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鸟雀在铜制枝杈上蹦跳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副慢悠悠运转着的八阵图——七门皆守、唯阙生门,对应的就是个上天有好生之德、凡事皆网开一面的故事!
搁在以往四九城中百鸟朝凤拜凤凰的场面上。且不论能不能有人练出来这百扣袍、八枝帽子上的精到手艺,那就是敢穿着百扣袍、戴着八枝帽子露脸的都不多——一来是这手艺着实难练,差不离小一百只鸟雀搁在身上拴着的分量暂且不论,那就是飞行之间一旦有个绳缠索绕,说不好就得是个手忙脚乱、当众出丑的下场。
二来在这百鸟朝凤拜凤凰的场面上,各路玩家从来也都不拘各自伺候着什么玩意。这要是身侧周遭遇见些彼此相亲互近的鸟雀还好。万一要不凑巧碰见只天敌克星。。。。。。。
伺候玩意的主儿叫辛苦调教出来的鸟雀抓一脸血、啄满身伤的场面,四九城里可也不是没人见过!
紧紧地拧着眉头,平日里差不离就是个闷葫芦性子的谢门神此刻更是沉默得像是尊大庙中的神将泥塑,一晌午都没挪动地方,更没开口吭过了一声。
眼瞅着谢门神脸上阴晴不定、着急为难的神色,已然把百扣袍与八枝帽子全都拾掇个齐全的三耗子犹豫再三,方才低声朝谢门神开口说道:“师傅,您是不是觉着。。。。。。。咱们靠着这百扣袍、八枝帽子练出来的活儿,不一定能在百鸟朝凤拜凤凰的日子镇住了场面?”
僵硬着脖子。谢门神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咕哝道:“这要是光凭着手艺上比价,四九城里能练出来好活儿的玩家,倒是真没几个能比得过咱火正门的!可现如今。。。。。。。。日本人掺和进来了,那可也就没了那些个场面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得防着他们。。。。。。。。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事儿。。。。。。。为难!”
眨巴着眼睛,三耗子拧弄着手中那块擦拭百扣袍与八枝帽子的细布。很有些拿捏不稳主意似的开口应道:“师傅,我。。。。。。。我可也不知道这么说合适不合适。。。。。。。不是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一时半会儿的琢磨不出来的主意。能不能。。。。。。能不能请掌门师伯和其他的几位师叔一块儿琢磨?”
好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谢门神猛地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脸上神色颇有些揣揣不安的三耗子,抬手拍了拍三耗子的肩头,站起身子伸手抓过了百扣袍在自个儿身上披挂起来:“去请你掌门师伯和其他几位师叔过来说话,再去把你相师哥也请了来!”
低声答应着,三耗子拔腿便朝着屋子外面跑去。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之后。纳九爷等人已然先后走进了调教鸟雀的大屋子里。
上下打量着全身披挂的谢门神,纳九爷嘬着牙花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朝着抻开了胳膊、来回在大家伙面前慢慢转悠身板的谢门神说道:“谢师弟,你心里头琢磨的这事由,我这倒是也私底下想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往百鸟朝凤拜凤凰的场面上,倒也真还有拿着猛禽祸乱场面的主儿!这事儿。。。。。。。眼面前说起来,我也还真没琢磨出来个好法子?”
同样仔细打量着谢门神披挂着的百扣袍与八枝帽子,胡千里只等着纳九爷话音落下,方才朝着谢门神开口说道:“也不是全然没辙!只不过。。。。。。。场面上头,就得先输人一截?”
把脑袋摇晃得像是拨浪鼓一般,佘有道几乎是抢着接上了胡千里的话头:“胡师哥,您说的那招数我以往就见过,左不过就是在谢师哥身边多搁俩扫开场面的人物,身上再带着点儿猛禽怕碰的物件就成!可要是这样,难免就叫人家说咱火正门调教出来的玩意撑不住热闹场面,哪怕是谢师哥把各样活儿练得再是精到,怕到了末了也都得在人心里打了折扣?”
