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素素当初和身份差不多的一帮花魁结拜成闺阁手帕交,如今的确是在广州,还是坐的宁波八卫的舰船来的,为何?赚银子啊!南北直隶她们兜一圈,却也不知道为国舅爷赚了多少银钱,如今国舅爷南下,她们自然也就来了。
这时候的广州,是市舶司所在,专门负责占城、暹罗、麻喇甲、真腊诸国朝贡,自打豪镜奥租给了葡萄牙,广州更是要跟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国商人打交道,说这时候的广州是万商云集,却是绝不夸张的。
这么一个有钱的地儿,乖官能不带着花魁们来转一圈么?
乖官一时半会儿不走,就是因为这个,他如今有钱是有钱,但坐到他这个位置了,说实话钱再多,那都是不够花的,而花魁们搭台唱戏能赚银子,赚名声,自然就不可或离了。
有时候乖官想想,却也觉得蛮对不起这些花魁们的,尤其这里头有些个人,那真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真真是苦恋着他,所以有时候未免就有一种利用别人的愧疚感。
但是,愧疚归愧疚,银子还是要赚的,广州这地方,万商云集,钱多人傻,加上如今国舅爷的名声,那也算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本地商人做的买卖,大抵是要跟海运有关系的,要是得罪了这位,岂不是说,日后海上买卖不想做了?
这个可是有前车之鉴的哇!
你是花钱买平安呢?还是死要面子结果家族中的商船在海上遭倭寇呢?
如今谁不知道,九州岛那就是这位爷的地盘,扶桑大抵也要听这位爷的,你要说遭倭寇,不消说了,肯定是得罪国舅爷了,不然哪儿来的倭寇?
故此,这个银子,却是短短数日内,就跟水一样淌了过来。
后世全球研究明季的专家公认,明朝对海外贸易就是'吸泵',把全球的白银吸走了大半,这些银子,大明朝廷是捞不着的,大抵全在民间,明季为什么抗税那么厉害,说白了就因为这个,换了你,你家有一百万两银子的身家,以前一分银子不要,免税,突然朝廷要拿你二十万,你也不肯。
不要看五人墓碑记写的那么悲壮,实际上里头全是利益,说白了就是银子闹的。
武装革命这个词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乖官说起来是去云南平叛,好像是内阁那些阁老得逞了,可是你要知晓,若没这么借口,他能带兵往南边去么?
所以乖官当初听了去云南的消息,为何冷笑?其实肚子里头就在耻笑内阁阁老们,汝妹,我正寻思怎么去南边呢!你们把船票都给我准备好了,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他把这些赚来的银子通通搬上八卫的船,又叫来这次专门陪他南下的昌国卫指挥使白斯文,这白斯文尖嘴猴腮相貌猥琐,绰号不怕老婆,当初国舅爷去扶桑就认识了,也可以说是国舅爷跟前的老人儿了,当初还是千户,如今也成指挥使了,对国舅爷那真是感恩戴德,恨不得把自家老婆送给国舅爷才好。
国舅爷自然不能要他的老婆,这厮的老婆身高七尺,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高妹,而且枪棒功夫了得,教训自家丈夫就跟打孩子似的,整个宁波八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斯文啊!你专门跑一趟,给皇上送银子……”乖官弯腰扶起跪在地上给他磕头的白斯文,就和颜悦色地说了,白斯文一听,真是一个感激涕零,拼力挣扎,又给国舅爷磕了三个头,这等见万岁,慕天颜的事儿,普通人能捞着么?那是心腹才有这待遇,我白斯文遇着国舅爷,那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把白斯文打发了,这时候旁边薛素素忍不住就刺了他一句,“郑凤璋,你还能涨点儿出息么?还是这等送银子的手段。”
乖官呵呵一笑,对薛五儿略带讽刺的口吻毫不在意,薛素素在南直隶数年花魁第一,靠的是什么?就是这个不卑不亢的态度,要是看见一个侯爷就立马儿弯腰露出牝来,那还是名动公卿薛素素么?
“五儿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俗话说,老手段就是好手段。”
瞧着他这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嘴脸,薛素素真是气不打一处儿来,自己怎么就这么贱呢?拼了命帮他赚银子,临了也不落一句好儿,还要说我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
旁边脱花帖木儿·脱脱见两人斗嘴,忍不住就抿唇一笑,可是那一对像是水银里面泡着两颗猫眼绿宝石的眼瞳中,却是瞧着乖官散发着款款的情义。
乖官被她盯得有些尴尬,忍不住就躲过她的目光,不过,脱脱的眼瞳真是极美,即便是他所见绝色比比皆是,但就以眼瞳之美来说,脱脱还要略胜圣湖公主小半筹,实在可说是妖艳深邃勾魂夺魄。
“诸位姐姐都是我的大恩人,我感谢你们……”乖官假假唱了一个肥诺,一众花魁互相看看,忍不住掩唇微笑,薛素素瞧他那样子,终究没忍住,“是不是想感谢我八辈祖宗啊?”
