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着老叶叔那显见得带着调侃意味的吆喝声,九猴儿立马屁颠屁颠地朝着老叶叔迎了上去。人还没到跟前,那好听的吉祥话已然不要本钱似的吆喝起来:“嘿哟我的老叶叔,您这可真是把话儿说窄了!就咱们在您这儿叨扰了这些天,您可是见天儿给我们寻好吃好喝的,哪样吃食那都比当初大清国皇宫大内的御膳要强上七分。。。。。。。”
任由九猴儿麻利地接过了自己提在手中的两只刚打着的松鸡。老叶叔很有些宠溺地伸手拍了拍九猴儿的脑袋瓜,顺势将另一只手中用草叶儿串在一起的一串蘑菇搭在了九猴儿肩头:“把这跟松鸡一块儿炖了,下晌再去北边那颗钉了桃符的老松树底下挖一坛子酒出来,咱们爷仨闹两盅!”
捏弄着老叶叔搭在了自己肩头的蘑菇,九猴儿顿时来了精神:“嗬。。。。。。。。雪里花?这可是个稀罕金贵玩意!搁在四九城里八大居、八大春和那些个斋菜馆子里,腰子里没揣两封大洋的主顾可都不敢问这雪里花的价钱!”
有些意外地看着眉飞色舞的九猴儿,老叶叔倒是禁不住讶然笑道:“你这孩子不大点儿的岁数,也没在这深山老林里头厮混过。这见识倒还真不算浅?连雪里花这样的蘑菇都认得?!”
很是珍惜地捏弄着老叶叔搭在自己肩头的雪里花蘑菇,九猴儿犹豫着看着老叶叔说道:“以往领着小兄弟在那些个出挑拔份儿的酒楼饭馆外头寻折箩时候见过。也听那些掌勺的大师傅说道过几句。老叶叔,我听说这雪里花蘑菇从来都得是头年冬天大雪、来年早春化雪还得早过了节气时,才会在松木林子里寻着不多几个。晒干了朝四九城里一送,那可是一块大洋一两的价儿!咱们就这么把这雪里花蘑菇给吃了。。。。。。。老叶叔,要不咱们就光吃这松鸡,我把这蘑菇给您拾掇干净了晒上?”
大笑着摇了摇头。老叶叔轻轻推着九猴儿朝宽敞的院子里走去,口中却是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叹道:“骑驴吃御宴,走马看桃花,该省的时候省,该花就得花!要不然光盯着眼前三分利。闹不好就得丢了日后百两金!麻溜儿拾掇吃食去,可千万记得把吃食都收拾干净了!”
目送着九猴儿一溜烟冲进了伙房,早已经重新斟上了一大碗热茶的相有豹双手捧着茶碗送到了老叶叔面前,恭恭敬敬地朝着老叶叔说道:“老叶叔,您快先喝碗茶、歇歇腿儿。就这些日子,当真是偏劳了您了。。。。。。。”
接过了相有豹递来的热茶,老叶叔也不多作客套,坐在屋前的一张长条板凳上边喝着滚热的茶水,边瞧着兽笼里那压根都转不动身子的黑豹说道:“知道你们调教玩意的时候离不了人,我也就能捎带着打打下手,倒还真没啥大不了的事儿!今儿。。。。。。是第几天了?”
站在老叶叔身边,相有豹看着那在兽笼中再次耷拉下了脑袋的黑豹,恭声朝着老叶叔应道:“算上今天,该是有十天的功夫了!估摸着是这黑豹野性太大,眼面前还瞧不出来有要服软的模样?”
慢悠悠地啜饮着茶水,老叶叔眯着眼睛看着那疲态尽露、但凶性却丝毫不减的黑豹,慢条斯理地低声说道:“有豹。要论起调教野物、玩意,火正门里多的是门道、法子,原本我也不该多嘴。可我就是琢磨着。。。。。。。老故事里边说大禹治水,从来都是疏胜于堵,这才换来个海晏河清的场面?这黑豹野性大、凶性足,寻常着水磨功夫耗野性的法子。倒是能不能拿准了用来收拾这黑豹?”
