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了数句,一拽马头就要转身回去,帐下精兵统领金日·干邑口跳下马来一把就拽住土蛮汗的缰绳,“大汗,汉人有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烧柴……”
“金日·干邑口,你敢违背我的意旨?”土蛮汗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马鞭抽在对方脸上,顿时在金日·干邑口脸上抽出一道血淋淋的血痕,可金日·干邑口不为所动,依然紧紧拽住他的马缰,“大汗,您要回头,就请杀了我罢!”
正在这争执的当口,远处草原和天际接壤的地方,一道黑线像是蝗灾飞来一般,顿时铺天盖地,黑压压而来。
“大汗,大汗。”手下帐兵一个个焦急,纷纷呼唤,金日·干邑口一咬牙,抽出腰间的刀就在土蛮汗胯下骏马的屁股上插了一刀,那马吃痛,一惊之下就窜了出去,他这才对周围帐兵大声喊道:“你们护着大汗,我回头去找圣湖公主。”
说罢!他翻身就上了马,掉头往那遮天蔽日的奔腾铁骑而去。
土蛮汗弯腰紧紧抱着狂奔的骏马,心里头呐喊,我的小马琳……而车阵内,奴儿哈赤脸露喜色,周围那些残余的女直精兵更是大喊道:“肯定是大都督的援兵……大都督的援兵到了……”这些女直兵如今彻底被乖官用银子给砸趴下了,恨不得跪在地上给乖官舔靴子,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不管是士还是女,有时候,取得他们的忠心和爱情,很简单,银子。
方才情势危急,脸色呆滞,以为自己就要被鞑子俘虏的卢美美忍不住就转身抱住了郭美美痛哭起来,这一刻,心思彻底放松了,哭得天昏地暗。
徐大磊更是大喜,一举腰刀,嘶声喊道:“弟兄们,援军来了,援军来了……”一边喊,一边往车阵上头爬去,站在战车的车厢上头,远处地平线上,骑兵如洪流一般倾泻而来,地面不停地震动着,大明军红色的胖袄,这时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地耀眼。
就像是坚硬的牡插入泥泞的牝,又像是烧红的刀插入乳酪,四万铁骑吹枯拉朽,站在车厢上的徐大磊满面泪水,以前经常被骂为阉党,被人瞧不起,可这一刻,他觉得值得了。
正在这时候,一匹神骏异常的玉花骢驮着一个身穿狐裘腰佩长剑的少年到了车阵近前,身后上百亲兵,穿坚甲,背鸟铳,挎宝刀,俱都是明眸皓齿的少女,忍不住让徐大磊瞪掉了眼睛珠子,这人是谁?好大的做派。
早就爬上车厢的奴儿哈赤顿时跳了下去,连滚带爬到了近前,满脸羞愧跪在少年跟前,“奴才奴儿哈赤,给大都督丢脸了。”
第362章 好鞋不踩狗屎
乖官脸上还有些狼狈,毕竟,两天两夜急行军,休息了一晚后又是一百里疾驰,换谁也会狼狈的,这时候脸上就有些灰头土脸的,不过并不损他琳琅如珠玉的气质,反倒增添了一丝铁血豪情。
看着跪在地上的奴儿哈赤,乖官内心有些纠结,这厮,命真硬……不过,有奖有罚,才能激励人心,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奴儿哈赤是有功的,既然一时半会儿他死不掉,那就拘在身边当狗养着。想到此处,就温和地笑了起来,“佟大哥快快请起,你何罪之有,非但无罪,反倒有功。”说着,翻身下马,就解下腰间佩剑小龙景光,把剑往奴儿哈赤跟前一横,“这把剑随我多时,今日就送与佟大哥罢!”
奴儿哈赤感激得涕泪横流,哽咽道:“这……奴才怎么敢当。”乖官大笑,心中也颇快活,让满清太祖跪在跟前自称奴才,似乎,比一刀杀死他还来得爽些,没事还可以欺负欺负他的老娘,欺负欺负他的老妹,嘿嘿!
