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不得不承认现实,“好罢即便你的老师单弹正大忠……”乖官听了忍不住皱眉,看来,教这位说大明官话刻不容缓啊!听着别人把百户翻译成弹正大忠,这感觉可真是怪极了。
“……杀了一个阴流传人,从那人身上得到了阴流秘籍,可阴流只是众多流派当中的一支,你怎么能说会所有的超秘剑呢”誾千代如是问。
看着她正正经地问问题,乖官忍不住一笑,“见微知著这个词知道么?”
誾千代点头,“《越绝书》说'故圣人见微知著,睹始知终'。”汉学在扶桑也是显学,誾千代作为立花道雪的女儿,学过汉书倒也不稀奇,在扶桑,显贵没学过汉书才是稀奇事情。
乖官心说你知道就好办了,就问她,“那阴流秘传是如何来的?”誾千代愣了下,接着说:“都说是爱洲久忠前辈睹蜘蛛而悟出的剑法。”说着,脸上就有些红,这个说法虽然也比较扯,好歹还算正常,另外一种说法是醍醐神传授,这个说法连誾千代都没法接受,但不得不说,这个时代很多人是相信这种说法的。
“那中条流呢?”乖官也知道神授这个说法的,看誾千代脸红,没揭穿她。
呃,誾千代被问得实在说不下去,心里也有些奇怪,怎么他一个明国的茂才,却对国内剑术流派了若指掌呢?
当即,她就红着脸颊嗔怪道:“专门问这些刁钻的问题,知道的说你博学多才,不知道的以为你不务正业呢?你明明是明国的秀才,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嘿嘿笑了两声,乖官直接就替她说了,“都说是中条长秀在山中碰到神人所传授的,对罢?”
这玩意儿根本不稀奇,文人喜欢造假,武人同样也喜欢造假,一代造假大师朱熹朱夫子就说自己夜梦圣人传授,断绝了一千多年的真儒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南宋的时候给他在梦里头接上去了,这个扯淡啊!比太监断根重生还要扯淡,可朱夫子愣是振振有辞就这么说了。同样的,张三丰也说自己夜梦神人授拳法'厥明以单丁杀百人'。
明朝的武术家吹牛,扶桑的武术家也一样吹牛,大哥也就不去笑二哥了,乖官只是想告诉她,这些剑法都是人创出来的,你的老师冢原彦四郎看了一次不明白其中真意,不代表我们家单叔看一次秘籍就不能推演扶桑各种流派的奥秘。
战惩是最好的练兵场,这句话虽然残酷,但其中的确蕴涵道理,作为一个和倭寇厮杀无数次的浙江兵剑法第一高手,单赤霞基本见识过各种扶桑剑术流派,本来就已经很有感受,相当于已经积累了很多,就差最后一层纸没捅破,后来抢了本阴流秘籍,结果顿时大彻大悟,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从那个时候开始,任何武术在单赤霞眼中就没有奥秘了,可说是当世首屈一指大宗师。
他把这话说了一遍,然后就总结性发言,“这就是见微知著,睹始知终。总之,不管什么燕飞、月影、浮舟,霞太刀、圆月斩、战岚剑甚至金翅鸟王剑,我都可以给你练一遍看看,你的老师垂涎很久的奥义一太刀……”他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下,看誾千代脸色果然变化焦急,这才得意洋洋说:“那个我也会。”
这话大言炎炎,真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誾千代脸上神色丰富多彩,良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狠狠捶了他一下,那意思,大概就是表达一下'你不说谎会死么'的愤慨。
看她这样子,乖官觉得很郁闷,他是说的真话,要知道,他毕竟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五百年见识,尤其是后世,要什么秘籍没有,九阴真经,易筋经,这些都不需要花钱买,当然,这些是比较玄乎的,真正的功夫他也知道,要知道,扶桑的剑法再怎么变化,不脱中原武学,扶桑人自己寻根也是这么认为的。同样的,戚继光俞大猷这些当代豪杰认为古传双手杀人剑法失传,倭人的剑法就是失传剑法的支脉,这才改编倭刀术的。
在大明朝,不管任何武术的招式,一路施展下来,第一招肯定也是最后一招,也就是说,你第一招以什么架势开始的,最后还是会以什么架势回到原位结束,别以为这是花花架子没用处,就好像泰州学派说'圣人之道在百姓日用处',武学道理也是一样,最高的境界就是第一招初始,不管是吹嘘得神乎其神的武侠还是真实杀人的武术,道理是不会变的。
所以,冢原彦四郎学的不完全的一太刀他自称也会,并不是随便乱说,只有他这种纯粹为了好看的才会要求单赤霞编一套最后一招滴溜溜乱转像是耍猴一般的招式,正经的武术家路数,肯定是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一招一式一板一眼,而他缠着单赤霞编的碧海潮生剑,那是耍给文人看的,和公孙大娘的剑器舞如出一辙,这就跟后世花旗国牛仔玩转轮手枪差不多,拿在手上转花,那是在酒吧给姑娘看的,目的是为了泡姑娘上床,我们可以称之为泡妞枪法,可如果跟人决斗还拿手枪在手上转花,那就是找死了,而碧海潮生剑大部分的效果是好看,可称之为泡妞剑法,如果跟人真剑决斗,还非要使一招鱼龙舞,非要在空中转几个圈子然后把剑挥出去,那真是找死了。
看誾千代的表情,乖官决定表示一下,他练的最熟的肯定是圆月斩,从小时练起,连杀死鬼段大官人用的都是这一招,可以说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这一招圆月斩引起的,十三岁用一把不过小臂长短的刀砍掉一个人的脑袋,可想而知这一剑他练的是多么的熟。
看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瞄来瞄去的,誾千代几乎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把就拉住他手,一脸没奈何的表情,“好罢我信你说的话,你不用再试了。”
能让她的剑脱手而飞,即便这里头有放水的缘故,可誾千代也还是认为乖官起码水平和她差不多,而在剑术上面的见解则比自己还深,这个就要归功与他的老师,那位单弹正大忠。
所以,她不想再去试了,聪明的女孩绝不会让自己的夫君脸面上难看的,只有那些蠢笨的女人,才会不顾夫君的脸面。她是如此想的。
突然,誾千代就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我……我什么时候居然就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自己的夫君了?这才刚说了几句话?
