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短暂的惊慌失措以后,薛永利也稍稍地冷静了下来。他很熟悉吴世恭的脾气,所以就要以亲情为题,最后再挣扎一把:“皇上!小的最早服侍的是侯爷,后来就跟随姑爷您,以后也要服侍小侯爷。小的向来忠心耿耿,绝不敢以下犯上的。”
“哎——!”吴世恭长叹了一口气,招招手让薛永利坐下,接着说道:“这些朕又何尝不知呢?而且大平朝的立国,永利叔和邓先生都是居功至伟。更不用说,这次的兵谏与永利叔毫无关系了。”
“可皇上您……”听到吴世恭这么说,薛永利更是有些发急。他知道吴世恭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已经下定决心。而薛永利也知道,吴世恭是个很难改变主意的人。
吴世恭举起了右手,打断了薛永利的话:“永利叔!前些天那些随朕出京的老护卫来看望朕,闲聊中咱们就算了一下,就这么十几年,活着的已经没几个了。”
“那时候陪着朕一同冲杀入圣灵会大营的二百人,现在留下来的只有四十七人。死的人太多了,死的人太多了。可你们这么做,朕又能怎么办?”
说着说着,吴世恭的声音就开始高亢了起来:“当年朕看史书,看到明太祖大杀功臣,朕就觉得荒唐,更觉得有些可笑。当时朕就暗暗发誓:要与你们共享富贵,绝不妄杀一人。可结果呢?哎——!难道永利叔愿意看到朕杀得满朝文武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吗?”
薛永利听着吴世恭的话,浑身瘫软在了椅子上,神色之间也是苍老了许多。这时候的他,已经说不出什么辩解的理由了。很明显,吴世恭是需要拔除薛永利这根“肉刺”,以求得大平朝的稳定。至于薛永利是否有罪,那已经是完全不重要了。
于是薛永利也只能不断地说道:“是小的把皇上送到龙椅上的,是小的把皇上送到龙椅上的……”
可是吴世恭并没有接口,他只是即冷静,又冷酷地说出了一个个条件:
“今日永利叔只是暴病而亡,死后将享尽哀荣,家族将享尽富贵。”
“除永利叔一人之外,朕绝不再杀人,让他人感念永利叔之恩情。”
“麟儿太子之位绝不会动。等朕百年之后,宋国公府至少能得到两代君王照拂,可享百年之荣。”
“紫茶所生之皇长孙,朕甚是喜欢。将册其为太子侧妃。现太子妃无出,皇长孙有继大统之望。就算是以后太子妃生有嫡孙,朕也将封皇长孙为吴王,让其至江南之地居住,朕在江南之皇产也将都归其所有,让其百世富贵。”
“朕将把瑛儿一派大臣赶出京城,瑛儿也将失去皇位继承权。”
……
吴世恭走出了宋国公府,上了自己的马车。他并没有让马车立刻开动,只是闭着双眼躺在马车的软榻上养着神。过了好一阵儿,宋国公府内传出了一阵嚎啕大哭声,而随后叶忠也捧着两只空酒瓶,带着一队侍卫出了宋国公府。
看到叶忠出了宋国公府,吴世恭敲了敲马车的车厢:“开车!”
吴世恭并没有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他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是自己鸠杀了薛永利。这也是对所有文武一个最严厉的警告,警告他们绝不能掺和到皇家夺嫡的风波中去。
确实,薛永利是一个很无辜的牺牲品,可是如果不杀薛永利,吴世恭就将对整个朝廷参与夺嫡的两派文武进行大清洗。相对造成的朝廷动荡,牺牲薛永利反而是最小的损失。所以说,君王的许多选择就是那么的冷酷无情。
还有一点也相当重要。作为建立大平朝最有功劳的俩个人,邓启帆因为有着大量前明官员的掺水,再加上他现在是首辅,最多也只能掌权十年,所以对皇家就没多少威胁。而薛永利作为薛家将的领袖,他的徒子徒孙又遍布军中,吴世恭生怕薛呈麟继位之后,薛永利就会功高震主。与其未来会产生威胁,倒不如现在就把这问题解决。
而没有了薛永利,现在军中地位最高的周巡又不是薛家将中的一员,将来的薛呈麟就容易掌控军队,也容易形成文官指挥军队的朝廷制度。
而在回程中,紧张的气氛明显地蔓延至了整座京城。街上的行人已经变少,而一队队士兵已经开始在街头巡逻。而在张之恒等亲吴呈瑛的官员府外,也围着一队队的士兵。这些官员都已经被软禁在府中,就等着吴世恭来发落呢。
可是刚鸠杀了薛永利的吴世恭,却感到自己也很疲倦。做出冷酷的手段是一回事,可自己的心情那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十几年的风雨同舟,让吴世恭与薛永利有了很深厚的感情。而现在的薛永利又被吴世恭亲手处死,这又能让吴世恭的心情好到哪里去呢?
