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朗的客人唇中。
香唇微动,眉眼欲醉:“公子好生狠心,我们这些苦命人,不过求个三餐温饱罢了,公子竟也舍得说罚就罚。”
风劲节哈哈大笑,双手对怀中佳人姿意轻薄:“真是个狡猾的美人儿。”
许仕友在旁笑道:“那卢大人没准还真是清官呢,你们道听途说,胡言乱语,有什么罚不得的。”
众女子不觉都失笑起来:“许大人莫非改行说戏文评书了,怎么也讲起清官来了?”
“旁的我不知道,不过,他不怎么收礼我却是清楚的,瞧他的作 为,也确实不象个贪官。”许仕友努力要把话说得正经可信一点,但是怀里搂着一个,膝盖上还坐着一个,身后还有一个在替他揉肩捶背,四周一片莺声燕语,这话说出来,有谁会认真去听。
风劲节倒是一笑,轻轻拍着那柔若无骨伏在他怀里的头牌,笑道:“怎么不收礼,我就听说,他初到任时,你们这些缙绅名流贺的礼,他一样也没辞。”
许仕友苦笑一下:“正是呢,当日,他宴也赴了,礼也收了,大家心也安了,没想到,过不多久,东河那边就架了一座桥。”
风劲节点点头:“对了,我以前也和大家商议过各人出一份银子,在那边架座桥,方便来往路人,后来出了那事,不就耽误了吗?等事情过去了,我见那边多了座桥,桥前还立了功德碑,写的是哪些善人出了多少钱,修了这座桥,我还当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自己也凑份子把事情定下来了,听你这么说,倒是和卢东篱有关。”
许仕友笑道:“修桥的事,我事先连点风声也不知道,修完了,立了功德碑,上头有我的名字,捐钱的数额和我送给县太爷的见面礼一文不差,估计其他人也都是一样的。”
风劲节笑道:“他不想要你们的钱,可是新官上任,照例当地缙绅都是要有所表示的,他如果拒绝不收,你们可能还以为他嫌少,回去又加重礼。再说他初来乍到,再三拒绝,反而把关系搞僵,大家不好见 面,这样处理,倒也没什么不好。”
许仕友笑道:“后来我们自然也是坐不住,颇为不好意思。又备了礼去拜见他,但他总是公事忙,十个人求见,最多只有一个人见着他,真见成了,这礼他也是不收的。”
“那是自然,他已经站稳脚根,摸熟情况,和上上下下的人都熟稔了,大家对他的性情也都有所了解,这个时候,他再拒收礼,大家也不会再有什么误会。”风劲节理所当然地道。
怀中的丽姬,故作惊讶状:“要照二位公子这么说,他倒真是清官了?”
许仕友似笑非笑看着她,再看看抱着她的人,这才笑道:“若说他是清官,倒也未必,因为据我所知,有一个人的礼,他是从来不会拒收的。”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到风劲节的脸上。
风劲节耸耸肩笑道:“送礼可是大学问,不是光送值钱东西就成 的。我是三天两头送礼给他,有时他还回我礼呢,可你知道我送的是什么吗?”
许仕友笑道:“我们满县城的缙绅都想知道,就是不好问罢了,你若肯指教,我必洗耳恭听。”
风劲节笑道:“我送他收,只因为我送的大多是无关紧要之物,比如有次我吃了一道菜觉得好,就让厨子多做一盘乘热赶紧送过去,有 时,我外地的掌柜们给我带来了当地的特产,美食,佳酿,我也分一 半,让人送县衙去。有时,我四处闲逛游玩,发现了不值钱,却漂亮,可以把玩一番的石头,印章,便也会替他买一份。这些东西,全不值 钱,但却有趣,吃了用了玩了,也颇为享受,他收了是承情,不收倒是矫情了。”
他抬眸望望窗外万里云天:“有时候,我也下乡闲游,看看我自己的田庄佃户,看到很多人脸上有微笑,看到农田间稻谷累累,我会摘下沉甸甸的稻子,放到盒子里,让人给他送去,这个时候,他通常会回我一首诗,或一幅画。当然,有的时候,我酒喝多了,或是在月亮底下看花,看得有点晕了,也会写个半首诗或随意画两笔,也不管好不好看,见不见得人,就让人送过去,我们可怜的县太爷,通常都会费心思替我把诗写完,再把画也配上诗,又送回给我”
他淡淡说着,脸上渐渐有了些笑意。
丽姬适时将一杯酒递上,他随手接过,一饮而尽。
许仕友呆呆地问:“你三天两头,让人装在盒子里神神秘秘送进县衙的就是这些东西,他偶尔从里面给你的,也不过是诗词文稿?”
