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姐姐,今儿天气不错,左右无事,不如,出去打猎如何?”乖官笑着就问她。
如今大军业已到了朵颜三卫的地界上,大军所在的大约位置,就是鞑靼和瓦剌、奴儿干都司(英宗正统年奴儿干都司被废除,但几百个堡寨和卫所都在,历史上野猪皮也是靠这一块地盘起家的)接壤的三界交叉之地,庞大的地界实在有些三不管的味道,当然朵颜三卫从理论上来讲是大明朝的地界,可事实上朵颜三卫并未停止跟大明的战争,或许在朝廷大佬们眼中也不能叫战争,只能叫摩擦,始终是有各种各样的打草谷现象存在的,不过这些对于朝廷大佬们来讲,或许,只是皮毛小疾,大多数时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且,大明历代皇帝有个很奇怪的毛病,很信任鞑官,也就是蒙古人投降大明后留下的官员,南北二京各卫有大约一半是色目人和鞑靼人投降后留做武官,通称鞑官,甚至有鞑官做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可谓皇帝心腹,大多数鞑官也对得起朝廷,据《世宗实录》载:二十七年,北虏“自镇安堡两河口入境……屠堡数百,杀掠人民以数万计,怀(来)永(宁)之间流血成川,积尸满野,主客兵将无虑四五万,竟无一矢向虏者。独……鞑官都指挥刘淮等永镇堡一挫虏前锋耳”。四五万大军不发一箭,唯独永镇堡出现抵抗,抵抗的便是鞑官都指挥刘淮,而且打的似乎还有声有色,像模像样。
又譬如鞑靼人丑驴,蒙元工部尚书,投降大明后被赐名李贤,史载'侍燕世子最恭敬……塞外表奏及朝廷所降诏敕,皆命贤译,贤亦屡陈所见,成祖皆采纳之……'到明仁宗时候,更是进右都督,加封忠勤伯爵位。
从朝廷对待鞑官的态度便可见对待蒙古诸部的微妙,故此,有明一朝,朝廷跟蒙古人的关系都极为古怪,时而打的头破血流,时而又井水不犯,如今朵颜卫、泰宁卫、福余卫这三卫已经很是败落了,但是俗话说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朵颜三卫依然是鞑靼人地界上数得着的力量。
不过,乖官对朵颜三卫却没什么忌惮的,这时候的大明虽然也是繁华中透着腐败,但好歹也是军队数量全球第一,矿产全球第一,土地全球第一,白银占有率全球第一,军工产品全球第一,国土面积全球第一,防御工事全球第一并且拥有锦衣卫和东厂这两个全球最大的间谍机构的超级大国,而他所在的军队,就是这个超级大国中排名第二的精锐。
这时候的李成梁势力庞大,八千精锐家丁的实力几乎就等于是欧洲的八千个骑士,欧洲那些国王们,别说有八千骑士,八百骑士恐怕都要横扫欧罗巴了,李成梁任由当时一些部落的坐大,并非没实力去剿灭,只是养贼自重,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若是把周围的蛮夷都灭光了,李家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这也是历史上朝廷明知道李成梁的心思,却不得不用他的缘故,李如松即便没有乖官保举,没两年自己也能坐上总兵官的位置。
有李成梁手下穿双层盔甲,带双马甚至三马的骑兵在周围游弋着,乖官根本不信有什么敌人能悄然不响就打到中军来,中军这个诱饵,并不是给敌人吃的,而是相当于围城战的围点打援,数万大军,中间还带着无数的商队,又没多少骑兵,这块大肥肉放在这儿,只要一有敌军出现,两翼的骑兵就会一口吞掉对方。
不错,李成梁一直是存着养贼自重的心思的,可乖官给他的诱饵太大,和九州宣慰司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日后再出兵小吕宋,用兵的地方多的是,既然如此,那就把周围那些讨厌的苍蝇给拍掉罢!
这,才是李成梁决定出兵的真正缘故,何况打仗要银子,但是这次出兵,是乖官使的银子,你瞧,有银子,有名声,正所谓名利双收啊!
有这位'国朝二百年所未见'的名将在,乖官自然不担心,就在中军大帐做做吉祥物,挺好的,没事儿打打猎,跟商人们讨价还价,这,才是他郑乖官擅长的,至于什么这个卫那个卫的,却是不瞧在眼中的。
他请颜清薇出去打猎,却也是闲着无聊,如今这中军中无数的商人络绎不绝,一开始,他还需要出去跟那些商人谈判,碰上狡猾些的商人,还要拍一拍桌子,做一做恶人,拿锦衣卫吓唬吓唬对方,总不能真的就把利润全部给商人们赚了去罢!
