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面对上官婉儿的索要,很有骨气的秦少游自然是断然拒绝,道:“很抱歉,我这里的食物恕不外卖,方才诚如我所言,我是个读书人,你方才横刀相向,我尚且没有和你理论,你反倒得寸进尺,是何道理?”
上官婉儿忍不住蹙眉道:“当真不肯?”
“不肯。”秦少游傲然地道:“莫说是杀了我,便是给我十两银子,我也不肯!”
“十五两呢?”
秦少游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上官婉儿:“能不能再加点?”
上官婉儿拂袖要走的模样:“一文都不能多。”
秦少游义愤填膺道:“你这是在侮辱我,我是读书人!”
上官婉儿举起莲步,旋过了身。
秦少游不由叹息一句,才道:“罢罢罢,你喜欢我做的汤羹,那也算是缘分,十五两就十五两。客官,请到厅中上座。”
上官婉儿突然想到此前有人对秦少游的评价,这个家伙,哪里是个书呆子,读书人真有这样厚的脸皮么?
只是方才的汤羹让她至今回味无穷,实在有些不舍,只得不争气的道:“好,快一些。”
上官婉儿带着护卫到了厅中。
秦少游顿时打起了精神。
十五两银子啊,虽然还不足以清偿外债,可是在这个时代,足够寻常人家的一年开销了。
秦少游很开心,二话不说地冲进了厨房,朝秦寿大呼小叫:“生火。”
一对堂兄弟便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转眼之间就是一笔巨款落袋,秦寿的眼睛都红了,他一边熟稔的帮着打下手,一面忍不住道:“十五两银子,东……东家,就几碗汤羹,竟能卖出这个价,天哪……咱们秦家的祖坟要冒青烟了。”
秦少游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一面熟稔的剁菜,一面道:“你错了,汤羹不值钱,值钱的是一个读书人的底线和节操。”
“呃……我不明白。”
秦少游慢悠悠的道:“我只问你,这街上的流chang,一晚上什么价钱?”
“至多也不过十文钱罢了。”
“可是那飘香馆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呢?”
“这个……不好说,怕不下百贯。”
“这就是了,同样都是那样的勾当,何以卖身的不值钱,卖艺的反而身价百倍?这是因为卖艺的有底线,有节操,她们可不是什么客人都接,什么客人都伺候。如此一来,反而奇货可居了。”说到这里,秦少游忍不住感慨道:“可见对于一个人来说,节操是何等的重要,堂哥啊,说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奉劝你,往后为人处事,一定要坚守原则,要多向我学习。”
秦寿乍了乍舌,道:“向东家学习,能不能发工钱?”
秦少游顿时对他怒目而视,兄弟之情顿时被阶级仇恨所取代:“就知道钱钱钱,我和你谈信仰,你跟我说钱,和你说原则,你也离不开钱,真是无药可医,孺子不可教也。凡夫俗子,我羞于你为伍。”
…………
第十章:出大事了
几碗汤羹做好,小心翼翼地装在食盒里,秦少游良心发现,这一次竟是不打算收食盒的钱。
买卖嘛,讲究的是有舍有得,该宰的都宰了,再宰一刀,怪不好意思的。
做人要有底线,有原则,银钱虽可贵,节操价更高啊!
上官婉儿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侍卫已经提了食盒。
此时的上官婉儿已是恢复了冷峻,负着手,一副上位者居高临下去看秦少游的姿态,那眼眸颇有点俯瞰蝼蚁的傲然。
秦少游呢,也不介意,笑呵呵的道:“客官,走好。”
上官婉儿颇有些恼怒,本是不屑地看这呆子,借此找回一点场子,结果这个家伙照旧如沐春风,油盐不进,实在教人气馁。她只好颌首点头,带着几分威胁的口吻道:“你叫秦少游,我记住你了。”
“客官记得常来照顾生意。”
“你……”上官婉儿一时语塞,最后突然笑了,道:“好,等着看吧,我们还会再见的,就怕到时候吓破你的胆。”
秦少游皱了皱眉,不禁在心里道:“我已经很后悔没有再宰她一刀了。”
上官婉儿已经走了,临走之时,她回头看了这个酒楼门脸上悬挂的牌匾一眼,那龙飞凤舞的四个金漆大字在夕阳之下,如此的醒目。
上官婉儿摇摇头,猛地,她微微一愣:“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奇怪,为何这首诗,我不曾听说过,嗯,回去查一查为好。”
她是个书虫,自幼便在做宰相的父亲督导之下读书,此后入了宫,负责制诰,除了随侍武则天,更多的时间则是将自己关在御书阁里,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天下的诗词文章,她自认都在自己的胸腹之中。而方才秦少游念得这首诗,从文句上并不出色,可是细细一思,却有一种直抒胸臆、毫无雕饰、气壮山河的气魄。
她猛地开始留意起来,又想着食盒中的珍珠翡翠羹,让她突然又觉得这一趟出来,除了那个书呆子有些讨厌之外,似乎收获不少。
…………………………
就在上官婉儿离开不久。
周老爷却是来了。这周老爷,单名一个文字,身材臃肿,气度却不像商贾,颇有几分威仪。
一顶小轿落在了如春酒楼的大门口,主事刘洋殷勤地周文搀扶出来。
周文头发洗漱,戴着一顶长巾,穿着直领华服,很是雍容,他下轿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入酒楼,而是背着手,抬头看着那悬挂在门前的匾额,眼睛炙热的落在那‘厨艺无双’四字上。
好不容易,他那贪婪的眼眸才收了回去,随即抬腿进入了酒楼的大门。
秦少游根据从前那书呆子的记忆,却是认出了他,于是没好气的道:“客官,是吃饭么?”
