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皇宫,段易明照旧,先是把高崇请到了书房,两人单独谈了起来。关于宋师城这次的目的,有些问题,他还是不想让臣属们知晓。高崇与他都是心知肚明,两人却并不点破。书房之中,高崇依礼坐下,客气了一番后,段易明开门见山地问道:“关于昨日之事,高大人想好怎么给朕交代了吗?”
高崇笑了笑道:“陛下放心,此事的主使者具是副使罗宏民擅作主张,外臣已经将他治罪。”
段易明脸色一沉,道:“既然祸首已经查出,又是在大理犯案,那么便不劳高大人了。还请高大人将人交出来,我大理依律严办便是。”
高崇听罢,依旧带着笑容,道:“真是不巧,若是陛下早些说的话,外臣便也将人交于您了。只可惜,昨夜查出之时,我太过气愤,便命人将那罗宏民杖责四十,现在已经送回去交给我家帝师治罪了。”
段易明早已经知道清晨十分高崇将罗宏民送走之事,也推断出来,他必然让罗宏民定罪,现在听他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得冷冷一笑,道:“高大人真是好手段,难怪岳少安会派你前来。英雄出少年啊……”
高崇对段易明的讽刺直接当做了夸奖,坦然受之,谦虚一笑,道:“陛下过誉。宋师城人才济济,便数我高崇最是无用,加之现在少了一条臂膀,已经是个废人,可堪大用的地方,我已经不能胜任了,如此,这出使的事才轮到了我。当真惭愧,惭愧之至……”
高崇能把讽刺当马屁来听。段易明却是不行,他久居高位,那里听得有人对他如此说话。若不是他素来涵养较好,再加上他一直认为岳少安对他有火又不能开战,故而才令高崇处处为难以便泄愤,这才忍住了没有发怒。对于炮轰宫门之事,既然宋师城已经给了一个交代,虽说这个交代敷衍的成分较多,但是他也不打算再追究了。便跳过了这件事,直接说道:“宋师城无端索要二十万担粮食的事,昨日朕已经与众臣商议过了。此事断然不可……”
高崇面色一变,道:“这么说来,大理是要与我宋师城公然决裂吗?”
段易明看着高崇激动的神情,心中略微平衡了一些,接着道:“高大人先莫着急,朕的话还没有说完。这要是不成,不过借嘛,还是可以的。若是宋师城向大理借二十万担粮食,作为友谊之邦,加上岳少安又是我大理的骏马,当然是义不容辞……”
高崇眉头一皱,道:“借?那陛下打算让我们什么时候还?”
“这个容后再议,朕的意思是宋师城什么时候有了余粮再还便是,不过,此事还需朝堂议过之后,再行定夺。”段易明说着,摸了摸他那下颚的胡须,神态十分的从容。
高崇闭上了眼睛仔细地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全想了一遍,这个时便到了考验他的时候,作为使臣,若是一切顺利的话,那么他只不过是一个传话工具,只有面对困境之时才能显出他的才干。高崇知道岳少安此次对他的期望极高,而且这边的事也给了他极大的自主权。但是,越是这样,他便越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极大,他不知道这样一来,会给宋师城对大理用兵上带来什么变数。故而,一时之间,竟是有些难以决断了。
段易明看着他沉思的模样,还道是高崇怕不好与岳少安交代,故而迟迟不能决断。对于自己思考了一夜所想出来的对策能让对方头疼,他也很是满意。只可惜段易明不知道,就是他这自以为聪明的一招,却被动地让岳少安利用了起来,使得大理几乎丢了一半有余。
只是高崇并没有预料先机的本领,此刻还因答不答应此事而苦思冥想。
段易明静静地等着他,直到过了良久,才轻声说道:“大理三日一朝的规矩你也是知晓的吧,今日正好有早朝,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是否可以给朕一个答复了呢?”
高崇咬了咬牙,道:“便按陛下的意思办吧!”
