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带着些得意,戴爷倒背了双手,慢悠悠地踱到了相有豹面前,上下打量着满脸惊愕神色的相有豹冷笑着说道:“折腾出来这么个满城风雨的场面,再奔了我这儿装傻充愣,打的就是个叫同志社替你们火正门堂口出头平事的主意吧?到时候你们火正门堂口看着同志社跟菊社之间火并起来,你们倒是踏实着坐收渔翁之利?这算盘打得还真是。。。。。。估摸着四九城里出挑拔份儿的账房先生拢一块儿,也都没你们这算盘打得精了?”
像是压根都不敢瞧着戴爷盯住自个儿的眼睛,相有豹讪讪地低下了头:“戴爷,您都把话说到了这份地步,我哪儿还有胆儿跟您面前耍小聪明装佯呀。。。。。。。这实在是那菊社欺人太甚,不光是不断篇地朝着我们火正门堂口下手,那就连我火正门堂口中的供奉先生都不放过,憋着主意要偷我火正门里那幅异。。。。。。。”
盯着相有豹骤然间止住了话头的模样,戴爷禁不住大笑着转过了身子,重新走回到了书桌后面:“一张缺边损角、四分五裂的异兽图,你们火正门里当了宝贝的玩意,搁在我这儿也就是个笑话,倒也还值当你藏着掖着的、连提也不敢提?”
伸手轻轻拈起了搁在笔架上的狼毫笔。戴爷也没等抬起头来的相有豹说话,已然挥动着手中狼毫,将刚刚写成的一幅字涂抹成了一片狼藉模样。
随手将手中枯干开叉的狼毫笔朝笔洗池中一扔,戴爷指点着被自己画成了一片狼藉模样的宣纸,朝着很有些惊愕的相有豹低笑着说道:“相爷,您这会儿。还能认得出来这纸上的字儿么?”
忙不迭地摇了摇头,相有豹很有些低声下气地朝戴爷应道:“这都涂抹成了这副模样了,怕是任谁也都瞧不出来您原本写的是什么了?”
轻轻拈起被画成了一片狼藉的宣纸,戴爷慢条斯理地将那宣纸一条条撕扯开来:“相爷,这要是搁在我眼里头,您和您那火正门,也就像是我刚写成的这幅字,瞧着还有几分模样、火候,遇见个识货的主儿。说不准还能精裱起来挂墙上当个物件赏玩。可要是撞见了瞧着这幅字不顺眼的人物,翻手之间,这原本还算是有几分模样、火候的字,也就只能拿去焚了敬孔圣先师!我这么说。。。。。。您听明白了么?”
鸡啄米一般地点着头,相有豹一迭声地朝着戴爷应道:“明白,全明白!戴爷您就是那拿着笔墨的人物,翻手的功夫,也就能叫火正门啥也剩不下!我就回去打发了那些个拢好的人物。往后再也不敢有瞎琢磨的心思了。。。。。。。。”
嘴里一迭声地胡乱嘟囔着,相有豹一边朝着书房门口退去。显见得就是一副叫戴爷吓破了胆子,立马就要回去遣散了刚刚收拢的诸人、从此后听调听喝、息事宁人的做派。
很有些索然无味一般地叹息一声,戴爷却是扬声朝着快要退出房门的相有豹叫道:“相爷,我可也没说叫您打发了您刚收拢来的人物吧?”
疑惑地看着站在书桌后、将手中撕碎的宣纸揉成了一团的戴爷,相有豹愕然地低声叫道:“戴爷,您的意思是。。。。。。。”
“打从今儿起。你拢到了一块儿的那些人,搁在四九城里街面上闹出来的动静,一举一动都得先报备到同志社里面来!也都犯不上你自个儿溜溜儿的奔这儿来,自然会有人寻你说话,记下了?”
“记下了!戴爷您有啥吩咐只管言声。我是再不敢搁您跟前耍弄心眼子、自个儿寻不自在了!只不过。。。。。。戴爷,菊社那边可也都不是善茬,这要是万一他们狗急跳墙,冲着我们火正门堂口下黑手,就凭着我火正门堂口里一帮子老老小小,归了包堆儿也都不够他们一把掐呀?”
“这事儿你也犯不上操心了!好歹火正门也算得上是同志社底下办事的碎催,这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你只管放心想辙挤兑菊社,旁的事由。。。。。。。不该你琢磨的,你也就甭琢磨了!”
“那再请戴爷您个示下——这想辙挤兑菊社,倒是挤兑到个啥样儿算一站?”
眼神骤然一凝,戴爷倒是没立马接应相有豹的问话,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沉默了片刻,方才睁眼说道:“你只管去办你该办的事由,等得火候到了,自然会有人寻你说话!”
眼瞅着忙不迭点头答应着的相有豹退出了书房,戴爷却是慢慢在书桌后坐了下来,伸着两根手指轻轻敲打着书桌,显见得是在寻思着自个儿心中事由。只等到书房门帘微微一挑,门房老徐悄没声地走进了屋子,戴爷方才低声朝着垂手站在书桌前的门房老徐说道:“他走了?”
