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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六年前发生的那次巨大政治风波，各省市自治区的党委政府一把手的表态也成为“博弈”最关键的环节之一，一度被看作是政治风向标。而少数在那场政治风波中表现特别坚定的地方党委书记，获得了很大的政治加分。
隋安东同志，李治国同志，皆在此列。
而选拔中央机关国家部委工作的本土籍贯同志回各省任职，亦能看出中央在清理本土势力方面是十分小心谨慎的，步子没有迈得太快，堪称是一步一个脚印，稳打稳扎，以免激起各地本土大佬的强力反弹。在中央层面的政治博弈未曾最后达成平衡之时，清理各地本土势力的“总攻”，就会一直往后顺延。
现在，刘伟鸿前来江南省任职，毫无疑问，会被江南最正宗的本土势力大佬们看作是又一种渗透。
老刘家这是打算要将江南省打造成“后花园”不成，先头派过来一位省长，接着又放下来一位京华市长，现在连老刘家最嫡系的子弟，也派到江南来了。
很好嘛！
倒要看看这位年纪轻轻，就名震京师，传言之中特别能折腾的刘家二少爷，到底有何本事，敢被老刘家作为陆大勇的强援，派到京华市来。
龙宝军不咸不淡的态度，也许就代表着江南和京华本土圈子对刘伟鸿同志前来京华的真实心态。
“是，谢谢龙书记！”
不管龙宝军态度如何，刘伟鸿依旧保持着必要的礼貌，在龙宝军面前坐了下来，腰身挺得笔直，双手抚膝，平视龙宝军，神态端正。
龙宝军的嘴角，闪过一抹笑意。
看得出来，龙宝军对刘伟鸿这个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看外表，刘伟鸿不像是传说中的那样“飞扬跋扈”嘛，很懂得尊卑上下。
一般来说，越是年纪大的老领导干部，越是比较在意这些规矩，讲究个“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伟鸿同志，欢迎你来京华工作。”
龙宝军脸上的笑容一闪即逝，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态，不徐不疾地说道。不过称呼上，又略略发生了一点变化。既然刘伟鸿表现“良好”，龙宝军也得有所表示。无论如何，龙宝军的年纪也比刘伟鸿打了差不多一倍。
老领导讲究个官威官体，但同时也讲究个关心年轻同志。
“谢谢龙书记，我刚到，对京华的情况不熟悉，还要请龙书记多多指点。”
刘伟鸿不亢不卑地答道。
龙宝军双眼微微眯缝了一下。刚刚对刘伟鸿产生的那一点好感，马上就飞到了九霄云外。通常来说，刘伟鸿应该再谦虚一些，同时强调一下自己的年轻，这才是“正理”，如今刘伟鸿对自己的年龄闭口不提，只说“初来乍到情况不熟”，还真像传闻中的那样，是个心高气傲的家伙。
龙宝军不大待见这种人。
龙宝军是技术人员出身，后来步入政坛，亦是一步一个脚印登上今天的高位。像刘伟鸿这样，六七年时间，就从一个大学毕业生直接到了正厅级，一年一升迁，甚至是一年两升迁，不管怎么说，都太快了些，别人升官快是坐飞机，称为“直升机干部”，刘伟鸿绝对是“火箭式干部”。
什么直升机能有这个速度？
龙宝军同志二十八岁的时候，才刚刚进工厂做了个技术员呢。
这位就俨然高级干部了。
“对情况不熟悉没关系，时间长了，慢慢也就熟悉了。关键是要多多团结同志，尤其是宁阳班子里的同志，他们在宁阳工作时间长，对地方的情况很熟悉。”
龙宝军望着刘伟鸿，不徐不疾地说道，语气之中，不知不觉就带上了一点“教导”之意。
这个话里的意思，其实已经相当明白了。昨天发生在金和街道的情况，龙宝军自然得到了下边的汇报。刘伟鸿再年轻，那也是东南军区司令员刘成家的独子，前来京华任职，能不备受关注吗？
对刘伟鸿的“微服私访”，很明显龙宝军不以为然。
年轻人，就是喜欢标新立异。
你这样子搞，还没上任，就把宁阳与金和街道负责同志的面子给剥下一层来，什么意思？抖威风不是这样抖的。你再厉害再能干，也只有一颗脑袋两只手，能把宁阳区的工作全都包揽了？还不得靠着身边的同志和下面的干部齐心协力！
你这一出手就给人甩耳光，别人心里能不生恨吗？
当然，或许这正是很多京华干部愿意看到的结果。宁阳区的魏凤友，可不是个简单角色，“有勇有谋”，而且来头不小，正儿八经是前任京华市委书记，现任江南省委副书记郝之旭同志的秘书。
刘伟鸿这个做派，估计魏凤友肯定会不喜欢吧？
“是，谢谢龙书记指点，我一定牢记在心。”
