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的人或许有,但绝不会有人当众叫他少帅,这不是打人的脸么!事实上,历史正式文件中,也从未有过任何有关少帅的字眼,这个称呼或许比较亲昵,但到底不上台面,哪儿能当众如此。
而这马千乘当众喊他国舅大都督,分明就是打他的脸。
乖官如今也算得有城府了,却也没一下子就怒气勃发,却是慢条斯理道:“诸位,前来拜见本督,有何事啊?”
马千乘不待乖官喊他起身,就自顾站了起来,“下官听说国舅大都督是用刀的好手,下官自幼也是喜好习武,自问在刀术上略有所得,故此想请国舅大都督指点指点,我们这些土官们,替朝廷世代镇守,不管年纪大小,手上功夫都不弱,故此大家听说下官想跟国舅大都督讨教,就想来观摩观摩……”
他这话听起来客气,可实际上却是一点儿都不客气,这时候伊能静斋匆匆追到门外,听见马千乘说讨教讨教,顿时就大怒,“咄!好个无礼的小子,你有何资格跟大都督讨教?感情是以为朝廷的上下尊卑都是虚设么?来人……”
“慢。”乖官一伸手就把伊能静斋的手臂缓缓按了下去,脸上全是笑容,“静斋啊!你也太上纲上线了,我和这位马宣慰使都是年轻人,互相切磋讨教,有何不可,阿杏,我的剑呢!”
旁边一脸愤怒表情的真白杏顿时就把大名物'雷切'给递在了国舅爷手上。
第466章 刺眼冷厉的剑刃,刺目血红的血珠
真白杏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在她想来,自家殿下这等人物,无双无对,惊才艳艳,五百年才出一个的,对面那家伙,傻大黑粗的夯货,居然也敢跟殿下比较,真真是恨不得上去一刀剁了对方,故此把雷切刀递在国舅爷手上的时候就低声说了一句,“殿下,这人真真可厌,还是杀了干净。”
乖官一笑,反掌在她手背上抚了抚,然后把雷切刀拎在手上,正要说话,府内跑出一个小娘子来,后世九头身超级名模身段儿,正是秦良玉,后面几位年纪不小的男子,俱都是剑庐老奉供,扶桑剑豪。
“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秦小娘子今儿穿着一件扶桑女子的小袖,腰间插着扶桑皇家名刀,菊一文字,这把刀乃是作为仪刀锻造的,又细又长,便类比很多传世名画中中原皇帝佩刀一般,佩戴在腰间基本都能拖到地,扶桑正亲町天皇的兄长曼珠院覚恕和尚和国舅爷结拜,便把这把扶桑皇家重宝赠送给了国舅,国舅一直很喜欢这把装饰华丽的剑,因为秦良玉身材修长,普通的刀在手上略短,故此特意把菊一文字给了秦良玉。
不得不说,秦良玉穿小袖还是极为漂亮的,大明淑女打扮,大抵不显示身材,可秦良玉一半的美丽倒要在身材上头,而扶桑的粉色小袖恰好能勾勒出身段来,腰是腰,臀是臀,加之腰间碎金裂花纹刀鞘一衬,顿时就平添几分英武魅力。
她是因为个头太高,加之喜欢舞刀弄棒的,这才被人称之为丑丫头,却不是真的就丑,可她被人叫习惯了丑丫头,却是没什么自信心,故此,明明被国舅爷收了房,却死活不肯叫一声亲热的,只是以老师来称呼,却不曾想,这正好就中了乖官的下怀,被一个长腿美妞夹着腰肢媚眼如丝叫'老师',这得多刺激啊!故此乖官也就不去纠正她的称呼了。
瞧她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乖官忍不住心中就一暖,当下招手让秦良玉到自己身边来,“你这个丑丫头,又缠着几位老奉供练剑,不知晓体恤老臣……”这时候秦良玉身后林崎民治甚助赶紧小跑了几步凑到近前,一本正经鞠躬后道:“殿下太言重了,秦公主禀生异赋,在剑道上头可谓日渐精进,甚助却是庆幸能得秦公主这等英才而教之。”他称呼秦良玉为秦公主,这却是誾千代姐姐特别吩咐的。
剑豪也是会拍马屁的,剑庐的老奉供们若是在扶桑,顶多去某家大名手底下做兵法指南役,名字好听,实际上也就是一两百石俸禄的小官,若是能混到一千石,那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扳着手指头数一数,扶桑历史上能混到这个待遇的剑豪屈指可数,而乖官给他们是什么待遇?都领锦衣卫百户衔,那可是正六品,这要在扶桑,已经有资格称之为'登仙籍',成仙了,不同凡人了,这两种待遇可谓天差地别,不为五斗米折腰,这话听起来好听,天底下有几个能做到的。
不过如今剑庐里头剑豪一抓一大把,这剑豪跟剑豪也是有区别的,像是疋田文五郎景兼,那是剑圣上泉信纲的亲外甥,上泉什么人?上野十六枪笔头,以孤城一次又一次抗拒扶桑名将武田信玄长达九年,而疋田文五郎从小就跟上泉信纲练习枪法剑术,也上过战场杀过人,在乖官看来,已经可以说是家学渊源了,只要忠心,放出去做武将绰绰有余。
