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汝宁军监军叶忠并不在汝宁府,他正在叶县忙着自己的庄子和矿山呢。眼见着自己的私财不断膨胀,叶忠真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不要到头。可就在这时,吴世恭遇刺的消息传来了。
骤闻这消息,叶忠的第一反应就是收拾细软逃回京城。别人不知道汝宁军的势力,叶忠可是知道的,他绝对不敢在叶县多逗留。
可是转念一想,叶忠发现自己竟然走投无路了。如果抓捕吴世恭真的是崇祯皇帝的圣旨,那作为监军,肯定是有着重大的失职,叶忠就算是逃回了京城,那掉脑袋也是免不了的。而且汝宁军造反的话,自己逃往京城去干什么呢?难道是去送死啊?
而且叶忠和汝宁军以及吴世恭本人的关系很不错,再说,在叶县的叶忠都知道消息了,那叶县的汝宁军也肯定得到了消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找上门来,说明汝宁军没有抓捕叶忠的想法。既然是那样,那叶忠又何必逃呢?
于是叶忠就闭门不出,派出了自己的家仆到处打探消息。去芜存菁,叶忠竟然也把遇刺的前后背景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反正无论事件如何发展,叶忠这个监军总是逃不掉的,所以到了最后,叶忠就暗下决心,亲赴汝宁去劝说吴世恭。
叶忠的到来根本没有受到汝宁军的任何阻碍,就连他到吴世恭的宅子递送帖子,管家刘远也是让他稍待一会儿后,马上迎见。
可是让叶忠没想到,还有位客人先捷足先登,正是那位青尘子。当叶忠在大门口见到仙风道骨的青尘子出来以后,他简直是呆若木鸡,难道吴世恭遇刺后存有了出世的念头啦?想要出家来逃避朝廷的责难啊?
“无量寿佛!”青尘子向叶忠一缉手。
叶忠也一下子醒了过来向青尘子行礼道:“道长有礼了!”
所以当叶忠一见吴世恭的时候,他首先就说道:“大人可要振作,那方外之人还是少碰为妙,朝廷还将大用的!大人之遇刺,杂家认为其中必有误会。”
吴世恭是微微一笑,他知道叶忠的话是言不由衷。自己是被钦差抓捕的,所以崇祯皇帝和朝廷是怎么样也脱不了关系的。不过对于青尘子的来访,吴世恭还是要解释一下:“青尘子是为崇王做说客来的。”
“他怎么说?”叶忠对于崇王的动向当然是十分关心。
“也没什么!就是要紧密一下崇王与本官的关系。”吴世恭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其实吴世恭是把崇王给出卖了。那崇王府被围后,确实是让崇王心惊肉跳。可是崇王的身边也绝对不缺乏野心家,他们向崇王分析了一下:万一吴世恭造反,总需要有个名义,而崇王作为皇族一员就有着很大的号召力。
凭着汝宁军的实力,说不定崇王能够登上九五之尊呢。就算是做个傀儡,也比在汝宁做个圈禁藩王好上许多。
于是那些野心家的话就把崇王给打动了,而青尘子则自告奋勇,来吴世恭这里充当了那名说客。
而叶忠也肯定联想到了青尘子的来意,他立刻惊呼道:“大人!您可要三思啊!”
第597章 劝说起了效果
“大人!再怎样。您也不可与崇王有瓜葛啊!”叶忠哀求、苦劝、害怕,以及推心置腹的表情交杂在了一起,使得他的脸色变幻莫定。
这话的含义很丰富,但归结到底无非是两条:崇王就是一个烫山芋,让吴世恭最好不要碰;叶忠是和吴世恭站在同一战线的。
其实吴世恭出卖了崇王,就已经准备对崇王敬而远之。如果自己造反,那自欺欺人地弄个傀儡在自己头上干什么啊?难道失败了就能够逃脱身死族灭的下场吗?吴世恭从来不会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之所以告诉给叶忠,也无非给其压力,想要在之后的谈话中掌握主动罢了。
“那叶公公今日来所为何事?”吴世恭脸无表情地问道。
“杂家久居汝宁,知大人一心为国,朝廷也把大人视为柱石。骤闻大人遇袭,心思此中必有误会,是贼人所为也未可知。望大人细虑,莫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矣。”叶忠苦口婆心地劝道。
“本官至今也对那日之事百思不得其解!”吴世恭也满脸的愁眉苦脸,“讷言兄,今日之言不涉官场,只作为好友之语。小弟至今还在纳闷,说我犯些小过我也认,是人孰能无过?可扪心自问,小弟也对圣上和朝廷忠心耿耿,征战也屡有所获,没功劳也有苦劳,那圣上为何要如此对我啊?”
虽然没抓捕叶忠,但吴世恭也想从叶忠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毕竟叶忠是内廷的公公,消息也肯定比吴世恭灵通。
“此事为兄也是不解!”叶忠顺杆爬也是与吴世恭紧密了关系,“杂家与长敬兄都在汝宁,对于朝廷的消息知道的差不多。不过长敬兄,你未发觉此次遇袭有些蹊跷吗?”