要知道,此刻的立花宗茂估计还躺在那儿疼得死去活来,虽然誾千代和熊宗茂不对盘,但短短时间内,她居然就生出那种要谦让自己夫君的念头,这是为什么?
十五岁的公主顿时想不明白了,她绝对不会明白明国第一皮条高手王婆总结出来的'潘驴邓小闲'五字真言的厉害,而作为后世被无数泡妞密典熏陶过的宅男,乖官一进门,就厚着脸皮叫人家姐姐,这也是有缘故的。
女人的脸皮总归比较薄,所以,好男人要厚脸皮主动去脱女人的衣服,总不能等女人自己脱衣服,这不是故意说明人家女人下贱不要脸么,一言而蔽之,男人和女人的交往最关键的就是要厚脸皮,也是最重要的,这是要顾全对方颜面,照顾别人的自尊。
所以乖官一进门以后,东拉西扯,尤其扯的又是誾千代自己所喜欢的剑术,所以,实际上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这潘驴邓小闲,也就是要相貌英俊、性生活经验丰富、花钱如流水、对女人体贴呵护、整天闲得蛋疼,实际上乖官全占,除了经验丰富这一点暂时性看不出来,其余的都是一目了然,有这种条件,誾千代能逃得过去才奇怪了。
看她脸色突然涨红,乖官大抵就知道,估计这一步迈得太快,人家害羞了,不过,这是好事,誾千代姐姐,你可知道,后世多少宅男看着你的三围流口水啊!长得漂亮,武力值又高,政治眼光还独到,不当姬武将真是暴殄天物啊!
如今,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他忍不住得意起来,心说,立花誾千代好感度三颗星,是否收为姬武将?然后,咱鼠标一点……哈!
看他嘿嘿傻笑,誾千代脸色愈发红了,不好意思抬头去看,只是两人手还握着,她有心抽出手来,可微一使劲儿,却被攥得紧紧的,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儿手汗黏黏的,可平日有些小洁癖的她此刻却毫无嫌恶之感,只觉得心里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似乎这样一直握着也挺好,随即,就被自己吓一跳,顿时涨紫了脸皮,红晕似乎就要从肌肤毛孔中吐出来一般,下巴紧紧压着锁骨,一双眼睛只敢看着自己的裙角。
而乖官呵呵傻笑了一会儿,倒也没真的就如何,毕竟年纪太小,有些事情,干的太早,老了就后悔了,所谓倒嚼甘蔗——渐至佳境,这事儿急不来,自然会水到渠成的。
他突发奇想,说:“咱们去海边上走一走?”
誾千代不肯说话,乖官只当她答应了,就牵着她的手,往外头走去,誾千代低着头,就像是木偶一般被他牵着。
两人到了外面,一众家臣见了,赶紧跟在后面,那几个侍女一直在外头伺候着,也紧紧迈着小碎步子跟了上去。
穿着华丽的五衣唐装实际上很不合适在沙滩上溜达,这玩意儿只合适在有地板的房间内穿着,不然长长的衣裳拖在身后简直跟扫把似的,把地上的灰尘全部给卷走了。
两人从李玉甫的城寨中走出去,一直走到沙滩上,那个叫小初的侍女时不时跑上去给誾千代整理一下长长的衣尾,然后就腹诽这位明国茂才也太不知礼节了,怎么能把千代公主带到外面来呢?
一帮家臣武士在后面吊靴鬼一般吊着,有些人看着两人背影,忍不住流淌了眼泪出来,哽咽着说道:“这位明国的郑茂才,和主公真是般配啊!”
