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还是那句玩意行中的老话说得准——玩意到头一声嗨,眼缘合衬一家容。猫儿爷居然一眼就相中了这只蜜狗,当下便掏钱把那蜜狗买回了家。
但凡是调教各路的玩意,从来都是路数法门各不相同。寻常人要得着了这蜜狗,一时半刻之间倒还真没法子琢磨出来调教的法门。可也就因为猫儿爷身上带着的调教玩意的手艺杂,居然就拿着调教鼠类玩意的法门调教这只蜜狗,更因为偶然间得了一罐子上等的枣花蜜顺开了那蜜狗的嘴,胡乱折腾之下,倒是把这蜜狗调教成了能取物叼珠的好玩意。
比起那些个调教得能取物叼珠的鼠类玩意,蜜狗先就占了个块头上的便宜。寻常鼠类最多能拖拽着个半斤重的玩意蹒跚潜行。而蜜狗少说也能拽着五六斤的玩意跑得飞快。再加上蜜狗鼻子上分辨气味的本事不弱,但凡叫蜜狗闻过味儿的东西,**不离十也都能认准了之后叼回来。几经调教之后,猫儿爷手中这只蜜狗已然算得上是四九城里玩意当中、取物叼珠本事上头的魁首。
可也就是今儿晚上,撒出去的蜜狗在火正门堂口里转悠了一圈儿,却又悄没声地走空溜了回来?
眼瞅着那壮年汉子眼神中的阴鸷神色越来越重。猫儿爷狠狠一咬牙,翻手捏住了那蜜狗的脖颈子,使劲把蜜狗的脑袋按到了重新打开的紫檀木匣子里,口中念念有词地嘀咕起来:“我的宝贝儿,这回可当真是性命交关的活儿,你可是不能再失风走空了啊!仔细闻闻。。。。。。。去给我叼回来!”
叫猫儿爷拿捏住了脖颈子,那还没吃够了枣花蜜的蜜狗很是不甘愿地扭动着身子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乖乖伸着鼻子在那紫檀木匣子里闻了起来。差不离闻了有一支烟卷的功夫,像是记明白了这紫檀木匣子里气味的蜜狗摇晃着尾巴。轻轻朝着猫儿爷吱吱叫唤起来。
使劲咽了口唾沫,猫儿爷很有些心虚地偷眼看了看蹲在自己身边的那壮年汉子,这才猛地松开了拿捏在蜜狗脖颈子上的巴掌,嘴里轻轻吆喝道:“去!”
闻声而动,毛色金黄的蜜狗再次窜上了火正门堂口的围墙,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而在墙根底下蹲着的猫儿爷这回却是双手合十,口中低声嘟囔着喃喃祝祷:“我的宝贝儿,你可是千万不能再失风走空了。。。。。。性命交关的事儿啊。。。。。。。”
冷眼瞧着很有些惶急模样的猫儿爷。蹲在猫儿爷身边的壮年汉子不由得冷哼着低叫道:“撞鬼求城隍、临时抱佛脚,说的可就是你这样的吧?早干嘛去了?”
无可奈何地看向了那冷着面孔的壮年汉子。猫儿爷赔着笑脸低声应道:“统领大人,您这事由来得也太急了点儿,我手里头调教的这只玩意,叼旁的都还练过几回,这叼文书。。。。。。。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万一有个失风走空,那您可也得多包涵。。。。。。”
打从鼻孔里嗤笑一声。那壮年汉子手里头抓着的南部式手枪再次指向了猫儿爷的脖颈子:“包涵?我倒是能包涵了你,可这差使还真就没法包涵你!明儿天一亮,那清华园里的教书先生就得从火正门堂口取了那份手札发卖出去,跟他照面儿的也都是些四九城里数得着的人物。这要是手札到了那些人物手里,估摸着关外可就得不太平。我这北府造办处怕也得翻天覆地!到时候。。。。。。我落不着好,你倒是觉着你能好哪儿去?”
