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日本国里能有这份能耐的主儿,十个手指头也差不了就数算了过来,一个个也全都是隐身山野、轻易不出手的强悍人物。真要是两厢比价起来,石川上野自问还真不是那些人物的对手!
而在那截猫爪子旁边,一颗蚕豆大小的铁弹丸瞧上去压根也都算不得起眼,拿在手里头掂量之后。差不离也就是个练家子常用的飞蝗石一般的分量。
可要是仔细拿在眼前一瞧,那铁弹丸上却是仔仔细细用利刃刻出来了水波浪一般的纹路,打在人身上之后就是个破皮伤骨、两不耽误的下场。更兼得那水波浪一般的纹路里头,隐隐约约还嵌着些灰黑颜色的玩意,凑在鼻端微微一闻,居然就有一股腥味扑鼻而来。当时便能叫人觉着脑子发闷!
要说在寻常刀剑、暗器上喂毒的路数,石川上野自问并不少见。就像是日本忍者常用的手里剑之类的玩意,多半也都在锋刃上喂上了些阴狠的毒物,端的叫个见血封喉、破皮伤命。可像是在铁弹丸这样的钝器上喂毒。。。。。。
这又算是哪路的法门?
再瞧瞧搁在锦盒中的那两个不大的小瓶子,石川上野拧着眉头琢磨了好一会儿,方才恍然大悟地睁开了眼睛,猛地站起身子走到了屋内的矮桌旁,抓过了一支狼毫笔,在矮桌上早已经铺好的宣纸上描绘起来。
差不离画了有足足一壶茶的功夫。石川上野随手把开叉干枯的狼毫笔扔到了一旁,很是满意地看着自己刚在宣纸上画出来的图案,呓语般地朝着门外叫道:“来人,去把这幅画贴到菊社门口!”
飞快地答应了一声,石川横二忙不迭地轻轻拽开了拉门,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屋子里,重又跪在地板上,双手将石川上野刚画出来的那副图画捧到了手中。
偷眼看着石川上野在宣纸上画出来的一株垂柳、半座残桥。灵猫拜月、水畔案桌,尽管石川横二压根都没明白这图画是什么意思。却也还是飞快地退出了石川上野的屋子,片刻也都不敢耽搁地将那不伦不类的字画贴到了菊社门口。
四九城里各路的铺面,搁在自家门前贴告示、招贴,从来都有规矩讲究。有新货进来用红纸、黑墨写告示,恭楷写出来巴掌大的字儿,告示前面还得有伙计戳着跟往来的主顾说道、解释。三言两语、殷勤接引之后,自然是能求个客如云来的场面。
清存货用黄纸、白悬招贴,寥寥几笔写明白那些货品今儿清仓,捎带手的还得写清楚了价目数额,讲究些的还得把招贴的牌儿斜挂(注1)。有进来照应买卖的主顾走到跟前也不多言声。只是和颜悦色稳着嗓门问一句——您挑点儿啥?
待得主顾抬手一指那降价清仓的存货,掌柜的自然是麻溜儿把货品隔着柜台递了过去,另一只手顺势接过了主顾早已经备得了的几个零钱,也不数算、清点,抬手就扔进身后的钱匣子里边,这才朝着急匆匆就要转身离去的主顾一拱手,压着嗓门添一句——您脚下慢点儿!
搁在四九城中归了包堆儿数算一回,也就是全聚德的挂炉烤鸭添了一味打从皇宫大内里淘换出来的黄酱之后,用过一回金漆纸底儿、朱砂墨字儿的告示,捎带着还用了俩伙计戳在告示前边跟往来主顾说道言语。除此之外,四九城中再也没听说过有名有姓的字号破过这挂告示、招贴的规矩。
眼瞅着菊社门前骤然间多出来了一张白宣纸招贴,不少就在菊社左近的铺面门前招揽客人的伙计全都瞪圆了眼睛,一个个看着那一个大字没有、却画着些柳树断桥图案的招贴,嘴里头情不自禁地嘀咕起来:“嘿。。。。。。。这算是哪一出啊?”
“是猜灯谜的路数,叫人来猜画谜?那这也该写明白了这画谜谜底是打一个什么物件不是?”
“买卖行里用白纸做招贴?这倒是哪儿的规矩?”
“您这话说的。。。。。。可着四九城里数算起来,谁不知道菊社后边戳着的是日本人?这日本人办事,哪儿还有什么规矩?”
“您这话说得是!不吭不哈、没凭没据的就占了咱们关外那么大片地盘,捎带手的还杀得咱们中国的小老百姓人头滚滚。。。。。。。日本人,没规矩!”
嘴里头低声议论,彼此间挤眉弄眼,菊社左近一些商铺的迎客伙计这番做派,反倒是引得不少打从菊社门前路过的行人驻足看着那副白宣纸的招贴画儿。嘴里头嘀咕议论得也更是不着四六,荤素齐来。
傻愣愣地戳在了那副白宣纸的招贴画儿下边,石川横二耳中听着的全都是些个闲言碎语般的议论声音,眼睛里瞧着的也都是四九城里爷们的指指点点,才站了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石川横二后脊梁上已然见了汗水——就这么傻呵呵的戳招贴画儿底下叫人指点议论。这再要有人扔过来个海棠核儿、点心渣儿,那跟在万牲园里叫人看着戏耍的猴儿能有啥两样?