他想到高兴处,笑了数声,觉得这时候笑有些不妥,当下就止了笑,转身让身后早合少女队上去帮助检查伤患,搬移战车,这时候刘菊人在远处很隐蔽地对国舅爷使了个眼色,暗暗退却,乖官晓得此次刘菊人立功甚大,但是,这个功劳不好明着赏,只好微微歉意一笑,打定主意,过些日子,提拔他做千户,他的笑落在旁人眼中,也不突兀,想是以为打了胜仗,心中得意。
那神机左营副将徐大磊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这位就是名声响彻九边十三镇的杀生茂才,看他模样,不过一个俊俏的小相公,却不曾想,以十万计的鞑子,最终就死在他手上,真真好生厉害。
他赶紧就从车厢上头跳了下来,脚一触地,却是双腿一软,差一点摔倒,乖官如今还是比较擅长收买人心的,看见了就赶紧快步走过去弯腰伸手扶他起来,和颜悦色道:“可是神机左营副将徐大磊将军么?将军率一万孤军,无后勤无补给却在大漠草原之上坚守了数日,为朝廷大军争取了最宝贵的时间,真乃英雄也,将军请受国蕃一拜。”
这种做戏的手段,后世电影中演烂了,但在这个时代,却绝对是顶级政治家的风度,这就好比苹果落地的地心引力,在后世,幼儿园小朋友也知道,但在这时候,对不住,只有他郑乖官懂这个道理。
瞧着国舅大都督双手一拢,弯腰深深一礼,徐大磊眼眶顿时就一涩,眼泪水止不住就下来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他一掀裙甲,跪倒在地,“末将……代神机营捐躯之同僚,谢过大都督了。”说着,深深就拜了三拜。
一万神机营将士,固然里头有很多勋戚纨绔,可大多是还是大明的英勇将士,这一役,起码有五千人长眠在此,这话就比较严重,乖官也不敢受他全礼,赶紧跪倒在地还礼,双方又拜了三拜,这一拜,顿时就收买了那些尚存的神机营将士的心,众目睽睽之下,朝廷又有哪位大佬给为国捐躯的将士们行此大礼的?故此个个感动。
总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煞风景的,正在这时候,武清侯世子挣开搀扶着他的一个从家中带在身边的勇壮家丁,怒气冲冲就到了乖官跟前。
先前他把奴儿哈赤给卢美美的水都喝掉了,差一点要喝自己的尿,这会子得救,不思量感恩,反而因为自家的真面目暴露在众人面前,觉得丢了颜面,故此要找回脸面来,冲着乖官就厉声道:“你就是郑国蕃?好你个郑国蕃,你方才说,一万孤军为朝廷大军争取了最宝贵的时间,原来,你是一心用我们做诱饵……”
他只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当然了,虽然是污蔑,可实际上却说出了真相,可是,刚刚被乖官跪过的神机营将士又如何会相信他的话呢?要知道,这位武清侯世子的人品太差,早晨的时候,连新安县主卢美美的一口清水都抢来喝了,这北京城谁不知道,新安县主很可能日后嫁给武清侯世子,俗话说,人品决定一切,这样品性恶劣的人,说话能信么?再则说了,人家国舅爷这么说,是为了衬托我们神机营血战鞑子的英勇,你因此被救,居然好意思往人家头上扣屎盆子,真真是下作龌龊到了极点。
故此,神机营那些将士们一个个就转过脸去不看他,这个举动,更是让李启明生气,他下意识就大声道:“我爹是武清侯爷李刚……”
扑哧,乖官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这真是没法不笑,对方的智商大抵也就是猪猡的水准,你爹是李刚,卧槽泥马勒戈壁,你爹到我跟前,瞧瞧他敢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故此乖官实实是被气乐了。
海瑞有一句十分著名的名言,曰:'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用白话来讲的话:老百姓和权贵打官司,若是为了财产,不管对错,我站在老百姓这一边;老百姓和权贵打官司,若是为了意气和面子,不管对错,我站在权贵这一边。
后世这句话被分割的很厉害,有人说海瑞是腐朽封建王朝的卫道者,有人说海瑞是老百姓的青天大老爷,有人说海瑞无脑子,断案跟包龙图比起来差着老大一截,别的不说,连证据都不讲,偏帮偏信,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员。
乖官曾经也以为,海瑞,不过如此。可如今看来,所谓平等公正,把特权阶级和平常老百姓放在一起讲平等公正,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正。
或许,海刚峰正是看到这一点,才悲哀地写下上述的名言罢!并不是每一个小民都能如海瑞这般通过读书成为人上人的,既然如此,自尊面子什么的,作为小民,就放一放罢!但是,若你们的生命和财产受到侵犯,我海刚峰定然站在你们这边,誓死捍卫你们的生命和财产。
这就如同后世房地产强拆百姓民居一般,其中有没有刁民借机讹诈高价的?有没有撒泼耍赖的?有,肯定有,但是,一方是权势一方是草根,撒泼耍赖造成的不好的社会反应,肯定抵不上动用黑社会之流强拆房屋所造成的极其严重的社会反应,这时候板子就必须打到权贵身上,没有商量的余地。
而现在,恬不知耻的武清侯世子,就叫嚣着'我爹是李刚'要跟乖官扳一扳手腕子,乖官是海瑞治下的小民么?是可以'宁屈国舅,不屈武清侯世子'的弱势一方么?