大明的商人们很贱,都已经习惯了暴利,你要只赚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你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这次辽东大军出动,事先只用利诱惑了一些大粮商,但随即而来的各种商机,让北地商人们如同海里头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顿时蜂拥而来。
世界上什么最暴利?不是军火,不是毒品,而是,抢劫。
历史上欧洲土鳖们跟满清做买卖全是贸易逆差,最后不得不发动战争,抢得盆满钵溢,上岸洗白了,就开始谴责别人是野蛮国家,就好比婊子出来卖,赚了银子赎了身嫁了高官,却要嘲笑别人做婊子,真不知道谁比谁干净。
奴儿哈赤是个好奴才,干脏活干得挺不错,把很多小部落扫荡得干干净净,而且他很本分,赚了大都督那四十两银子一颗首级的钱,就不敢去擅自把抢来的东西再私吞掉,乖乖地还送到中军来,一时间,中军就成了一个超级大贸易市场,各种金银、珠宝、珍玩、美人、海东青、牛马羊……一时间数不胜数,把那些商人们看得眼珠子都要弹出来。
乖官是肯吃亏的主儿么?带着老瑞的佛郎机锦衣卫就去跟那些商人们谈判,想赚银子?行,听我的,不听我的?也行,不过周围全是鞑子,若是商队上下人等死光死绝了,记得到阎王爷跟前别乱喊冤。
这么明显的威胁,把那些商人们顿时吓住了,当然,愣头青处处都有,果然有被朝廷惯出毛病来的商人宁愿不赚这银子也不受这闲气,乖官当时笑眯眯,行,明儿再谈,买卖嘛!不就是谈出来的么,不急。
结果当夜那商人连带上下就遭了鞑子,这泥马,五万大军中军中遭鞑子,上哪儿说理去?第二天,所有商人乖乖地就按照乖官的规矩来办事,把合同书签了,然后规规矩矩做买卖。
从那天以后,乖官一直都很清闲,闲来无事,跟扶桑一帮剑豪老奉供们切磋切磋剑法,和李如松讨论讨论兵法,倒也颇有趣味。
不过,看颜清薇这样子,他觉得,不能再把颜清薇扔在蒙古女人当中了,这被伺候的伺候出毛病来,到时候跟颜大璋怎么交代,当下又问一声,“颜姐姐,闲着也是闲着,出去狩猎,看看这片草原,总胜过窝在帐篷里头,如柏哥哥正好从京城回转了,咱们一块儿……”
颜清薇听说李如柏从北京回转了,想了想,当下答应,“好。”
第349章 奴才阎虫年,给大都督来报喜了
谚云:二月天,孩儿脸,阴晴冷暖瞬息间。夜来风吹雨夹雪,晓起日暖照高天。二月天,倒春寒,凄风苦雨雪花伴,遍地泥泞路湿滑,行人趔趄步履艰。彤云遮日洒雨雪,雾霾笼地似狼烟。
大队人马从中军大帐出去的时候,天气还好端端的,行出去不过十数里,风中吹来一阵寒凉,骑在马上的李如柏当即皱眉,“凤璋,这天,似乎要变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罢!”
乖官骑在马上大笑,“如柏哥哥,你堂堂好汉,难道还怕寒冷么!”说着双腿一夹马腹,纵马就往前而去,李如柏苦笑下,吩咐左右亲兵,就拿出面纱来覆在脸上。
大明朝戴面纱是很流行的,不过这面纱,并非如普通人想象的,就是拿个斗笠周围缝缀一层纱,而是多种多样,花样极多,像是李如柏戴在脸上的,确切的描述的话,好像后世扶桑剑道的头盔面罩,不过乃是用银丝精细织就,工匠极为巧妙,把银丝编织的如纱一般,然后再用这银丝纱扭成人面模样,银丝纱的周围则镶嵌着大颗的东珠,看上去就极为华丽,覆在脸上后用丝带系在脑后,便有一股子残酷但又雅致的奇特美感。
他是辽东土生土长的,对北地气候极为熟悉,自然有这等物什随身,不过往脸上覆了以后,略一迟疑,又摘下面纱来,就对身边亲兵低声道:“送两面给国舅爷和那位扶桑公主去。”那亲兵就去了,他却一带缰绳,纵马到了颜清薇旁边,把手上面纱就递了过去,“师妹,这看着像是要起风沙的样子,你且把面纱带了,塞外风沙极大,你又是江南人,不懂呼吸之法,到时候容易生病。”
颜清薇明眸一眯,谢了一声,便接过面纱罩在脸上,身后到脑后系了,刚系好,就瞧见郑国蕃策马而来,当下娇哼一声,转过脸去。
乖官却没注意她,只是拿着手上面纱兴奋地对李如柏道:“如柏哥哥,这东西倒是好,可是你府上做的么?十万两银子,专利我买了。”
李如柏一怔之下,没弄明白,乖官笑着就给他解释,他就摇了摇头,“这在北地豪奢人家也不算太稀奇的东西,你想做多少就多少……”
脸上嘿嘿一笑,乖官就说:“如柏哥哥,这你就不懂了,我必须得说,这个设计是宁远伯的,然后我真金白银买来的,从此,别人都不能制造,造了,便是犯罪,要么罚银子,要么坐牢……不如这样罢!如柏哥哥,你再拿二十万两银子出来,加上这面纱专利作价十万两,就算你入股子,给你百分之一的股子,莫嫌少,百分之五十五在我家姐手上,我要办一个品牌,就叫做万历……”他这个主意坏的很,那是打算拿李成梁来背黑锅。
李如柏被他骇了一跳,其实,大明人也有品牌意识的,譬如,宝大祥黄金,齐月斋珠宝,可是,公然拿当今的年号做品牌,这个未免也太肆意妄为了,可随即一想,却也坦然了,眼前这少年是谁?德妃娘娘的亲弟弟,当今最看重的小舅子。
说到这些,乖官颇有滔滔之姿,就把想法给李如柏一说,其实这个构想他在南京就有了,薛素素等一票名妓花魁去北京,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办一个万历北京旗舰店,在乖官的构想中,万历品牌将会下辖多种类型的经营,譬如女装,就要做出一个规范出来,然后,大肆做成成衣,大明朝有各式各样的成衣铺子,可是,能跟后世流水线拼效率么?
