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事情反而简单了,只要韦氏咬着牙平叛下去,倒也无惧。
可是除了谋反,还能有什么呢?
韦玄贞想不明白,他心里只好嘘一口气,却是默不作声,等韦后揭晓答案。
韦后踱着步,一双眼眸掠过一丝杀机:“姓武的那个恶妇,实在可笑啊,她还真以为。现在的天下,还是几年前她做天子的时候吗?本宫本来还想留着她,可是现在只是悔不当初,当初就该将她毒杀在洛阳宫中,现在倒好,反而是养虎为患,给了这个恶妇与秦少游狼狈为奸的机会。”
长长出了口气,韦氏显然还不够解恨,便狞笑道:“咱们这位上皇。可是颁布了一份她的旨意,你猜她怎么说?她谈到了太宗皇帝了。”
说到这里,韦氏从案上摔下了一份诏书,道:“你好生的看看吧。看了自然就明白,看看这个恶妇有多可恨。”
韦玄贞不敢怠慢,连忙捡起那份奏疏,诏书自然是武则天发出来的。至于里头的内容,却是有点教人哭笑不得了。
武则天以上皇的身份,几乎是毫不客气的斥责了天子。天子此前颁布了敕封秦少游的旨意,武则天认为,太宗皇帝就曾被封为秦王,秦王的尊位,岂可再敕封给别人?接着又是历数了太宗皇帝的赫赫功绩,又责骂李显不孝,身为皇孙,既然继承了父祖的大统,居然将祖父太宗皇帝的爵位赐予大臣,实乃不孝。
看到这里,韦玄贞不由傻眼,这普天之下,谁都不敢骂皇帝,至于这不孝二字,更是无人敢说,可是偏偏,他和韦后却是忘了,上皇却是可以说的,上皇是陛下的母亲,她要教训自己的儿子,谁敢说一个不字?
可是接下来话锋一转,上皇却又说,秦少游确实是立下大功,予以封赏,倒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这秦王尊位,决不可赐,因此,她这个天子的母亲索性就做了主,改封秦少游为魏王,除了名称之外,其余的天子封赏,一概照准。
魏王……
韦玄贞哭笑不得。
若是魏王,倒是无所谓了。
况且魏王的爵位,和秦王相当,却又恰好的规避掉了秦王的忌讳,至于那节制五镇,自然也是应当的。
偏偏这份诏书,一点儿错都没有挑出来。
这不但解决掉了秦少游的尴尬,让秦少游更加名正言顺的节制住河南府和五镇,最重要的,她还大骂了一通天子,偏偏天下谁人不知,如今天子的诏书,多出于韦氏之后,这几乎等同是指着韦氏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假若再想的深一些,先是韦氏要杀上皇,与韦弘敏狼狈为奸的事暴露了出来,紧接着,上皇又借机对韦氏大骂一通,但凡是有心人,只怕都会觉得,韦氏要杀上皇之事,只怕更加‘证据确凿’了。
这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却是不知,坊间又要滋生多少的流言蜚语,韦玄贞不禁小心翼翼的看向韦后。
韦后的脸色,当然是难看的可怕。
只是现在,似乎挑出来反驳武则天,显然不合时宜,眼下也只有保持沉默了。
“娘娘,这姓武的……”
“你不必说了,多说无益,只会让你我成为笑柄。可惜啊,韦弘敏若在,断不会如此。”韦后叹口气。
她知道韦玄贞是没有什么主意的人,这个时候即便说话,也不过是跟着自己,痛骂几句武则天和秦少游而已,而这些,韦后早在心里骂过无数遍了。
韦玄贞的心沉下去,有些悲哀,似乎自己永远都摆不脱韦弘敏一样,这个侍中,真是一点滋味都可以啊。
可是在自己女儿面前,他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是点点头,颓废道:“老臣知道了。”
正说着,外间却有宦官道:“娘娘,又有河南府的奏疏。”
河南府那儿,几乎已经成了韦后的心病,所以韦后早有授意,但凡只要是河南来的奏疏,都要及时送到她这儿来过目,决不可耽搁片刻。
所以三省之中,只要涉及到河南府的奏疏,往往都是先挑选出来,立即呈报入宫,而后再送回三省让宰相们去过目。
韦后了冷笑道:“是秦少游送来的吧?”
