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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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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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敌我兵士数量相当,我军具装甲骑只有少量,剩下的全是普通步卒和轻甲骑兵呢?”秦叔宝想了想,指着远处的几位同僚追问。

他从来不在张须陀面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对付突厥狼骑,那是很遥远的事情,暂时不需要他来担心。但如果在齐鲁大地上遇到和李旭采用同样战术的敌手,他自觉没有必胜把握。

“步兵结寨驻守,装甲具骑正面迎敌,不让敌军靠近。轻甲骑兵突其侧翼!”张须陀看了秦叔宝一眼,笑着回答。“但这不是必胜之法,具体结果,还取决于双方主将谁更擅长把握机会。还有,偶尔一战得失是小,取势、伐谋之策,至关重要!”

“末将希望永远不在战场上于李郎将相遇!”秦叔宝仔细品味了一遍张须陀给出的答案,苦笑着说道。

“你们都是我大隋将领,怎可能自相残杀。况且,仲坚心思还在塞上啊!”张须陀再度发出一声长叹,挥舞令旗,要求李旭和罗士信等人结束演练。

李旭心思不在此,虽然他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根据齐郡郡兵的实际情况想出了一整套能有效对付流寇的战术动作。但张须陀能看出来,那一整套马上动作的假想敌人不完全是装备和战斗力都差到极点的流寇。那套复杂的战术动作中很大一部分是用来对付塞外骑兵,特别是由流浪牧人的组成的塞外轻骑的;而战术的另一部分,用以对付结阵而守的步兵亦甚有成效。大隋周边同时拥有牧人骑兵和大规模步兵的国家只可能是高句丽或突厥,李郎将做梦也想着去攻打高句丽!也许少年人自己在练兵时没有想这么多,但他的心事已经不知不觉渗透到一举一动之间。

“李郎将曾两度随陛下东征,唯独这次留在了齐郡,难免会觉得遗憾!”秦叔宝见张须陀叹气,笑着安慰。回头看看正在收队返回的骑兵,于轻松之外,一股豪情又涌现在他心底。能和这样一个战斗经验丰富,头脑灵活的同僚并肩剿匪,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四十四岁,嗯,男人在这个年龄上还不算老。

“嗯,也好,他在咱们这里磨炼一段时间。将来即便回到塞上去,也是一个能保我中原百姓安宁的强将!”张须陀微笑着回答,片刻之间,他已经把心头的遗憾甩在了脑后。

大隋朝当年与突厥作战可是鲜有败绩,从大将军王杨爽到后来的杨素、宇文述,每个人都曾打得塞外狼骑落荒而逃。可如今三十万府兵连同他们的兵器铠甲都葬送在辽东了,如果此刻突厥狼骑再度入侵,谁来为大隋横刀竖马?

李郎将是个人才,秦叔宝也是个人才。二人之中,有一人传自己衣钵已经足够了。张须陀又看了看秦叔宝,心中再度改变决定。“这样,对叔宝也更公平些!”他微笑着想,放下手中令旗,快步迎向三位策马而还的心腹爱将。

“向张大人缴令!”李旭飞身下马,将张须陀赐予的令旗平举过眉。

“收令!李将军辛苦!”张须陀双手接回代表阵前指挥权的令旗,转身将其交给身边的旗牌官。然后,他挨个拍了拍三位将领的肩膀,大笑着说道:“老夫今日可算开了眼界,我齐郡有此精兵强将,何愁流寇来犯!”

“全赖通守大人不吝指点!”三个年龄差不多的后起之秀同声回答。

“你们三个小马屁鬼,自己带兵带得好,关老夫什么事!”张须陀笑着骂了一句,伸手拉过李旭胳膊,“仲坚啊,你这骑射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如果把咱们齐郡这一千有马骑的人都教会了,需要多长时间啊?”

“咱齐郡弟兄本来就训练有素,这几个简单动作,一个月之内,应有小成!”李旭想了想,回答。

“那好,从明天开始,罗某麾下的士卒全跟着你!”没等张须陀说话,罗士信抢先叫道。

“大伙并肩作战,当然要互相取长补短喽!”独孤林的反应速度也不慢,紧跟着罗士信说出求教的话。

他二人数日前曾经见过李旭单独训练隶属于他自己的那两百部曲骑马射箭,都没太放在心上。郡上的骑兵数量太少,马上射箭准确度又低,战阵时突发几支白羽,对数量庞大的敌军而言无异于隔靴搔痒。可今天见了李旭所采用的战术,大伙才明白原来骑射的威力如此巨大。所以,他们巴不得赖上李旭,把刚才见到的战术统统据为己有。

“那从明天开始,士信和重木二人也带着部属,跟仲坚一道练习骑射之术。等你们三人麾下的骑兵都练熟了,叔宝带着具装甲骑也加入进来,咱们重组一个必杀阵势!”张须陀听着心里高兴,笑呵呵地吩咐。

“谨遵通守大人之命!”罗士信等人迫不及待地回答。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争雄(8)