听到了高崇的作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段易明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和颜悦色了起来,在这一轮的交锋中,他终于占据了上峰。把给粮弄成了借粮,他当然也没指望岳少安归还,但是,如此一来,对他来说,却多出了两个好处,一来,现在宋师城对大理方面,从被迫给粮,变成了债主,这名声上却是好了许多。再者,他不相信会和岳少安就此一劳永逸,永久和平。在他看来与岳少安迟早还是要交战的,那么,到时候自己便有了借口,也就出师有名了。当然,这个机会不一定会用的上,但总好过没有。
在上早朝前,高崇返出了宫外。这个也是段易明的意思,他不想让群臣看到自己这个皇帝和大理使臣在一起,到时候引起他的误会,以为自己对大理方面很是看重,从而不敢提出异议。
高崇当然也不在乎这些细节,不过,刚刚行出宫门,便有手下急匆匆的上前禀报,宋师城加急密函刚刚送到。高崇不敢怠慢,急忙寻了一个僻静之处,让来人将密函递了上来,摊开来一看,高崇猛地一惊,只见上面写道,在云粮之时,必须要求从石城郡送出。
高崇乍看之下,还以为岳少安已经知晓了段易明改送粮为借粮了。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这一次岳少安让他来要粮,显然是势在必得,故而,这石城郡送粮之事,却与借和要这个前提是没有关系的。想到此处,他安心了下来,匆匆上朝去了。
第687章 变招
朝堂之上,段易明慷之以慨,对于宋师城前来借粮之事表现出了一派大国之气度,顺便顺手推舟地将罗宏民也赦免了。
朝中众臣虽然还是有些人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不过,也大多能够接受的了了。只有一个五品的文官对在退朝之时轻声叹息着,对他人言道:“岳少安只以一句口头契约便运走我大理二十万担粮食。这批粮食如果用于宋师城之军粮的话,能抵得上一年了。宋师城多强兵悍旅,少的却是军粮器械,如此一来,却是如虎添翼了……”
虽说现在大理的民风开放,百姓们便是议论皇家之事,只要不太过分,也都是习以为常的。但是,他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不能像百姓那样随意妄言,话当然不能说的太透。然而,只是这些话,却也让人听出了他的意思。这分明就是在说,宋师城乃是大理卧榻之边的一只猛虎,现在不单不以棍棒驱虎,却要予虎于食,而且,割的还是自己的肉。如此以己肉养虎,迟早也会被虎反噬。
其实,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也不单单是他一人,不过,其他人都不愿意说出来,只是他直言罢了。所谓众寂之中低鸣如雷,在众人都不说话的情况下,他突发此言,却是让高崇注意到了他。高崇此次来大理城的第一要务当然是麻痹段易明,顺便取他军粮。除去这个,岳少安倒是没有再交代他什么,但高崇自己却对大理群臣都有留意,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大理的根本,即便以后取下了大理,对这些人也要启用的。宋师城只是重在武力和商道,治世之臣却少之又少,因此,对文臣方面,高崇更加留意。听着此人的话语,高崇便开始留意,知道那人渐渐远去,他便对着身旁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手下会意,悄悄地跟了上去……
高崇看了看远处的天色,接过随从递上来的缰绳,翻身上马朝驿馆而去。方才在朝堂之上,一切均已经谈妥,他提出让石城郡送粮的事,段易明虽略有疑惑,不过,却也没有为难,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件事,以高崇对岳少安计划的了解程度都不明白为什么要从石城郡送粮,段易明更是猜想不出来。在段易明看来,地方虽然是岳少安指定的,可人事的调用却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也不怕岳少安耍出什么花样来。而且,在宋师城与大宋开战之前,他也不打算放高崇离开的,岳少安对这个学生的看重,他自然是明白的,扣押下来,自然是有用的。
高崇也深深地明白这点,故而,他也并没有扫兴地提出离开的意思。反而是安然地住了下来,而且似乎对大理的一切都很是感兴趣,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整日间游山玩水,大理的各处景点他都逛遍了,唯一没有去的大概只有大理的青楼了。
这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着实的奇怪,因此,那些普通民众们为了增添谈资的合理性,便渐渐地流传出了这样一个说法。说高崇其实是一个太监,在他被杨凡抓到汴梁开封之后,曾受过重刑,以至于某些部位缺乏了本来该有的性能,完全地成为了一个摆设,所以,他才对青楼不感兴趣,准确的来说,也不是不感兴趣,而去失去的感兴趣的资本。
这一流言不胫而走,不消多久便传遍了整个大理,结合上高崇的行为,让人们都深以为然。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的事,现在都成了早有预兆。就连高崇身旁那五大三粗的侍卫们,也被人们瞎想成了是他的“夫君”。这个消息传到高崇手下之人的耳朵之时,他们气愤异常,险些抓几个人杀了以正视听。但是,高崇知道后,却淡淡一笑,不以为如此有什么问题。与之相反的,他甚至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日子,他便安分了许多,也很少再出门了,但是,越是这样,反倒是更惹人好奇,有许多人甚至来到驿馆门前等着他,想要看一看这个独臂“太监”到底长得是一副什么模样……
日子如此过着,高崇这里的事情已经暂时的告一段落。当然,岳少安每日都派人与他相互传递着信息,对这边并不会少一份关注。
这一日,岳少安与卓岩踱步在宋师府的花园之中,两人闲谈着却也离不开公事。
“楚断魂这些日子应该很幸福吧?”岳少安说“幸福”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似乎别有深意一般。
一向不苟言笑的卓岩,在岳少安面前却比较随意的,听着岳少安说的有趣,便笑着,道:“整日里有一女子陪着,确实很幸福,不过,他似乎并不满意现在的幸福,刚昨日还让人问我什么时候动手,似乎不想再在徐成的府邸呆下去了。”
岳少安笑着回道:“让他安心的待着吧,还没有到时候呢。金茂去了石城郡后,那边情况如何了?”
