰飞烟灭,这几乎是任何读书人都难以承受的代价,“提学大人应该就要到了罢!要不,把王启年叫来问问。”
这事儿是王启年去办的,乖官如今自然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让孙应龙去办,一个手下权柄太重,并非好事,尤其孙应龙这厮还狡猾得紧,故此,如今孙应龙和王启年有些明争暗斗,乖官其实是乐见其事的。
乖官摇了摇手,心中估算了下,程伦程慎思老夫子一到,即便那些生员闹事,想必也闹不起来了,暗中也颇为得意的,觉得自己没在闻人氏提点下早早做了这个决定,证明自己如今也有点儿官场斗争经验了,便又问了孙应龙一些话,孙应龙把督粮道和漕运等官员的一些事情汇报来,最后就说,“松江卫的严今生带着三百卫所兵匆匆往扬州去了,卑职就怕,这些人到了扬州会捣鼓漕帮作乱,漕帮虽然如今被大都督的计策肢解得差不多了,可俗话说,烂船也有三斤钉,就怕漕帮一闹,顿时地方糜烂,到时候,大都督很可能被弹劾。”
哼了一声,乖官这时候觉得这些文官们尤其可恨,为了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宁愿窜掇人造反,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杀这样的人却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当下便道:“漕帮若真敢犯上作乱,本督提兵灭了他们。”
“大都督。”孙应龙赶紧小心翼翼提醒国舅爷,“若没有兵部的手令,大都督您这个都督佥事的职位是不能领兵的。”
他言外之意便是说,您老平时带点什么早合少女队、佛郎机雇佣兵什么的,动不动去打砸抢,别人只当您是纨绔了,可若是带人去平乱,这就落人口舌了。
大明制,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但无调兵权,一旦有事,必须由兵部开出调令,五军都督府才可以调兵,若不然便是犯上作乱。
而地方上各个卫所,也只能在自己的辖区活动,浙江的卫所决不能跑去南直隶,北直隶的卫所也不能跑去宣大,譬如宁波八卫,他们最大的优势便是沿海,别的卫所再垂涎,却不能跑到他们的地盘上去抢食吃,这也是为何像是戚继光这样的大将一般会领一个左都督的衔头的缘故,若没这么头衔,想发动大一点的战争,一旦和鞑子开打,人家跑出你的辖区,你就只能干瞪眼。
乖官哈哈大笑起来,随手从袖笼里头摸出一份绢帛来抛过去,“瞧这是什么。”
孙应龙一瞧,顿时背后冷汗直流,这,分明是一份内阁盖章的兵部调令,国舅爷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几乎只有一个可能,自己上次解送银子上京的时候,国舅爷便差人在自己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