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莞尔笑了,就这么浅笑地看了李多祚一眼,然后,她一步步地向前走了几步,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下直入正堂。
李多祚依旧跪在那里,不得武则天的免礼,他竟是不敢起来。
武则天走了,进了正堂,就这么撇下了他,李多祚先是犹豫,随即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陛下……这是为何?
为何对自己这样的不客气?
莫非……
这怎么可能……
陛下为何孑身前来……
无数个念头纷沓而来。
不知不觉的功夫,李多祚已是浑身冷汗,他的手心抓在泥里,早已湿透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李多祚的腿脚跪得已经酸麻。
就在这时,上官婉儿姗姗来迟,慢悠悠地道:“圣人有言,请大将军李多祚入堂觐见。”
李多祚长出了一口气,他巍颤颤地起来,想到方才荒唐的念头,不由心里哂笑,那人终究只是个老女人而已,自己为何要怕?
他快步入堂,便见武则天高坐在本是自己的位置上。
武则天的眼眸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垂头品茶。
这一切又让李多祚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手足无措地侧立在一旁,低声道:“圣人远道而来,臣未远迎,实在万死。”
武则天依旧低着头,用茶盖去轻轻地抹开茶水上的茶末,气定神闲,却是不发一言。
李多祚更加尴尬:“现今河北贼军随时渡河,依臣愚见,是否出兵半渡而击……”
武则天不答。
李多祚已是不知不觉间发现自己的后襟被冷汗湿透了,他把头垂得更低:“此时若陈兵于孟津,区区小贼,不足为惧,臣唯恐……”
啪……
茶水突然直接重重地放在了案牍上,于是水花四溅开来,一股浓烈的茶香也随之在这堂内荡漾。
武则天突然抬眸,眸光如一柄锐利的尖刀,狠狠地扎在李多祚的胸口。
李多祚大惊失色,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武则天厉声道:“李多祚,你是何人,区区一个大将军,朕未开口,也有你说话的份吗?”
李多祚吓得脸色惨然,忙是拜倒在地,身躯瑟瑟作抖:“臣万死之罪!”
“你当然万死,不知尊卑,以下犯上,其罪可诛。”
“臣……臣……”李多祚抬头,看到了武则天脸上可怕的神色。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这个表情,他见过许多次,当年下旨朱砂李敬业全族时,就是这样的神色,当年张虔勖被乱刀砍死的时候,武则天也是这样的神色,当年范云仙被割去舌头时,还是这样的神色。
他的脑海里顿时想起无数人来,这些人如走马灯一样地在他脑海中团团转着。
綦连耀、刘思礼、李昭德、郝象贤、李元嘉……
这些人,曾经一个个鲜活无比,而现在………
他的身躯开始不自觉地抖动,这个曾胆大包天,征战沙场数十年,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此时身如筛糠,竟是声泪俱下:“臣有万死之罪,望陛下怜臣忠义,使臣能苟延残喘于乡野;如此,臣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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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慷慨赴死
武则天看着声泪俱下的李多祚,却只是微微一笑,她目光深沉地拿起了茶水,轻饮一口,忍不住道:“这茶好,是真的好。”
上官婉儿在一旁笑道:“陛下不只是品茶,品的还是陛下的心。”
武则天轻松惬意地道:“是么?这倒是真的,人有了心才好啊。”
上官婉儿看了一眼五体投地的李多祚,却是道:“陛下,我瞧着李大将军也是有心的。”
武则天淡淡地道:“是吗?”
上官婉儿道:“大将军虽是孟浪,可是对陛下却是忠心耿耿的。”
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李多祚听了这话,像是抓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道:“是,是,臣虽无所长,却有一颗忠心,臣的忠心可鉴日月,臣愿为圣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武则天冷笑着看李多祚,缓缓地道:“是吗?这就好极了,朕取的就是你的忠心,如今国有危难,朕还要倚重李卿,不是?”
“臣不敢当,臣万死……”李多祚猜不出武则天的心事,只是见武则天忽冷忽热,心里非但没有觉得轻松一些,反而更加提心吊胆。
“这就好了。”武则天笑了,道:“李卿,河北的贼军不过是癣疥之患,朕看哪,也不必出城迎击了,你坐守洛阳,朕也就能放心。”
“还有呢,你的儿子李承训近来可好?”
