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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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 第3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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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狗日的朝廷。

匡咏梅看国舅爷脸色不善,赶紧从怀中摸出一堆官照来,小心翼翼道:“国舅爷,这是……王阁老给国舅爷您的空白告身文书。”

内阁也晓得,国舅爷不是好惹的,这么明目张胆把国舅爷赶走然后大家一拥而上去吃肉,惹急了那位就不划算了,又晓得王锡爵王阁老家的小姐王蓉蓉一直在国舅爷府上,故此就请王阁老做个中间人,大肆批发一堆空白官照,这意思很明白,你随便填上你亲信的名字,内阁都给你准了。

这也是安抚国舅爷的手段,只是这个手段,未免也太玩笑了,哪里有堂堂内阁气度。

看着匡咏梅手上的官照,乖官伸手拿了一张官照在手,果然都是有盖章的,只需要填上名字就好,当下哼了一声,“这次内阁居然学大方了,哼!狗日的朝廷……”

这话一骂,匡咏梅吓得汗毛一竖,赶紧提醒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立马儿就把双目视线垂在了地上。

“老瑞,拿个笔来。”旁边瑞恩斯坦赶紧屁颠颠找来一支鹅毛笔,乖官把官照往条案上头一放,就直接填了一个名字上去。

旁边匡咏梅忍不住就问:“国舅爷,这个秦良玉是哪位高贤?”

乖官填的是广州前卫指挥使,是正三品的大员,这个位置看起来是武官,可实际上未必,因为广州是老牌市舶司所在,市舶司由内廷太监提督,而武官大抵跟文臣不太对路,反而更容易跟太监们走得近,有时候,朝廷也会让文官兼一个卫指挥使的头衔,不然的话,文臣们未必压得住内廷太监,这也是一种政治上头的妥协和平衡。

匡咏梅作为东厂督公的干儿子,都知监的掌印太监,这一次做宣旨太监前来广州,实际上肚子里头是早早就有一本帐的,阁老们也是给过他底线的,这就跟谈判差不多,虽然阁老们吃准了国舅爷会听当今万岁的,但是,国舅爷要多少好处才不会闹腾,这个可不好说,毕竟这条驿路已经开始修了,国舅爷一走,他们只需要萧规曹随,把路修完,就可以顺利捞取功绩,这可是再明显不过的摘桃子行为。

所以,作为谈判底线,匡咏梅肯定是跟阁老们有过商议的。

而乖官一填就是一个广州前卫指挥使,正三品大员,匡咏梅心头一抖,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国舅爷冷哼一声,“去把秦良玉叫来。”

没一忽儿,秦家小娘子被叫进宣旨的花厅内,乖官一指九头身的长腿高妹秦良玉,对目瞪口呆的匡咏梅说道:“喏!这个就是秦良玉。”

匡咏梅瞪大了眼珠子,抖着嘴唇道:“国舅爷,您……您这是给我开玩笑呢?”

啪一声清脆响声回荡在花厅内。

乖官甩了甩手,旁边奥真奈美赶紧掏出一方香帕给自家殿下擦手,随即嫌恶地就把帕子给扔了,乖官看着捂着脸颊的匡咏梅,淡淡道:“谁跟你开玩笑。”

匡咏梅捂着脸,死的心都有了。

他在苏州织造任事的时候就被国舅爷狠狠教训过,说实话,看见国舅爷都有阴影,一时间真真是悔死了,何必趟这次的浑水,这不是,又被国舅爷爷给打了。

“她是我刚收的徒弟,怎么?我徒弟做不得广州前卫指挥使?”乖官一身蟒袍,双腿微分那么清闲地站着,好整以暇缓缓剔着指甲,眼神斜睨,那架势,真真是个跋扈。

后头两个跟着匡咏梅公公来宣旨的小太监,一名卢受,一名李恩,那也是宫里头心机拔尖儿的,几十年后都是做到提督东厂的牛人。

这两个小太监一直在东厂督公身边听用,后来被拨到都知监匡公公手底下,瞧多了东厂督公张鲸的气派,这时候未免就觉得,眼前这位国舅爷才更像是奢遮的东厂督公,自家督公跟眼前这位比较起来,差的何止一两筹,简直差着一条大街那么远啊!

被国舅爷拿眼睛死死盯着,匡咏梅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当初他在苏州织造任上能在国舅爷手底下逃得性命,也是这一跪。

“国舅爷爷,国舅爷爷……”匡咏梅眼泪鼻涕横流,咚咚咚就给乖官磕着响头,他以前也给国舅爷磕过响头,有了第一次,自然也就无所谓第二次了,“奴婢不过一个差遣的下人,国舅爷爷,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了……”

被叫进花厅的秦良玉眼神呆滞,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不可置信,她家老爹那也是坐过监的贡生,也就是说是在国子监念过书的,在那个年代,已经是不得了的读书人,她家这一代又是三子一女,她是唯一的女儿,尤被老爹和全家宠爱,非但准许她不裹小脚练武,她老爹还时常给她讲述一些官场上的道理。