眨巴着一双眼睛,佘有路却像是习惯了跟自家哥哥抬杠似的低声叫道:“那要不然。。。。。。。咱们手里头也带上几只猛禽,先就把那些个想捣乱、坏规矩的主儿身边玩意拿捏住?”
狠狠一甩胳膊,佘有道低声喝道:“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百样禽鸟千般脾性,一物降一物的规矩路数在这儿都不好使,这搁在眼面前的日子口儿,你又上哪儿去寻那能一鸣群山静、展翅百鸟惊的猛禽去?再者说了,这要是把人家的鸟雀惊跑吓呆了,那谢师哥身上带着的玩意就能有个好?”
静静站在屋子门口,相有豹耳听着纳九爷等人议论纷纷,倒是老半天都没吭声,只是仔细打量着谢门神身上穿着的百扣袍和头上戴着的八枝帽子,一双手也是轻轻搁在身子面前来回比划着,眼见着就是在琢磨着什么事由。
像是觉出来屋子里还有人没说话,纳九爷猛一回头,却恰巧瞧见了相有豹搁在身子前面胡乱比划着的双手,禁不住低声朝着相有豹叫道:“有豹,你那又是在琢磨什么事由呢?”
微微摇了摇头,相有豹缓缓垂下胡乱比划着的双手,朝着纳九爷低声应道:“我这儿。。。。。。。还是没没琢磨明白!谢师叔,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几个小徒弟搁在外边院子里调教鸟儿吃飞食儿、打飞弹,那些鸟雀的腿脚上可都没牛筋细绳拴着。。。。。。。怎么到了练这百扣袍、八枝帽子上的活儿时,反倒是要靠着牛筋细绳拴住鸟雀了?”
不等谢门神开口答话,站在一旁的佘有路已然抢过了话头应道:“这事儿说来也简单——浑身上下小一百只各色鸟雀,就凭着嘴里叼着三五个唤鸟的哨儿,哪儿就能照应得那么周全?这要是不拴着牛筋细绳,哪怕是唤鸟哨儿吹慢了片刻的功夫,好几样鸟儿就得扎堆儿撞一块儿去。到时候鸟雀一惊、四散飞逃,那场面可就收拾不住了!”
略略歪着脖子,相有豹很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那。。。。。。咱们能把那百扣袍、八枝帽子上的鸟雀换成一个模样的么?”
“这怕也不成?小一百只同样的鸟儿,四九城里怕还没人能踅摸出来这么多合适的玩意不是?”
“佘师叔,我这意思您还没听明白——我是说,把各色鸟雀分门别类搁在一边儿,一回唤过来十好几只绕身翻飞,完事了再换另一种!只要拿捏住了这样唤鸟的节骨眼和寸劲儿,一拨一拨鸟雀之间连绵不断,那不也跟把鸟雀都拴在身上、没回也就十来只在绕身翻飞一个意思?”
“这么干。。。。。。。听着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可四九城里这么些年百鸟朝凤拜凤凰的场面上,那可也从来没人这么玩过呀?”
“啥事不得都有个开门红、头一遭?再者说了,只要是谢师叔能不穿百扣袍、腾出两只手来,哪怕是身边再有人想要耍荤活儿、使阴招儿,那还能顶得住谢师叔手里头攥着的惊鸟玩意?”
“那要不。。。。。。咱试试?!”
“且先不忙!既然八枝帽子上是鸟分七色,那谢师叔唤鸟的时候能不能也添个讲究?”
“怎么个路数?”
“我听天桥上说相声的念过一幅对联词儿——天上七彩、赤橙黄绿青蓝紫,人间一曲、哆来咪发嗦拉西?”
“这好好的说调教玩意呢,怎么又掰扯上相声了?”