旭子本来也没有藏私的习惯,听张须陀如此命令,很痛快地把演练狼骑战术的任务答应了下来。秦叔宝等人也不白学他的战术,将平日和流寇作战总结出来的战斗经验,战术心得也一一拿出来共享。四个人互相取长补短,边训练边调整,小半个月下来,麾下轻甲骑兵的战斗本领大有涨进。

张须陀见火候差不多了,又命令秦叔宝所部的二百具装甲骑加入训练行列。轻骑与重骑混为一个整体后,起初彼此之间的配合非常生疏。但在张须陀这员老将指点下,大伙逐次找出缺陷,弥补不足,慢慢地,各种战法配合也日渐纯熟。

旭子当年所背诵的杨公战记上有很多关于用兵、练兵、阵战捕捉战机的论述,在三年多的行伍生涯中,他把据书中论述和实战情况相对照,所得甚多。但因为一直没有良师指点,心中同时也留下了很多困惑。练兵间歇,他拿这些困惑向张须陀求教,张须陀毫不吝啬,一一想清楚了之后给予他最佳答案。老将军曾经在名将史万岁和楚公杨素帐下效力,对战术和兵略的了解非常深刻,往往聊聊数语,就能解开旭子心中一个极大谜团。不光李旭听了觉得大受裨益,就连在旁边凑热闹秦叔宝、罗士信等人都感悟颇深。

对兵略、战术有了更深层次理解后,李旭、秦叔宝等人就跃跃欲试想把所有郡兵集结起来,演练一下选营、列阵、步骑配合等常规战术。张须陀却不支持,“武者的目在于平息干戈,而不是扰民。眼下春苗刚生,田里正是忙着除草的时候!”面对众人热切的目光,老将军郑重地说道。

众将听了,于遗憾之外,心中对张通守又多了几分佩服之意。值此乱世,实战练兵的机会总是不缺的。进入三月,天气越来越暖和,周围各地盗匪活动也越来越猖獗。每当有小股盗匪犯境,张须陀便命李旭和秦叔宝等人带着骑兵迅速将其驱走了事。他不想集结重兵,春天是最忙的时候,秋天的收成好坏,十有八九依赖于春天在田地里下的功夫。但天不遂人愿,终于有一天,齐郡的宁静被一缕突然而来的烟尘给彻底打破了。

那是大业十年三月二十六,李旭和罗士信二人正和秦叔宝比试武艺。秦叔宝力气奇大,战斗经验亦非常丰富,罗、李二人采用车轮战术也无法从他身上占到半点便宜。众将士们看得热闹,巴掌拍得震天作响。正在这个时候,一骑烟尘直扑校场而来。

“张大人,救命啊——”信使滚鞍下马,伏地不起。

“你从哪里来,到底怎么回事?”张须陀被这没头没脑的哀告弄楞住了。对方身上穿得既不是郡兵号衣,也不是府兵服色,一身轻甲之外除了血迹就是泥浆,仿佛刚刚从万马军中夺路逃出来。

“大人,北海城,北海城十万,男女老幼求您了。请速速发兵救,救救北海!”来人喘息着补充了一句,身子一软,昏了过去。众郡兵赶紧取来米汤给他灌下,掐人中的掐人中,捶胸口的捶胸口,折腾了约大半柱香时间,才把此人的性命从阎王手里抢回。

“大人,求求你,救救北海城吧!”信使醒转后,伏地大哭。张须陀仔细追问后,才知道原来流寇郭方预在二月底又下山为患,席卷北海各地。往年春天,此贼也要折腾一番,却从来攻不进城市。但这次他得到了很多“乱臣贼子”的配合。那些“乱臣贼子”本来就是地方大户,家丁族人众多。城里许多郡兵也是他们的子侄,彼此之间互相勾结,很快拿下了临淄城。北海郡守鲜于乐带兵去讨伐,谁料到他前脚刚离开治所益都,留守校尉张衡就在城内造了反。

校尉张衡打开城门,将窝棚区的流民尽数招入城内为兵。鲜于乐回师攻城,流民们以城内士绅为质,令郡兵将士投鼠忌器。双方正僵持不下间,郭方预领兵杀到。鲜于乐腹背受敌,大败而走。他率领残部欲往都昌城休息后整军再战,不料却被另一伙流寇首领秦君弘率众堵在巨洋河畔。两股流寇前后夹击,三万北海郡兵全军覆没。紧跟着,都昌城亦落入流寇之手。郭方预和秦君弘二人打开府库,开仓放粮,一日间聚众十余万。如今,这十万盗匪正在围攻白狼水畔的北海城,倘若半个之内无人救援的话,北海城也要遭受流寇荼毒。

