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要较寻常时高出不少,很有点得不偿失的意思。
仲夏季节搜山围猎,虽说是能得着不少猎物,可搜山的动静太大,却会扰得鸟兽虫鱼惊飞乱走,不少带着初生幼崽的野物叫逼得急了眼,轻则遗弃还没断nǎi的幼崽自行逃命,重则生生将幼崽咬死吞噬!一个闹不好,来年这一片山林中就能少了三成新长成的猎物。
秋rì里准备着要过冬的野物正是四处觅食贴秋膘的时候,在山林中下套能撞见着的野物,也差不离都是些身架大、力气足的夯货。寻常的套儿拿着这些个身大力猛的夯货压根没辙,有时候十几个套儿下在山林里,到第二天过去一瞧,栓套儿的木桩全都叫生生从地里拔了出来。野物没逮着,反倒还赔进去了吃饭的家什。
冬rì掘土原本不易,再加上冬眠的野物全都瘦骨嶙峋、皮毛散乱,哪怕是得着了猎物也卖不出价钱,自然就没人乐意花力气去寻这不痛快了?
真要是把这chūn夏秋冬四季里的猎户行规矩拢到了一块算计,其实也就是一句话——凡事不可做绝,处处网开一面。甭瞅着眼面前少挣了几个,可这天下从来都是长流水的手艺饭才能吃得万万年!(忍不住在这里说一句——老祖宗留下的行业规矩,自然都是有一定道理的,也都是吃过了急功近利的大亏之后才琢磨出的门道,着实算得上是片言琅⒅蛔执缃稹?上秩缃瘛!!!!!!!H冀簿扛龅降追⒉频穆佣醲ìng、摧毁xìng开发,只要眼前过得好,哪管子孙饿穿肠?)
除了这些猎户行的规矩之外,寻常猎户进山狩猎,从来都是讲究个脚不空走、手不闲停,树林间、草丛中,悬崖上、山涧底,一眼扫过去,能得着的物件差不离就分出来了个三六九等、早取晚拿。
虽说是靠着手里头打着的松皮子火把照亮,可这顺着山路慢慢走来,老叶叔已然拿着手里头趟路的木棍把一路上能得着的玩意全都指点给了九猴儿。尤其是几处已经长成了形状的野参、灵芝,首乌、黄芪,更是叫九猴儿仔细记清楚了地界位置,只等着回头的时候收到了背筐里就得。
差不离在东方刚显了鱼肚白的时辰,老叶叔与相有豹等人已然走到了雾灵山中一块布满了青石片与碎石砬子的向阳坡地旁,离着那石砬子地老远便停下了脚步。
卸下了背了一路的肩筐,老叶叔伸手从九猴儿背着的肩筐里取出个摩挲把玩得油光水滑的大葫芦,拧开了葫芦嘴儿上的塞子,在自己手心里倒上了少许墨黑墨黑的黏稠汁液,抬手便将那墨黑的黏稠汁液抹到了自己脸上。
鼻子轻轻一抽,九猴儿顿时低声朝着老叶叔问道:“老叶叔,您这葫芦里盛着的是松针熬出来的玩意不是?我闻着tǐng重一股子松油子味儿,可细一咂mō。。。。。。。这里头还带着点儿花香果味的?老叶叔,您这倒是什么宝贝呀?”
接茬在自己手心里倒上了些墨黑的黏稠汁液,老叶叔一边将那大葫芦递给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相有豹,一边顺手将手心中的黏稠汁液在身上、尤其是tuǐ脚上涂抹起来,嘴里却是朝着九猴儿应道:“古有岁寒三友的说法,这个你知道?”
利索地一点头,九猴儿飞快地应声答道:“这个倒是老早就听着人说过,松、竹、梅是岁寒三友,卓尔不群,傲雪凌霜!”