“不止啊,有时,我忽然间发点莫名其妙的感慨
毫无章法地随意记几笔送与他,他偶尔有点不合时宜 也会写出来给我瞧瞧,对了,有时候,他看书,会写些杂感随记,个人感悟,也让人送来给我,不过,这是问我的意见,通常呢,我也就瞎蒙几句,回复他罢了。”风劲节懒洋洋地答。
许仕友苦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可怜我们这些俗人了,整日地疑神疑鬼,还不知道其中是些什么稀世宝贝,又奇怪为什么就只有你能讨得我们县太爷青眼呢?你不把富贵功名放在眼中倒罢了,他到底是官场中人。你们要诗词唱合也罢,只管公开了来做,何苦这么一番做作,闹得世人惊疑,有损他的清誉。”
风劲节冷冷一哂:“我与他也算不上诗词唱合,又没有什么事遮遮掩掩。只是我忙着寻欢作乐,他忙着一心为民,哪个有空天天见了面去谈诗谈词谈天下,偶尔想起来,随手写些什么,当然就让人送去,这有什么问题?天下人想什么,与我什么相干。人心即已存疑,你做了什 么,都是可疑的,他的清誉他自己都不关心,我又操个什么心。”
许仕友沉默了一会,才叹道:“他是官场里的人,岂会不知道,这样放在明处的交往易惹是非,只是你一番诚意,他便情愿清名蒙污,也不拒绝你的心意,此等人物,当是可交之友。”
风劲节笑得一笑:“那是他自己笨,不过话再说回来,和那些因为觉得自己清如水,明如镜,就永远趾高气扬,你送他两斤桔子他也把你一顿狠训,处处小题大做,唯恐满世界有人不知道他是清官的那种人相比,这个有点笨的官还是不错的。”
那名动省城的美丽名妓整个人都蜷在风劲节怀中,却分明感觉到,那出手极之大方的俊俏公子似乎注意力已经离她很远了,她抬起头来,脸上略带了悟,轻轻问:“风公子与那个卢大人,真的非常熟悉,非常有交情?”
风劲节大声叹气,低下头来,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这般聪明,不会还听不出来吧,我就是那个因为涉嫌打死了人,被他当堂释放的大财主,那个你们说,半夜送了好多箱金子和珠宝去他家的大恶霸啊。”
耳衅低低的惊呼声响起,风劲节摇摇头,略显无奈,颇带惆怅: “为什么所有人听到贪官贪财帮助恶霸枉法逃罪的故事,永远都只会注意贪官到底得了多少钱占了多大的好处,而不肯分心去记一下恶霸的名字呢?可怜那些无数故事中的恶霸们啊。”
风大公子在温柔乡中左拥右抱的时候,卢东篱兄弟二人已找了一处干净整洁的客栈安顿了下来。
卢东觉年纪小,坐不住,又逢着将近年关,省城各处无比热闹,他就更加奈不得寂寞了,强拉了卢东篱陪他一起,四处闲逛,偶尔买些有趣的小玩意,好吃的小点心。没长大却总自以为是大人的少年,满载而归,乐得嘴也合不拢,白天受的闲气,转眼已抛到脑后。
二人回到客栈时,夜也略有些深了,走道上都是静悄悄,不闻声息的。两人图方便,只叫了一间房,此时信手推开,忽得都是一怔。
房里的行理早被翻得乱七八糟,连行理箱子都变成了一堆碎片,替换衣服全部撕碎,东一片西一片挂了满地。而床上的被子早就掀掉,枕头已被撕开,总之是一片狼籍,混乱不堪。
卢东篱只来得及愣一下,背上就受一记重击,身不由主,向前跌 去,身上痛极,嘴里脱口却只叫:“东觉,快走。”
然而,脖子上一凉,接着是耳边一声冷笑:“走得了吗?”
直到这时,卢东篱才勉强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已经坐倒在自己房间里,身旁是脸色发白,完全已经吓呆了的卢东觉。
那高高兴兴买回来的一堆小玩意,散落了一地。
房门无声无息地关上,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没有人会知道,有两把雪亮的钢刀,正架在两个人脖子上。
拿刀的两个高大汉子黑衣蒙面,很标准的神秘人装束,眼神凶狠,而声音冷厉:“说,你的金银财宝藏在什么地方?”
“金银财宝?”卢东篱愕然,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来找他这种穷人要金银财宝。
刀柄重重在他肩上一拍,他痛得脸色刹时苍白一片。
“少装糊涂,你这贪官,吸尽民脂民膏,却还贪赃妄法,使百姓有冤难伸,今日我们要替天行道,劫富济贫。”
卢东篱目瞪口呆,这算什么?侠盗与贪官?也是爱热闹的卢东觉,最喜欢的戏文,最爱听的故事了吧?