微微一个愣怔,站在老叶叔身边的相有豹下意识地接应上了老叶叔的话头:“老叶叔,您是说。。。。。。由着这玩意的性子来调教?!这法子我可。。。。。。。我可连听都没听说过?!也都甭管是不是火正门中人,但凡是天底下在身边调教傍身玩意的主儿,那可都是以人为主、玩意为仆,听调听喝、如臂使指!这要是顺着玩意的性子来。。。。。。。这可不就都弄拧巴了么?”
轻轻摇了摇头,老叶叔抬手指了指那两只自己乖乖回了篱笆墙里的走地狗:“有豹,你说的这话该是占了九分的道理,可这调教玩意的事儿里头。是不是还能有一分旁的道理?你看我身边领着的这两只走地狗,真要说是仔细调教的门道,我还真没朝着这俩玩意身上使过多少。左不过就是常领在身边在山林里来来往往,这俩玩意经的场面多了,自然也就啥都会了!”
像是从老叶叔那絮絮叨叨的话语中听明白了几分意思,但又像是全然摸不着头脑一般,相有豹皱着眉头看着那已然开始打盹的黑豹,嘬了半天的牙花子。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扭头看了看相有豹那满脸困惑的模样,老叶叔顺手把茶碗搁在了长条板凳上。抬手拍了拍相有豹的胳膊:“有豹,我也就是顺嘴一说,对不对的都还不好说,你也甭太朝着心里头去。自古调教玩意就是个耗精神、花时日、砸银子的活儿,急惊风的法子指定靠不住,还得是靠着水磨的功夫慢慢拾掇!”
话音刚落。已然快手快脚地拾掇好了那雪里花蘑菇和两只松鸡的九猴儿猛地从伙房里蹦了出来。打眼瞧着兽笼里那耷拉着爪子垫着脑袋打盹的黑豹,九猴儿顿时尖声笑道:“嘿。。。。。。这还是一知道见缝插针的主儿?我这可才刚走开一会儿,这就睡上了不是?!不服调教还想歇盹儿,没门!”
扭头取了个隐燃着的柴火棍儿,九猴儿麻利地再次点着了个爆竹。抬手扔到了兽笼左近。伴随着爆竹的炸响,九猴儿看着那再次被惊得跳了起来的黑豹,得意洋洋地朝着正对着自己不断闷嗥的黑豹晃了晃手中的爆竹:“小爷这儿爆竹可备得足足的,倒看是你的性子拧,还是小爷的手段多?!”
盯着那再次被惊了盹儿的黑豹满是愤怒意味的眼神看了半天,再看看九猴儿手里拿捏着的爆竹,相有豹心头却是猛地一动,扬声朝着九猴儿叫道:“九猴儿爷,你比划个要点爆竹的样子给这玩意瞧瞧,可别当真点着了!”
眨巴着眼睛,九猴儿虽说不明白相有豹的吩咐到底有啥意思在里头,可还是照着相有豹的话,慢悠悠地将那根隐燃的柴火棍儿凑近了爆竹的引信。
才一瞧见九猴儿的动作,兽笼里的黑豹顿时乍开了浑身的皮毛,凶相毕露地朝着九猴儿闷嗥起来。这要是没个兽笼困住,估摸着这只叫九猴儿惊了无数回盹儿的黑豹就得扑到九猴儿身上来个飞禽大咬?
