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姜逢元跪倒在地,说道:“陛下圣明天子,何错之有,此皆我等众臣之错。”
刘遵宪挪动着臃肿的身体跪倒在中间,道:“陛下勿忧,现在贼兵还在大同,即便打到了京师,咱们也不是没有胜算。当年景泰帝在的时候。也先犯边直入,率领数十万人进击京师。咱们不是也挡下来了么?”
“是啊,陛下!京师城高河深,又有数万驻军,当年皇太极率领二十万人尚且不能克,更何况闯贼?”薛国观作为内阁首辅,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只要攻城的人不是延明王,这京师守住半年是没有关系的。”说到这里,又想到了朱常渊,微微一叹,痛心疾首说道:“这都是朕之错,如果当时延明王在,便是他自立辽东,天下又有何人敢如此轻举妄动?”
“陛下!”
群臣下跪,各自涕泪交流。
虽然大家都知道朱常渊没有死,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为了皇帝的脸面,也不可能再将朱常渊接回来。
“都起来吧!”崇祯挥挥手示意群臣起来,拿出一封奏疏交给内阁大学士薛国观,道:“薛爱卿看看建泰这封奏疏吧。”
薛国观从崇祯手中拿来奏疏,打开定睛一看,身体蓦然一抖,眼光不由自主的往旁边兵部尚书李建泰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李大人建议南迁帝都至金陵?”
李建泰道:“如今贼兵势大,不若舍了这江北之地,让建虏和闯贼二人鱼死网破,咱们再图收复中原,有何不可?”
薛国观默不作声!
其实内心深处,他也是同意李建泰的建议,如果将帝都从京师迁移到了金陵,还可以苟延残喘如同南宋一般,说不定大明朝的国祚还能再延续两百年。
只是,这虽然是保存国祚社稷宗庙的一种办法,可是也是一种耻辱。要知道现在老朱家历代皇帝的皇陵可都是在北京,如果被李自成逼得逃跑,会让天下百姓如何看?
“朕也知道此举有可取之处,只是!”崇祯叹息一声,从偏殿的床上缓缓站起来,在王承恩的搀扶下来到了大殿中间,继续说道:“只是朕不忍心中原百姓、祖宗宗庙!国君死社稷,朕将焉往!”
群臣俯首顿拜,相拥而泣。
“咳咳咳!”崇祯轻轻咳嗦了几声,身后的王承恩送来丝绢,帮他擦拭了一下嘴角。又喂他喝了一碗参汤,皇帝惨白的脸色略有好转。
“都起来吧。”崇祯一摆手,看着屋中黑兮兮的光线,将手放到王晨恩的手中,道:“扶着朕出去走走,朕这几日感觉天气越来越冷,冬天来了吧!”
“是的陛下!”王承恩扶着他缓缓出门,道:“再过十几天,就是冬至了!”
殿外天空灰蒙蒙的,冷风一吹,一片片的小雪花便从那压抑的天空中飘落了下来,看上去柔和的像棉絮一般,可是伴随着凛冽的北方,让人不寒而栗。
宫女从偏殿中出来,拿出一条明黄色的大氅披在皇帝的身上。
崇祯看着天,朝身边的王承恩问道:“朕记得,第一次和朱常渊见面,就是在一个大雪天,那是他从荆襄之地回来以后。”
“那是陛下第一次召见朱常渊!”王承恩慌忙接话。
皇帝和朱常渊第一次见面是在御前试才的时候,所以那次从荆襄回来和朱常渊见面,应该是二人之间的第二次。
“呵呵,倒是朕记错了。”崇祯叹了一口气,看着天空:“皇叔于大明有不世奇功,不知道千载之后,史书会如何评论朕?”
王承恩道:“陛下圣明天子,大明中兴之主也!”
崇祯摇摇头,不理会身边的这个大阉宦,而是将眼睛重新看着天空,脸色和天空的阴郁相比,惊人的相似。
天地茫茫,唯此一隅!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黄门太监快步跑过来报告道:“陛下,急报!”
崇祯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手。
王承恩代太子问话,言道:“所奏何事?”
小太监道:“刚刚接到战报,贼首李自成亲提五十万大军,由大同入宣府,一路势如破竹,大明城邑皆为之破。”
崇祯低声道:“恐怕是一路城池皆为之降吧!若人人都如周遇吉,便是他李自成有百万大军,又如何能连破四镇?”
小太监不敢接皇帝的话,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承恩又问道:“还有何事奏?”,他才抬头言道:“贼手李自成,提兵五十万,一路走来,现在兵已至昌平!”