事实上,如今疋田文五郎景兼就在蓟镇单赤霞老爷麾下,也算是大明的将领了。
而林崎民治甚助这种剑豪,虽然是扶桑居合始祖,但他的剑法,说白了类似于大明的江湖游侠手段,又好比风靡欧洲贵族的刺剑术,是决斗用的剑法,上战场就不大好使了,而当时战争主流则是西班牙剑盾兵和德国双手雇佣大剑士。
故此不出意外的话,林崎甚助估计便要以剑庐老奉供加锦衣卫百户终老了,他有了这个觉悟,教授秦良玉剑术的时候自然是尽心尽力。
他们这边说话,浑不把门外簇拥着的那些土官当一回事,那马千乘就格外恼火,加之他突然见到秦良玉,顿时便如利剑穿心,不可抑止地就有一种强烈表现自己的欲望。
不得不说秦良玉今儿这身打扮还是很诱惑的,粉色小袖勾勒得身材销魂,这要换个大明闺秀来,恐怕不肯如此穿着,但一来秦良玉年纪还不大,虽然跟国舅爷睡了,心思也不放在这上头,对国舅爷看超模的腹黑心理根本一丝儿都没提防,二来她老子虽然是读书人,却从未管教过她,却是把她宠到天上一般,非但不裹脚还能练武,可想而知她对男女之防也没甚概念,三来云贵川等地,在当时到底还是蛮夷之地,自然跟中原和江南不好比的,连湖广都不能比。
故此她穿着乖官故意给改小的扶桑小袖,懵懂不知,在乖官眼中赏心悦目,甚至那些土司们也都暗中瞧个不停,当时审美,个头太高是丑,这个不假,但身材如匏瓜浑圆有致,这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丑,故此那些土司一个个暗中腹诽,这等高头大马怕是不容易驾驭……有些心理阴暗的,甚至要想:那小国舅的身高,给她吮奶倒是不错,这小国舅口味倒是独特,我垌下似乎也有这等不知美丑的女子,到时候送几个给他,却不知能不能拉上关系,不过,可惜了,是个都督,拉上了关系也没多大用场,铁打的土司流水的官……
总之,乖官和秦良玉的对话分明一句暧昧的言辞都没有,但这些土司一个个都是老狐狸,作为土司官,对内要镇压,对外要交结,对上要阿谀,对下要威严,在这种位置上头坐久了,想不变成老狐狸都难,自然是瞧出了小国舅跟秦娘子的关系。
唯独马千乘,到底年轻,却是一丝儿都没瞧出来,这时候忍不住就道:“小娘子,你白白嫩嫩的,伤了你却不好。”
秦良玉心里头正美滋滋的,虽然国舅叫她丑丫头,可这个称呼也看什么人叫,别人叫,她自然听不得,认为别人鄙夷她,可国舅爷叫,那自然是爱昵的表现,故此脸上虽无变化,心中却是甜美,这时候被马千乘一句话,顿时就把好心情给驱赶了。
她的皮肤,无论如何都称不上白嫩的,她固然是喜欢练武,但女子天性爱美,自然也晓得自己不够白皙,有时候却也烦恼,若是国舅爷说她白嫩,那是腆着脸儿伏低做小来哄她,是喜欢她到极致的象征,可别人这么叫,那不是打脸么!
故此她一下就怒了,柳眉顿时竖起,毛扎扎的杏仁眼一睁大,眼瞳都缩了几分起来,转头瞪视马千乘,居然就有着几分杀气了。
马千乘吃她一瞪,不怒反喜,愈发觉得这位小娘子美丽可爱,当下忍不住就往前走了两步,心中略微一比划衡量,觉得对方身高大约到自己嘴唇处,这个高度,实在已经是很高了,要知道,他在石柱,身边左右接触的女子,大抵身高也就到他肚子,就算有高些的,也不过在他胸前。
少年郎谁不慕少艾,但看到的一个个女子都跟袖珍娃娃仿佛,他如何提得起兴趣来,这时候瞧着一个跟自己差不离儿的,看对方做派,顿时就给打上了标签:美丽可爱,姓格直率。
“便是你这家伙要跟我家老师切磋?”秦良玉上下一打量他,忍不住撇嘴。
马千乘当即挺胸,又往前走了两步,得意洋洋就道:“小娘子,我……本宣慰使在家乡,那也是打遍九溪十八洞无敌手的……”
乖官看他说话姿态,再听他说话,忍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怎么跟个大公鸡一样,看来良玉还是很有魅力的,只是别人不善于挖掘,而本督却是伯乐,善于挖掘美人。
他这边暗中得意,前面秦良玉一笑,毛扎扎的杏仁眼顿时就眯了起来,把马千乘看得目眩神迷,百炼钢都要化成绕指柔了,正要说话,突然就听对面小娘子一声娇斥,眼瞳中似乎有剑光一闪,随即,喉咙间就觉得被剑锋给指住了。
菊一文字的剑身修长,剑刃极窄极薄,剑锋停在了马千乘的喉咙处,这时候众人才听到了'咻'一声尖厉的剑刃破空之声。
“傻大个子,就你这样儿的居然也能打遍九溪十八洞无敌手?”秦良玉修长的手指握在剑柄上,整只手臂停在空中纹丝不动,剑身横在空中,隐约有阳光射在刀刃上,跳跃刺眼。后面林崎民治甚助脸上就露出喜色来,这种称之为'鞘中'的招式手法,目前来说还是他林崎甚助最为出名,秦公主以这一招式克敌制胜,他脸面上自然是有光的。
