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摆着手。 “水,先给我水。”
跟着进来的紫轩与蓝柔听到,立刻叫宫女送了茶水进来,并把自己未动的两杯茶先捧给了周伯润气。
连喝了五杯水,这口气终于缓了下来,他吐纳着气息,向黄少少等人说道:“他已经顺利回去了,你们可以放心,接下来就只要等着他回来便可。“
“那他要怎么回来?”黄少少想到了这个问题。
周伯道:“我在他身上画了符咒,他回来的时候只要按着身上我教导的口诀念下,就会有法子回来,刚才那些惨叫便是在画咒时的反应,我是可用一般的朱砂,但又担心太容易被抹去,所以稍微用了些有腐蚀性的药物。”
“这样他身上不会留下疤痕吗?”黄??少少吓了一跳。
“如果他能依约回来的话,这疤痕便会自己消除。”周伯说。
知道会消除黄少少就放心不少了,她没看见周伯符咒是怎么画的,如果像是纹身一般的刻在他的脸上,那李柏翰这一张脸不就毁了?恐怕还没进医院拿到药,就被路上吓着的公安抓进了警局里。
“你放心,这符咒是画在胸口的,没动他那张脸。”好似看透了黄少少的想法,周伯说道。
那这样就没问题了,剩下的就是取决于李柏翰何时回来,不过在他回来之前,有什么事情是她们可以做的?总不能就这样等着吧,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东云国,一刻也不能松懈。
把这问题抛出来问了周伯,他同意黄少少的说法,沉吟了会后,下了几个指示让蓝柔跟紫轩去办。
竹姿方面加强守卫是一定的,就算现在不知,贝卡也很快就会发现离魂散失窃,如果那里也有高人在场,或许会联想到离魂散被拿去做了什么用途,贝卡绝对会在这之前先下杀手,不会给予竹姿等待到李柏翰回来的机会。
第二,他需要几个手巧人帮忙,周伯说自己既然答应了黄少少,现在就暂且算是西云国的人,他也不愿见西云国陷入危难,所以会画一些有保护作用的符咒,让他们贴在西云国的边界,这符咒的效用并不大,但可以稍微扰乱想要入侵的敌人判断,不过单靠他一人无法在一时片刻之间画出足够的量来,所以需要手巧的帮手,一定要能攀模得惟妙惟肖。
立刻一个人选跳出脑中,想不到当初只是见陈君可怜,竟会在紧要关头帮上他们这么多的忙,一切真是缘分。
第三,周伯要他们想办法去摸清楚黑影跟东云国之间的关系,黑影的存在一直是个谜,他的立场跟作风诡异也实在令人不解,一日不弄清楚,一日就无法掌控局势。
这些她们都牢牢的记了下来,准备等下出了门就立刻办,周伯说完话后抹着头上的汗,眼皮几乎要闭上。
“我所有的气力都消尽了,要休息一整夜,明天开始,把来攀模的人找来,一切再开始,今日我需要歇歇。”
把周伯扶到了床上,黄少少拿出手巾擦拭去他不断冒出的汗水,周伯赶她离开,她说自己不放心,除非等确定周伯身体无恙才行。
也就不管她,周伯笑了笑,进入了梦乡,他很久没有这样是因为疲累而睡着了,梦中有两个面善的英俊的少年冲着他笑,周伯想要喊住他们,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望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望着在梦中皱起的眉头,黄少少伸出手指,把那缠乱的眉心轻轻抚平。
☆、(三十三)老头与小鬼
周伯开的都不是什么很困难的条件,加强警备这个不需特别交代紫轩自然就会办,她立刻又加派了兵马驻守在宫中的重点位置,采取最严密的防备,等待着李柏翰回来。
而陈君那里也好办,黄少少第二天等周伯歇息够了就把他带到了周伯面前,一开始以为他会怯生生的,没想到他看着周伯,第一句话就是“什么神仙?这老头儿长得比我想的年轻多了!”。这句话没大没小,却正合周伯的意思,他看着这个小孩长得水灵清秀,一开始的印象便好了。
亚斯伯格证的孩子智商不会有问题,就是说话容易冒犯人,黄少少怕的就是陈君说话得罪了周伯,不过接二连三陈军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打进周伯的心坎里,一下子,印象已经不只是用好来形容了。
举个例来说,陈君问黄少少:“诶,少少姊姊,这老头儿真的是神仙吗?“一开始听到这里周伯正要不悦的时候,陈君又说:”实在比你叫我画的那个好看太多了。“
周伯明知道陈君指的是吴伯,还故意假惺惺的问道:“你让她画谁啦?“
“画了吴伯。”黄少少回答。
这下子整个眉开眼笑地藏不住,周伯故意拉着陈君的袖子说:“小孩子怎么可以这样说话,这很容易得罪人的,你画那人也有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你就不怕他找你麻烦吗?“
“怕什么怕呀,我说的是实话,长得丑就是长得丑,就像少少姐姐站在蓝柔旁边整个像个老太婆一样。“
听到这句话,周伯更是高兴的捧腹大笑,几乎像是觉得自己找到了传人一般的高兴,不住的咧着嘴笑,也不管旁边被陈君扫到,被形容为“老太婆“的黄少少是什么心情。
算了。就忍耐点吧,要不然还怎么办呢?