伸手拔了几把刚冒了点儿nèn芽的杂草,老叶叔三两下将那些杂草扎成了草辫子之后绑到了抓地虎的麻鞋上边,这才朝着同样将那墨黑的粘稠液体朝着身上仔细涂抹的相有豹与韩良品努了努嘴:“那葫芦里头的玩意就是拿着松、竹、梅这岁寒三友熬炼出来的,朝着身上仔细一抹,差不离就能盖过了人身上的味儿,想要拾掇些个鼻子灵醒的大牲口时候就能用上!”
同样轻轻抽了抽鼻子,已经在头脸、手脚上都抹上了那粘稠液体的相有豹禁不住开口插话道:“老叶叔,我怎么闻着。。。。。。这玩意里头还有旁的玩意?要说这野草树皮熬汁儿在身上涂抹后遮掩体味的法子,我倒是也见人用过。可他们用的那玩意。。。。。。那可都得是头天晚上现熬,熬出来的还都是点清汤寡水,绝不是您给我用的这玩意黏稠的模样?”
很是豪爽地朝着相有豹一摆手,老叶叔丝毫也不隐瞒地说道:“这里头的门道路数都是各家各样,难说有个准儿。像是我熬炼的这玩意,取的是六月松针、荒年竹米,再加上了晚开腊梅仔细熬炼,等得快要到火候了,再加上点儿麝香吊着这股子味儿不散就成!平rì里把熬好的玩意盛在葫芦里别见风,闹好了能存小两年呢!”
接过了相有豹手中的葫芦,九猴儿依样画葫芦地将那黏稠液体在自己身上也涂抹了一遍,忙不迭地便扣上了葫芦上的塞子,珍而重之地将那葫芦放回了自己的背筐里,却又伸手从背筐里取出了足有十斤分量的一大包黑豆面儿,朝着已然将自己身上收拾停当的老叶叔一晃:“老叶叔,这逗引斑羚的物件是拢堆儿洒在一块儿,还是洒成了一条线、引着斑羚进咱们铺好的网绳里?”
抬头看了看东边天空的鱼肚白,再看看向阳面山坡上几块比较的青石片子,老叶叔取过了九猴儿手里捧着的那包掺和了桔子树树棍碎屑的黑豆面儿,抬tuǐ朝着那几块青石片子走去,口中却是有意无意地说道:“这斑羚胆儿和比兔子还小,哪怕是见天儿的来晒太阳、打盹的地界,每回也都是先要站在这坡地旁的树丛后头瞧老半天,这才走一步、停三停的朝着坡地中这几块最合适晒太阳的青石片子走。。。。。。。”
嘴里说着话,老叶叔像是一个没拿稳手中捧着的那包黑豆面儿,一小撮黑豆面儿顿时从那粗布包里洒了出来,在地上汇成了拳头大小的一堆儿。等得再朝前走过了几步,却又少许在一团草叶上薄薄把那豆面儿洒过了一层。
眨巴着一双眼睛,九猴儿盯着老叶叔那拖拖拉拉的脚步,再看看老叶叔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猛地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蹦着高地朝着老叶叔叫道:“老叶叔,我像是。。。。。。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您是算计着斑羚走道儿的时候那一步三停的做派,隔着几步就洒一点豆面儿,这才能叫斑羚不起疑心?”
依旧是拖沓着脚步,老叶叔像是没听见九猴儿那带着几分欣喜的话音,反倒像是自言自语般地絮叨着说道:“都不管是山林里的飞禽走兽,还是世面上的各sè人等,谁都也有个脾xìng路数。但凡要是mō准了脾xìng路数上的门道,那想要得着物件也罢、拿捏人心也好,差不离都得是手拿把攥!”
跟在老叶叔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九猴儿低头琢磨了片刻,这才朝着老叶叔问道:“您这话是说。。。。。。。要取物件、拿人心,那就得顺着这人、物的xìng子来?”