蓦然之间,石川横二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股怒气!
眼前的这些中国人不过是奴隶一般的存在,凭什么可以用这样轻佻的眼神来看着他们的主人?
伟大的关东军已经占领了东北四省,也许用不了多久,北平城也将在帝**旗下表现出应有的臣服与逢迎!而在这一些即将实现的时候,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中国人还可以洋洋自得的、用看动物一般的眼光看着他们未来的主人?!
几乎是下意识地,石川横二的右手只朝着自己的腰侧摸了过去。但在巴掌抓了个空之后,石川横二这才骤然想起。自己的腰侧并没有佩戴着那把武士刀。。。。。。。。
或许是被石川横二那骤然而来的抓挠动作逗引,不少远远看着那副白宣纸招贴画儿的四九城爷们忍俊不禁,纷纷指点着站在招贴画儿下的石川横二打趣笑闹起来:“我说诸位老少爷们,您诸位瞧着那招贴画儿下头戳着的。。。。。。。是个猴儿不是?”
“哟。。。。。。您打哪儿瞧出来那是个猴儿来着?”
“这冷不丁的伸着爪子四处抓挠痒痒的,那不是猴儿,还能是个什么?”
“还真是!这菊社的买卖,我瞅着可是越做越不明白了?您诸位瞧着那招贴画儿上头画的都是什么呀?柳树、残桥,还有一张案子。旁边蹲着个。。。。。。。那是黄大仙不是?这菊社自打从换了掌柜的之后不做零售的买卖,改行批发黄大仙儿?”
“嘿哟。。。。。。。这胆儿可真肥!估摸着人家不光是卖黄大仙儿。还能卖一全乎路数的五通神?”
乱纷纷的笑闹叫嚷声中,还没等面红耳赤,几乎就要恼羞成怒的石川横二再有动作,也都不知道打哪儿飞过来一枚铁弹丸,稳稳当当地砸进了招贴画儿上那只有鸡蛋大小的月亮图案中!
叫铁弹丸砸进墙皮的响动吓得一缩脖子,石川横二下意识地扭头朝着招贴画儿上一看。顿时便伸手从墙皮里头抠出来了那颗铁弹丸,连带着把招贴画也从墙上小心翼翼揭了下来,抱在怀里扭头撞进了菊社铺面当中。。。。。。。
脚底下片刻不停,石川横二一路疾奔着冲到了石川上野住着的屋子外边,这才缓下了脚步。一边跪在了拉门旁边,一边压着嗓门朝屋子里边低叫道:“阁下,外面有人在您画出来的图画上打了一颗铁弹丸,我。。。。。。。”
很有些懒洋洋地,石川上野的声音幽幽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看来对方也在一刻不停地盯着我们啊。。。。。。。横二,去叫人准备一下,今晚我要亲自去接回我的鬼坊!”(未完待续。。)
ps: 注1:老北平人做买卖,都讲究个给人留体面的路数。把低价清仓的招牌斜挂,引得往来看那招牌的路人驻足,恰巧可以帮着掩饰真正囊中羞涩、站在招牌前盘算价钱的主顾不得不捡这便宜的场面。而在主顾备好了零钱购买货物时,一来招贴牌上已经写明了价钱、不必再行讲价,二来也是为了缩短令人窘迫的交易过程,大部分老北平的商铺掌柜都不会去当面数算主顾付出的零钱,同样是给人留些体面的做法。
第三百二十章 残桥夜会 (上)
天子脚下、皇城根儿,搁在风水上讲究的就是个五行俱全,自然就少不了绕城活水调和阴阳。既然是有水绕城乃至穿城而过,那就更少不得一桥凌空飞架,方便路人往来。
打从大清国年月数算下来,四九城内外大大小小的桥梁便不在少数,有些地方虽说是因为地貌改变不再有河道穿行,桥梁自然也不复存在,但带着‘桥’的地名倒是一直留存下来。
就像是在四九城南城墙根儿外边的一处缫丝场,原本打晚明年间就有一拨人在这缫丝场以煮茧、缫丝为生,平日里煮茧缫丝用水都靠着这缫丝场左近的一条小河,倒也着实算得上轻省爽利。为方便运送大茧、熟丝运送往那,当年在那条小河上边凌空横跨一座石桥,宽窄能并行两辆大车。
虽说在大清国的时候,这片缫丝场左近的小河叫人填埋成了旱地,缫丝场也因为断绝了水源而不复存在,但这地界的名头倒是依旧有人记得。借着那原本架在小河上、现如今只剩下来四座桥墩大石的小桥,这地界得了个名儿——蚕桥。天长日久、以讹传讹之下,蚕桥也被不少人叫做了——残桥。
搁在寻常日子口儿,这残桥左近压根就没人常住,只是在春、秋两季有外路客商朝着四九城里运送大宗货物时,会借着残桥左近这块空场堆货分卖,也能省去了大宗货物入城之后的开销挑费。等得春、秋两季外路客商分卖货物完毕,残桥左近便难得再见着个人影儿,倒是着实方便了四九城里不上场面上的青皮混混在这宽敞地界摆场面嘬事,更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买卖乐得在这荒僻地界讲价成交。