“几位师叔,我是这意思。。。。。。。”(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焦尾余音
胳肢窝里夹着两根胳膊粗细、二尺长短沉甸甸的紫竹筒子,手里头提着俩黑釉皮面、茶壶大小的酒坛子,相有豹跟在收拾得浑身上下干脆利索的纳兰身后,赶了个大早直奔清华园中水先生的宅子走去。
只打从火正门堂口遭了火灾之后,纳兰隔三差五去水墨梅水先生的宅子上课的事由自然耽搁了下来。而平日里看似不近人情、冷傲异常的水先生在得知火正门堂口遭灾之后,却也打发了冯氏寻到了寄居瑛荷苑中的纳兰,将一个包着两本书、一幅字的小包袱送到了纳兰手中,捎带手的还在包袱里留了张字条——区区身外物,聊表关切情!
这都不必拿着冯氏送来的几样物件去了当当行,哪怕是纳九爷瞧一眼那两本书、一幅字古色古香的模样,也都能明白这几样物件价值不菲。再三推脱之下,纳九爷始终是坚辞不受,最后愣是叫纳兰陪着冯氏把那几样物件送回了水先生的宅子方才罢休。
等得火正门堂口重立,一直都忙着火正门堂口中各样事由的纳兰依旧是没功夫补上去水先生那儿要做的功课。好容易逮着了个略略清闲的日子口儿想要上门,相有豹却又先涎着脸凑了过来,一脸神秘地跟在了纳兰身后,捎带手的也不知道从哪儿踅摸来了两样古怪物件,只说是要给水先生的润笔惠香?
回头看了看紧随在自个儿身后的相有豹,纳兰禁不住好奇地打量着相有豹夹在腋下的那两截紫竹筒子,伸手指点着那两截紫竹筒子轻声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件?我师傅那脾性可有点孤僻倔强,寻常能送礼的玩意他可看不上眼。既然是要求着我师傅办事,你可千万把这脉给号准了?!可别到时候闹出来个拿着荤腥敬比丘的笑话?”
像是因为夹在腋下的那两截紫竹筒子颇有些分量,相有豹已然是走得出了一身热汗。但却依旧朝着纳兰眉花眼笑地应道:“这读书人喜欢的物件来去不就是那几样么?师妹你放心,这物件指定能讨了你师傅的喜欢,一个闹不好,说不准今儿你师傅还能赏我点回头礼呢!”
半真不假地朝着相有豹啐了一口,纳兰轻轻一甩那油光水滑的大辫子,扭身径直朝前走去:“想得倒是挺美的!我可先告诉你了。我师傅那人差不离都不沾酒,年节时候也都是倒半杯酒沾沾嘴角就算是应了景儿!且先不论你带着的那俩竹筒子,单说这酒坛子,估摸着就不合我师傅心思!”
嘿嘿轻笑着,相有豹也加紧脚步赶上了纳兰:“这坛子里边倒真是酒,只不过。。。。。。。你师傅一定喜欢!”
闲话说笑声中,纳兰与相有豹已然走到了清华园中水墨梅的宅子跟前。低头将身上衣裳捯饬整齐,纳兰这才依足了原来的规矩,脆着嗓门朝紧闭的院门叫道:“冯姨。您在里边么?我来瞧奶奶和我师傅来了!”
伴随着纳兰话音落处,院子里顿时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过是眨巴眼的功夫,紧闭着的院门开处,冯氏那叫人听着就心头温暖的声音已然柔柔响起:“丫头,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你奶奶见天儿的念叨你,还说是你要再不来呀,她可就要上火正门堂口里寻你去了呢!”
亲密的寒暄说笑声中,相有豹跟在了纳兰身后规规矩矩走进了院子里。依足了后生晚辈上门拜见长者的礼数,先向迎门的冯氏问安之后。这才跟着纳兰走到了水墨梅的书斋前,毕恭毕敬地朝着门帘低垂的书斋大门和声叫道:“水先生,火正门中学徒相有豹给您请安了!”