黄少少这般告诉自己。
周伯摸摸陈君的头,一群人移动到了画室,周伯看着画室里满满的作品。也是讶异,他问陈君这些是不是都是他画的,陈君点头,周伯立刻就确认了找这个孩子来绝对是找对了人。
“画得很好啊。”他赞叹着。
而黄少少的目光则移到了放在架子上的画,那是若纳看着自己的样子,再次想起了若纳的一举一动,一个小小的行为,忽然发现这阵子过去,竟然有一些模糊了,太思念一个人。最后是不是会更容易忘记他?黄少少不知道,她只是突然有一度想不起若纳的声音,那整天跟她斗嘴的吵闹。
陈君也看到了画,他的小脸一下子就变了神色,从还欢欢喜喜的换上了悲伤。两只眼睛涌上了泪水,含在眼眶不敢落下,他答应过母亲要做一个坚强的孩子,这样才能帮得上西云国的忙,如果自己这样爱哭,这个老先生不教他事情了,那就不好了?他虽然平日说话难控制。可是慢慢的也懂得人情世故。
就里面唯一不知道事情的大概就是周伯,他来到发愣的一老一少身后,叹看着他们在望着什么,发现是一个男人在看着黄少少的画,不用问,周伯凭着观察两人看着画的态度。就可以猜出画中那个男人的身份就是若纳,会成为黄少少一辈子遗憾的那个人。
这个时候陈君突然回头,他还是忍耐着不哭,抓着周伯的袖子,恳切地边摇边问。道:“神仙伯伯,你能不能让若纳回来?“
黄少少一把过去抱住陈君,要他不要再问,又用眼神向周伯拜托,别一下子打乱了这个孩子的希望。
不过周伯不是这样想到,他蹲下以后比陈君矮了一点,由下往上望着陈君,周伯问他:“你既然会这样说,那代表你知道若纳不会回来了对不对?你知道若纳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上了。”
“可是你们不是都说这个世界能够通往另一个世界吗?如果能够用办法把人送走,那也可以把若纳带回来的。“
爱怜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其实周伯也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孩子有这么多的耐性,这是一种很特别人与人相处之间奇妙的磁场吸引力,其实周伯小的时候跟陈君的个性差不了太多,由他跟黄少少第一次见面,完全不理她说什么,自顾自的叨念着自己恶想法就可以探之端倪,所以现在听到陈君的话,除了刚好是中厅外,也有另一份的熟悉感。
“孩子,若纳去的那个地方是回不来的,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不单存在于现在过去及未来的时间之中,与我们所处的环境也不一样,我能到那里去,可是我没办法把人带回来,因为…死去的就已经不是人了,他就算回来了也只能够飘荡,你不会希望他这样的吧?“周伯居然耐心的解释着。
陈君摇着头。 “人死真的不能复生吗?那万一所有我爱的人都离开我怎么办?这样我就是一个人了,我要去哪里找他们?”
“在你的记忆中。”周伯说道:“只要是人就难逃一死,你总有一天会面对越来越多这样的状况,你会看见自己爱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不管是哪方面的离开,你变得越来越孤独,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有时候就会想要逃避,可是又发现天底下这么大,越逃只是越累,最后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从老迈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份真情,黄少少想着,这是周伯自己的真心话吗?他一个人活在深山里与世隔绝,背后到底有没有其他的原因?
讲到这,他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跳了起来,吓了黄少少一大跳。
“周伯,怎么了?”
“哎呀,昨天最重要的事情忘了交代!现在麻烦可大了!”