一听武则天提到了他的儿子,李多祚猛地打了个激灵,满心恐惧,期期艾艾地道:“他赋闲于家,倒是还好。”
武则天幽幽叹口气,道:“男儿岂可闲养,依着朕看,他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不如就入御史台吧,明日赐个侍御史,不过他终究不熟谙监察之事,凡事总要一步步的来,就让来俊臣带着他好生教导。”
“是,臣谢圣人恩典。”李多祚忙是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可是心却还是放不下。
武则天便笑着道:“好了,赶紧去布置吧,你这大将军可有得忙了。”
李多祚忙是出了大堂,见到了日光。他突然有一种两世为人的错觉,整个人到现在还是感觉自己的后襟有些发凉,他忙是叫来了一个校尉,低声道:“后堂的那个人可还在吗?”
“还在!”
李多祚目中掠过一丝杀机,道:“你叫几个人请他到一出偏僻的地方……”李多祚说罢,抹了抹自己的脖子。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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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依旧闲坐在这南衙里,她一面吃茶,一面若有所思。
一切……都是这样的淡定从容,谁也不知。就在这南衙的后头已是血迹斑斑,而那身首异处之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几个时辰后,天色将晚,堂中渐渐昏暗。上官婉儿拿着银钗拨了拨一旁的灯芯,使堂内更光亮了一些。
这挥洒下来的灯火照在武则天的脸上,却分明能看到武则天的轻描淡写的背后却透着一股深深的疲倦。
只是这时,有个小宦官小心翼翼地到了武则天的身边。低声道:“圣人,飞骑去了庄子,不曾见公主殿下。已经在四处搜寻。”
“什么……”武则天的目光一凝,嘴唇不由哆嗦了一下。
她举着茶杯的手也不禁颤抖。
公主人在孟西,却是不知所踪,现在城外凶险无比,那么……
她胸口起伏起来,老半天,她咬着银牙,一旁的上官婉儿不禁道:“是不是让李多祚调遣一支禁军……”
武则天目光一冷,道:“你以为……李多祚就可靠?太平公主在城外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以免……被人拿着来大做文章。”她高傲地抬起头来,冷冷道:“朕的女儿,岂会让宵小所伤。”
沉吟片刻,她猛地想起一个人来,道:“朕准秦少游回京,他可回来了吗?”
那宦官摇摇头。
上官婉儿不由道:“秦少游多半是要留守驻地,死战到底了。”
武则天凝眉,眉宇之间不由府上一丝阴郁:“患难见真情,国难见忠义,这秦少游,朕从前还是小瞧了他啊,他若战死……准备厚葬,追加恩荣吧。”她挥挥手,示意所有人出去,想要独处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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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其实是不想留的。
当有一小队飞骑抵达这里,传达了武则天旨意的时候,秦少游的心里不由大喜,反正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只是可惜,当他要带队回京时,团勇们却是一个个都没有动。
秦少游忙是将方静寻来,方静苦笑道:“秦校尉,团结营多是本乡的壮丁,如今贼军渡河,所侵害的就是他们的亲族,他们若是一走了之,乡中还有父母在堂,如何下得了这个狠心?所以……秦校尉,许多人想要留下,即便于事无补,可是但求心安。”
秦少游的脸不禁红了。
这尼玛的,连王二这样的货色居然都有这样的觉悟。
话说回来,团勇虽然有种种不好,可是比禁军却总算有一个好处,他们是本乡的武装,若是让他们转战千里,或许未必有什么士气,可是在本乡保境安民,却是往往能视死如归,轻生死,重乡土,天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少游开始犹豫不决起来。
倒是这时,太平公主竟是到了。
秦少游忙是将她迎进来,劈头就道:“我的老祖宗,你这个时候来这做什么?为何不速回洛阳?”
李令月幽幽地道:“本宫……本宫……也想回去,只是身边护卫并不多,这庄子附近有许多贼军散兵,唯有你们驻扎于此,因而朝这边来反而安全,况且本宫还惦念着你的安危呢,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莫非是要在此死战到底吗?”
贼军既有渡河打算,那么必定会派出大量的斥候率先渡河,进行侦查,或为主力部队的内应,李令月一个公主,身边不过数十护卫,一旦被这些斥候盯上,确实会有性命之忧。
秦少游不由道:“庄子的东西都撤了吗?”