“是。”那宦官小心翼翼的道。
“那就不必看了。”韦后脸上的冷笑更冷。她冰冷的道:“想必这是他谢恩的奏疏,谢天子赐予他魏王的尊位吧,看了,也只是徒增本宫的烦恼,烧了吧。”
韦玄贞心里苦笑,那姓秦的脸皮倒是厚的很,上皇在那儿颁布了诏书,他后脚就跑来谢恩,等于是把这件事板上钉钉了。
而韦家接下来要面对的,却是更大的质疑声浪。这个时候若是出尔反尔,收回成命,只会让上皇和秦少游更加站住脚,予以反击。
似乎……眼下只能默默的接受了。
韦玄贞这时候,竟也有点儿徒呼奈何的感觉了。
他不由可怜巴巴的看向韦后,道:“娘娘,接下来……”
韦后闭上了眼睛,幽幽叹口气,道:“那就改封魏王吧。不能再滋事了,至少现在不能,接下来……只好另觅良机。”
韦玄贞点头,道:“是。”
他不敢在此多逗留。想要告辞出去,跟这个女儿同处一室,总让韦玄贞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父亲……”韦后突然叫住他。
这一句父亲,却是让韦玄贞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女儿,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父亲了,平时要嘛叫卿家。要嘛就是叫韦侍中,而陡然这么一叫,反而让韦玄贞有些心慌。
“不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韦玄贞低眉顺眼,一丁点都不敢当自己当做一个父亲。
韦后看着他,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良久,她才慢悠悠的道:“父亲,眼下的时局,已经是越来越困难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是,是,都是老臣的错,老臣无能。”韦玄贞忙不迭的认错。
韦后却只是微微一笑,摇头道:“不,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那上皇和秦少游太过狡猾,这样下去,确实是没有办法啊,总要想出一个办法才好,你说……假若有一天,天子重病,召秦少游来京,会怎么样呢?”
“啊……”
天子重病,韦玄贞先是大惊,这个时候的天子就是韦家的护身符,一旦重病,之后的事可就不好说了,可是细细一想,韦后说的是如果,他猛地明白了什么,顿时眉梢一扬,假若当真如此,在这个节骨眼上,秦少游敢不来吗?
可是秦少游当真来了,接下来如何呢?将他囚禁在长安,又或者,索性一刀两断?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让韦玄贞顿时激动起来,假若是如此,当真可能一夕之间,就可以改变所有的局面。
他抬眸,看着韦氏,道:“依臣愚见,一旦如此,那么……秦少游非来长安不可。”
“是啊,他若是来了长安,那么……就是虎落平阳了。”韦后漠然一笑,幽幽道:“其实,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本宫是不会除此下策的,只不过……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当然,眼下,天子还不能病,还得再等等,等一切风平浪静了再说,不但……那秦少游要来,便是上皇,也非要来不可。总而言之……一网打尽,决不可留这两个后患了,此二人只要一死,那么……河南府和神策军就是群龙无首,到了那时,一切就好应付了。此事……还要容本宫再思量一二,总得让他们无法拒绝才好。哼哼……魏王……魏王殿下……真不容易啊,他一个小小的厨子,也有资格成为魏王殿下,最教人讽刺的是,本宫居然被一个厨子弄得焦头烂额。这是天意吗?天意要让本宫遭这些罪?”
她喃喃自语,心中对秦少游的恨,又增添了几分。
最后她凤眸一张,看向韦玄贞,道:“父亲……你去吧,好生的替本宫,看着这个朝堂,看着这个国家,本宫……还是信得过你的,说起来也是可笑,本宫除了你,还信得过谁呢?”
韦玄贞心乱如麻,告退出去。
韦后已是长身而起,待韦玄贞一走,几个女官移着莲步进来,韦后脸色冷漠,道:“给陛下送去的参汤,可都送去了吗?”