刘伟鸿继续依照标准流程答道。
龙宝军点了点头，说道：“宁阳是新成立不久的区，市里的意见，是要把宁阳打造成经济开发区。这个方面，你比较有经验，呵呵，这个我们都知道的。希望伟鸿同志过去之后，能够好好团结班子里的同志，把这个经济开发区迅速搞起来，快速发展。”
“龙书记过奖了，我也没有什么经验。但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嗯，这就好。你刚才已经和王昊同志见过面了吧？”
“是的，龙书记。我打算明天就去宁阳正式上班，王部长已经同意了，明天送我过去。”
刘伟鸿随口答道。
龙宝军的双眉又是微微一蹙。
怎么，都还没请示我，你们就已经商量好了？
很不错嘛！
对龙宝军这个细微的神情变化，刘伟鸿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不经意间，他就在龙宝军心里轻轻种下了一根刺。
第1236章 小鬼子的阴谋
在龙宝军办公室，刘伟鸿也没有呆得太久，本就是礼节性的召见和拜访。再说刘伟鸿现在级别虽然上到了正厅，但实际职务只是宁阳区的一把手。京华市有十二个市辖区和两个辖县，或者龙宝军觉得刘伟鸿暂时还上不得台盘吧。
再是老刘家的子弟，要对市里的决策产生影响，还需要一些时间。
刘伟鸿从龙宝军办公室出来，径直去了不远处的市政府办公大楼。一出市委办公大楼，刘伟鸿就给陆大勇打了电话，陆大勇正在办公室接见市直机关的一个局长，接到刘伟鸿的电话，立即就将那个局长打发走了，安排自己的秘书，亲自到市府办公大楼的门口迎候刘伟鸿。
陆大勇的秘书姓关，叫关明征，在天涯与刘伟鸿见过面。
市委办公大楼被称为一号楼，市政府办公大楼则被称为二号楼，一二号楼之间，步行大约有三四分钟的路程，几百米吧。
刘伟鸿刚刚来到高高的大理石台阶之下，关明征立即便满面堆笑，从台阶上疾步走了下来，将一个正在笑着跟他打招呼的机关干部弄得好一阵愣怔。
这是谁啊？
关主任那么要紧！
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模样，不会是多大的领导吧？或许，是哪位衙内到了！
“您好您好，刘书记……”
关明征紧紧与刘伟鸿握手，一迭声地说道，笑容很是真诚。
关明征不是陆大勇从楚南带过来的，而是到了京华之后选用的秘书，不过关明征一样对刘伟鸿的到来十分期盼。陆大勇在京华难以施展，身为市长秘书，关明征也非常着急。秘书的权威，全都来自于领导。领导“牛逼”不起来，秘书也跟着脸上无光。而且秘书这个职务，固然是升迁的捷径，但政治风险也不小，与领导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领导春风得意，一路凯歌，秘书自然跟着沾光，仕途上一帆风顺。假如领导黯然下台，秘书基本上也就永无出头之日。就算改换门庭都很难。试想一个曾经背叛过领导的秘书，还有谁敢用他？
对刘伟鸿的能耐，关明征还没有真的领教过，只是听闻。实话说，对有关刘伟鸿的那些传闻，关明征也不是那么相信。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还能成精了不行？多半还是因为老刘家的大牌子在起作用。所以对于刘伟鸿本身能够给陆大勇带来多少助力，关明征并不看好。
但刘伟鸿能来京华市，就表明了老刘家的态度——对陆大勇大力支持。
这才是最要紧的。
关明征甚至已经在心中决定，从今往后，将刘伟鸿也当成自己的顶头上司来看待。估计在很多事情上，陆市长也要征求刘伟鸿的意见。
刘伟鸿微笑说道：“关处，你好。”
关明征的正式职务，是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一处的处长，暂时还没有挂办公厅副主任衔。事实上，市政府办公厅的副主任，也是正处级，在副省级城市被成为副局级，比一般正处级工资待遇高一档。关明征给陆大勇当秘书的时间还不长，原先只是副处级干部，短短半年时间，能够进一步成为正处，已经很不错了。这就是紧跟领导的实际好处。
“刘书记，请。市长正在等候您。”
关明征伸手延客，自己略略落后半个身子，陪同在侧，佝偻着腰，身子微微前倾，正是最标准的陪同领导的姿态。一路上碰到的市政府工作人员，俱皆含笑给关明征打招呼，眼神自然只在刘伟鸿脸上瞄来瞄去，带着十分的好奇与惊诧之意。
市政府办公大楼，格局上和市委办公大楼如出一辙，没有分别。陆大勇的办公室，则是在三楼的最西端，刚好与龙宝军的办公室遥遥相对。