微微一点头,老徐和声应道:“走了!已然派了两拨人在他身后缀着看管,出不了错儿!”
“老徐,你说这菊社在四九城中戳着。。。。。。是不是真有点碍手碍脚?”
“戴爷,您的意思是。。。。。。”
“要是能借着这事儿,顺水推舟的把菊社赶出四九城,倒也是个不错的路数。。。。。。”(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强借东风
且不论戴爷与门房老徐暗自琢磨些怎样事由,单论打从戴爷住着的宅子里失魂落魄模样走出来的相有豹,跌跌撞撞在街面上走了足有一袋烟的功夫,却也还像是没寻着要去的方向一般,只管顺着街面上的人流胡乱晃悠。有时候叫街面上人流裹着进了街边的买卖铺面,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却又啥都没买就从铺面里跟着不相干的旁人走了出来,接茬撞进了左近的另一家买卖商铺中。
眼见着相有豹这副失魂落魄的没头苍蝇模样,缀在相有豹身后的两拨同志社的人物,倒也全都是见怪不怪,彼此间也都还趁着往来前后、调换盯梢位置的时候低声嘀咕起来:“不都说这相有豹是个人物、干活儿的时候也都还算是能出得了场面么?怎么今儿一见,倒是这么个没胆儿的德行?”
“人物?同志社里边进去的时候像个人物的主儿多了去了,可出来的时候还能见着个人样儿的有几个?都甭说是见了戴爷,那就是叫徐爷。。。。。。”
“哪儿来那么些个闲话?仔细盯着,留神叫他扮猪吃老虎!”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个火正门堂口戳着,这相有豹就算是条蛟龙,也都不敢离了他那条永定河!”
“嗯。。。。。。这还进了茶馆了?要进去盯着么?”
“就这么个三副座头、一间屋,敞脸露怀场面的茶馆,顶好的茶叶也就是茉莉花高沫儿,进去盯什么呀?对过儿有个馄饨挑儿,咱们那儿坐着歇会儿!这眼瞅着就要到了饭口儿上了,先喝完馄饨汤垫垫饥!”
坐在只有三副座头的敞门脸小茶馆里,相有豹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等得那小茶馆里的掌柜问过了三遍,方才要了一壶茉莉花高沫儿茶、一碗烂肉大面,有一口没一口地胡乱吃喝起来。
也都不知道相有豹是不是天生就有聚拢财运的本事,都没等相有豹把那碗烂肉大面吃上几口,七八个力巴打扮的壮棒汉子、一个瞅着像是外路进城瞧稀奇的土财主和俩跟班碎催,也都前后脚地进了那敞门脸的小茶馆中。吆五喝六地支使着那小茶馆中掌柜、伙计忙得滴溜溜乱转,片刻也都消停不下来。
压根连头也不回,相有豹一边拿筷子挑着碗里的烂肉大面,一边闷着嗓门沉声说道:“段爷,今儿这可是当真委屈了您,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背对着相有豹坐着,浑身上下打扮得像是个外路土财主、脑袋上还扣着顶遮脸棉帽的段爷闷着嗓门嘿嘿几声,这才应着相有豹的话头说道:“相爷。这回您横是知道四九城里水有多深了吧?门外边馄饨挑儿后头坐着的那几位,是您新招揽的长随不是?要不要请进来一块儿喝杯茶、吃完烂肉大面?”
眉目不动地端起茶杯遮脸,相有豹也是低笑了两声,方才借着茶杯遮脸开口说道:“行啊!既然段爷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旁的?这就把那几位同志社的爷们请进来,就说是段爷您请他们吃面喝茶、捎带着掰扯掰扯段爷您跟菊社那点事儿?”
脸上神色一僵,段爷顿时略略提高了些嗓门:“相爷,您这可不能胡说八道!我姓段的坐着四九城里巡警局局长的这张椅子。黑白两道、三教九流全都得见天儿打交道,认识几个菊社的人物又能算得怎么个出格的事儿?”
轻轻啜了口香味浓厚、味道却着实带着几分苦涩的茉莉花高沫儿茶。相有豹依旧是一副眉目不动的模样:“段爷,我这儿可还什么都没说,您着的哪门子急呀?您放心,我也不跟同志社这些位爷掰扯旁的,只说说四九城里新开的那家白面儿馆子。听说那白面儿馆子瞧着门脸不大,可里头倒是别有洞天。里外里趁着四个打通了院墙的四合院,光雅间就有二十来间。。。。。。。。”
“这他妈是胡吣。。。。。。。”
“这场面上的架势且都还不算,听说那左近三条街面上的白面儿馆子、私烟摊儿都叫黑白两道的场面人物扫了一干净,捎带着连巡警都不收那家白面儿馆子的孝敬挑费?我说段爷,您说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的人物。倒是谁能有这么大本事?!”
