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转瞬之间,陛下改了主意。
这突然而来的念头,看上去可能只是陛下的一个心念而已,可是对宫人们来说,这个心念,却是陛下的心理变化。
秦少游不可谓不得宠。可是得宠和绝对的信任是两回事,陛下可以喜欢你,但是并不代表,她会遇有大事就想到你。而如今,狄仁杰成为了秦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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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得知了消息,不敢怠慢,连忙入宫。
入宫之后。他很快察觉到了许多细微的变化,过往的宫人,对待他已经不再是限于客气。而是……怎么说呢,竟是有那么丁点儿谄媚。
秦少游倒是脸色如常,他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做对了一件事,而太平公主驸马身份的好处,也开始显现出来。
他快步穿过了殿宇,抵达了明堂。
眼看着这诺大的佛寺,秦少游感到了一份清幽,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是沉默的,沉默的站着,沉默的行走,几个穿着僧人服色的男子生的颇为俊俏,秦少游故意不去看他们,他当然知道,武则天的面首来源,一个是修书的控鹤监,一个便是这礼佛的明堂。
这些人曾一手遮天,不过现如今,却早已风光不再。
“臣秦少游见过陛下。”
武则天则端坐在明堂一侧的蒲团上,她两鬓早已斑斑,眼眸张开的时候,竟似乎也有些艰难,她眯着眼打量着秦少游,道:“秦卿……”
“是,臣在。”
武则天道:“大婚之事,可都操办好了吗?不可懈怠啊。”
秦少游道:“臣已准备妥当了。”
“哦。”武则天轻描淡写的笑了笑。
而秦少游却是云里雾里,猛地召唤自己前来,可是这时候,武则天居然问一些早已知晓的事,要知道,大婚之事,朝廷是密切关注的,而武则天,更是对这巨细地事了若指掌,所以方才的问题,显然是有些废话。
却听武则天幽幽叹口气,道:“秦少游啊,你看到这尊金佛了吗?”
秦少游抬眸,见着近两丈高的金佛,人在他的莲花垫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渺小,这佛细细一看,神态竟与武则天有些酷似,他心知这是匠人们为了讨好武则天,而刻意营造出来的形象。秦少游的心念又一转,不禁在想,据说这个金佛,乃是当年的薛怀义所营造,而那薛怀义,从前曾是武则天的面首,只是后来,惹来武则天的不喜,是以被处死。
当时因为这奢靡的明堂和金佛,引来了许多的非议。
现在武则天问起这金佛之事,秦少游谨慎的道:“臣以为,这金佛尚可。”
“尚可?”
秦少游笑了笑:“佛已在陛下的心中,心中生了佛的人,便已立地成佛,至于这身外的东西,反而不是紧要的了。”
武则天笑了,道:“是啊,这是徒有其表之物,不过朕却还要每日对着它,唯有坐在这里,才能静下心来,心乱了,佛也就散了,只好默坐于此……哎……朕终究还是凡人,凡夫俗子,总是有东西放不下啊。”
秦少游道:“陛下所虑何事?”
武则天淡淡道:“人都畏死,朕畏死了。”
本来秦少游以为武则天就要切入正题,谁晓得这话儿却又绕了回去。
还以为你要交代事来办,哪知道且是畏死,畏死了,秦少游能有什么法子?
秦少游心里苦笑,却是道:“陛下,这是人之常情,况且西天极乐……”
武则天脸色一冷,道:“你真当朕信那轮回之说吗?”
“……”秦少游不禁无语。
武则天淡淡道:“身前的烦恼尚且除之不尽,朕哪里又有意思,去想身后呢。”武则天深深看了秦少游一眼,而后一字一句道:“有一日,你会明白的,秦少游,朕尽都托付于你了……”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句云里雾里的话,便把手轻轻一挥。
秦少游咀嚼着武则天的话,却是有些痴了,老半天才道:“是,臣明白了。”
真要明白,秦少游哪里能参透,先是一句身前的烦恼,此后又是一切的事托付给你,陛下要托付的,乍听上去似乎是太平公主,可是细细思量,却又不是,因为太平公主即将下嫁,托付自己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何必要发出这样的感叹之后,再如此凝重的说出这番话呢?