“送去了,臣看着陛下吃下去的,陛下很是喜欢,还说娘娘煞费苦心。”
韦后抿抿嘴,点头,道:“这就好,明日的参汤,也在这个时候送去。”
她已旋身,朝着幽幽的长廊深处,徐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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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反应很及时,当秦少游谢恩之后,朝廷便立即接受了这个魏王的敕封,紧接着,便是魏王的金印送到了洛阳。
而这魏王的消息,也早已让河南府乃至于昭义五镇都变得欢欣鼓舞起来。
这个时代,许多人的荣辱,终于是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人生在世,自己能不能有所转机,也都靠自己的运气。
而秦少游某种程度,无论对于弘农士族,还是对于王方翼、郑荣这些人,乃至于那些默默无闻的商贾,甚至是孟津那些籍籍无名的小手工业者们来说,秦少游正是他们最大的依靠。
他们早就习惯了依附于秦少游而生存,秦少游若是遭了什么问题,他们重则抄家灭族,轻则也要损失眼下的一切。
秦少游如今受封,自然是一件可喜的事,这既说明,殿下深得陛下的宠幸,另一方面,也证明了秦少游有足够的实力,实力,才是获取封爵的最大保障。
自得了五镇,之后接着又是四处开运河,练兵,再加上现在秦少游又得了魏王之位,这河南乃至于五镇,许多人都松了口气,便是市井之间,都变得比从前要繁茂了不少。
工商……本来靠的就是信心,一旦信心重新建立,自然也就欣欣向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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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章送到。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九章:可喜可贺
魏王的册封典礼是在洛阳宫举行的。
几乎神策府、神策军、五军府、五军营乃至于五镇都督都已到了。
秦少游戴上了通天冠,穿着尨服,大致的走了一遍流程,紧接着便是武则天在宫中设宴。
众人的表情,自然不必说,绝大多数人都是欢欣鼓舞的样子,此番秦少游成了魏王,大家的身份,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王琚这个被人称作是秦家外务大总管的家伙,几乎在洛阳,形同于宰相,秦少游的所有方略,都是由他拟定,他的身份超然,自然是屁股坐在秦少游这边,也是实打实的希望秦少游能够更进一步。所以今日他的心情出奇的好,平时滴酒不沾的他居然喝醉了。
方静更不必说了,神策军的大将军,掌握着秦家军最精锐的力量,而且即便是五军营建了起来,可是莫要忘了,整个五军营的骨干和中高级别武官,都是从神策军调拨去的,而这些人,俱都是方静的徒子徒孙,即便是有人去了五军营做了将军,可是见到了方静,哪个敢对方静显露出大家平等的意思,还不是乖乖要作揖行礼,乖乖叫他一声将军。
魏王殿下如今分量越来越重,方静这个秦少游的门下走狗自然也就更加不让人小视,所以方静陪着王琚也贪了许多杯。
杨炯则是和一干关东士族坐在一起,作为议事堂的议长,杨炯十分满足,这个议长之位表面上看平淡无奇,也不算是正式的官职,可是杨炯自己才知道,议事堂的权利有多大。虽然前几日,议事堂添加了一些五镇的议员,不过人数却是不少。各镇不过区区十人而已,说句难听的话,他们几乎影响不到什么大局,杨炯在巨贾和士族之中游走,可谓是游刃有余,关东士族,乃至于河南的巨贾,几乎都已经视他作自己的利益代言人,也正因为如此,杨家的地位。已经隐隐在关东四姓之上,大家提到杨家,不再是与其他三姓并列了。
杨炯对眼前的局面,是最为珍惜的,他非常清楚,有神策府,有秦少游,才有议事堂,没了这些。自己就不会是议长,杨家依然还只是个关东最强势的土财主罢了,至于其他士族门第,也大抵都差不多。地位较高的,往往家中都有人入议事堂议事,虽然一个人人微言轻,可是总能寻到人联合起来发出自己的声音。就算不能做到所有的法令都根据自己的利益去改变,可是至少却能做到,无论任何时候。那些法令不会伤害到自己。
再加上这几年工商的发展,不但是使一批巨贾脱颖而出,更是让许多的士族门阀借机转型,这些士族凭借着历代积攒下来的财富,凭借着他们的山林和土地,还有无人可比的人脉关系,往往比别人起点更高,在河南府的工商膨胀之中,占取到的利益也是最多。
正因为赚取利益的方式发生了改变,当士族们发现,自己现在做的事,比之从前可怜巴巴的田庄收入要多十倍百倍的时候,思维也开始产生了变化,这种变化,使他们不再固守所谓经学无为的理论了。田园的经济,最容易诞生的确实是无为的思想,所谓自给自足,我穿的是自己地里的,吃的是地里的,住的也是自己家的地,只要固守祖宗的基业,便可万世无忧,因而更多人欣赏的是采菊东篱下,更多人喜欢清静和无为而治,在他们看来,天下不需要去改变什么,只需要好好躺着就好了。可是一旦商贸兴起,这就意味着,人和人的利益关系开始变得越来越紧密起来,这种紧密的关系之中既有合作也有竞争,我家的丝绸若是价格比你家的贵,若是不立即反应和调整,那么可能就是一个零和的结局,你占领所有的市场,而我则直接工坊倒闭,之前投入的钱全部打水漂,一切努力都化为泡影。你的花色比我的花色好,更受欢迎,就意味着明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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