慢慢走到了九猴儿的身边,相有豹抬手慢慢压下了九猴儿拿捏着柴火棍儿的巴掌,一双眼睛却是死死地盯住了那黑豹的眼神。
似乎是知道相有豹在阻止九猴儿再次点燃爆竹,那只原本凶相毕露的黑豹犹豫了片刻,竟然软绵绵地重新趴到了兽笼中,眼神中的愤怒神情也渐渐地消散开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平等众生
都不论是山间野物还是水里鱼鲜,搁在老祖宗留下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八个字的规制之下,天底下都不知道能有多少伊尹、易牙,膳祖、梵正一般的名厨,能把一样食材做出来千般滋味。可要当真讲究吃个原汁原味,那还得数农家饭食、乡间浆水最为地道。
就像是在老叶叔这座院子里掌灯时分摆在正屋桌上的菜肴,一盆雪里花蘑菇炖出来的松鸡浓香四溢,虽说只洒了点盐花调味,可那滋味已然赛过了宫中御膳。
一碗林间新发的厥芽拿滚热的开水烫过,再调上些正宗的山西老陈醋拌匀,那股子脆生酸爽的劲头给个县太爷都不换。
打从草丛灌木中拣来的二十来个各色鸟蛋配上溪边早生的野葱,拿新近从山外油坊里换来的豆油一炒,都不用入口,看着都是下饭的好菜。
更有一坛子老叶叔埋在松树底下足足五年的松子酒,也不必拿酒插子搁开水里烫过,只倒在碗里的时候便是清香四溢。
眼巴巴等着老叶叔与相有豹先动过了筷子、小心翼翼地端着粗瓷大碗抿了一口清香温厚的松子酒,再夹一筷子酸溜溜的厥芽过口,九猴儿很是满足地叹了口气:“这要是见天儿能吃上这样的饭食,那可真就得算是神仙过的日子了!”
有些嗔怪地盯了九猴儿一眼,相有豹双手捧着酒碗朝老叶叔微微一举,恭声朝着老叶叔说道:“老叶叔,我这儿借花献佛,敬您一碗酒!”
很是豪爽地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老叶叔笑呵呵地朝同样将一碗美酒喝了个涓滴不剩的相有豹应道:“都是自家人,酒桌上头无大小。咱们今儿都自在点儿,都甭拿着规矩拘着自己。这些天下来,咱们可都算是没闲着的时候,今儿就当是松快一回,咱们犒劳犒劳自己吧!”
恭声答应了老叶叔的话头,相有豹依旧是照着晚辈在酒桌上该守着的规矩敬过了老叶叔三碗酒。这才朝着已然喝得面泛红晕的老叶叔说道:“老叶叔,您今儿下晌跟我说的那调教玩意的道理,我这心里头一直都在琢磨您话里头的意思,可怎么也都没想个通透?这人跟玩意之间要不是主仆之间的样子,还能是个啥?”
伸手捋着鄂下雪白的胡须,老叶叔沉吟片刻,方才伸手指了指院子外篱笆墙里养着的那些野物,再抡着胳膊朝门外漆黑的山林扫了一圈,曼声朝着相有豹说道:“有豹。你瞧瞧我拾掇来的这些个野物,还有这满山林子里生着的玩意,倒是哪样最要紧?”
不假思索地朝着那两只趴在地上没精打采的走地狗一指,相有豹应声答道:“那自然是这两只走地狗!您身边有了这俩玩意傍身使唤,这都能顶上俩积年猎户了!”
不置可否地轻笑几声,老叶叔接口笑着说道:“那要是没了我想要拿捏回来的旁的玩意,这俩走地狗,我还能使唤得上么?”
都没等相有豹答话。已然悄没声喝了半碗松子酒的九猴儿已然面红耳赤地抢开了话把:“这我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真要是老叶叔您不打猎了。这俩走地狗也就只能是在您身边领着玩、逗您闲着时候有个开心笑模样,再也没了旁的用处了!”