话音刚落,原本寂静无声的火正门堂口里,猛地响起了个尖利的叫嚷声:“快来人呐。。。。。。。有物件进宅子背仓了啊!”
伴随着那尖利的叫嚷声音,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火正门堂口内已然亮起了灯光。也许是没想到还有人敢在专门吃伺候玩意这碗饭的火正门堂口里耍弄背仓的手段,几个粗细不同的嗓门,乱纷纷地在火正门堂口内叫嚷起来:“邪门了!放物件来火正门背仓?”
“都别裹乱!上鼠儿网,甭叫那物件跑了!”
“拦着点儿嘿。。。。。。。那物件奔北屋去了!”
“跑不了了。。。。。。。拿住了拿住了!”
耳听着火正门中乱纷纷的叫嚷声,蹲在墙根地下的猫儿爷顿时变了脸色,一双手也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搁在调教玩意的行当里头,拿着调教出来取物叼珠本事的玩意上旁人家中窃取财物,被人叫做背仓。但凡是做这背仓买卖的时候叫人当场抓住,先来一顿臭揍指定是理所当然,捎带手的还得把这做背仓买卖的人物搁在四九城里玩家面前显形示众!
但凡是这做背仓买卖的主儿在四九城里伺候玩意的玩家面前显形示众,那差不离也就算是断了在调教玩意这行里头的活路——四九城里爷们都好个面子,这见天儿跟个做背仓买卖的一块儿厮混。背地里能不叫人议论自己没安好心么?
虽说是心疼着自己那只蜜狗才刚开张做这背仓买卖就落到了火正门中人手里,可猫儿爷倒也还真没忘了自己也还得靠着四九城里伺候玩意的玩家吃饭求活。像是叫蝎子蛰着了屁股一般,猫儿爷猛地从墙根底下跳了起来,扎煞着两只巴掌朝那阴沉着面孔站起身子的壮年汉子低叫道:“统领大人,今儿这趟活儿算是砸了!您给我那小黄鱼我可也不敢收,我全都还给您!我这儿可就得先走一步了。。。。。。。”
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南部式手枪指向了张皇失措的猫儿爷。那壮年汉子冷笑着低喝道:“你这只猫儿还真敢琢磨?坏了爷的差使,就这么一张嘴就想脱身不是?左右今儿是惊动了那些个火正门里的人物,今儿就借你一条小命告诉他们,甭想着能搁北府造办处的人物跟前耍横充楞!”
都没等猫儿爷惊叫出声,那壮年汉子已然扣动了南部式手枪的扳机。伴随着猫儿爷一声全然没了人腔的惨叫,那壮年汉子却没能听到手中南部式手枪打出的脆响?!
拉动着枪机,那壮年汉子侧着脑袋看了看从弹仓中跳到了自己手中的那颗子弹,很有些恼怒地自言自语着:“这他妈东洋人的家伙什就是靠不住!伺候祖宗似的伺候着这枪,可倒还没想着子弹还能是颗臭子儿?!”
浑身上下的冷汗都淌到了脚后跟。猫儿爷眼瞅着那壮年汉子又要扣动扳机,脑子里已然盘旋过无数回脚底抹油的念头,可一双腿却是死活都不听使唤地一个劲儿发抖。眼睁睁看着那壮年汉子再一次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自己,猫儿爷也不知道身上是打哪儿来的一股子浊气,猛地翻手抽出别在腰后边的一把小攮子,怪叫着朝那壮年汉子身上捅了过去。
也都不知道是猝不及防、又或许是天太黑压根都没瞧见猫儿爷的动作,那壮年汉子愣是叫猫儿爷玩了命捅出去的一刀扎进了心口,连吭都没吭一声便坐倒在地。一手捂着心口上那把猫儿爷压根都没拔出来的小攮子,一手抓着的南部式手枪却依旧颤巍巍地再次指向了猫儿爷。
犹如被厉鬼当面追魂一般。吓得肝胆俱裂的猫儿爷扭头便顺着黑漆漆的胡同跟头把式地跌撞着逃去。而在猫儿爷身后,火正门堂口中的吆喝声也愈发地响亮起来。。。。。。
也都不知道在漆黑的大街小巷里跑了多久,当猫儿爷总算是稍稍稳了稳心神、抬眼打量周遭街面上的情形时,却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自家门前,连脚上一双鞋也都跑丢得不见了踪影,脚底板也是钻心般疼痛。
仰脸看看自家宅门上挂着的灯笼随风飘摇。猫儿爷禁不住苦笑半声,一屁股坐到了自家宅门前的台阶上。
辛苦了小两年的光景才调教出来的蜜狗,才刚出手就叫人拿捏了去,捎带手的还把个得罪不起的人物给弄得生死不知,没准天一亮的时候。那北府造办处的人物可也就能寻上门来?