说起金茂,卓岩收起了笑容,道:“金茂得确是个人才。原本我有些担心他会和章初三相处不好,毕竟,以前他是皇帝那边的人,对章初三来说,在他帐下听命,这下子定然不服。不过,那金茂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让章初三很是老实,虽不能说对他很是信服,却也并不排斥。而且,派过去的将士们在金茂的整顿下,已经颇有成效,现在应该能独当一面了。”
岳少安点了点头,道:“当初,我便是担心这个,石城郡这边很重要。一开始我决定用金茂的时候还有些担心,现在开来,却是用对了。大理那边有消息了么?粮草什么时候运到?”
“应该是在下月初的时候能够运到。”卓岩算了算日子,轻声回道。
岳少安双目微闭,想了想后,霍然转头,道:“让你手下的人都动起来,将粮草所经之路查探清楚,告诉金茂,让他准备劫粮。”
卓岩听罢这话,猛地便是一惊,一直以来,石城郡这边的人马,他和岳少安计划的都是深度隐藏,然后在对大理出兵的时候作为一支奇兵使用。现在岳少安突然让他们劫粮,这就意味着这支奇兵的“奇”字,将大打折扣,这对于整个计划来说,变动不可谓不大。因此,卓岩有些诧异道:“岳先生,这么早让他们暴露出来,这样好吗?”
岳少安摇了摇头,道:“其实,我想过了。即便将他们留到最后再用,也最多将滞那甸取下来,以他们这点兵力,是断然过不了乌蒙山的。所以,还不如现在就给石城郡增添一些烦恼,这样便可以打乱大理那边的布置,对我们来说,更为有利。”
卓岩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十分赞同岳少安的这一决定,不过,他对岳少安向来都十分尊敬和钦佩,对他的话,并不予以反驳,答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了。
待卓岩离开后,岳少安回到了书房之中,在书房的屏风后面,放置着由朱重一亲手制作的山川地理图。上面现在已经插满了各色的小旗子。岳少安盯着石城郡的方向,缓缓地把代表金茂和章初三这一路人马的棋子向前挪了几分,贴近了乌蒙山。然后,又从宋师城中抽出一面小旗插到了他们的右侧。
做完这些后,他凝着双眉自己想了想,又从宋师城中抽出了两面小旗,一面插在了最宁府,另一面居然径直插到了乌蒙山的西侧,紧贴石城郡府城边缘。
这种局势若是形成的话,那么石城郡与最宁府两地便可谓是唾手可得了。然而,是个明白人就知道,若想做到这种局面,简直是不可能。可是岳少安便这样做了,却不知他到底有何妙招。
放置好小旗后,岳少安又盯着看了一会儿,轻轻地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沙粒,将目光盯在了东川郡的方向。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一步能不能做到,便看你的了……”结合上他的目光,不难想象,这个“你”字,便是指的楚断魂……
第688章 棋局
东川郡,将军府中。
楚断魂今日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清早起来听着徐三少的酸文就上一壶小酒,酒陪酸文也显得有了几分酸气,而且今日徐三少骚性大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读罢也就算了,还自己赋上一首动人心魄的肉麻情诗,只见他摇头晃脑地吟道:“明月照沟渠,吾居沟暗里,苦心探首闷不已,浊酒入喉屁滋味……”
听到此处,楚断魂刚刚灌进去半口酒尽数喷了出来,现在这酸诗中不单带着酸味,连屁味也有了。他急忙挥手言道:“我说三少啊,这诗实在是……”
“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是吧?”徐三少也深表赞同,道:“我也知道,这种诗,也只有动情之人才能吟出味道来,只是这城中却没有让我碰到一个心意的女子,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楚断魂大汗淋漓,一阵腹诽,你整日不出家门,这城虽大,你见过的女子也恐怕只限于那些小丫鬟,这些丫鬟们从小便都熟悉多了,那里省的出情愫来,没有心意的,才算是正常的。楚断魂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半翘着腿,道:“放心吧,以你徐三少的家世文采,总会寻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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