伸腿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九猴儿一脚,相有豹眨巴了几下眼睛,沉默着看向了只把话说了半截子的老叶叔。
轻轻啜了一口九猴儿抢着倒上的松子酒,老叶叔伸手捋了捋鄂下雪白的胡须,这才拿手指头蘸着酒水。在桌子上轻轻画了个不大的圆圈:“有豹,我在林子里闯了也算是有了半辈子,要说旁的见识都还数不上,可这林子里的各色野物,我倒是见了个十足十。我就琢磨着。。。。。。这林间野物、树木花草。各自都得有各自的用处,谁可也都离不了谁?就像是这么个圆圈圈一样,往来反复、周而复始,谁也都不知道哪儿是头、何处是尾,谁在当家、哪个跟随。要在这些物件里选出来个高低上下,倒是真难。。。。。。”
耳听着老叶叔像是略有些醉意般地说着车轱辘话,同样叫那喝着清甜、实则凛冽的松子酒摆布得有了五分醉意的九猴儿猛地嬉笑着接应上了老叶叔的话头:“老叶叔,您说的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听不明白啊?就像是咱们拾掇回来的这头黑豹,只要是能见天儿地逮着了活物吃食,那这山里头的虫子是多是少,可就压根不沾它的事由了?”
眼瞅着相有豹颇有些嗔怪地伸手在九猴儿后脑勺上拍了一记,老叶叔却是哈哈大笑着再次端起了酒碗:“说起这山间野物,虎吞豹、豹猎羊、羊吃草,全是都叫人能瞧在眼睛里的事由,倒是也真不稀奇。可这虎豹之类的猛兽吃、喝完了总得拉、撒,这又养活了林间草木,却是叫人瞧在眼里都不上心的事儿了!把这车轱辘话里头的意思挑出来说,那就是世上万物无贵贱,阴阳有道自轮回!”
嘴里把老叶叔念叨的那两句话嘀咕了好几遍,相有豹若有所思地端着酒碗凑到了自己嘴边,却是迟迟都没喝上一口清冽的松子酒,反倒像是老僧入定般地僵坐在了桌边。
似乎是知道相有豹脑袋里在琢磨着事由,原本有了五分醉意的九猴儿顿时闭上了嘴巴,眨巴着一双眼睛盯着相有豹的脸色,抓在手里的筷子也轻轻搁在了桌子上,压根都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动静。
眯缝着眼睛看着相有豹沉思的模样,老叶叔的嘴角边倒是挂上了一丝微笑的模样。挥动着手中的筷子,老叶叔有滋有味地把桌子上的各样菜肴又尝了个遍,方才端着酒碗慢悠悠地啜饮起来。
一时之间,整间屋子里几乎再没了旁的动静,只是偶尔能听见老叶叔啜饮着松子酒时发出的惬意赞叹声,还有用来照亮的松明燃烧时发出的细微脆响。
也都不知道过了多长时辰。一直都端着酒碗僵坐在桌边的相有豹猛地一口喝干了酒碗里的松子酒,利索地站起身子绕过挡在自己身前的桌子,大步走到了院子里的兽笼旁。
慢慢地蹲下了身子,相有豹紧紧盯着那只在兽笼中显得蔫头耷脑的黑豹,缓缓地伸出了一只巴掌,穿过兽笼上的栅栏。轻轻搭在了那只黑豹额头上十来天都没收口的十字花疤痕上。
似乎是对相有豹那小心翼翼的触摸全然没有知觉,兽笼中的黑豹依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连尾巴尖都懒得晃动一下。但在昏暗的月光下仔细观察,却能发现那只黑豹的两只前爪都微微较上了劲,几支锋利的爪子也隐隐约约从肉垫子似的前掌中伸了出来!
拿眼角的余光看着兽笼中的黑豹那两只已然较上了劲的前掌,相有豹猛地收回了巴掌,站起身子回到了正屋的饭桌旁,朝着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老叶叔说道:“老叶叔,您这儿。。。。。。有啥能。。。。。。。”
都没等相有豹把话说完。老叶叔已然抬手指了指正屋门后墙上挂着的个小葫芦:“把伤口洗净了之后薄薄敷上一层,一碗茶的功夫就能止疼、止血。要是伤口不算太深,那三五天的功夫就能封口!”
恭声谢过了老叶叔,相有豹一边摘下了挂在墙上的那小巧的药葫芦,一边朝着兀自迷迷瞪瞪看着自己的九猴儿低叫道:“揣上爆竹在门外边候着!只要是那只玩意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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