到时候甭说是自己像是燕子衔泥般攒出来的这点家当,怕是连小命都得交代了出去?
哪怕就是趁着这会儿夜深人静的档口脚底抹油出城逃命,怕也是走不出多远,就得叫那些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北府造办处狠角儿给追上,照旧也得是一命呜呼!
连惊带吓,捎带着还心疼着自己这点靠着偷鸡摸狗手段攒下的家当,猫儿爷双头抱头坐在冰凉的石头台阶上,脑子却是乱糟糟啥也想不明白,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叹着气。可也就在猫儿爷一筹莫中的档口,一个听来很有些冷硬干涩的声音,却是猛地在猫儿爷身前响了起来:“猫儿爷,这大晚上的,您这是在干嘛呢?!”
猛地抬起头来,猫儿爷很有些惊疑地看着悄没声走到了自己眼前的那条人影,好一会儿方才惊讶地低声叫道:“你是胡。。。。。。胡千里?”
翻手亮出了一把锋利的小攮子,胡千里冷着面孔低声哼道:“方才火正门堂口有人耍弄背仓的手艺,虽说是没能得手,可也惊扰得火正门中上下人等四处巡查。可巧。。。。。。捡着了这么个物件,猫儿爷,您瞅着这物件眼熟么?”
只是眨巴眼的功夫,猫儿爷猛地从自家宅门前的石阶上蹦了起来,扯开了嗓门冲着胡千里嚎叫道:“你们。。。。。。你们攒局。。。。。。。。攒局算计我?!”
不动声色地将那把小攮子收到了袖子里,胡千里拢着双手低声说道:“猫儿爷,要说攒局算计旁人,您才是四九城里的大拿!我这儿给您提个醒——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十五,城外那三家宅院,您该始明白我说的是啥?这要是叫猫儿爷您得了手,怕是四九城里伺候玩意的主儿,差不离就全都得叫猫儿爷您算计进去了吧?要说攒局。。。。。。猫儿爷,您才是攒局的行家!”
怪笑一声,猫儿爷梗着脖子朝胡千里叫道:“爷爱琢磨谁,关你火正门个屁事?!轮得着你们跟这儿挡横碍事的?识相的,麻溜儿把爷那只蜜狗给交出来,要不然。。。。。。”
微微摇了摇头,胡千里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要不然,您能怎么着?我这儿也给您撂句实话,就凭着您今儿落下的这把家什,再加上您仔细调教出来的那只蜜狗,想要在您身上安个入室偷窃、杀伤人命的罪名,您横是觉着为难么?”
嗓子眼里咯咯作响,猫儿爷一肚子耍横逞强的话头,顿时被胡千里这一番话噎回了肚子里。。。。。。
都不必用上旁的,只消随手盗了一家大户的宅子,再把那蜜狗和小攮子朝着宅子里一搁,哪怕是再不懂四九城里各行路数的巡警,也都能跟着那只认家的蜜狗寻到自己宅子里。到时候再要是从自己宅子里抄出来几件苦主家中被盗的玩意,哪怕自己浑身是嘴,恐怕也说不明白个来龙去脉了?