周文背着手,不做声。
刘洋连忙搬了个椅子来,周文才慢悠悠地坐下,他打量了秦少游一眼,突然笑了,就好像拉家常一样,道:“这个牌匾,你终于挂了出来,老夫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你呢,不过是个书呆子,除了掉书袋,一无所长。其实这牌匾对你没有用,可是对周家却是用处很大。老夫来这里,只是让你最后做一个选择……”
秦少游见他倚老卖老,禁不住冷笑以对:“且慢,你费尽心机要这个牌匾,为的只是吸引天子驾临,是么?”
周文慢的眉头微微皱起,却并不忌讳,直截了当的道:“不错。”
秦少游又道:“天子要追思太子殿下,自然会驾临酒楼,所以你想事先将这里买下,拿出自己的手艺做出一桌好宴席,若是能承受陛下赞赏,那么你们周家就可飞黄腾达,我看你们要图谋的,想必是宫中御厨,对不对?”
周文此番本是来要挟的,在他印象中,秦少游不但是个毛头小子,更只是个书呆子而已,要逼他就范,不过轻而易举,可是没想到秦少游的表现让他有些诧异。
秦少游笑得更冷:“不过我看你年过古稀,想来也没有在为自己谋划,在天子面前大放异彩的,只怕是你的儿子是不是?其实你们周家,早就开始谋划这件事,那么若是我继续推论下去,这两年如春酒楼生意一落千丈,固然有我经营不善的缘故,只怕你们周家在背后也没少出力吧。比如,你们周家就在临街开了个一个新的酒楼,饭菜的价格却是便宜许多,比如从前,我父亲还曾带了几个学徒,可是父亲一死,他们便辞工而去,比如你暗中纵容如春酒楼欠下债务,最后统统转到你们的名下。是么?”
周文捋须微笑,淡淡道:“你并不是个书呆子,倒是老夫错看了你,不过事到如今,即便你洞悉了真相,那又如何?这个酒楼迟早是老夫的囊中之物,而现在,老夫已说了,老夫给你选择,要嘛,你带着一笔银子,无论是拿去挥霍也好,留着安生立命也罢,可是这酒楼,还有那牌匾,却是必须留下。要嘛从明日开始,老夫让你在洛阳无法立足,不但教你身败名裂,还要让你吃上官司,发配为奴,何去何从,你自己思量吧。”
威胁,**裸的威胁。
秦少游虽然早有怀疑,可是直到这个老东西亲口承认,才真正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如春酒楼的今日何止是因为一个书呆子的愚蠢,还与眼前这个老东西不无关系。
秦少游笑了,笑得如沐春风,然后他背着手,摇头晃脑的道:“世叔知道飘香馆的头牌是什么价么?”
周文愣了一下。
秦少游自问自答,一副心向往之地口吻道:“有价无市。”顿了一下,他才继续道:“这是为何?因为她们有原则,有底线,有节操,很不幸,她们恰是我学习的榜样,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是个很有节操的人。所以……世叔慢走,恕不远送!”
周文的眼眸里已经掠过了一丝杀机,一旁的狗腿子刘洋恶狠狠地道:“放肆,你……”
“住口!”秦少游突然大怒:“这是我的酒楼,可有你放肆的份么?”