“哦?请说!”
“不管怎么说,杂家也是从内廷出来的人,总知道些皇爷的脾气,可这次之事,不象是皇爷所为啊!”叶忠又道。
“嗯?”
叶忠可是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到今天为止,汝宁军中所有的人都认为钦差是执行崇祯皇帝的密旨的。就是象侯老太爷这样的说情者,也最多说到了“崇祯皇帝受了蒙蔽”,还没有一个人提出了“崇祯皇帝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吴世恭的兴趣一下子起来了。
于是吴世恭马上探过身子,问道:“你是说圣上根本不知钦差所为?这不能吧!难道钦差敢胆大妄为如斯?他就不怕欺君吗?”
“欺君又如何?党人又非首次如此。”提到东林党,作为标准的阉党一员,叶忠也肯定是相当反感,“他们为了自己所谓的正义,根本不顾皇爷心思,也不顾朝廷大局,就想着搏廷杖、搏名声,为自己的私名不顾大局,这矫传圣旨之事也不奇怪!”
吴世恭听了叶忠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他已经把钦差许梦起的底细审问清楚了,应该是首辅温体仁的人,也是东林党的死对头,所以此事肯定与东林党无关。但是钦差许梦起作为文官,倒也有可能是像叶忠所说的,先斩后奏,先解决了自己这个武官再说。
而且就如叶忠所说,崇祯皇帝并不知钦差许梦起所为,那起码崇祯皇帝对自己也抱有恶感吧!否则的话,那许梦起把自己锁拿回京城以后,就怎么样也圆不了自己的所为。要不然,他怎么指挥得动那些锦衣卫呢?不过什么话都说透也就没意思了,吴世恭就想听听叶忠到底是要唱哪台戏?
于是吴世恭向叶忠点点头,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叶忠其实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十分牵强。但今天他的拜访,不是为了查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的,而是要来解决问题的,所以叶忠就问道:“敢问长敬兄一句,事后你发现钦差身上有密旨吗?”
“并无!”吴世恭摇摇头。
“那番子身上可有告票?”
“也无!”吴世恭有些明白叶忠的意思了,他的眼也逐渐地亮了起来。
“既然皆无,那就说明大人无事,也非皇爷之意。而番子所为就是刺杀朝廷大将,说不定他们就是混入朝廷的贼人啊!”叶忠是点到为止。
叶忠所说的也就是一个程序问题,就象是现代逮捕某人需要逮捕证一样,没有了这张纸,那就证明了这种逮捕行为是不合法的。
当然,钦差来逮捕总兵也是相当的敏感,所以叶忠就为吴世恭指出了一条解决的路,就把这事都推到锦衣卫的个人行为上去,而那些锦衣卫是混入朝廷的敌对份子。这样也给了朝廷一个台阶下,不要出现因为互相指责而导致局面恶化的结果。
可是吴世恭还有疑问:“圣上真不知此事?不会是圣上口传密旨吗?”
“绝对不知!”叶忠回答得是相当肯定,“皇爷英明异常,坚毅果断,绝不屑此种小人所为。”对此,叶忠倒是很有把握。如果是崇祯皇帝真的下令的话,他向来是杀伐果断,绝对不会节约一张圣旨的。
“可朝廷会相信此种解释吗?”吴世恭又问道。
“不相信又如何?”叶忠心想道:朝廷当然肯定不会相信的,“可圣上想逼反长敬兄吗?难道长敬兄自己想反吗?无非是各让一步,大家找个台阶下而已。”
不要说,吴世恭确实被叶忠的话给打动了。如果能够这样解决,虽然自己和朝廷的关系肯定会变得互相提防,但总比马上造反来的强。
于是,吴世恭就不耻下问道:“那讷言兄能否给小弟拿个主意?”
见到了自己的劝说有了效果,叶忠暗松了一口气:“这些时日,长敬兄也肯定查清了事实,那些无关的官员就放了吧!恢复汝宁正常,也不给他人落下口实;长敬兄也需派出一位亲信之人,赴巡抚大人和朝中,向皇爷和朝廷解释一二,可千万别伤害钦差性命,待皇爷圣裁吧!”
“那讷言兄可否辛苦一次?”吴世恭又问道。
“杂家不合适!”叶忠笑道,“不过依杂家判断,朝中也该来人了吧!”