刘伟鸿来到陆大勇办公室，待遇自然和龙宝军那里是天差地别。陆大勇老早就在待客沙发区等候着了，一见刘伟鸿进门，立即站起身，笑哈哈地迎了上来。
“伟鸿啊，来了。”
刘伟鸿紧着上前，和陆大勇握手问好。
“来来，坐，坐！”
陆大勇笑着将刘伟鸿让到了沙发里。关明征奉上香茗。
“伟鸿，已经去见过王昊同志和龙书记了？”
“是的，市长。”
刘伟鸿微笑点头。
尽管官方对他的职务排名，市长助理在前，宁阳区区委书记在后，但市委书记和组织部管干部，他自然要先去组织部报到，再见龙书记，然后才轮到陆大勇这里。这个顺序不能错了，否则就会授人以柄，说陆大勇和他刘伟鸿公然拉班结派，搞小山头。
“我打算明天就去宁阳区上任，王昊同志陪我一起去。”
陆大勇点头道：“嗯，这个好。宁阳那个日本工业园的事，已经闹了很久，那个白川和另外两个日本人，还到市政府来找过我，投诉宁阳区政府办事不力，进度缓慢。我看早点把这事解决掉吧。”
刘伟鸿笑道：“白川和另外两个小鬼子真的找你投诉过？”
陆大勇也不由笑了。
刘伟鸿对日本鬼子没好感，陆大勇倒是今天才知道，听听这个称呼！当然，也就是在他陆大勇面前，刘伟鸿会如此口无遮拦。
“是啊，小鬼子似乎对这个工业园挺看重的，比我们还急，只想早日上马动工，早日投产。都说日本人办事效率高，这回算是见识了。”
陆大勇也“有样学样”，叫起了“小鬼子”。或许，陆大勇也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向刘伟鸿进一步说明两人之间完全没有任何隔阂，是可以完全放开来的。
刘伟鸿冷笑一声，说道：“他们当然急了，他们就害怕咱们把这几个项目给卡住。”
陆大勇吃了一惊，诧异地望着刘伟鸿，说道：“伟鸿，这话有意思啊……”
刘伟鸿固然对日本人没好感，但身为地方领导干部，却不可能拒绝日本方面的投资。这是全国大环境决定的，刘伟鸿也不能率性妄为，冒天下之大不韪。怎么听刘伟鸿这话，居然有要卡住这几个项目的意思？
刘伟鸿说道：“市长，这三个项目的合同文件，项目解释，我昨天晚上大致看了一下，都是几个重污染的项目，造纸业就不用说了，工业废水对水源的污染极重。按照白川纸业的投资规模，他们又是以草浆为主原料，将对我市的水源造成巨大的污染。另外，秋田半导体公司，比白川纸业的污染还要大。在他们的项目解释书里，有很短的一段话，说的是半导体产品回收。说白了，其实就是国外的收音机，录音机等洋垃圾回收再利用，会产生极其严重的重金属污染。这些项目，在日本国内，都是被明令禁止生产的。他们在国内弄不下去，就急急忙忙地搬到我们这里来了。这些小鬼子，居心叵测得很。”
陆大勇的双眉，顿时紧紧蹙了起来。
这个东西，他倒真是没想过。
所谓的环境污染，在当时是一个全新的名词。全国上下，都卯足了劲，一切向前看。只要能来钱，不管什么项目，都是争先恐后的引进。
“伟鸿，造纸业的污染，这个事，怕不好弄……”稍顷，陆大勇沉吟着说道：“你刚刚到，可能还对全省的情况不大了解。目前，造纸业可是省里的一大支柱产业。尤其是江北地区，麦草资源丰富，中小型造纸厂可谓是遍地开花，咱们市里在江北的两个区，就有几十家造纸厂，产生效益还不错。地方财政对这个东西的依赖很重啊。”
陆大勇这话就等于明着告诉刘伟鸿，你要是以污染为由，将白川纸业公司赶出宁阳区，那就是犯了众怒，会被群起而攻之。连白川纸业这样投资数亿日元的大项目，宁阳都不许弄，那其他中小型的国内造纸厂，还不得马上上吊？
“而且，白川纸业是市里引进的外商，原先是准备放在江北的，是魏凤友力争，加上已经离任的郝之旭书记亲自表态支持，才最终落户宁阳区的。已经签了合同了。”
陆大勇又提醒道。
刘伟鸿同志，初来乍到，别冲动啊。
刘伟鸿微微一笑，说道：“市长，全省造纸业的情况，我多少有点了解。前几年，造纸业在江南遍地开花，创造了良好的经济效益，都上了《人民日报》的，我拜读过。”
那时候，刘伟鸿正在夹山区担任区委书记，《人民日报》是他每天必看的。他记忆力极佳，报纸上的很多重要内容，过去几年还能记一个大概。
陆大勇点点头，说道：“是啊，这个项目，牵一发而动全身。”
刘伟鸿笑了笑，说道：“市长，不要紧，我有办法。白川那个老鬼子，他想要阴我们一把，哪有那么容易？这一回，就要让他吃一个哑巴亏，有苦难言。说不定对于全省造纸行业的结构性改造升级，都能有所帮助呢！”
“伟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