秦少游看了一眼左右的宫人,他没有说话,而是辞出了明堂。
他的心里,依旧还在想着,这所谓的托付到底是什么,有些事说不清道不明,可是偏偏,却难以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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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的突兀召见,终究还是引起了秦少游的警觉。
他不相信这只是武则天的一个念头,想要知道武则天的隐喻是什么,必须得知道此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的是,倒是很好打听,比如武三思觐见武则天,等到前后的东西一印证,回到了庄子的秦少游和王琚二人,似乎有了点眉目。
王琚笑道:“看来陛下要托付的,应当不只是太平公主殿下,现在似乎有意,还要将武氏一族托付魏国公。”
秦少游脸色不太好看,这分明是买一送一千啊,武家上下这么多口人,而且外间有许多不太好的流言,自己凭什么保护他们?自己还泥菩萨过河呢,为了自保,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
王琚见秦少游面色不善,却是笑吟吟的道:“魏国公似乎心有不喜?魏国公不喜,学生应当更不喜才是,学生当年刺杀武三思,如今却又要协助魏国公保护武氏一族,你说这不是可笑吗?”
王琚话锋一转,道:“不过学生却知道,学生当年刺杀的其实并非是武三思,武三思是何人,也配学生去刺杀吗?学生杀的是陛下,是诛当今陛下的心,哈……话是有些说远了,魏国公现在有何打算?”
秦少游摇摇头:“尽力而为吧。”
王琚目光却是一亮,直视着秦少游,道:“不,不是尽力而为,而是非为不可,魏国公,真正的大变,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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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托孤
王琚说到这里,神色变得异常的冷峻。
大变在即,这句话,洛阳内外不知在私下里说了多少回,每一个人既在翘首以盼,每一个人也在为这一日准备,可是每一个人都在为这一日担惊受怕。
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预知未来的前途如何,即便是当今太子的亲信之人,只怕也未必觉得在这大变之后能够稳如磐石,这固然是一次平和的改朝换代,但是也绝不只是温和。
武则天登基已算温和,可是有多少人头落地?
固然李显敦厚,可是李显背后的人呢?
没有人说得清,甚至连他背后的人都说不清。
这样的话已经说了太多太多,可是现在,王琚一改平时淡泊的神色,一副严厉的口吻,他在大变在即四字之前特意加了真的,这一次……真的大变在即了!
王琚接着道:“魏国公,难道你还没察觉出来,陛下这是托孤吗?”
遗命……
秦少游不由地皱起眉头,显然他不太认同王琚的话,虽然今日陛下有些奇怪,可是托孤……似乎不太恰当……
王琚却是笑了笑,道:“魏国公是说,陛下虽然是老迈,可是身子却还康健,是吗?”
秦少游点了一下头,道:“不错,前些日子,陛下固然染了些风寒,不过如今已康复,现在的精神也还算尚可。”
王琚却是摇头,意味深长地道:“学生要说的。并非是身体上的生死。”
秦少游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厉色,道:“请先生继续说下去。”
王琚叹口气。道:“陛下不可能放任武氏灭亡,可是陛下还有选择吗?陛下已经没有选择了,陛下的四个儿子,只剩下了太子和相王,相王的儿子谋反,已经伏诛,陛下是绝不可能召相王入京的。所以陛下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太子。要保全武氏一族,陛下就必须给武氏一族镀上一层金身。”
秦少游不由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王琚哂然一笑,道:“其实我也不明白陛下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手段。不过今日她召你入宫。必有深意,武三思前脚刚走,即便是在这宫中,毕竟还是耳目众多。有些话。陛下不能和你说细,所以陛下的意思,理应是让你做好准备,静观其变!”
秦少游幽幽叹口气,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若是王琚所料不差,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这个手握着天下权柄的女人,迟早要失去挚爱的权位。那时候的她,又会是什么样子?