不置可否地低笑几声,老叶叔回身把那包黑豆面儿塞进了九猴儿怀中,抬tuǐ朝着正拾掇着绳网的相有豹与韩良品走去。却是没头没脑地朝着九猴儿扔下一句话:“顺着xìng子来也好,逆着意思走也罢,这都得凭着自己琢磨才能拿稳了!脚底下甭停,三步一颠、五步一停的把豆面儿都绕着这一块地盘撒播匀了,到最后剩下个二斤的分量就得!”
耳听着九猴儿答应得干脆利落,老叶叔脚下不停地走到了已然将绳网从背筐中取了出来的相有豹与韩良品身边,伸手取过了昨晚上用松针熬水煮过的绳网在手里用力一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绳网倒是真下了功夫拾掇,经了我这一双胳膊使劲一抻都没听见丁点麻线绷断的动静。。。。。。。今儿拾掇这斑羚,总算是有了三分数了!”RS!。
第二百八十三章 行猎絮语 (下)
() 但凡是山林里走老了的猎户行人物,都知道‘下网容易立桩难’的老话。
这要是朝着细论,拿来固定兜网的桩子先就得分天桩、地钉、腰子扣儿。立天桩得挑山里头生得牢靠的树木为桩,叫选上做了天桩的树木还得讲究个生得海碗粗细、柔中带刚。树太细、太软了绑不住兜网,叫被兜网擒住的野物来回挣动几下,闹不好就能拽着那兜网脱身而去。太硬了借不上力气,撞见个身大力猛的大牲口,说不好就能连当了天桩的树木都给生生拽断。
安地钉先就得选合适的地界,土质最好是七分土三分石,要不然寻个合适的石头缝也能凑合钉上地钉。真要是连石头缝也寻不见一个,猎户人家就得刨个一胳膊深浅、锅盖大小的泥坑,再把那兜网上的绳子头儿拴在个十字形的木架上深埋起来,这才能定住兜网不叫野物拽走。
再要说到腰子扣儿,没个在山林中趟过小二十年的见识,压根就不敢动这使唤腰子扣儿的心思——网兜上的绳子头儿分成七股,分头绑到些瞧着就虚不受力的矮树灌木上。哪怕那叫兜网擒住的野物力气再大,就凭着这一力分七股的路数,就算是那野物片刻不停地挣扎上一天一宿,到头来也只能叫那能散开了力道的腰子扣儿折腾得jīng疲力竭,乖乖就范!
四下打量着这布满了青石板与石头砬子的山坡,老叶叔捻弄着下巴颏上的胡须略一沉吟,抬手便朝着几块几乎要连在一块儿的青石板指点过去:“今儿估mō着得使上地钉,就把地钉戳在那地界!”
毫不迟疑地答应一声,相有豹伸手从自己一路扛过来的背筐里取出来几支胳膊粗细、二尺来长的老黄杨木根儿地钉,顺势抄起一把不大点儿的木槌子,几乎是踩着九猴儿洒豆面儿时候留下的脚印走到了那几块青石板旁,顺着那几块青石板之间留下的石头缝儿,将那几根老黄杨木根儿做成的地钉稳稳当当砸进了石缝之中,只在地皮子上lù出来一指头长短的木茬儿。
而在相有豹身后,已然整理好了几张绳网的韩良品倒是难得地没有逞强,只是将那些整理停当的绳网交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老叶叔手中,微微咳嗽着朝老叶叔说道:“老叶叔,我这连咳嗽带喘的。。。。。。。啥忙也帮不上,当真是偏劳您了。。。。。。。”
打量着韩良品那略微渗出来些红晕颜sè的蜡黄面孔,老叶叔像是不经意似的朝韩良品笑道:“驴转磨、牛耕田,辕马拉车走天下,虎啸山林逞威风!老话都说是天生的坯子、养成的手艺,抬抬手就办完了的事儿,有啥偏劳不偏劳的?良品,这大早上到这会儿脚底下都没停,你还撑得住么?”
深深吸了口气,韩良品倔强地应道:“老叶叔,我还。。。。。。咳咳。。。。。。能成!”