李令月拨浪鼓似的摇头,然后道:“这个时候,你还顾念着那些身外之物……”
卧槽……秦少游的心肝都快要跳出来了。
你他娘的还是人吗?什么叫身外之物,我混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吗?那里可存着一大笔钱,还有数百斤的茶叶。
秦少游惆怅了……
李令月不由道:“你当真要决战到底?”
秦少游沉默了很久,最后狠狠地握住了手中的刀柄,脸微微抬起,一字一句地道:“今某坐守要津之地,贼军不日南渡,若苟且偷生,则洛阳震动,非死战,不足以顾全忠义,殿下,你走吧,我愿与孟津共存亡。”
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很大的勇气。
总体来说,秦少游是被许多人坑了。
营团的这些将士都是秦少游用钱砸出来的,按秦少游的说法,叫吃了我的就他娘的得给我吐出来。现在这些人不肯走,这是何其大的损失。
至于第二个坑,就是这个没有前途的太平公主,秦少游本以为听到了消息后,太平公主一定会让人把自己的财富赶紧带回洛阳,以避战火,谁知他娘的居然一个子儿都没带回去,难道让秦少游跑回洛阳继续做穷光蛋?
穷光蛋的日子,对秦少游来说,早已一去不复返了,再让他去挨穷,那不如杀了他。
所以……事到如今,唯有拼命了!
秦少游的这一番话令李令月大为感动,她情不自禁地道:“我本以为你什么都好,唯有一样就是太油滑,气概不足,今日见你如此慷慨赴死……本宫……本宫以前真是看错你了,那些平日总是将轻生死挂在嘴边,事到临头却是不知所踪的人,实在不及你的万一。你……你……”
秦少游大义凛然地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秦某为仁义而死,何憾之有。倒是殿下千金之躯,不可贸然立于危墙之下,我这便派遣一队人马护送殿下回京。”
李令月深深地看着他,竟是有着几分迷恋,不管怎么说,这个家伙其实生得挺俊秀的,又饱读诗书,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的,并不粗鲁,满脑子都是鬼点子,更是不愁赚不来钱,现在这英雄气概迸发出来,秦少游在她眼中的形象又高大了许多,让她猛地生出了一丝错觉,她抿了抿朱唇,道:“我也留在这里好不好?”
秦少游愠怒道:“简直就是胡闹,你若是留在这里就多了一个累赘,到时万军之中,谁顾及得上你,你速速回洛阳去,不许胡闹!”
李令月本想反驳秦少游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顿了下来,缓了缓,最后道:“好,好吧。”李令月幽幽地叹口气,凝望着秦少游道:“你珍重。”
秦少游勉强地扯出一丝淡笑道:“后会有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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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破阵
正待要送走李令月,这时王二却是惶恐的过来,道:“秦校尉,秦校尉……大事不妙,贼军……渡河了。”
来的这样的快。
秦少游万万想不到,事情竟会突然急转直下。
因为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些河北贼军,即便是抵达了北岸,长途跋涉之下,也需要一两日休整。
现在看他们的架势,却是有恃无恐,想要直接强渡。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已经摸清了南岸的底细,这才如此肆无忌惮。
李令月不由道:“贼军渡河,如此说来,此时就算要走,也是凶多吉少,秦少游,我们一起向洛阳去吧。”
秦少游脸色铁青,对王二道:“有多少人渡河。”
“五百以上。”
秦少游深吸一口气。
不过他明白了。
贼军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也不可能全数渡河,而他们摸清了南岸的底细,在确认南岸没有‘官军’之后,便抢先渡河一批,进行扫荡,以掩护大军强渡。
如此看来,对方压根就没有把团结营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如此贪功冒进。
五百人……且都是府兵,这个时代,府兵已经相当于正规军了,且实力不容小觑,况且是先锋的兵马,定是精锐。
秦少游深深吸一口气,他踟蹰了片刻,最后狠狠看了太平公主李令月一眼,道:“殿下,此时只怕想走也走不了了,请殿下在营中少待,来,给殿下一副铠甲,不让惹人注意,叫方静来。备战!”
现在想走,确实已经走不了。
渡河之后的叛军已分为三股,迅速的朝着团结营的营地包抄。
显然他们已经得到了南岸的讯息,知道了团结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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