可惜的是,这么期待的事发生在眼前,他那可怜的小表弟却不见一丝兴奋的表情,基本上人已经吓傻了。
正文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再会
更新时间:2008…7…23 14:32:22 本章字数:3658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再会 东篱定了定神,才道:“我是个穷官,并没有什么钱
刀柄狠狠撞在胸口,刹时之间,奇痛入骨,卢东篱只觉得眼前发 黑,两耳嗡嗡一阵响,几乎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说声没钱就想蒙混过去?我们早打听清楚了,你们这些当官的,年关头上都是要给上头送礼的。你包庇杀人犯,赚到金山银山,能不上来打点打点?”
卢东篱心中已明白祸事因何而来,正筹思脱身之计,卢东觉却忍不住叫道:“又是因为那件事,那全是祸会,大表哥从来没收过贿赂,收礼的事,只是谣传。”
“谣传,说得真轻巧,当我们是白痴。”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又重重提起来,就要往下打。
卢东篱挨了两下,已知这二人出手奇重,卢东觉一个还没完全长大的孩子哪里承受得了,脱口便道:“我带你们去拿就是。”
刀子顿在半空,凶狠的声音也略略和善了些;“这才识相,我们也不过是谋财,你把钱交出来,我们就饶了你们的性命。”
卢东篱至此已略略恢复镇定:“我怕钱财招眼,所以藏在别处了,我带你们去拿。”
还没等他站起来,一只大手在衣领上轻轻一提,已经把他整个人揪了起来:“好,带路。你要敢耍花样,小心你的狗命。”
卢东篱定定神,望向旁边也被拉起来的卢东觉:“我一个人带路就好了,我表弟吓坏了,把他留下来行吗?”
两个黑衣人一同笑起来:“留下让他去报官吗?”
卢东篱淡淡道:“我在你们手里,难道会不惜性命,他这么小的年纪,能懂什么,又能有什么主张,你们这样的江湖豪杰,一方侠盗,连个孩子也顾忌吗?他都吓成这样了,真带着他,走很长的路,还不是累赘。”
二人看向卢东觉,这个大男孩,确实是脸色苍白,全身发抖,估计是站都站不稳,真要带着走,怕是不一路拖着,就寸步难行了。
卢东篱见他二人迟疑,又道:“如果你们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我已答应带你们去拿钱,你们还要把他押着一起,只怕就有杀人灭口之 嫌,我也很难相信,你们得了财物之后真肯把我们放了,若是如此,倒不如拼了一死,你们也什么别想得到。”
一人大怒:“你这狗官,还敢威胁我们不成。”他扬刀作势要砍。
另一人却一手按住他的胳膊,双目定定望了卢东篱一会儿,方断然道:“把那个没用的家伙留下,带上这狗官走。”
说着用力一推,两脚发软的卢东觉又给推倒在地上,他对卢东觉低斥一声:“想要你表哥活着,就什么也别做,否则,他活不成,你也跑不了。”
卢东觉脸色青白,全身颤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
卢东篱心头微叹,温声道:“东觉,别怕,他们只是为了求财,拿到钱,就会放我回去了。你只管回济县等我就是。”
卢东觉略略一颤,忽得回过神来,大叫道:“表哥,你哪里来的 钱,你带他们去哪拿得到钱?”
那两个蒙面人愕然交换了一下眼神,卢东篱心中猛然一震,暗叫不好,正不知用什么话来掩饰卢东觉的情急真言,却听一个说不出有几许狂放几许傲岸,偏又有几许漫不经心的笑声,倏然响在耳旁。
“真个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们赵国未来的妆元郎,原来竟能笨到这个地步,你伟大的表哥,还在愚蠢地玩牺牲自己的救弟弟的把戏,你却专门给他拆台。”
卢东篱眼中一亮,竟闪起灿然的光芒,是他!
两个蒙面人同时警惕地背靠背,扬刀做势:“什么人,出来。”
“我不是早就出来了吗?是你们眼睛瞎了,看不到我吧。”说话的人,就在桌前,就在灯下。
满室的狼籍,满室的纷乱,他却似置身于繁华绮丽之室,温柔富贵之乡,漫声笑语之余,径自在案前自斟自饮。
夜深,斗室,美酒的香醇,刹时间,熏人欲醉。
在前一刻,案前明明空无一人,灯下分明清清寂寂,门户本来紧 掩,窗子也没有任何人查觉到动静,可是在下一刻,这么大一个活人,连着一大壶酒,两三个玉杯,就这么到了面前。
那等说不出的闲适与自在,又似已在这灯下案前,且斟且饮,已然无数时光。
两外蒙面人怔愕之下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扑上来拼命,而是纵身飞跃,一人奔向房门,一人跃向窗户。
走多江湖的人,绝不会象无数故事里衬托主角的路人甲一样,看到一个超级高手出现,还毫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