看着韩良品强憋着一口气忍住咳嗽的模样,老叶叔微微叹了口气:“良品,我这儿多嘴说句闲话——只瞧你的身架步态,任谁都能看出来你是个练家子出身。哪怕是身上带着要命的伤势,可这大早上的一路走过来,你也都一步都没落下。这天底下练家子的讲究虽多,可差不离也都是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靠的就是一口丹田正气顶着心头血xìng,这才能扛住那些个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苦处!这人有心气是好事,可要是心气太盛。。。。。。。。良品,过刚易折,这话你该是听过?”
闷闷地点了点头,韩良品朝着伸手接过了那些绳网的老叶叔微微一拱手:“老叶叔您说得是!只是我。。。。。。。打小我就是跟着我师傅俩人过活,我这。。。。。。。我也不知道该咋说。。。。。。。”
伸手拍了拍刚接过来的绳网,老叶叔低笑着摇了摇头:“老爷们都有个在人前不低头的脾xìng,可在自家人跟前也都端着、拿着,这又何苦、何必?听瑛荷丫头说,你这是为了有豹门子里的事儿,不眠不休打从口外奔回了四九城,都没顾上喘口气就跟人硬拼了一场,这才落下了这要命的暗伤!你都能为朋友豁出去命不要,那在朋友跟前lù个软脾xìng,又能是个多大的事儿?”
也都不等韩良品答话,老叶叔却是笑眯眯地转过了身子,抱着那些整理好的绳网朝着钉好了地钉的相有豹走去,在隔着地钉还有好几丈远近的坡地上撂下了绳网。
如同渔夫在小船上撒网一般,老叶叔弯腰捡起了一副绳网攥在了手中,先是慢慢转悠着腰身深吸了口气,在那一口气快要吸到头儿的一瞬间,方才慢慢扭转的腰身却是猛地一回一抻,一双胳膊也是在这眨巴眼的功夫一扬一抖,整张绳网顿时高高扬了起来。
还没等那绳网叫甩出去的势头去尽,老叶叔一双高高扬起的胳膊猛地一垂一扬,把个飘dàng在半空中的绳网舞弄得如同bō浪般上下起伏。眼瞅着那绳网将要落地的一瞬间,老叶叔脚底下猛地跨了个盘弓shè虎的架势,借着身子挪动的寸劲儿把将要落地的绳网轻轻一拽,几乎是片尘不起地将绳网抖落在了地上。
看着从绳网的网眼里伸出头来的nèn草芽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几分网绳,老叶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拾起了剩下的几张绳网,绕着相有豹钉上了地钉的位置一一铺开了其他的绳网,这才捡拾起了绳网上溜出来的索头走到了相有豹身边,麻利地将那些索头在黄杨木根儿做成的地钉上拴了个伏虎扣。
半蹲着身子伸手把那刚系好的伏虎扣拽了好几下,眼瞅着那黄杨木根儿做成的地钉颤巍巍来回弹动,但却丝毫都没从石缝里滑脱的模样,老叶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自己怀里mō出来一团黑漆漆的线绳模样的玩意和几根只有手指头长短、带着几分透亮的尖刺,小心翼翼地在几根地钉之间寻了个合适的地方,用那几根尖刺和线绳慢慢编制成了个蝈蝈笼子般的小玩意。
一言不发地站在老叶叔的身边,相有豹仔细瞧着老叶叔像是刻意放慢了几分的动作,自己的一双手也在微微弹动着,仿佛是在模仿着老叶叔的行动一般。等得老叶叔将九猴儿剩下的那些黑豆面儿一层层细细洒在了那蝈蝈笼子般的玩意上头时,相有豹这才开口低声说道:“老叶叔,您方才捯饬出来的这玩意,怕就是这些绳网上的总催扣儿?”
将最后一点黑豆面儿洒到了那蝈蝈笼子似的玩意上,老叶叔慢悠悠地站起了身子,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相有豹微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