万历名下将会有多种品牌,譬如《德妃》,会囊括女装、首饰,《剑尊》将会囊括各种艺术品,其中包括火枪,倭刀,鸟铳,佛郎机炮,各式大将军炮,都会打上剑庐剑尊的商标。
乖官根本不怕犯忌讳,叫万历这个品牌怎么了?不叫万历才犯忌讳呢!叫了万历,就表示,这是皇帝的买卖,而且他也可以公然狐假虎威,到时候有人盗版造假山寨,他就可以带着锦衣卫去抄家,皇帝最大的用处就在这儿,皇帝本人这么搞,会被御史言官们用口水喷死,可他郑国舅这么搞,御史言官的口水怕什么!
皇帝的圣旨不管用的时候,东厂厂督写出来的圣旨却能要人的命,大明朝有时候就是这么荒诞,乖官不介意再添一把火,后世有专家给万历朝算过一笔账,最后认为,大明万历年间的GDP占全球的80%,而分摊下来的整个大明朝GDP则是全球的65%。
看看万历朝创造的财富,再看看大明收的那屁大点儿的税收,一年四百万银子的国税,说出去要笑掉人大牙,整个大明说实话崩溃就崩溃在军费上头,而再看看五百年后花旗国的军费,仔细一比较,有识之士就会恨得把当时的商人都给剁吧剁吧包成饺子吃了。
乖官才不介意被人弹劾什么的,我就与民争利了,怎么着罢!
看乖官滔滔不绝,李如柏一时间跟不上他的思路,忍不住就摇头,倒不是不赞成,而是对乖官那天马行空的思路完全想不通,这天下怎么就会有这样的妖孽呢!几乎处处比人强,他忍不住就看了一眼颜清薇,心中默默就想:如此看来,师妹似乎还真配不上凤璋,哎!可怜师妹,瞧她样子,应该还是喜欢凤璋的,可惜,太执拗也太自我了,怕是没戏啊!
这时候颜清薇忍不住就哼了一声,“真俗,钻到钱眼里头去了。”
乖官一愣,心说你颜家就是海商出身好不好,这不是乌鸦笑猪黑,不见自己丑么!
刚想到这儿,颜清薇继续道:“真想不到,当初那个做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少年名士,如今堕落到如此地步……”她似乎没发觉自己态度有些别扭,或许,发觉了但是觉得应该如此。
呃!
乖官当即一滞,真是一天的好心情顿时被她一句话弄得浑身不愉快,嘴巴动了动,想讽刺她被神经病老师给带成了神经病,可是徐文长也是李如柏的老师,这个打击面未免太广,想来又想去,只好悻悻然作罢!
倒是李如柏,帮乖官说了公道话,“师妹,不能这么说,没银子,黄河决口了朝廷没法修,鞑靼寇边了朝廷没法发兵,去年小吕宋一口气杀了我大明五万商户,最后不了了之,难道朝廷不想出兵?不是,只是,没出兵的银子,而民间商户又太富有,被小吕宋眼红,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财富需要强大的武力来保护……”他说着,便自傲道:“我辽东这二十年来百姓富足,我敢说,多赖我父亲,可是,父亲也要为给手下兵丁发银子而犯愁,有时候,不得不对过往的商人收税,可那些商人却宁愿兜一圈,从十三镇别的地方走,也不肯缴纳过路税。”
“没银子,怎么打仗?”李如柏说着有些激动。
大明商税之低下,这都不须多说了,是人都知道,甚至,买卖达不到某个标准的话,还是免税的。大明钞关很多,当然,我们可以把钞关理解成后世的海关,可是,无数文官都喜欢干一件事情,把朝廷额定的赋税收足了以后,钞关顿时打开,随便商人进出,不收钱。
所以说,大明文官极其操蛋,大明商贾极其幸福。
李成梁收税,商人们不乐意,顶多从旁的镇绕一绕,不过多走一些路,实际上还是省下银子的。
颜清薇脸上顿时一红,不过她戴着面纱,自然瞧不出,何况她也不能说,宁远伯把府邸修得跟堡垒宫殿差不多,这些不都是银子么,商人们千里万里的跋涉,赚了些辛苦钱,你们也好意思收人家的银子。
还是乖官冲李如柏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说:你这位师妹的脾气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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