话音才落,书斋大门口门帘一挑,水墨梅已然含笑迎了出来,朝着正对自己施礼的纳兰与相有豹温声笑道:“家宅中相见。些许俗礼,也就免了吧!”
乖巧地朝着水墨梅再行一礼,纳兰脆亮着嗓门朝水墨梅说道:“师傅,我这师哥今儿非要跟着我来,指定是有什么琢磨不明白的事由要向您请教。我且先去跟奶奶说说话,一会儿再来书斋中做今儿的功课?”
眼见着纳兰摆出来一副回避的模样,再看看相有豹手里头提着的紫竹筒子和酒坛子,水墨梅眉头微微一皱,先是朝着纳兰与冯氏摆了摆手,这才朝着相有豹低声说道:“相小友该是知道,我这书斋之中。。。。。。。”
朝着水墨梅嘿嘿一乐,相有豹把手里头提着的俩酒坛子微微朝水墨梅一晃:“我这儿自然是记得您书斋中不入俗物,只不过这两样物件,那肯定不能算是俗物,您书斋里头和家里边,说不好正用得着呢!”
“噢?这倒要请教相小友了!”
跟着颇有几分好奇的水墨梅走进了书斋之中,相有豹也不多说闲话,先就把手中两个算不得太大的酒坛子轻轻搁在了门边,这才将两根夹在胳肢窝里的紫竹筒子取到了手中,轻轻竖着放在地上。
朝盯着自己观望的水墨梅微微一笑,相有豹伸手端起水墨梅书案上的茶壶,仔细地将茶壶里尚有余温的茶水倒进了紫竹筒子上头豆粒大的窟窿里,再从怀里摸出来一块黑漆漆、隐隐透着松脂香味的物件仔细封好了紫竹筒子上的窟窿,这才朝着站在一旁观望的水墨梅笑道:“水先生,这就得了!”
很是诧异地看着相有豹这一番古怪举动,水墨梅不禁指着那两截紫竹筒子讶然问道:“相小友,这是。。。。。。。何意?”
抬手朝着水墨梅书斋中的藏书一指,相有豹朝着满脸诧异模样的水墨梅笑道:“我这也是听着纳兰说的,您这书斋里不少古籍、字画,稍不留神就能叫虫蚁祸害,每天都得花上不少的功夫收拾保养。因此上,我也就请火正门中洪老爷子做了这两杆药竹。也都不拘您把这两杆药竹搁在书斋中啥地界,只要是十天半个月的给这药竹底下浇点水,这药竹里边储存着的药物就能慢慢顺着竹纹脉络散发出来,方圆两丈内虫蚁难近。等得来年开春时候,这药竹底下要是再能搁上个水盆儿托着,竹子上头还能生出来新枝嫩芽,倒也还算得上是个活物景致?”
仿佛是为了验证相有豹所言不虚,从离着那两截紫竹筒子不过七八步远近的书架之上,几只足有米粒大小的书虫像是受了莫大惊吓一般,争先恐后地从藏身的书卷中钻了出来,在书架上四处胡乱爬动、煞是扎眼。
只一看那几只书虫,平日里从来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模样的水墨梅顿时惊叫一声,疾步朝着书架冲了过去,口中兀自狠狠叫道:“前日方才清扫过一回,倒叫宵小漏网!且看今日,尔等劫数难逃!”
颇有些心疼与愤怒的低叫声中,水墨梅挥手将藏书中钻出来的些许书虫拂到了地上,再狠狠踏上了几脚,方才像是个逮着了蛐蛐、抓住了蚂蚱的小孩儿般得意地笑道:“再看尔等如何毁我藏书?!”
嘿嘿赔笑,相有豹只等得水墨梅将好几座书架上钻出来的书虫全都清扫过一遍,这才朝着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