虽然限于一个贡生的眼界水准,秦老爹给秦良玉说的东西大多也不过如此,但是,秦良玉起码还是能分辨出蟒袍、斗牛袍、飞鱼袍这些高官服饰的。

眼前这个涕泪满脸跪在地上的太监,一身斗牛妆花过肩,很显然,那起码得是二十四监衙门掌印太监的位置,才能得皇帝如此亲信,赐下斗牛服,可这位皇帝亲信,居然就这么毫无廉耻地跪在国舅大都督跟前哭泣。

如此想来,这位国舅大都督的权势……她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寒噤,看着眼前身高也不过到她下巴处的俊美少年,似乎一下子就窜高起来,高到她必须抬头,甚至抬起头来都看不清楚。

这时候国舅爷缓缓就道:“老匡啊!你也甭在我跟前做戏,你这个人,我了解,俗话说,女人都是铁打的脸面纸糊的裤裆,你们太监呢,跟女人也都差不多,这跪拜磕响头的把戏就不要在我跟前耍了……”

国舅爷意思很简单,你以前在苏州就跟我玩过这一招,这一次自然毫无难度,裤子能脱一次就能脱第二次,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匡咏梅犹自哭,“国舅爷,奴婢,奴婢真不是那样儿的人……”乖官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怎么?你准备试一试我的剑?”

'哏儿'一声,匡咏梅顿时吓得把后面的话全部咽进了肚子里头,看着一手抚在腰间剑柄上,匡咏梅公公内心那个纠结啊!

“我就问你,我这徒弟,可做得广州前卫指挥使么?”乖官脸上露出了些杀气,一手握着剑柄,噌一声,就弹出半截寒光闪闪的剑身来,恶狠狠看着跪在地上的匡咏梅。

想起临行前几位阁老的话,'即便是三品,只要不是方面大员,都许了他就是',匡咏梅又咽了一口口水,哭丧着一张肥白的脸蛋就道:“国舅爷爷的弟子,自然做得指挥使。”

国朝绯袍高官,三品起跳,一般来讲,绝大多数官员,这一辈子都捅不破这三品的高官天花板,穿不得绯袍,但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荒诞,秦良玉不过一个长腿高妹,年岁还没乖官大呢,一下子就成了国朝三品广州前卫指挥使。

乖官哼了一声,缓缓把剑推入鞘中,“如此,等我在广州过了年就去云南。”

第458章 事出有因

匡咏梅公公宣旨完毕,乖觉地走人,自去寻广州知府找地儿住,哪里肯在国舅爷这边找不痛快。至于乖官,当真是不痛快,这朝廷到底是怎么了?怎的如此不可救药,稍微做出点儿成绩,立马儿就一堆人饿狼一般地扑过来抢功绩摘桃子。

他却不想,他到大明朝才多久?即便五百年后邓伟人,搞改革十年,依然有警惕资产阶级自由化言论,故此,大可不必如此生气。

“千代,你说,你说,我为大明做了这么许多事情,别人怎么就看不见呢?一个个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阻挠我做事,即便我做出些成绩来,一个个也要想方设法来摘桃子……”乖官瞪大眼睛,一肚皮的埋怨,却也只能说给誾千代姐姐听了。

“夫君,不值当生气的。”誾千代瞧着自己这个小丈夫如暴怒的豹子一般,忍不住心疼他,安慰他的时候,却也带着一丝丝满足,如今她可算是独霸乖官一人,也可以说是独宠后宫,筑前白梅眼角处不经意流露出的妇人风情,便可说明两人已经是有滋有味睡在一起了。

用大明这时候文艺点的说法叫做新婚燕尔,俗一点的说法就是恋奸情热,誾千代这时候才觉得做妇人的快乐,连鹿岛流剑法都没以前练的勤了,整日倒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乖官身边的,想必她也知晓,也就这时候她能如此,日后可就不好说。

遗憾的是,明明天天有滋有味睡在一起,她的肚皮似乎还是一丁点儿变化都没有,这叫臣下们都有些担忧,要知道,在北京的那位三娘子赤兔哈屯,说不准就快要诞下殿下的长子了。

发泄了一会儿脾气,乖官瞧着一身大明贵妇人打扮的誾千代姐姐,下面是'仁义礼智信'五褶裙,上面是一件绣满了梅花的沉香色质孙服,头上髻鬟,用金丝线一扎一扎地绕着,整个打扮已经完全瞧不出扶桑公主的味道了,也只有从她腰间也佩带着的村正,才能猜测出这位不是正统大明贵妇人。

当下他就叹了一口气,唉!或许这就是《易经》中'变'的道理罢,千代姐姐不也是变得跟大明女子差不多了,难道我也要和光同尘?

誾千代被自家夫君这么一瞧,虽然也是每日肌肤摩挲坦诚相见的,这时候却也有些害羞,“妾身这件衣裳不好看么?”

