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质上来说,团结营的全名是武骑团结营,因而这个武骑才是团结营的本质。
秦少游慢慢地打马上前,便见那一队飞驰的骑士为首的那人是自己的老熟人,不是方静是谁?
数十骑快马随他在如风一样的左突右冲,却听他一声大吼:“风!”
有人大叫:“东风、细雨!”
战马继续奔驰,马蹄轰隆隆的仿佛要将大地敲碎。
“再探!”
“东风,细雨!”
“顺风!”
一声号令,数十骑便如有了默契一样,在这辽阔无比的泥泞中开始兜了半个圈子。
在靠着他们的西面,是一排稻草扎成的人。
“校尉,是顺风!”
“搭弓!”
数十个骑士闻言,纷纷搭弓引箭,不过完全放了自己双手,许多人开始有些不稳了,战马开始偏离方向,难以控制,更有一个家伙,扑通一声直接摔落了马去,于是引来了观摩的骑队一阵哄笑和嘘声。
其余人弓已上弦,他们与方静一道,将箭锋对准了百步之内的稻草人。
方静发出最后的怒吼:“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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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精兵
数十支箭矢在疾驰之中飞射而出,破空之声嗤嗤作响。
随即,一支狼牙箭便如流星一般划过空中,直接扎中百步内的稻草人。
噗……
箭矢将稻草射了个通透,余威尚在,于是狠狠地刺入了土地,入土寸余后,箭羽还在剧烈的抖动。
这一箭,自是方静的手段。
只是其他人……虽是箭矢如脱缰野马冲出,结果却有点惨不忍睹,距离稻草人最近的,也有数步的距离。
哒哒哒……
方静放慢了马速,其余人纷纷随他收了弓,渐渐地稳住战马。
方静已被雨水淋透,他显得怒气冲冲,直接将马鞭丢在泥地里,大吼道:“说了多少遍,说了多少遍,我们是顺风,是顺风,有人顺风就开了弓,这倒也罢了,可是某难道没有教你们吗?顺风的力道是多少,逆风的力道是多少。还有……方才报的是细雨,王二,你来说,顺风细雨该如何?”
王二亦是下了马,他也是骑射中的一员,只是……他的水平发挥得也不甚好,箭矢足足距离稻草人差了七八丈,这个距离简直就是骑射圈的耻辱。
王二满脸通红,道:“下了细雨,射角要扬高一些,把弓开满。”
方静直接过去,踢了王二的屁股,厉声道:“记得倒是牢,可是你自己看看,你做到了吗?”
王二懊恼地道:“校尉……我……在马上颠簸得太厉害。”
方静却是冷笑,并没有为王二的辩解而显露出半分的人情味,他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道:“荒谬,我是怎样和你说的,只要人在马上,那么你就是马,马就是你。你的身子不能总想着是骑着它,越是如此,你的身子无法与它一致,就越是颠簸,你要随它的性,它起你则起,他伏你则伏,这骑射,最重要的就是熟知马性,摸清了它的性子。你顺着它,它还未起时,你心里就有了底,你手里的弓箭才能拿稳,你才不会慌张失措。说到底,还是练得太少,从今日开始,你们这一队就不必再练骑射了,重新学骑术。未来一个月,给本校尉每日坐在马上,和它们同吃同睡,就是上茅房。也得把它带着。明白了吗?”
王二犹豫了很久,才道:“那它上茅房呢?”