秦少游故意把我的酒楼四个字咬得很重,意味深长。
周文冷笑一声,长身而起,留下了一句话:“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万事莫强求,小心误了卿卿性命。”说罢,便拂袖而去。
刘洋还忍不住回过头啐了一口:“走着瞧吧。”
秦少游不禁摇头,心情却是凝重起来。
如春酒楼真正的危机,看来终于要爆发了。
秦少游两世为人,一直希望自己这一世能够活得快乐简单,可是似乎连这样的小小要求都变成了奢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想要快乐,可是有人偏生要恶心他,他想要简单,事情的发展终究还是变得更加复杂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秦少游渭然长叹:“堂哥,你来。”
早在里堂探头探脑的秦寿连忙冒出头来,他有点怕周老爷,方才的话,秦寿听得清清楚楚,为此,他很是义愤填膺了一番,眼看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可是周家却是彻底打破了愉快,强加给了他心灵上的痛苦。
“堂哥啊,你看我像老实人么?”
秦寿居然沉吟了很久,这种涉嫌侮辱人格的踟躇,让秦少游很有掐死他的冲动。
于是秦少游只得自问自答道:“我从前还是太老实了啊,以至于什么阿猫阿狗,都欺到我的身上,我本生性善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善气迎人,结果却是落到这样的境地。所以……明日开始,我要做一个坏人,一个很坏的坏人。”秦少游语重心长地看了秦寿一眼,接着道:“往后再有人欺负我,我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讨要回来,谁他娘的再有事没事讨要工钱,我就跟他势不两立,就算是亲戚,也要大义灭亲。”
秦寿忍不住苦着脸道:“堂弟,我没招你啊。”
“是么?”秦少游心情平复了,然后捡起柜上的陈年账簿,风淡云清地道:“我竟是忘了,你已有九个时辰没讨要工钱了,这样很好,继续保持。”
…………………………
次日一大清早,秦少游洗簌过后,便一如既往的前去柜台闲坐了。
客人总是会有的,秦少游渐渐有了信心,前些时日的清闲,让他有了撑着脑袋在这柜前睡回笼觉的习惯,这真不怪他懒散,实在是生意淡出了个鸟来,不打瞌睡,教人平添惆怅。
只是半柱香之后,一声理直气壮的吼叫惊扰了秦少游的美梦。
“秦寿,秦寿,来两碗粥,加个炊饼。”
不消说,声音的主人还是老熟人邓健,秦少游顿时火冒三丈,没王法了,这可是天子脚下,首善之都,每天吃我白粥,看我好欺负么?
他怒气冲冲地抬眸,抄起手里的算盘……额……算盘能做凶器么?
邓健坐在了胡凳上,趴着桌子,朝秦少游打了个招呼:“唉,秦哥儿,起得真早,来,先上两碗粥,我有大事要告诉你。”
第十一章:击鼓鸣冤
秦少游冷冷道:“这里没粥。”
邓健不由怒了:“怎的,你要怎样?”
秦少游脸色复杂,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别忙着吃,我先和你讲道理。”
咳咳……实在不是秦少游胆小怕事,他不是什么牛气哄哄的穿越者,别看在秦寿还有那来路不明的小姐跟前显得气势汹汹,那是因为那些人要嘛是有身份的人,要嘛就是渣渣,可是邓健不一样,邓健来路不明,社会关系复杂,脸皮有八尺厚,这样的人,还是区别对待为好。
讲道理,毕竟没什么危险,不会牵涉到人身安全。
邓健的脸色缓和下来,道:“这个时候,你和我讲什么道理?你这臭书生好不晓事,我特意大清早赶来,真以为是稀罕你的两碗粥?小气!”
秦少游气得鼻子都歪了,小气?欠了一屁股外债,你来这儿骗吃骗喝,反倒说我小气,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邓健又慢悠悠地道:“你要讲道理,待会儿理应去赤县衙里与那刘录事去说,和我说有什么用?实话告诉我,我有哥儿在衙里做差役,说是昨天夜里,周家就有人跑去寻了刘录事,就在半个时辰前,周家的人已经前去县衙状告你欠债不还,你等着看,很快就有差役拿拘票来拿你。到了公堂上,少不得要理论。”
说到这里,邓健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实话告诉你,坐堂的刘录事和周家关系匪浅,周家那边,据说还握有借据,一旦事实确凿,虽说这赖账不过是小罪,可若是从重一些,也足以刁民无法无天来处置了,即便是流放也是有的,秦哥儿啊,你太坏了,比我还坏,我欠人银子,尚且还晓得还,你……”
“呸……你就晓得骗吃骗喝,能欠人银子么?”秦少游禁不住反唇相讥,不过却也知道邓健是好心,他只得抱着脑袋道:“这么说来,事情很糟糕了。若是躲不过今日,不但酒楼没了,可能还有牢狱之灾。”
邓健笑呵呵地道:“这倒是无妨,大不了关了进去,我里头有几个哥儿,传个消息,总会有人照看你的,谁教我义薄云天呢,咳咳……先上两碗粥,再来两个炊饼。”
秦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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