乖官差一点儿额头滴汗,忍不住就道:“五儿姐姐,你哪儿听来的这话……”
“哼!上次我就听你在那儿说,你正愁不知道怎么到南边来赚银子,许国许阁老还花了大力气把你搬到南边来,你不是就感谢许国许阁老八辈祖宗……”薛素素白了他好几眼。
假作伸手掏汗巾擦汗,乖官赔笑就道:“五儿姐姐,好姐姐,亲姐姐,你听过就算了……”
旁边苏州府名妓曹鸳鸯忍不住捻酸了,“这一口一个好姐姐亲姐姐的,听得我身子都麻了,素素,果然还是你在人家心里头位置重……”
薛素素忍不住啐她一口,快步走到她身边就道:“好你个曹鸳鸯,我瞧你是见他生得俊,这才身子麻了,跟我有甚关系。”说着就伸手去呵她痒痒,两女顿时笑闹成一团,乖官在旁边尴尬,女人这种生物,一旦人多了,调戏起男生那也是不甘示弱的,她们二十八舍,还能怕了孤身一人的乖官不成?
这时候,外头有说求见薛素素的,没一忽儿,两个丫鬟领进来一位穿着艳丽的女子,乖官今儿一身月白,站在旁边还假作不相干的人,却也不想,普通人,一个男人,能混在几十个花魁当中么?
“奴奴年岁岁,给国舅大都督见礼了。”年岁岁盈盈拜倒。
第454章 要想富先修路
年岁岁给自家老爷牵线搭桥,有着知府小妾的外包装,况且,她又是前广州府首席名妓,故此十分之遮拦,三数语,就与国舅爷打上交道,乖官忍不住哧然一笑,笑说了一句,“年夫人也算得是小巷子里头扛木头,直来直去了……”
这话,落在年岁岁耳中,未免就有调戏的嫌疑了,顿时娇靥上薄晕,心里头拿捏不住了:这国舅爷到底是暗有所指?莫不是想在我身上扛一扛木头,直来直去一番呢?
一想到这些,年岁岁褌裆内小巷子里头顿时就湿热起来,忍不住,双腿肌肉就夹了一夹。
这倒不是她秉性淫荡,实在是,这位年夫人若用西方星相学来说,那是典型的双鱼座性格,从外表就能看出来,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眼睫毛尤其浓密纤长,这种人,你问她讨碗水喝,她都能误会你对她有意思,进而在心中勾勒出一系列的憧憬,滋生出梦幻般的爱恋,说不准就能跟你私奔,用后世说话,你问她借一块橡皮,她脸红半天就在想你是不是在追求她……实在是一个爱做梦的秉性。
当然了,年岁岁是花魁名妓出身,红尘打滚,硬生生把梦想给掐灭了,但这不代表她就不做梦了,故此被乖官一句话说得巷子里头湿滑不堪,扪心自问,倒觉得是无所谓被扛一扛木头的。
不过,国舅爷自家身边那么多花魁名妓,却当真没有年岁岁心里头寻思的那些想法,他说直来直去,是有所指,却不是指要在年岁岁身上直来直去,“年夫人,我也不瞒你,内阁次辅王锡爵的嫡女是我家中妾室……”他才不管王阁老的脸面,若王锡爵在,非得气死,老夫堂堂内阁大学士,女儿是被你抢去的,什么时候成你妾室了。
年岁岁听国舅爷自报根脚,纵然她曾经是广州花魁,而且也仔细寻思过国舅爷的根脚,这时候听他亲自道来,却也忍不住咋舌,皇帝的小舅子,阁老的女婿,手上又有抚民治军的权力,再加上泼水一般的银子,国朝两百年所未见,这等有权有势有背景有银子的人物,上哪儿找去?
乖官话里话外,其实就是点拨对方,这广州府该当主动来拜见我,何必着你这个小妾来打探消息呢?如今这局面,你还玩文人那一套,扭扭捏捏的像啥样,太也不够直来直去了。
如今是个什么局面?两广总督连步高对他在广州所作所为视若不见,广东布政使王宗鲁更是私下前来拜会过了,你说,人家堂堂广东布政使都来了,你一个广州府,拿捏个什么劲儿?
甚至连地方上巡道官,在国舅爷大肆收受税银的当口儿,都三缄其口,没上书弹劾国舅。
这天底下的巡道风宪官们,靠什么吃饭?靠名声吃饭,他们若不疯狗一样弹劾大臣,根本混不下去,但国舅爷到广州赖着不走,这么多日子了,也就寥寥几个弹劾他,而且弹劾他的罪名不是收受税银,而是说他秉性冷酷,自家师兄陷于贼手却不去救……这是说近溪先生罗汝芳如今还困在永昌卫乱兵的手上的事儿,对别的却是只字不提。
说白了,聪明人都看出来了,事不可为,国舅爷成气候了。
那时候大家拼了命地阻拦国舅爷,那是因为国舅爷在剜他们的肉,他们当然要阻止,但经过一系列的事情,连皇太后都被打脸打成那样,如今怎么样?非但朝鲜国开始征收商税了,连宁波府都试行了,如此一来,还有必要再这么折腾下去么?要知道,连司礼监大太监张宏都叩阙而死,最后不也没奈何得了国舅爷?