差不离是月上柳梢的时辰,天空中一弯下弦月照得残桥周遭一片空场上迷迷蒙蒙,犹如在大地上拢上了一层轻纱一般。叫人压根都瞧不清远处的动静。而在残桥留下的一处石头桥墩旁边,一张长条案几已然摆下。案几两头的地上还搁着两个用细布蓄上厚棉花缝制的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已然有人正襟跪坐,微微低垂着头摆出了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瞧着倒还真有几分月下迎客论天机的雅士做派。
而在那跪坐在蒲团上的人影身边,另一个颇有些矮壮的人影正从一个硕大的食盒里取出来几样下酒小菜,捎带手的还在案几上摆出来一个小巧的青瓷酒壶和两个拇指大小的酒杯。这才提着那像是空荡荡的食盒站到了跪坐在蒲团上的人影身后,犹如泥雕木塑一般再不动弹出声。
已然是小十月的日子口儿,大晚上坐在屋子里都能觉着身上发冷、手脚冰寒,在城外边这无遮无挡的空场上坐着,哪怕是今儿晚上没风,可那股子野地里的阴寒之气,却也着实够寻常人喝一壶的。差不离在那跪坐在蒲团上的石川上野身后站了小半个时辰,石川横二总算是熬不住那越来越浓厚的夜半阴寒之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尽管是背对着石川横二。可跪坐在蒲团上的石川上野却像是在脑后也生了一双眼睛也似,呓语般地低声开口说道:“横二,是觉得寒冷么?”
膝头不由自主地一软,石川横二好悬便像是往常与石川上野对话时那样双膝跪地,颤抖着嗓门低声朝石川上野应道:“实在对不起,阁下。。。。。。。”
微微地逼着眼睛,石川上野深深地吸了一口夜半时分干冷的空气,很有些享受般地喃喃自语道:“像是这样寒冷的夜晚。呼吸着几乎可以把肺都刺穿的寒气,真像是当年在陆别町(注1)经历磨练时的感觉啊!尤其是在这样荒僻地地方。坦然地面对着对手窥视的目光,慢慢地享用着上等的清酒。。。。。。。。”
目光猛地一凝,石川横二下意识地便朝着搁在自己身边的食盒伸出了巴掌,口中兀自低声叫道:“阁下,还请您。。。。。。。一定要保重!”
很有些不以为意地伸手拈起了案几上的小酒壶倒上了一杯清酒,石川上野慢条斯理地放下了小酒壶。用三根手指拈起了那拇指大的小酒杯,朝着远处黑暗中遥遥一举,口中曼声吟哦般地扬声叫道:“天寒地冻,既然已经来了,喝一杯驱驱寒气如何?”
似乎是没想到石川上野能看破自己的行藏。从石川上野望去的方向,一个略带着几分讶然的声音在片刻之后悠然响了起来:“一个日本做买卖的主儿,黑灯瞎火的隔着这么老远都能瞧见了我,倒还真算是有点门道?甭扎着您那假模假式的得道高人模样了,这么冷的天儿,生堆火、烤上肉,喝着大酒、说着事由,这多踏实呀!”
话音落处,从石川上野望向的黑暗当中,猛地窜起了一团拳头大的火焰。才不过是过了眨巴眼的功夫,那团拳头大的火焰已然窜起了三尺来高,照着火焰旁三五丈方圆内纤毫毕现。
瞪圆了眼睛,石川横二赫然瞧见在那篝火旁坐着俩条穿着暗灰紧身衣裳的精悍汉子。其中一个正挥动着一把牛耳尖刀,将一只像是猫儿般的活物剥了皮搁在刚刚燃起的篝火上燎烤,另一名精悍汉子则是将两个黑土酒坛子拍开了泥封放到篝火旁煨烫,瞧那模样真就是俩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人物打了野物之后想要美餐一顿的做派。
而在那两条精悍汉子屁股底下垫着的物件,赫然便是两个穿着深蓝色紧身衣裳的活人。也都不知道那俩活人身上被下了怎样的禁制手段,尽管叫人坐在屁股底下不断蠕动,可手脚却都挪动不了太大的地方,嘴里也都发不出丁点的声音!
几乎是不可抑止地,石川横二猛地一把从身边的食盒里抽出了一把小太刀,嘶吼着朝那堆篝火燃起的地方冲了过去:“元次郎。。。。。。介川。。。。。。”
都没等石川横二冲出去三两步远近,从另一个方向的黑暗之中,一只足有鸽子蛋粗细、三尺长短的无尾弩箭,带着狼嗥般的风声呼啸而至,准确地钉到了石川横二的脚面前!
猛地刹住了脚步,石川横二飞快地一个旋身,将身板挡在了跪坐在地上的石川上野前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弩箭飞来的方向厉声叫道:“想要暗算吗?!出来跟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