“这个鲜于乐,我当初不是提醒他拿库粮救济流民了么?”张须陀气得连连跺脚,追问。

“鲜于,鲜于大人说,那是国家的粮食,不可轻动!”信使呜咽着回答。

“国家的粮食不可轻动,这下好了,流民们把粮食分光了,国家什么也没剩下!”周围的郡兵将士七嘴八舌地反驳。

“请张通守救救北海吧,流寇一旦入城,家家遭难啊!”信使不敢强辩,顿首不止。这是一句大实话,除了盘踞在东郡的瓦岗军外,其他打着替天行道旗号的各家流寇们没一支讲究军纪。他们所过之处,能抢的东西抢光,抢不走的则一把火烧掉。百姓们只有也加入流寇,才能保住一部分家财。这还得看家中子弟所在的队伍和路过的队伍是不是一伙。如果不是一伙,剩下的那点保命财产还会被抢得一干而净。

郡兵们不吭声了,望着张须陀连连摇头。他们不愿意为数百里之外没亲没故的人流血,况且,在他们眼里,北海郡现在的惨剧有地方官员自找的成分。要说流民容易生变,那是信口胡扯。聚集在齐郡郡城附近的流民比其他任何一个郡都多,但齐郡的治安却基本没受到太大影响。这些可怜人只要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造反,老太守裴操之的“惰政”在这非常时期就是最大的善政。

“嗨!你先起来吧,援兵之事,本官需要和太守大人商议!”张须陀叹了口气,给出一个摸棱两可的回答。

“大人,不能再耽搁啊。您这耽搁一天,北海郡各地就得多死数千人啊!”信使一边哀告,一边叩头。额角很快就碰破了,血混着汗水向下淌。

“起来,起来说话。不是我敷衍你,你也应该知道,出兵之前,我得做很多准备!”张须陀有些于心不忍了,弯下腰,将信使的肩膀牢牢扶住。

“大人,凭您的威名,只要旗号过了淄水。贼人的胆子就去了一半,北海城子弟的信心就多了三分。您发发慈悲吧,我北海城愿意担负这次出兵的全部开销!”信使口才甚好,虽然疲惫不堪,但句句话都说在点子上。

“我倒不需要你北海城出什么钱粮!”张须陀苦笑了一声,回答。“实话实说,我现在手边只有一千多人,凭这点人马,你以为能吓退十万贼军么?”

“大人?”信使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四下看去,果然除了围观者外,他没发现其他任何动静。整个军营都空荡荡的,一些土坯垒就的营房前,能看见半尺高的杂草。这不是有人住过的痕迹,张须陀素以治军严谨为名,他的部下居住的地方不会任杂草疯长。

凭眼前区区千余人就吓得周围流寇不敢来犯,这是齐郡百姓之福,但对此时翘首以盼援兵的北海父老来说,却是天大的不幸。郡兵们都是家乡子弟,如果此时还没有集结,他们肯定分散在自家忙农活。等他们放下锄头匆匆聚集到此,十个北海城也被流寇攻下了。

血色瞬间从信使脸上褪了下去,彻底绝望之后,他整个人再也支持不住,直接瘫软在了张须陀面前。“吴某有何面目去见北海父老啊!”他趴在地上哀哭,声音沙哑而沉痛。哭了几声,慢慢站起身,从腰间拔出横刀,径直向脖子抹去。

“且慢!”李旭手疾眼快,用刀鞘用力一拨,将信使的横刀击落在地上。

“让我死吧,大人。出城之时,吴某曾向北海城父老保证,如求不来援兵,绝不独活!”信使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哆嗦着走向地上的兵器。

“也许你不必死!”李旭搬住对方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可齐郡无兵可出,周围各郡更不敢出兵相救啊!”吴姓信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哀伤。

“你来时路上,可曾受到阻挡?”李旭没有理睬他的废话,低声追问。

“没有,冲破了北海城外的连营,一路畅通无阻。贼人把临淄到北海之间的地方都抢光了,百姓们四处逃难,那一带现在连人烟都很少见。”吴姓信使听李旭问得仔细,心中又燃起了些希望,哭着回答。

“他们没有游骑警戒,北海郡和齐郡交界处呢,也没有流寇的旗号么?”李旭微微一愣,皱着眉头追问。

“没有,他们忙着抢城市,咱们两郡交界处都是穷乡,贼人不感兴趣!”信使给出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情况有点怪!张须陀、李旭、秦叔宝等人用目光相互交流,都感觉到事态的蹊跷。按常理,流寇们应该对齐郡郡兵非常忌惮才对。他们每次打劫,肯定在身后放下一定数量的哨探,以防被郡兵们从背后袭击。这次,他们却大摇大摆地下山,根本没考虑齐郡方向的威胁。

也许他们知道齐郡郡兵尚为集结,一千骑兵只能自保,无力支援其他郡县的情况!但他们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呢?莫非齐郡周围有他们的探子?

想到这,众人的目光均是一闪。郭方预知道齐郡的实际情况,所以他才敢在三百里外肆无忌惮地劫掠。如果齐郡这边发出郡兵召集令,得到消息的他肯定会加大对北海城的攻击力度!

即便郡兵快速征集起来,赶往北海,此城也必不可救。同样,郭方预和秦君弘不会坐在城里等死,他们捞足了本钱,必然远走高飞。郡兵们想追也追不上!

“末将有一计,也许可救北海!”李旭向张须陀拱了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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