这时候的乖官身高甚至比誾千代还矮一些,两人站在一起,的确能算郎才女貌,而熊宗茂和誾千代站在一起的时候,且不说那别扭的表情,光是看身材,简直就是一头大狗熊身边蹲着一只小白兔。
所以,看着两人手牵手在前面走着,有些胆小心软的,忍不住流泪下来,甚至连主公都叫上了,这可是誾千代以前当家督时候的称呼。
这琉球国毕竟受扶桑影响很深,连李玉甫建造的老营城寨,那也是和扶桑的风格差不多,也就是说,它是有天守阁的,毕竟,这是海岛,而天守阁有望楼的作用,站在高处,可以一直看到海边,而且防御能力惊人。
所以,当有人通报李玉甫说郑茂才和那位扶桑人的公主在海边手牵手散步,正趴在桌子上和李玉甫研究海图并且商量日后如何赚银子的钟离钟游击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起来,忍不住起身走到外面,扶着栏杆往海边看去,果然,自家那兄弟正牵着那位扶桑人的公主,不过那衣裳却是让钟游击花了眼睛,好一身华丽的装扮,他忍不住问赶紧跟过来的跟屁虫伊能静斋,“静斋啊!给哥哥说说,那衣裳是什么个道道,瞧着怪好看的,日后咱娶媳妇了,一定得弄一身穿穿,说实话,扶桑人的衣裳真不好看,跟咱大明没得比。”
钟游击做人极有优点,像是此刻说话,你就完全察觉不到他对待伊能小三郎的那一丝优越感,到底是做惯了绿林老大的,知道好汉双拳难敌四手,要想混得好,得拉上一票小弟,如何让小弟死心塌地卖力呢?自然不能时时刻刻一副大哥嘴脸好像应该的,平时就要把小弟当自己人,好钢用在刀刃上,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拿出老大的威严。
所以,他绝对不会在嘴上鄙夷伊能静斋是扶桑人的,甚至,这会子说话,那就是把伊能静斋当成自己大明人,要想狗腿子好使唤,你就得有这种礼贤下士的气度,钟离也是读过庄子的,晓得做强盗也得讲究个仁义礼智信,要想马儿跑,又不肯给马儿吃草,天下哪儿来那么好的事情,所以,对伊能静斋一副自己人的腔调,这是最惠而不费的,又不需要花一两银子。
果然,伊能静斋真是感激涕零,这位将军老爷是真把自己当自己人啊!所以,他一边哽咽一边就伸袖子抹鼻涕,钟离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我说老伊能,自己人,就不要惺惺作态了,赶紧的,快说。”
伊能静斋搓了搓脸,赶紧把衣裳介绍了下,钟离就揉着下巴说道:“这么说来,这还是我大明前朝风物了,倒真是好看。”
“老爷明见万里。”伊能静斋赶紧拍他马屁,将军大人客气,自称哥哥,可自己千万不能上杆子就跟着以为自己真就是弟弟了,这个上下尊卑的分寸一定要拿捏好了。
“我说老伊能啊!这扶桑可还有像我这兄弟身边的公主这般漂亮的女子么?”钟离突然来了一句,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一定要血统高贵的官宦人家小姐。”
伊能静斋被他一问,顿时就皱了皱眉,心说这位将军大人带甲两万,手下铁甲战舰上百,那可是故去的信长公这等人物才可堪配比较……
他脑子活,眼珠子一转,当下赶紧说道:“血统高贵的官宦小姐倒是尽多,就是,老爷,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钟离就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他这才笑着低声说道:“如果跟郑茂才的这位公主比较的话,似这般美貌的,恐怕没有,若是次一些又血统高贵的,那倒是不老少,将军大人就是想夜夜换新娘也成啊!”
不远处的李玉甫听见伊能静斋这个马屁,顿时扑哧一声笑了,这个扶桑人,当真了不得,说的一口好官话,最重要的,他似乎恨不得自己就是大明人,这等人物,居然还肯干实事,的确不多见,倒也不完全是靠马屁上位。
钟游击也哈哈大笑,笑骂道:“卧槽,哥哥我难道像是欺男霸女的角色么?不过,我这兄弟,当真好福气,照你所说的,这位公主似乎在扶桑也是首屈一指的大美人儿……”他一边嘀咕,一边就抽出千里镜来,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偷窥两人,一边睁一只眼眯一只眼使劲儿看,一边咂嘴哒舌道:“好,真好,这位扶桑公主的面相好,咱老钟也是懂一点麻衣神相的,这面相,旺夫啊!”伊能静斋就在旁边嘿嘿陪着笑。
看了许久,他这才有些恋恋不舍把千里镜收了起来,一拍旁边的伊能静斋,说:“哥哥我也不是跟你开玩笑,等你到了扶桑,想办法弄点血统高贵的官宦人家的小姐,要能证明身份,不能随口胡诌,你是不知道啊!这在咱大明朝,那是能卖上好价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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