于是吴世恭就想要直接回皇宫,先不去管张之恒这些人。反正刚才吴世恭已经答应了薛永利:“不再会妄杀一人。”那么多软禁那些官员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是吴世恭刚回到皇宫内院,就见到自己几乎所有的嫔妃和子女都跪着相迎。而有些嫔妃和子女已经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得是低声啼哭不已。
第965章 归去来兮
看到脸如冷霜般的吴世恭走进来,那些嫔妃和子女都不敢作声。吴世恭看了一眼跪在最前面的李馨和吴呈瑛,只见他们俩都是留着泪,不断地在地上磕头。
还是太子薛呈麟先说话:“父皇!李贵妃和二弟与孩儿一直关系融洽,只是下面小人作祟。望父皇明见,他们是冤枉的。”
吴世恭死死地盯着薛呈麟,不知道他是真心仁厚,还是要表现出仁厚模样,博得自己的欢心。在这巨大的权利之下,再道德高尚的人,他的人性也会被扭曲。而今天的吴世恭心情很差,所以连自己的儿子也忍不住要怀疑。
薛呈麟也承受不了吴世恭的眼神了,他也是深深地伏倒在地。可突然间,吴世恭的话语又传了过来:“刚才朕去过宋国公府。宋国公重病缠身,已经逝去了。”
而这话一说,薛雨霏和薛呈麟的脸色也吓得惨白,他们浑身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可是看到自己妻子儿女们惧怕的神情,一股柔情不禁从吴世恭心中油然升起。“哎——!”吴世恭也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了一声,他已经不忍心再吓唬自己的家人了。
于是吴世恭就放缓了口气,对薛呈麟说道:“麟儿!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这话就是骗朕的,朕也是欢喜。希望你以后别做出手足相残之事。”
惊魂未定的薛呈麟只敢连连磕头,也不敢再发出什么声音。
吴世恭接着说道:“麟儿!你改个姓,以后就姓吴薛,叫吴薛呈麟吧!以后的皇族就以吴薛为姓!等会儿到你祖父那里去一次,拜见你祖父和大伯,告诉他们改姓之事。再去你外祖父和外祖母那里,让老人家安心。也和他们都说一声,等所有事都了了以后,朕也会给他们请安的。”
“是!”薛呈麟连忙答应道。
这次的事件,虽然起因是在吴世恭老爹吴惟忠的撑腰之下,吴呈瑛起了夺太子位的野心。可是毕竟他们的所作所为,没有威胁到吴世恭的皇位。反而是支持薛呈麟的这一派,倒是起了兵谏的异心。因此,吴世恭就通过让薛呈麟改姓,来安抚吴惟忠等人;又通过改姓,加重了太子薛呈麟的地位,打击和分化支持吴呈瑛的官员。
接着,吴世恭就对痛哭流涕的吴呈瑛说道:“瑛儿!这些年朕疏于管教,是朕不对,其实是朕害了你啊!你也成年了,也将要大婚。就这样,反正你已经通过军官训练,等大婚过后,你可以入伍去作战。也可选择入国子监就读,肄业后去做地方官员。以后的升迁调动,也将由朝廷的规矩来。当然,你也可以两者都不选。不过等开春以后,朕就将与内阁诸相商议,夺你继承位,今后你也将只是朕之爱子,将不再是皇族之人,更不能留在京城了。你愿意否?”
“皇上!”李馨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对着吴世恭是连连磕头,是苦苦哀求。
可是吴世恭对李馨的哀求是无动于衷,只是盯着吴呈瑛,等着他的回答。
见到吴世恭已有决定,吴呈瑛终于是扛不住了。他也哭着答应道:“孩儿谨遵父皇的旨意!”
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以后,吴世恭只感到全身是一阵空虚。他对其他的嫔妃子女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这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全都退下去吧!朕很累!朕找个地方歇歇去。”
今天的吴世恭不仅是身子累,他更是心累。所以他就不想与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只想着要一个人静一静。于是他就在宫中越走越偏僻,直到走到一个偏殿之中。
“皇上!”
没想到这个偏殿竟然也有人在居住,知道了吴世恭的到来,琼娘立刻是笑吟吟地迎了出来。
由于住得偏僻,今天的琼娘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而之所以她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正因为在前些天,琼娘正与吴世恭在怄气呢。
而在满清投降以后,大平军当然要对满清之中的恶贯满盈者进行大清洗。那些满清亲贵因为投降,倒是保存下来不少,可是那些加入清军的汉军旗,就基本上全部被斩杀干净了。
然而凑巧的是,在斩杀齐峥(白猪)时,他却叫喊出了自己的身份。而吴世恭派往大平军中寻找当年齐知县后人的密探,正好也在斩杀现场,于是就把齐峥留了下来。
之后齐峥就被送至京城,然后与琼娘母子相认。吴世恭和琼娘更是得知了,齐知县其他两位被俘掠到辽东的子女也已身故。其后发生的一场悲喜剧也就不再详叙了。
可是接下来,琼娘却向吴世恭提出了过分的要求。她让吴世恭给齐峥安排一个官职,并且最好给予他一个爵位。可是吴世恭又怎么能答应这样的要求呢?