方静随即道:“那就给我铲粪。”
他脸色铁青,眼眸扫视一眼那些观摩的骑兵,大喝道:“下一队……”话在这里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秦少游,于是伸出手,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本要勒马排众而出的一队骑士纷纷又制止住了马,方静则是踩着泥泞到了秦少游马下,对着秦少游,抱手作揖道:“都尉大人怎的来了?下官见过秦都尉。”
秦少游坐在马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正好有闲来和方校尉学习马术,方才方校尉的骑射实在让某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哪。”
方静苦笑,面露惭愧之色,道:“哪里,下官这点三脚猫功夫实在不登大雅之堂,况且为将者未必就要善战,最重要的,却还是练兵,下官实在无能得很,这骑射已练了一月之久,依旧没有半分成效。”
秦少游却是摇头,正色道:“方校尉此言差矣,这里毕竟不是飞骑,飞骑的骑射,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不过飞骑的兵都是从禁军各卫里挑选出来的勇武之士,他们的底子足,在入飞骑之前就已善战善射,稍一点拨,骑射的本事就有了。可是这团结营不同,将士们呢,现在气力是有的,胆量也是不小,说是精兵也不为过,唯独缺的还是技巧,这东西不是一月两月就能练出来的功劳,既是笨鸟,方校尉也就别指望着他们能一鸣惊人,就让它先飞;别人下一分功夫,我们下三分功夫,别人操练一个时辰,我们操练五个时辰,吃得苦中苦,才能练出兵中王,方校尉只管往死里操练就是,至于其他的,包在本都尉的身上,体力消耗大,三餐不够,那就是四顿、五顿,战马吃不消,那就再买一批马,轮替着来跑,将士们跌打得厉害,那就多请大夫,还是那句话,能用钱解决的事就是小事,而方校尉所教授的行军临阵之法,却是这团结营里天大的事,如何把一个人锻造成百炼之钢就如何锻造,我秦少游未必是个合格都尉,可只有一条,这些兵,包括了你方校尉在内,我是如自家的兄弟看的,是我秦少游的人,钱我不在乎。”
只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秦少游的心在淌血啊!
不过……这也确实是秦少游的写照。
这些民团,其实和秦少游的联系并不紧密,因为秦都尉隔三差五都看不到人,不是去绣花,就是去做买卖,兵……毕竟不是秦少游练出来的。
可是要维系大家之间的关系,秦少游唯一能做的,就是确认在团结营中所谓‘兄长’的角色,方静可以是团勇们的严师,而秦少游必须是父兄,所以别看有时舍不得,他照样还是表现出自己的大方,明明团结营现在已经步入正轨,财权已经从秦少游的单方面出资变成了食户的税赋。
可是秦少游照样大言不惭,他把这笔钱的概念故意含糊,从而使得营造一种老子养你们的印象。
而这方面,秦少游做得倒是很成功,至少在这团结营上下,对这位秦都尉都是敬畏有加的,秦少游的威望,显然也远远比方静要高得多。
方静听罢,忙道:“下官知道了,有秦都尉这一番话,下官岂敢不尽力?”
当秦少游去到了大营,外头的操练依旧还在继续。
其实本质上,秦少游不是一个武人,或者说,虽然现在是弃笔从戎,带了兵,可是他心里却还是很有情怀的。
读书人最不好的毛病,就是带兵时喜欢装逼,仿佛不特立独行一些,就浑身难受的厉害,秦少游也有这坏毛病,一到了营里,他就有看《春秋》的坏毛病,高高跪坐于大帐,下头几个文吏小心翼翼的在办公,而秦少游独坐上首,身子微倾,手持一本春秋,沉吟不语,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等到天色微微暗淡下去,操练却还在继续,只是从一开始的骑射变成了给战马洗刷和喂养马料,等到马儿回到了圈子里,大家才开始用饭。
用过了饭,才是将士们最喜爱的活动了。
星光之下,一盏盏的篝火点了起来,整个长达数里的营盘,与天上的繁星相映成辉。
这时候便是传统的节目了,大家盘膝坐在篝火旁,在这一日的操练之下,拖着疲惫的身躯,或是热一些吃食,一边吃,一边说几句闲话,或是聚在一起,听说书人讲故事。
说书人也是雇来的,当然,他们并非是真正说书,如今却是有了编制,号称忠义吏,他们讲的故事,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大抵都是自秦州以来,各种忠义的故事,从孔孟说道文王,又能从文王讲到苏武牧羊,这些故事都是通俗得很,甚至很多是添加了一些神话色彩,不过军中人就吃这一套,这里娱乐本就不多,自然而然这种故事令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秦少游偶尔也会来听书,甚至还会将这些忠义吏们召集起来,凑在一起编撰一些故事,又或者是指导一下宣讲的大致方向。
这种东西虽然简单,其实却十分有效,大多数团勇是务农的汉子,见识浅薄,外间的世界,或者是祖宗们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一概不知,这也难怪,许多人斥他们是无知蠢民,秦少游当然不能指望让他们成为什么鸿儒博士,其实便是教授他们读书写字都有些困难,可是至少得开阔他们的眼界,这个世上,驱使一群无知的人去行军打仗,看上去似乎省心,而实际上却是不然,人的勇气来自于他们的认知,最强悍且最不畏死的人,往往都拥有希望和信仰。
东方人不信仰宗教,唯一能做的就是摆出祖宗的大旗,我们的祖宗曾几何时做过什么,他们的光辉事迹是如何代代相传,这些人虽已死节,可是至今却为人所供奉和后世子孙瞻仰,又是为何?