呼……
秦少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若有所思地坐着,吃了口茶,旋即,他抬起头来,正色道:“天策军的操练要再加一把劲,火炮如何了?”
王琚虽然不出门,可是庄子里的所有事务都会通过公文的形式,每日清早必会出现在他的案头上。
听完秦少游的话,他不多思索,便道:“几经改良后,总算有了一些成效,杨务廉试用过几次,旋即那方静亲自抽了三百个信得过的精兵至河北下马坡的一处僻静处开始进行操练,其他的火炮也在尽力制造。”
秦少游来了兴致,道:“若是有空,倒是可以去看看,杨务廉这个家伙,不声不响的,怎的不及早通报。”
王琚笑了笑,道:“其实一开始,他便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为了这事,还曾特地写了一封书信到庄子来,学生看过,他觉得这火炮之法实在精妙,看似简单,却是破天荒的东西,他几经改进,那些改进的火炮用倒是能用,只是他觉得还不够满意,若不是学生为了有备无患,觉得既然已经能发挥出效果,还是加紧制造一些,他这才勉强妥协,否则以他的性子,只怕没有三两年,也鼓捣不出满意的炮来,不过如今的炮,大可以用来先操练一批精锐武士,除此之外,还可以将就着用,杨先生要继续改良,庄子也不该拦他,这个人……”
王琚沉默一下,似乎是在想对他的评价,最后却是笃定地道:“其实并非是有巧思,而是一个疯子,一旦让他起了兴致,他便可以废寝忘食,可以日夜不缀,魏国公最需要的,恰恰是这样的人。”
秦少游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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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宣政殿里,破天荒的, 今日武则天来到了这里听政。
崔詧几人,絮絮叨叨地禀告了近来的一些政务,武则天都在凝神静听,偶尔她会问起几句,可是到了一半,却似乎开始疲惫了,她压压手,叹口气,道:“朕老了啊。”
崔詧忙道:“陛下不必……”
武则天摇头,打断他,一面含笑道:“老了就是老了,到了知天命之年了,你看看,朕在这里坐着,可是呢……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了,有些事,朕自己知道,想必诸卿也多少知道一些,而朕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不知道心底是在弹冠相庆,还是为朕忧虑,哈……不许想这些,到了朕的这个年纪,也该好好颐养天年了,而你们……你们的心思,朕也不在乎,千秋功过,让后来人去说吧。”
她今日竟是如此坦然,须知她虽然在做种种的布置,可是对自己的身体,武则天却是一向忌讳莫深的,一旦让人瞧出了什么端倪,谁能保证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念想呢?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之人。
于是大臣们都默不作声。
武则天叹了一声,幽幽地道:“现在也算得上是国泰民安,朝野内外,也并没有什么变故,朕很放心,朕的三子李显,虽不聪慧,却也是敦厚本份之人,朕更加放心。可是啊……”她的目光变得幽远起来,那浑浊的眸子深处,似乎动了几分真情,她吸了口气,才道:“朕生了许多的儿女,如今存世的,却是不多了,朕的幼子李旦,朕许久没有见他了,朕听说,前些日子,他是茶饭不思,是吗?他呀,其实也是敦厚的人,临淄王有罪,但是罪不及他的身上……”
听到武则天说起李旦,许多人不由警惕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转眼之间,就说到李旦了呢?
眼下,就在所有人都将李旦彻底排除的时候,可是这个李旦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其实若不是武则天今日提起,这殿中诸公,只怕绝大多数已经将那位相王遗忘了。
崔詧的面色虽是平静,可是心里却是一动,陛下已经好几日没有来听政了,今日突然来听政,又是这么多的感慨,最后却是提起了李旦,显然,陛下是专门为李旦来的,这里头又有着什么深意?
大家的心思,自然疯狂地动起来。
可是武则天却依旧还沉浸在追思之中,她温和的一笑,今日的她,竟隐隐有着母仪天下的雍容气象,反而少了许多的严厉,她伸出手,在案头上方笔画,道:“朕记得,那时候他只有五岁大,你们看,只有这样高,那时候,先帝的身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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