被秦良玉用剑指着,马千乘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甚至认为是不是阳光太刺眼,产生幻觉了,可咽喉处鸡皮疙瘩因为被冰凉的剑锋一逼而一颗颗暴起,明显地告诉了他,这是真实的。
他脸上顿时就充血涨紫,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他当然首先想到的是,身后那些土官们一个个鄙夷不屑的眼神。
紧紧一捏指骨,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刚要伸手去摸腰间弯刀的刀柄,对面秦良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眉毛微挑,手上的菊一文字微微一动,马千乘顿时就感觉到了咽喉一丝刺痛,甚至能察觉出有血珠迸了出来,顿时就不敢动了。
一颗豆大的血珠顺着尖利的剑锋缓缓往剑刃上流淌,流到了扶桑称之为'切先'的位置也就是离剑锋约半截手指处,凝然不动,在地球引力下微微拉成了椭圆,却又离不开剑刃的张力……
刺眼冷厉的剑刃上就这么停着一颗刺目血红的血珠,一时间,众土官目瞪口呆。
这是大明朝,一个农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家乡左近二十里的时代,没有路引哪儿都不能去的时代,眼力见识跟后世信息大爆炸时代根本没法比较,即便是这些土司们,看似在云贵川位高权重予取予求,可实际上他们所见识的,跟后世一个普通农民都未必能比较。
像是秦良玉这种一拔剑,就制住了一个颇有武勇之名的高大健硕的土司官,在这些人眼中,已经是神乎其技。
毕竟,这是一个有绝招的时代。
“你……你这是偷袭,不算好汉。”马千乘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居然被一个女子一招就给制服了,当然,若说是被一个女子一招杀死,那也是合适的。
这边乖官刚想吐槽,我家良玉那是姑娘家,什么好汉不好汉的,可他还没开口,秦良玉刷一声,挽了一个剑花,豆大的血珠被她从剑刃上甩落,顿时就渗透进青色水磨砖里头去了,极薄极窄且细长的剑身缓缓纳进刀鞘。
“你可以再试一试。”秦良玉好整以暇,缓缓退了两步,左手按着刀鞘,右手轻柔地抚在剑柄上,十指修长,美不胜收。
马千乘额头上青筋一突一突暴起,大声呐喊了一声,顿时就把腰间牛角弯刀给抽了出来。
紧紧握着刀,马千乘一眯眼,看着眼前的长腿高妹,忍不住心中一寒,就想起方才咽喉被剑锋指住,下意识地,先就把刀给举在了胸前,左手往右手手腕上面一按,武谚有云'单刀看手',只瞧他这一按,便能看出,他也是在刀术上头下过功夫的。
不过人和人到底是有差距的,历史上他马千乘是秦良玉的丈夫不假,史书上有他也不假,可若不是因为秦良玉这个古来第一个女将军、女侯爵,谁知道他是老几啊!
他以单刀在前防备,缓缓游走了半圈,绕到乖官右手侧面的时候,乖官眉毛轻动,当即就大声道:“慢……”
第467章 小人家中有一女可堪为大都督洒扫
说话间,国舅爷抬脚就走到了秦良玉身边,马千乘一愣,正要说话,突然便觉得浑身汗毛竖起,尾椎骨一紧,生出一种似乎被什么山中猛兽给盯上的感觉,随即,面前清风拂面,再定睛看去,只见那小国舅一手按在剑鞘上,一手虚虚扶着剑柄,缓缓纳刀入鞘,姿势和方才那位小娘子相差仿佛,可这一次,却是连剑刃都没瞧见。
'咔哒'一声,他头上包头头帕的银扣子突然断成两截,叮当,便掉在了地上,随即,白色的头帕散开,落在肩上,头发一下子便披散了下来。
众土官这时候才晓得,方才那小国舅剑光一闪,居然是一剑把马千乘头上的银扣子给斩断了,忍不住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怪不得这小国舅敢自称剑庐尊主,这等剑法,甭说看了,简直闻所未闻。人群中,那木邦土司王姑苏因为被缅甸王莽应龙追杀,胆气不足,此刻心中一寒,忍不住就往后退了一步,却是一下就撞入了孟艮土司刁无枫怀中,刁无枫伸手扶住他肩膀,低声淡然就道:“听说这小国舅家中管家乃是大明朝剑法第一的高人,如今看来,倒是不假,就是心性太也跳脱了,当众折辱土官,殊为不智,姑苏兄,你以为呢!”
让一个土官当着无数同僚的面披头散发,那真是极大之侮辱了,说个不好听的,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恐怕也就这样了,马千乘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左手一把扯开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