任何东西都有一个所谓底线,打个不好听的比方,小娘子被用强,褪了褌裆,牡入于牝,小娘子也要不挣扎了。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都没用了,除非这商税惹出大祸来,譬如逼得数省糜烂官逼民反之类的事情,但实际上这种事情不大可能发生,故此朝中大佬们当真无话可说,尤其是许国许阁老,上蹿下跳,结果国舅爷到了广州不走了,那真是结结实实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他要是还想不明白,那真是妄做阁老了,人家正愁如何往南边去,他许阁老送了船票过去……
天底下还有这等眼大鱼子(傻逼)么?
羞恼归羞恼,阁老的气度还是要的,许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乖官说直来直去,实际上是讽刺广州府,到底是地方小官,眼界不够,看不出大势,这时候还拿捏。
当然,有资格说广州知府是地方小官的,这天底下也就数的过来那些人,国舅爷正是其中一个。
国舅爷说了一会儿,拿眼似笑非笑看着年岁岁,年岁岁先还做梦呢!这时候恍然大悟,脸上顿时通红一片,十根手指绞扭,真真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才好,还是旁边薛素素仗义,觉得她到底是花魁出身,一介女流,忍不住就过去牵起她手,安慰道:“姐姐莫怪,他大名士的做派,心高气傲,历来说话就是这个脾性,你莫要往心里头去……”说着,就白了乖官一眼。
乖官只好低头摸摸没毛的下巴,要说,这地位太高也不好,若无权无势,他来讽刺广州知府的小妾,那叫有风骨,可如今他堂堂国舅大都督,再讽刺广州知府的小妾,的确有些度量不大的嫌疑。
年岁岁连羞带怯,回到广州府身边,把话一说透,薄知府顿时手上一顿,当即揪断了几根胡须,心中真是大恨,连王布政都去拜见过大都督了?
当官最紧要的是什么?揣摩上意,奉迎上官,由此看来,他薄知府的确道行不够,怪不得这些年都在广州府的位置上头不得升迁。
一想到这个,顿时什么脸面风骨也不要了,匆匆就去拜见国舅爷,至于爱妾,一时间却也顾不得了。
他前去拜访国舅爷,国舅却也不是不给面子,欣然纳之,随即,就给广州府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和广东布政使王宗鲁联名上书朝廷,修驿路。
一般来说,在古代,不管是对当地官府来讲还是对当地百姓来讲,修路都是苦差事。
但国舅爷是什么人?来自五百年后信息爆炸时代的人,修路这种事情,对他来讲,那是肥的不能再肥的肥差。
他就把这修路的细节一条条说了,首先,官府征夫子,不是空口白牙去征,要给银子,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银子可拿,百姓服役的热情顿时就要高涨,至于这个银子怎么来,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分段施工,把路段包给当地豪富,官府只监督这些人按时给夫子银子,路修好了,官府发给这些豪富们官照,当然了,豪富们还得再给官府缴纳一笔官照银子,凭此可以征收过路银子,以多少年为限……
他这一说,把布政使和广州府喜得是抓耳挠腮,真真是闻所未闻,官府一分银子不要花,就能修路,而且还能弥补衙门的银钱,真真是一举数得。
那王宗鲁是如今大明少数睁眼看世界的人,薄知府则是功名心比较强想出政绩的人,不管如何,这修路都是符合他们目下的要求的,故此就放开身段做事,这边奏章刚表了上去,不等朝廷回应,却已经开始做事了。
广州豪富众多,一听这等事情,那真是皆大欢喜的事儿,个个踊跃,报名之人甚众。
国舅爷特意请了布政使和广州府邀请广州富豪,就把大概意思说了,要修一条双马可驰、贯通云贵川的驿路来,手笔之大,叫众人一呆,可随即,欣喜若狂。
要知道,古来商路艰难,这条路真要修好了,岂不是说,广州府各色各样的货都可以行销云贵川了?
整个广州,就很诡吊地保持着这种亢奋的氛围,似乎一把火把一座房子烧起来一般。
人的智慧是无穷的,人的力量更是巨大的,官府和富豪乡绅们一起使力气,这事儿哪儿有办不来的道理?何况下面百姓也乐意,为何,国舅爷亲自订下的征夫子役的银钱数目,你征召一个壮劳力,就得给这个钱,谁也不许少了,谁也不许拖欠了。
这显然就是在民间养望了,下面百姓谁人不交口称赞,有耳目灵通的就说:当初国丈家就是征土蛮汗那会子被朝廷点的夫子役,差一点家破人亡,如今国舅大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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