崇祯的身子微微一抖,王承恩听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昌平在什么地方,距离北京有多远?很多人可能不太了解,然而用现代的观点来描述就是,现在的昌平,仅仅是北京城的一个区。
“陛下!”小黄门的话刚刚说完没有多久,另外又有一位太监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东阁大学士,南京兵部尚书,左都御史李邦华求见。”
崇祯回答曰:不见。
不一会,李邦华又找人将奏疏送了过来。
崇祯打开奏疏看了看,边看边叹,起身在王承恩的搀扶下绕着走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终于拿不定注意。
王承恩心忧崇祯,问道:“陛下何事烦恼?”
崇祯言道:“李邦华上奏,说让朕坚守国门,同时仿照成祖皇帝时的故事,让太子去南都监国,朕思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让他过去。”
王承恩听了,也拿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崇祯便又回到偏殿中找群臣商议。
中允李明睿上书说道:“陛下,与其坚守帝都,让太子去南国监国,倒不如直接把国都南迁算了,南方承平并无战事,且靠长江之利,日后可徐做图谋!”
给事中光时亨出来先是三纲五常的说了半天,然后挽着袖子道:“说南迁的人,都是国之叛臣,是在断送大明江山社稷。”
崇祯一拍桌子,道:“都别吵了,朕意已决,固守京师,太子南都监国也勿再提!”言罢,拂袖而去。
王承恩紧随左右,问崇祯帝道:“陛下为何不考虑一下李明睿、李邦华还有李建泰的建议,老臣也觉得京师危在旦夕,不可拒守!”
崇祯扬天长叹,言道:“哪里是朕不想南迁,是内阁中的那些大臣,他们要做千古留名的典范,要当于谦,想要捆绑国家助他们留名青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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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三十里,李自成提五十万大军,在昌平经过一场激烈的肉搏之后,率领他的全部军队,来到了北京城的外城。
在外城,遇到了京营的激烈抵抗,不过,京营的人终究是太少了,如何能够阻挡住李自成的脚步。他轻易的将所有大明的士兵清理完之后,便立马在永定门外,看着这座巍峨高大的城池,心中第一次有了震撼。
第38章传位?
不但李自成,还有随着他来到北京的那些手下,在第一次看到北京城的高大威武和繁华之后,一个个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几乎能穿透层层的城墙,**裸的放在京师那些勋贵大员的身上。
刘宗敏兴奋的将头盔脱掉,骑马立在李自成身后,一边高兴的嘿嘿直笑,一边指着城头对李自成说道:“大王,你看,如果能把这座城池攻打下来,您就是天下共主,可以登上那无上的宝座。”
李自成心中也在激动,但是激动的同时,也明白要进攻京师城池的难度,所以,他并没有像刘宗敏一样得意忘形,而是颇有忧虑的看着京城紧锁的朱红色大门,和那高不可攀的厚实城墙,微微一皱眉,道:“那也要先攻下北京再说!”
“驾!”
轻轻一顿马缰折返马头,李自成骑着马一晃一晃的朝后军走去,同时对跟在他身边的刘宗敏说道:“北京城城防高大,上面堆满了石头和火油,还有随时可用点燃的稻草,无论是也先还是皇太极,你看他们谁轻易破城了?”
刘宗敏道:“他们都是没脑袋的蛮夷之人,我们尽收天下人心,何城不可破?”
李自成冷然一笑,问道:“破太原的时候周遇吉死战不避,我们损失的人太多了。虽然现在军中还有五十万大军,可是你告诉我,这京师当真比太原更好攻打么?”
刘宗敏摇摇头,面对李自成的问话直言不讳的答道:“北京其实与太原可比,要是攻打,其难度定然百倍。”
“你知道就好!吁!”李自成将马停下来,下马来到临时搭建好的大帐中,将身上的衣甲脱下来,看了看窗外的天,道:“明明是入冬了,寡人怎么感觉还是这么热?”
刘宗敏看着天空中飘下来的雪花,摇摇头!他可不觉得热。而且,他觉得这种天气如果再持续个几天,军中说不定能冻死人。
“我们的军粮还有多少?”
李自成问牛金星。
牛金星道:“不多了,最多还能坚持十天。如果十天以后后续的军粮还无法运送过来,咱们也只有先撤军了。”
李自成有粮食,而且很多。坐收了朱常渊的劳动果实,他在陕西之地得到的军粮多的超乎任何人的想象,然而。随着他的战线一步步拉长和天气逐日变冷,军粮的运送出现了大问题。
从陕西到京师,轴轳千里,而且尽是些山路,要供应五十万大军的粮食,至少需要征发一百万农夫做运粮的工人,而且,一车粮食从陕西运送到京师,要吃掉三分之一,回去的时候。还要带着三分之一。
如此一来,这些军粮其实大部分都进入了运粮军的口中。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难!”刘宗敏摇了摇头说了一句。
不是他打击老大,而是事实摆在眼前。
李自成倒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道:“无所谓,反正咱们要撤军!”