不是,用后世的话说,乖官就是披着喜羊羊外皮的灰太狼,你若跟他装羊,还好说些,你耍狠装狼,对不住,那就让你瞧瞧,什么是狼。
一时间,乖官笑得古怪,“原来足下就是武清侯世子李启明啊!嘿嘿……”
“大都督。”奴儿哈赤这时候赶紧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就把这位早晨抢了自己留给新安县主的清水的事儿说了,乖官眼眉一挑,这草包,感情还做出这等无下限的事情。
他哈哈笑了两声,突然飞起一脚,直直就踹在李启明的胸前,顿时把他给踹飞了出去,嘭一声摔在地上,顿时爬也爬不起来,他哼哼唧唧,几个从家中带出来的精锐家丁紧张起来,顿时齐齐一拔腰刀,这些人都是慈圣皇太后从宫里头拨给父亲、当初的武清侯爷李伟的,都是宫中出来的精锐,以保护要人为第一行为准则,是合格的侍卫。
要说,当初慈圣皇太后为何宁愿外头哄传她跟张居正有不止一腿的男女关系?从这几个侍卫就能分析一二,首先,皇太后娘家封侯的,这个历来是有先例的,譬如说,孝宗皇帝时候的寿宁侯张家,这个张家在大明几百年中都算得上是显赫的外戚,可这等爵位是流爵,换个后世时髦说法,叫做荣誉终身爵位,不能世袭,人死了,爵位就没了。
要知道,大明会典里头有严格的规定,外戚封爵的,不世袭,只准荫袭锦衣卫指挥,而慈圣皇太后的老爹这个武清侯爵位,却是传给了儿子李刚,日后还要传给孙子李启明,这其中,若没张居正使了大力气,根本办不成。
万历六年的时候,朱翊钧大婚,当时张四维就曾经建议万历给皇后王喜姐的老爹王伟封爵,可张居正不同意,这件事惹得万历非常不快,这倒不是万历就喜欢王喜姐儿,而是逐渐长大的皇帝,对老师张居正霸占自己的权力的一种不满,你可以让我父皇的皇后家封爵,又从流爵变成世袭,却不许我这个皇帝的皇后家封爵,你张老师是什么意思?张四维其实也就是看准了这个,故意挑拨。
总之,武清侯家很牛,但是牛不过文臣们,武清侯李伟被文臣们打脸打得噼里啪啦的事情都出过,可乖官办文臣还少了?说个嚣张点的话,三品封疆,一样办了你,如今一个曾经被文官阶层狠狠打过脸的武清侯家,居然也跟我面前跳,我让你跳,给你一脚。
“打的就是李刚的儿子。”乖官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姿态从容走到武清侯世子跟前,根本不去看那几个武清侯家的家丁手上的刀,一抬脚,就踩在李启明的脸上,“武清侯世子对罢!你算个什么东西?不,你不是东西,你就是一坨屎,甭看你是我姐夫的嫡亲表弟,你依然是一坨屎,连自己的女人一口救命的水都要抢,你说说你……抱歉,我说错了,你不是屎,你是狗屎……”抱着郭美美的新安县主卢美美方才还哭得眼睛红肿,这时候突然就觉得很是解气,忍不住扑哧一笑。
他狠狠就拿靴子的底在对方脸上蹭着,“你怎么不去死?我救的是神机营永烈的壮士们,不是你这坨狗屎。”被他踩在脚下的李启明面红耳赤,羞怒得眼珠子都鼓胀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嘶声大喊,“给我砍他,砍他,砍死了我负责,我爹是武清侯李刚……”
乖官啐了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这厮,绝对智商有问题,拜托你睁大眼睛认清形势,我刚刚灭了土蛮汗三万大军,这可是不世奇功,若不是年少,封爵都足够了,你一个纨绔,屁都不是,也配跟我叫嚣?
周围几个精锐家丁互相看看,还真不敢动,甭说远处那些用火铳指着他们的女亲兵,光看看周围,谁不在用鄙夷不屑的眼神看着,咱们的世子爷啊!真是犯了众怒了。
正在这时候,一支百来人的骑兵队伍到了近前,为首的正是大同总兵麻贵,跳下马来的麻贵赶紧过来做和事佬,不过,乖官没给他面子,而是看着新安县主卢美美,“新安县主,要不要我替你出这口气,只要你一句话,我替你宰了他。”
有时候,一些话当面说出来,反而效果很好,乖官说要宰了武清侯世子李启明,可周围却没人相信,只认为武清侯世子太不会做人,国舅爷这是要替新安县主出气来着。
女人总是虚荣且感性的,新安县主卢美美和闺阁好友郭美美这两人明明听到郑国蕃骂李启明是狗屎,可是,乖官千里驰援,可说是她们的救命恩人,跪拜捐躯的神机营将士在前,为她们出气在后,故此忍不住就觉得这郑国蕃真是翩翩有礼文质彬彬的正人君子,蝈蝈小姐就大声道:“好鞋不踩狗屎……”她说了这句话,突然就觉得自己太也显得粗鲁了,不知道会不会吓着对方,忍不住脸颊就绯红了起来,卢美美亦是脸颊一红,微微垂首,低声就道:“多谢郑都督,不过还是算了罢!”
乖官自然就坡下驴,冷哼了一声,提膝过腰,伸手一掸靴子,这个姿势当真俊朗非凡,“脏了我的脚,给我滚。”旁边大同总兵麻贵只好苦笑,这位国舅大都督真是……嫉恶如仇。
正在这时候,手下来报,抓着一个蒙元贵女,似乎是土蛮汗的女儿,乖官一听,这可是奇货可居啊!赶紧叫人押过来,没一忽儿,圣湖公主被反剪着双手押了过来,有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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