重重哼了一声,打扮成了个外路土财主模样的段爷好悬从座头上蹦了起来:“相爷,光棍不当财路。。。。。。毁人饭辙如同杀人父母。。。。。。。”
嘿嘿轻笑着,相有豹将手中茶杯朝着桌子上一搁:“段爷,您这话可就说得过了!自古都是鹰抓雀儿虎叼羊,有啥能耐吃啥饭,您能搁在四九城里就手发财,我这儿替您高兴还来不及,哪儿还能毁您得财的道路?咱们交情可也都不算浅了,您得着了吃肉,怎么着您也得打碗边上给我们喝口汤不是?”
紧紧皱起了眉头,段爷闷着嗓门低叫起来:“相爷,您这可又是拿着我打岔呢吧?您火正门里吃的可是手艺饭,啥时候还打算着呛行发财了?”
“段爷,您又想岔了不是?我这儿想要求着您的事儿倒也简便,说到头儿发大财的人还都是您!”
“。。。。。。。相爷,发财不发财的且还不论,您这都招惹得同志社的人物贴身缀着您了,这麻烦可是不算小了吧?想要发财,您先把您身后边这些位爷先撇清楚了?”
“说的就是这事儿!这要是没了同志社这些位爷帮衬着,我这寻您发财的事儿,连想都不用想了!段爷,我长话短说——落到了您手里头那两张四九城中清贵人物联名具的状子,您打算了怎么个章程?”
颓然叹息一声,段爷差不离都要瘫在了座头上:“不瞒相爷您说,您这回可算是给我姓段的上了回眼药子了!丁点风声没有,清华园里就蹦出来十好几个菊社里面的人物,捎带着满城清贵人物眨眼功夫全到了场面上!相爷,您是不知道我这几天。。。。。。。。我这八辈儿祖宗都叫人从坟里刨出来骂了个全活儿!”
“那段爷您打算怎么了了这事?”
“我他妈哪儿知道?!四九城中这些位爷。都甭说是扎了堆儿,那就是随手挑一个出来,可也都是伸个小指头就能摁死我的主儿!可那菊社里面的日本人,明面上瞅得着的都能跟北平市政府里不少人称兄道弟,更不提暗地里下黑手的时候。。。。。。。相爷,您说我他妈这是得罪了哪路的毛神了?怎么我就在这巡警局局长的椅子上坐不安稳呢?!”
照旧是端着茶杯遮脸。相有豹却是低声应道:“段爷,那您要是真没招儿了,我这儿倒还有个馊主意?”
“。。。。。。。您说说?”
“要照着我的主意,您这回自然是要铁面无私、卯足了劲儿、使足了手段,狠狠收拾菊社一把!只要您这儿一有动静,旁的我还不敢说,四九城中自然能有人替您叫好助威,捎带着那些个具了状子的四九城中清贵人物,也都能朝着您高看一眼。您屁股底下坐着的那张巡警局局长的金交椅,从今往后可就能坐得踏踏实实!”
“我还当您说的是什么锦囊妙计呢?闹了半天。。。。。。您就打着个拿我姓段的当枪使、替您火正门出气的主意不是?收拾菊社,说得倒是稀松寻常,可菊社里面的人物,有一个是软柿子?”
“段爷,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您着什么急呀?明面上您自然是得这么办,可私底下。您不还能跟菊社掰扯明白?”
“我这边拿着刀子顶着人咽嗓,脸上还带着笑模样管人叫亲哥。您觉着是我傻呢。。。。。。还是菊社那帮日本人是傻子?”
“段爷,您自个儿心里也都明白,菊社这招牌字号在四九城中已然是臭了大街了!那就是您豁出去了护着菊社,保不齐隔天就有人借着这股子风头朝菊社下手,也好在场面上争个露脸得名!这我要是您。。。。。。。我就跟菊社里头的人物仔细商量,看看能不能也学一回大清国天牢里头的路数?”
眨巴着眼睛。段爷很是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闷声叫道:“相爷,大清国天牢里头的路数可多了去了,您说的是啥法子?”
“段爷,这事儿已然是逼到了您眼面前了。您还有心思跟我这儿掰扯闲话?今儿寻了您乔装改扮过来见一面,该说的话我可也都说到头儿了!再跟您撂句实话——同志社可是早跟菊社不对付,您横是觉着同志社能搁这事儿里头啥都不办?我这身后边现如今都跟着四个寸步不离的同志社人物,您也该明白这里头的意思了吧?”
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二十几个大子儿扔到桌上,相有豹也都不等段爷答话,站起身来便走出了小茶馆,依旧是一副迷迷瞪瞪模样顺着街面遛达着朝半月楼走去。而在相有豹身后,四个坐在街对面馄饨挑儿旁的同志社人物也全都站起了身子,不远不近地缀在了相有豹身后。。。。。。。
半扭着脸,段爷眯着一双小眼睛看着相有豹与几个同志社人物走远,不由得狠狠地摇了摇牙,端起桌上那杯已然半凉的茉莉花高沫儿一饮而尽,顿时便被那苦涩的茶味蛰得咧开嘴叫道:“他妈这是什么玩意。。。。。。不喝口渴、喝了苦得心里头发麻,真他妈不是玩意。。。。。。”
眼瞅着段爷呲牙咧嘴的那副难受模样,段爷身边一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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