第598章 温体仁下台
叶忠的判断没有错。吴世恭遇刺和汝宁军异变的消息迅速地传了出去,首先传到的当然是开封城内河南各个衙门了。
对于吴世恭是否被抓捕或者诛杀,其实那些官员并不在意,反正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可是钦差和那些锦衣卫的活倒是干得干净一点啊?抓捕和诛杀未成,反而引起了吴世恭的暴走,这使得河南官场是一阵骚动。
可其他官员可以逃避,那河南巡抚李仙凤却逃不掉。所以一得到消息以后,他立刻急报京城,并开始调动河南各路官军做好预防的准备。
可是猝不及防之下,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调动官军,甚至还有些象是李禄的南阳官军、赵铭归德卫的部队,因为以前与吴世恭的关系相当紧密,所以李仙凤自己都不放心呢。所以无奈之下就先用缓兵之计,要安排官员去劝说和拖延吴世恭。其实在这时候,李仙凤都认为钦差许梦起的行动是出自崇祯皇帝的授意的。
话分两头。先说调动各路官军吧:
四个大字:都不相信。没一路官军认为吴世恭会反,反而是各路的将领起了兔死狐悲的心思。开封的陈永福等将领倒也听从李仙凤的调遣,不过他们的动作也是磨磨蹭蹭的,一副只求自保的模样。
在明面上,反应最激烈的就是南阳总兵李禄,他公开声称:吴世恭不会反。在平日里,李禄吹嘘自己的“妹夫”吹嘘得太多了,如果吴世恭获罪,那李禄绝对逃不掉。再说,现在的李禄与吴世恭的利益捆绑得太紧密了,所以他绝对不会参与围剿,最多就是一个袖手旁观的态度。
而在暗地里,反应最激烈的就是归德卫指挥使赵铭了。这次股票的大跌让他损失惨重,奶奶的!他杀了钦差许梦起的心思都有了。
陈中之和江澄则是保持沉默。现在他们的联军的供给都是依靠着汝宁军的,而且这些日子他们的联军与济民垦荒商行合作,在汝州也捞到不少好处。而现在要他们反戈一击,不提良心吧!那将来他们的联军供给又从何处而来呢?
余子琏则是回答了一句:“胡闹!”。虽然余子琏与吴世恭有着私怨,可其也相当了解吴世恭,知道现在的吴世恭肯定没有反意。
再说,直到目前为止,汝宁军做事还是挺地道的,还从来没有抛弃友军的事。再加上随着自己军队实力的增强,余子琏见识的增多,余子琏也逐渐明白了汝宁军真实的战斗力,所以让余子琏的汝州军首当其冲地与汝宁军战斗?余子琏肯定是没有兴趣的。
所以调动了一圈,李仙凤发现竟然调动不动各路官军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仙凤得知汝宁府的情况也越来越多,知道了汝宁军暂时没有开展军事行动,因此在此时,他就寄希望于去汝宁府谈判的官员了。
而派去的那个倒霉孩子当然就是现任河南左布政使,原汝宁知府关可颂了。所有人都以为关可颂这次是趟倒霉之旅,最差的结果甚至会丢了性命。可是谁也没想到:关可颂不仅平安地回来了,而且把钦差许梦起也给平安地带了回来。甚至还带回了吴世恭的自辨奏章 以及审讯的锦衣卫内混入贼人,刺杀朝廷大将的口供。
当然,那些口供都是那些锦衣卫屈打成招的,而且现在的他们也都是见了阎王,根本没办法判断这些口供的真实性。可不管怎么说,那也证明了吴世恭现在没想反,这让河南巡抚李仙凤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之后,李仙凤又把这一最新情况报给了朝廷。可李仙凤不知道,现在的整个朝政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在三月底,当崇祯皇帝得知钦差许梦起诛杀吴世恭未果,汝宁军准备造反的时候,他也是大吃一惊。不仅崇祯皇帝吃惊,连朝中大臣们也被这个意外的消息搞得有些莫明其妙。
再怎么诟病吴世恭的私德,所有人也不能够否认吴世恭的战功,现在的他已经是朝廷有数的大将了。就算是鸟尽弓藏,那也要鸟死绝了再说啊!可是大臣们也认为钦差许梦起的举动是出于崇祯皇帝的授意,所以他们也就保持着一种难言的沉默。
而崇祯皇帝却是差点儿背过气去。莫明其妙地背了这么一个黑锅,而且是百口难辩,这让要面子的崇祯皇帝是怒火中烧。
什么也不要说了,先面对现实吧!到底吴世恭的造反还是猜测,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那就先安抚吧!
于是崇祯皇帝难得地开了一个宫廷盛宴,把勋贵和重臣都邀请在了一起。当然,这场宴会的重点就是薛、吴两家侯府,崇祯皇帝要表示出自己并没有要诛杀吴世恭的态度。
而特邀嘉宾薛呈麟小朋友也得到了崇祯皇帝的厚赏,宴会在一种和谐、热闹、虚伪和忐忑的气氛中结束了。当然在宴会后,吴惟忠很识相地抱病回府,不再管京营之事,而京城内的厂卫也紧盯着这两家侯府,做着一切的预防事务。
可是这场宴会也向外界透露了一个信息:崇祯皇帝对这一事件也是茫然不知的。而且随着侯老太爷开始在京城发挥能量,东林党人立刻就把矛头指向了首辅温体仁。
什么“奸相”啊,“国贼”啊,一顶顶大帽子扣在了温体仁的头上。这次可是证据确凿,“矫传圣旨”的罪名温体仁怎么样也逃不掉。随着吴世恭的自辨奏章 上呈到朝廷,这场弹劾风暴就达到了顶点。虽然温体仁及时的弃卒保车,把罪责都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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