很显然,如果只是让齐峥隐名埋姓地富贵一生,吴世恭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把他身份公开并授予官职?那些与满清浴血奋战的将士将会怎么看?那些被满清残毒经年的百姓又将会怎么看?所以吴世恭断然拒绝了琼娘的请求。
于是琼娘就使起了小性子,她搬出了自己所住的宫殿,搬到了这座偏殿中。就是想要凭着吴世恭的宠爱,让吴世恭服软,为自己的儿子齐峥争取一个好前程。
可是住到这座偏殿以后,琼娘却是忐忑不安了起来。她生怕惹得吴世恭生气,可又拉不下面子住回去。所以今天一得知吴世恭前来“探望”她,琼娘就是喜出望外,因此就迫不及待地前来相迎。
可是一见到吴世恭,琼娘就发现吴世恭显得是十分憔悴,于是她就关心地问道:“皇上!您身子可是不适?”
吴世恭看到了琼娘相迎,也无心再去其他地方。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在这里歇息吧!于是吴世恭有气无力地挥手对琼娘打了个招呼,接着说道:“朕累了!就到你的屋中睡一会儿吧!”
琼娘连忙把吴世恭迎进殿中,服侍着吴世恭宽衣。看到吴世恭满脸疲惫地躺在床上,琼娘突然感到鼻子一酸,两行泪水顿时留了下来。她扑到吴世恭的怀中,柔声说道:“皇上!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惹您生气的。”
吴世恭微微地睁开了眼,对怀中的琼娘挤出了一个笑容。接着他抚摸着琼娘的秀发,小声说道:“等过了节,朕就与常猛去说一声,让齐峥去垦荒商行做事吧!齐峥是做不了官了,可是在商行做个管事还是能行的。”
现在的垦荒商行,已经从满族和蒙古族招募了不少人手,所以齐峥前往垦荒商行做事,那就不会再显得显眼了。
“皇上!”琼娘顿时泪如泉涌,很快就把吴世恭的胸口打湿了。
而吴世恭抚摸着琼娘,闭着眼想道:“其实朕只是想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啊!”
……
在穹源五年新年前后,吴世恭挫败了一起未遂兵谏。之后,除了鸠杀了薛永利之外,吴世恭更把那些窜连的年轻军官都赶往边疆,参加那里的战争。
而对于次子吴呈瑛,吴世恭则是剥夺了其皇位继承权。并且吴世恭还把亲吴呈瑛这一派的官员全部发配至地方为官。
而其中的张之恒,则在以后成为了东南亚诸殖民地的总督,成为了一名雄霸一方的重臣。可是终其一生,他都未再返回京城为官,更不要说入阁为相了。
穹源五年正月初九日。
吴世恭率领着一群随从,走过了汉白玉石桥,走过了碑亭,又走过了三进方形的院落,最后他就走进了第三座院落后的中轴通道。
由于京城内的气氛十分沉闷,在京中的吴世恭就想要出京散散心。于是他就心血来潮,带着一批随从,想要看看自己的陵寝。
而按照吴世恭的吩咐,他的陵寝就有别于以前帝王的陵寝。在吴世恭的陵寝之前,有着一排排整齐的坟茔和墓碑。而由汉白玉所做的墓碑,就像是整齐划一的军队一样,护卫在吴世恭的陵寝之前。
这些坟茔中埋葬的,都是些原汝宁军和现大平军的有功将士和无名将士。吴世恭也把自己的陵寝作为了这些将士的陵园,让他们受到万世香火祭拜。
而那些随从们,都远远地散在吴世恭的周围。而吴世恭则是一座座坟茔地看下去,看到那些自己相识的战友,都要停留下来祭拜一番。
这时候在吴世恭身边的只有两匹战马,一匹是吴世恭现在的坐骑黑脚,另一匹是老得都有些走不动的人来疯。随着所有人都对吴世恭只剩下了恭敬,吴世恭感觉与他人的距离是越来越远,真正体会到了——君王为何会被称之为是孤家寡人。
吴世恭带着这两匹马缓缓地向后走了过去。直到走到最后,看到韩实的坟茔。
吴世恭溺爱地拍了拍人来疯的头,指着韩实的坟茔问道:“你记得他吗?”
也不知道人来疯有没有听懂吴世恭的话,它只是靠着吴世恭,在亲昵地撒着娇。
吴世恭笑着又拍了人来疯一下,接着指着韩实身后的坟茔,说道:“你记得小可怜吗?它就埋在这里。以后你就待在它身边好不好啊?”
可是还没等人来疯回答,一旁的黑脚就长嘶了起来。吴世恭立刻开怀大笑,他拍了拍靠上来的黑脚说道:“哈哈哈——!你也有,朕是不会忘记你的。”
在大笑声中,吴世恭望向了天边的白云。他想到了穿越前自己的好友秦白。这时候的吴世恭对秦白也只剩下怀念了。他心中暗自想道:“你还过得好吗?”
……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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