“什么事情?您现在说我立刻去处理。”
“就是那个水,那个花水,我忘了叫你们去装几壶来了,我每天没喝那个就会上火的,上了火就没办法专心做事。”
这也是成瘾的一种吧,不过黄少少早有预料,她昨天晚上已经连夜叫了一队士兵全副武装的去捞了两大坛子回来,而且这下子也不用到原本的尽头去,在一开始花田的位置取水便可,应该等一下就能把花水运回来。
黄少少告诉周伯这件事情她已经替他处理好了,周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居然想到了这个,看来我要对你另眼相待了。”
点点头。难得得到周伯的赞美,她挺高兴的,不过这个跟她长期在精神病院工作,有时会接触到成瘾患者有关,她很清楚如果随意把一个人成瘾的东西停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虽然说对东西成瘾并不是好事,可是花水看来跟现代那些毒并不全然相同,而且现在这状况不让周伯控住情绪,怕也是不行。
这一点跟她的专业相抵触,以前在医院也常常会遇到两难的状况,她只能够在伤害比较少的那一个做出选择。
心头上的问题解决了,周伯的注意力又回到陈君身上,他跟陈军说:“所以你很希望他回来吗?”
“恩。”
“那如果我把他带回来了,可是他要无依无靠的漂流在这个世界上你也觉得没关系吗?“
想了想,陈君摇起头。 “我不要他无依??无靠的,我可以做他的依靠。”
“你跟他是不一样的,你没办法当他的依靠,而且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他,那时候就换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等你了,你是要他好好的在另外一边过日子,还是回来这里漂流呢?”
陈君一张脸煞白煞白,他告诉周伯:“那如果这样,我不要若纳回来了。”
“好孩子。”摸摸陈君的头,周伯说:“你们总有一天会重逢的。只要有缘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遇上,无缘的人就算是在同一个地方,也是老死不相往来。”这句话暗指着什么?黄少少搁到了心里。
“好啦好啦!现在我们开始要做正经事情了。”与陈君说完了话,周伯拍拍手掌,这似乎是他的习惯动作,做什么事情前都要拍几下手,好像在喊开机一样的感觉。
“有什么需要的这房里应该都有,如果不够就立刻跟我说,我会叫人去取来。”
目光环绕过整个画室,周伯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点着物品,后说道:“你这的朱砂呢?”
不用黄少少动作,陈君已经去把朱砂拿到了周伯面前,从来没有见过他行动如此之快,一下子黄少少傻了眼。
周伯把朱砂放到鼻子前一闻,露出厌恶的表情。 “这东西的纯度不够,添了其他的物质,只能拿来画普通的画,要画符可是不行,去备最纯的朱砂过来,然后…”目光又看着专放纸的地方。 “把那些纸都拿过来,我要黄色的,纯麻抽出来的硬纸。”
像个小帮手,话声未落,陈君就去把所有的纸都抱来,一并放到了大画桌前,周伯用着挑剔的眼神一张一张的看过。
“这些也都不行,去按着我说的找东西来。”
“好。”黄少少点头。 “我亲自去办。”
离开画室前,她不小心又要喊了声若纳,话过唇边收住,盈成勉强的笑。
☆、(三十四)偷药行动
暴怒之下的贝卡,发动了所有的资源,势必要把离魂散找回来,而且更是重金悬赏,如果谁能够把黑影活的抓回东云国,金银珠宝任他挑选,如果是刺客,可以完全脱离掉组织,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简直是下了重本,势不拿下黑影不罢休的气势。
会开出这样优渥的条件不只是离魂散的珍贵,更重要的是贝卡没有办法接受自己被背叛的事实,她那年看见那双带着怨恨的眼睛,那个她一路扶持下来的男孩,为什么会这样轻易的背叛自己?
然而贝卡却忘记了一件事,在这所有的事情里面,她背叛的是最多的人,从东云王以下,数不清曾经相信过她的人,全部被她一一灭去了,对于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背叛?
坐在东云国偏宫的小院子的水池边,贝卡咬牙切齿,不过仍未减去她的美貌,她就算有再狠的心肠,谁都无法否认她是那么般的美,如同一朵盛开的花一般,只是有些花开带来清香,有些花开飘散在风里的是取人性命的剧毒。
缓缓的脚步声从后来传来,不用转身贝卡也知道是谁,她回过头笑盈盈的看着来人。
“有邑,怎么了?”再怎么痛恨东云国,在这个深爱的男人面前,她依旧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
眼睛看着贝卡,有邑的视线却涣散,没有被操纵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有些犯傻的样子,长时间受到贝卡的控制,他已经无法再像正常人一般的谈吐生活了,除非贝卡给了什么指示,或者偶尔让他有些清灵的时候,要不有邑就跟一个七岁的孩子没有两样。
浑浑噩噩的,哪里像是一国之君。
他在贝卡旁边坐下,她小心的扶着有邑,就像个母亲呵护小孩一般的。确认他坐稳了,才放开手。
“有邑,你怎么了?”同样的问题贝卡又问了一次,语气甚是轻柔。
阳光灿烂。水池里映着两个人的样子,这一刻,贝卡觉得很满足。
有邑坐在石头上,双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向前,好似要多接近池水一些,他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贝卡有些发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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