“哪里学来的款式?”乖官随口问了一句。

“姨母大人说贵人当穿质孙,便给妾身做了好些,这一件妾身最是喜欢,就是似乎有些艳了……”筑前白梅说话有些忐忑,身上这件质孙绣着百朵梅花,下面五褶裙却是松柏样式的,姨母说这是百子千孙的好征兆,她觉得颜色搭配实在有些俗气,一直不曾穿着,可跟在乖官身边这么久,前些日子,她身上天葵又来了,分明便是又没怀上,心中有些嘀咕,这才把这身衣裳穿了起来。

“挺好的。”乖官随口回答,若是往日,他说不准要想,千代姐姐似乎被姨母教成了正经八百的大明人了,更说不准要故意去逗一逗她说'红配绿,赛狗屁,红配紫,一泡屎'这等美学欣赏的话,不过这会子的确是没那个心思。

听夫君说话,誾千代明知道这是敷衍,却也有些高兴,转身便去给乖官煮了一杯茶,然后又给了乖官几颗鹿岛神宫秘制的指肚儿大小的鱼肉饭团子,接过小小饭团子在手,乖官依稀有当初两人初识时候的感觉,有些感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誾千代的手。

誾千代脸上一红,低声道:“夫君,还有人呢!”

乖官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一愣,转身看去,这才发现,那长腿高妹正愣愣站在门口呢!

想了想,他便把秦良玉唤了进来,“你怎么还不下去休息?”

秦良玉呆呆站在国舅爷跟前,讷讷半晌,这才道:“我……我真能做指挥使?”

她不提还好,一提这话,乖官本来有些消下去的气,又泛上来了,瞧她木愣愣站在跟前,真是气不打一处儿来,自己把眼前这个长腿高妹的名字填上去,自然是羞辱朝廷衮衮诸公的,既然是羞辱,那肯定得坐到那个位置上头去,这笨丫头,怎么就这么笨呢?居然站这儿老半天,就问这句话。

他忍不住就大声呵斥道:“鸡栖凤巢,非同其类,出去。”

这正是他跟秦良玉见面时候说的第一句话。

长腿小娘子的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

她这一哭,作为女主人兼师母,誾千代就不得不站出来,就把她拉到一边安慰她道:“殿下既然收你为徒,自然是要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你是殿下的第一个弟子,日后总要为殿下挣脸面的,却不能动辄哭泣,平白弱了殿下的威风……”

从誾千代姐姐的话来看,可以确定,这天底下或许有不吃饭的女人,却绝对没有不吃醋的女人,你瞧千代姐姐一口一个'你是殿下的弟子',却是死死就把秦家小娘子的身份给绑定了,要想改变,要想变成殿下的女人,这就不容易了。

乖官那是浪子班头,脂粉领袖,自然听得出誾千代姐姐话中隐藏的意思的,不过他又不是那种看见女人就想收入后宫的,跟秦良玉说实话也就接触了那么一点时间,虽然欣赏她长腿九头身的超级模特身材,却也不代表就得弄到自己房里头有滋有味搞一搞,也就不在意誾千代姐姐那点小手段了。

再则说,女人肯耍这点小手段,才是爱你的表现,若不爱你,自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坐下吃了两口茶,缓缓平息腹中怒气,这时候外面奥真奈美匆匆进来,“殿下,外头有人求见,是方才殿下骂的那个穿斗牛的身后之人……”

乖官略一皱眉,便让人进来。

没一忽儿,一个小太监弯着腰踮着脚步进来,到了跟前三步处,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奴婢给国舅大都督磕头了。”

乖官先拿腔作势晾了晾他,半晌,才开口道:“你叫甚名字?在哪个衙门办差?来所为何事啊?”

“奴婢卢受,以前在东厂张督公手底下打杂,后来被德妃娘娘赏识,辗转托人,进了内书堂,如今奴婢在都知监办差事。”小太监毕恭毕敬,低着头就说了一番话来。

这番话很有水准,里头信息量颇大,乖官顿时眼睛一亮。

这个叫卢受的小太监的意思是说,他以前跟提督东厂掌印大太监张鲸混的,但混的不怎么地,后来机缘巧合,被乖官的姐姐赏识了,这'德妃'二字,证明他是早早投靠的老人儿,这也算一种资历,至于辗转托人,自然是说别人不知道他是德妃娘娘的人,太监进内书堂,等于进士入翰林院,有了储相的资格,日后有可能做大学士一般,可以为司礼监太监,也就是说前程颇远大,如今在匡咏梅公公手底下办事,可说是卧底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乖官听他自承是德妃娘娘的人,自然就要给几分体面,便让他起身说话。

“内阁怕国舅爷反悔,要求设监军,奴婢自请了这个差事,日后还要请国舅爷多多点拨。”卢受起身后脸上全是笑,虽然笑容卑微,却没匡咏梅公公那般全是谄媚的感觉,倒是让人生出此人日后有出息的感觉。

按说,监军是大明的祖制,像是乖官出塞的时候,便有御马监太监吕远吕公公为监军的,不过这一次他南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朝廷疏忽了还是怎么的,居然没提监军这一茬,乖官自然是闷声大发财,不过,这时候派监军,而且是一个年级不大的,这是什么意思?

卢受瞧着了国舅爷脸上的一丝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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