使劲转悠着眼珠子,猫儿爷不得不朝着胡千里微微一拱手:“胡。。。。。。胡爷,您火正门里攒这么个局,到底是瞧上我手里头什么玩意了?您可甭说是那只蜜狗?!”
轻轻摇了摇头,胡千里低声应道:“倒还真是要求猫儿爷帮衬着我火正门里办些事情。只要是猫儿爷把这事儿办妥,再应承了日后再不做那背仓的勾当,那只蜜狗和这把小攮子,自然也就能回了猫儿爷您的手中,咱们也就彼此两便,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就成!”
“那。。。。。。。到底是个什么事由?”
“先甭忙着说这个!照着四九城里场面上办事的规矩,猫儿爷,我得先借您府上纸笔一用!”
“纸笔?你这是要。。。。。。。。”
“猫儿爷,这要是没了您亲手写的一张伏辩、上头再盖上您的手印,日后您要是反悔,我可上哪儿找您后账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一言惊醒
眼睛盯着打扮成了小叫花子模样的九猴儿,手里还捏着几张宽窄不一、字迹潦草的纸条,相有豹沉着嗓门朝九猴儿问道:“可都拿捏准了?这事儿上头可出不得丁点儿的漏子?!”
脸上抹着脏兮兮的油泥、身上穿着件虱子窝似的破烂大袄,九猴儿捧着手里头那缺边没沿儿的花瓷大碗,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丁点儿都错不了!照着天星行里送过来的消息,我跟几个小兄弟搁在磨眼儿胡同来回走了好几趟,街面上能瞧见的全都记在这些纸上了。”
低头看了看那些纸张上歪七扭八的字迹,相有豹很有些感慨地叹息着低笑起来:“这还真得亏了你师姐?这要不是她见天儿抓着你们这些个顽皮孩子认字,估摸着你们这时候还都得是睁眼瞎的模样?”
狠狠吸溜着冻出来的鼻涕,九猴儿才把正经事由交代完,脸上已然没了正形,嬉笑着朝相有豹说道:“师哥,我这儿倒是有个事儿不明白,还得跟您问问,也好长长我这见识?”
很是好奇地看着满脸嬉笑神色的九猴儿,相有豹不禁抬腿朝着九猴儿虚虚踢了一脚,嘴里也是曼声笑骂道:“我的九猴儿爷,您这心里头又得是憋了啥坏水了?麻溜儿说,啥事?”
装模作样地掰弄着手指头,九猴儿嬉笑着边朝议事屋子外面退去,边朝着相有豹挤眉弄眼地说道:“现如今我叫您师哥,管纳兰姐叫师姐,这要是日后您和纳兰姐。。。。。。那我倒是该叫纳兰姐师姐呢?还是得开口叫了师嫂。。。。。。。”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朝着九猴儿一瞪眼,相有豹哭笑不得地指着九猴儿叫道:“我的九猴儿爷,我说您这脑子里倒是琢磨的些个什么有的没的?麻溜儿把您身上那虱子窝给扒拉下来,再请您二叔来议事屋子里。。。。。。”
话音未落。严旭已然一步跨进了议事屋子里,朝着相有豹含笑说道:“这还用得上相爷您说个请?我这儿自个儿就来了!”
赶忙朝着严旭一拱手,相有豹也是含笑朝着严旭说道:“严爷,您这可真就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九猴儿跟他那些个小兄弟上磨眼儿胡同踅摸了一早上,倒是把街面上能瞧着的动静都记下了。您先瞧瞧他们记下的这些个动静?”
朝着相有豹一点头,严旭却是先从怀里摸出个四方小纸包,抬手把那纸包扔到了九猴儿的怀中:“拿着这药沫儿化了水,把你和你那些个小兄弟身上都仔细洗洗,可千万别马虎!大冷的天儿,这身上要存了虱子、过上毛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忙不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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