诸如此类的东西,无知者斥之为洗脑,而秦少游却是明白,这只不过是一种方法而已,他给予了这些团勇刀枪剑戟,给了他们战马,可是他们的心里也依旧需要一个武器,这个武器,你若是不给,那么自然会有别人给,你不去占领它,它就会拜服在别人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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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杀气
这一夜,秦少游就在大营中住下。
可是次日一早,居然有敕使飞马而来,却是说,天子有诏,请秦少游立即入宫。
这突如其来的召见,让秦少游一头雾水,他可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都尉,普通的都尉,对于朝廷的动向,也不过是派个邸吏传抄一些邸报,依靠这些冠冕堂皇的文章,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探知朝廷的举动罢了。
而秦少游……宫里有人。
他可以十分自豪地拍拍自己的胸脯说,自己是个消息灵通人士。
可是现在,消息突然不灵通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宫里出了一件事,而此事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连上官婉儿或者是李令月都来不及传递消息。
心急火燎地召见,必定是大事,至于到底所为何事,就实在不清楚了。
不过,秦少游的心底生出一丝疑惑,自己不过一个团结营都尉,能有什么事来着?
倒是这种事,无论是想得通,还是想不通,秦少游唯一做的,就是赶紧出发,宫里可不会等你太久。
他骑上骏马,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洛阳,旋即自宣武门入洛阳宫,而领着秦少游的宦官,却是引着秦少游往紫微宫去。
紫微宫……
秦少游不由皱眉。
这紫微宫乃是寝殿啊,莫非是**难耐……秦少游不禁打了个冷战,不是吧!
待到了紫微宫,却是令秦少游松了口气,因为这儿有很多人,连武承嗣也在,既然武承嗣在,想来陛下不至于凶性大发吧。
哎……做这儿的臣子,还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既不能有过。还得有功,最紧要的是,还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贞cao不保,为人臣到这个地步,也难怪武则天再如何好,反对她做天子的人大有人在,这男儿大丈夫,颜面何存?
见了武承嗣,武承嗣却在殿外朝秦少游挤眉弄眼。那带路的宦官并没有急着去传报,秦少游晓得这时候还不能进去,便朝武承嗣走去,笑脸迎人地对武承嗣道:“武尚书,下官有礼。”
武承嗣压低声音道:“你且不要急着进去,陛下发了雷霆之怒,你先在外候着,等气消了再说。”
秦少游皱眉道:“好端端的,为何会有雷霆之怒?”
武承嗣咳嗽一声。直起腰来,捋着长须道:“这话说起来,可就有点长了。”
秦少游忍不住道:“还请武尚书见告。”
武承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道:“突厥汗。遣人来了。”
秦少游听了,反是松了口气,道:“噢,原来如此。来了就来了吧,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武承嗣认真地看着秦少游。却不知秦少游是真傻还是假傻,他把你是神经病的眼神收回去,才淡漠地道:“噢,突厥汗,是来和亲的。”
和亲的事可谓是由来已久,从春秋开始,诸侯之间相互嫁娶,再到汉时对北方民族的避战政策,而很不幸,这个时代的政治拥有诸多的优点,偏偏有一个陋习,却也随之发扬光大——和亲。
突厥人要和亲也是理所当然,因为从祖辈开始,我的祖母就是你们的公主,你的郎舅,说不准就是我了,既然是在统治圈里混,又是古而有之的旧制,大家相互嫁娶也没什么不好。
可问题就出现在了民族习惯上。比如说汉方,往往是比较讲礼仪的,既然是和亲,那就和吧,客客气气,把规矩做足了,可是突厥人不同,突厥人没有规矩,我比你拳头大时,我要用蛮,我拳头没你大时,我照样不和你讲道理。
武承嗣显得很惆怅,因为这一次,突厥人就很不讲国际礼仪,蛮横倒就算了,还欺负人,他皱着眉,徐徐道:“秦都尉可知道当年恒国公去迎娶突厥汗之女的典故?”
这事儿,秦少游还真知道,说起来,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高阳郡王说的,秦少游眼睛一亮,忙道:“莫不是恒国公回洛阳了?”
对于这位恒国公,秦少游是一直抱有同情心的,怎么说呢,一个人千里迢迢跑出塞去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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