“撤军?”刘宗敏和牛金星同时惊讶的朝他看去,不明白李自成为何会突然这么说。要知道前前后后连打带骗攻下这四个军事重镇可不是容易的事。
特别是太原镇的周遇吉,差点让李自成想要吐血!可是现在他怎么说要撤军了呢?如果撤军,这一切不就白玩了么?
“大王!”牛金星第一个不同意,如果李自成当不了皇帝,他这个丞相这能说是个空谈。不可能一人之下万之上:“大王万万不可作此想啊,如今北京城就在眼前,大王如果大都不打一下就退兵,徒惹天下人耻笑耳!”
刘宗敏也说道:“大哥。我还想当大将军呢!”
李自成不听他们两人的劝,摆摆手道:“你们不知道这其中的轻重!若是咱们一举而上,攻下了京城当然是最好,如果旷日持久而无法攻打下来,到时候全国各地的勤王之师陆续飞奔过来,咱们就会一败涂地。就此失去根基。”
“而且,咱们的军粮供应不及!”李自成接着继续朝属下分析说道:“你们可知道现在京城正在闹鼠疫,我怕咱们的士兵也会跟着病倒,所以,现在走才是最好的路!”
“那我们打了这么久,留了这么多血,牺牲了那么多的兄弟,就是为了来北京城转一圈再回去?”刘宗敏和李自成是兄弟,二人之间无话不谈,所以他说话毫无顾忌,李自成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当然不是!”
李自成微微一笑,道:“怎么可能会白来一趟呢?”他眼中的野望缓缓升起,笑着对牛金星和刘宗敏说道:“我昨天思虑一天,认为现在咱们兵临城下,最好的策略就是逼这崇祯和谈!”
“和谈?”刘宗敏和牛金星的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你特么一大圈的从陕西打到这里来和谈?你确定你的脑子不是有毛病?
当然了,这种话也只能在心中**一下,不可能也不敢宣之于口。
“你们二位莫要惊慌!”李自成嘿嘿一笑,说道:“我如今兵临城下,是握有主动的一方,自然是要提出一些条件的。寡人已经想好了,让崇祯封我西北王,世袭罔替割据一方。我向他称臣,但是不听调也不听宣,再问他要一百万两银钱作为军饷,如何?”
牛金星听了李自成的主意,没有第一时间发表看法,而是私底下悄悄地思索。
刘宗敏坚决不同意,道:“大哥,这样一来,咱们吃大亏了!我怕下面的兄弟们也不会愿意!”
李自成不理刘宗敏,转眼看了一下牛金星,点名问道:“丞相以为呢?”
老大点名了,不回答也不行了。牛金星拱拱手,却没有正面李自成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不知道这西北王有什么权利,地盘又有多大?”
李自成好像现在就已经当上了西北王一样,笑着说道:“地盘自然是陕西山西二地,至于权利么?比拟当年延明王即可!”
延明王,朱常渊!
远在万里之外的朱常渊突然间打了个喷嚏,摸着鼻子朝远方看了看,喃喃自语道:“谁特娘的又在老子背后说老子坏话。”
正在这个时候,他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接通以后得知,原来是京城的暗桩又传来了李自成围困北京最新的战况。
接完电话之后,他深刻的感受到,现在即便是缅甸再怎么重要,也是该回去收拾残局的时候了,不然就又得费大功夫。
于是,给孔和挂了个电话,交代他几句军事上的事情,而后过现代社会这个媒介一闪身回到了日月岛上。
其实,除了李自成在不停的念叨朱常渊的名字之外,还有一个现在也对他念念不忘,那就是崇祯。
此刻,他依旧在平台殿的偏殿中,一脸忧虑的看着殿中几个阁臣,神经质一样的念叨:“朱常渊,朱常渊,朱常渊。”仿佛面前的其他人都是摆设。
“若是皇叔在,何有今日之祸?”崇祯脸色苍白,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轻声朝阁臣道:“若是朕下诏罪己,复皇叔之官位,则如何?”
内阁张四知道:“不可,便是陛下您臻心至诚,朱常渊也未必会领悟君心!”
张四知说的比较客气,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白:你别去了,罪己诏有啥用,人家朱常渊不会领情的。
崇祯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深吸一口气,道:“真若是拱手赋予他这大明江山,让位与他,皇叔可能来京勤王?”
这句话一出口,下面马上炸开锅了。
不管内心是同意还是反对,都不可能说出来,诸臣唯一的答案也只能是反对。毕竟谁知道皇帝这次到底是玩真的还是在试探?
不然万一说漏口,真是祸害九族啊!
对于这一点崇祯也是心知肚明,可惜,现场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此刻说的是实话,是真话!他现在的心中,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一件事:朕可以死,可以丢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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