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莘拼命的摇头,哭泣道:“不会,我和雪姐都是父亲的侍妾所生,哥哥把雪姐许给那个老头后,我们的娘亲就……就气死了。”吴远明恍然大悟,心说难怪郑经会把郑雪做为政治筹码牺牲,原来不是同母妹妹,否则以郑成功那个老婆的德行,还不把郑经给宰了啊?郑莘又将脸埋进吴远明怀里,抽泣道:“吴大哥,我……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带我走吧。如果你不带我走,我就……我就……死在你面前!”
“吴大哥。”从见面以来,郑雪还是第一次叫吴远明为兄,郑雪上前一步,低头轻声说道:“带我妹妹走吧。师傅那里,我替妹妹和你抗着,对……对我妹妹好些。”
“姐姐,你……。”郑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流泪道:“姐姐,你真好。”
事情到了这步,吴远明再推辞也没有理由了——再说吴远明也真的舍不得离开漂亮可爱还可以起到联络台湾作用的郑莘,吴远明略一沉思后说道:“雪儿,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别回台湾了。”郑莘先是一楞,接着破涕为笑,拉起郑雪的手说道:“姐姐,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这样你就不用嫁给那个糟老头子了。”
“我不能走。”郑雪甩脱郑莘的手,轻声说道:“师傅中毒极深,需要人照顾。再说我也走了,后面天地会的人追来怎么办?”说到这里,郑雪涨红了脸,口不对心的说道:“还有,是你这傻丫头眼睛长错了地方,竟然喜欢这个淫贼,我可不喜欢他。”说罢,郑雪将郑莘往吴远明怀里一推,低声说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雪儿,我对你没有其他企图,只是想帮帮你。”吴远明还想劝郑雪,郑雪却扭过头往回走去,边走边低声说道:“我不用你帮,你替我照顾好莘莘就行了,不要欺负她……保重。”
“姐姐,姐姐。”眼看郑雪越去越远,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今生也许再无机会见面,郑莘忍不住又抽泣起来。吴远明知道郑雪的倔强脾气,长叹一声说道:“莘莘,走吧,将来我会想办法帮你姐姐的,一定会帮她。”郑莘痛哭失声,依偎在吴远明怀里,吴远明怕天地会的人来追,又一声长叹将她背到背上,象以前一样背着她向南走去……
郑雪其实并没有走远,只是躲在暗中偷看吴远明和郑莘,待看到郑莘和吴远明的背影消失在雨夜中,郑雪本已流干的泪水忽然又涌出眼眶,低低说道:“妹妹……我好羡慕你,祝……祝你幸福。”郑雪并不知道的是,她私放郑莘和吴远明离去,不仅使妹妹心愿得成,也让她的妹妹逃脱了一场大难……
第三十三章 偶遇南怀仁
因为惧怕身份暴露的缘故,吴远明一行在骆马湖湖口就离开船队,取陆路南下扬州,但上天无眼,做恶多端的吴远明为了避免恶贯满盈的下场而狼狈逃窜,竟然躲过了一场大劫——周培公在宿迁水道沉船封河,骆马湖船队被拦截在狭窄的河道之中,上下不得,两旁清军伏兵杀出,骆马湖队伍大败,几乎全军覆没,仅有十余条轻快小船冲破清军防线逃入黄河,其他人不是被擒便是被杀,仅有少许从陆路逃脱;郑雪和身背陈近南的蔡德忠在混乱中不知去向,死活无人知晓;刘大麻子、洪大山和沐神保兄妹带伤后狼狈逃走,同样是不知死活……
当夜,清军在宿迁水道上烧杀抢掠,**妇女,无恶不作,尽屠骆马湖俘虏、轻重伤员与老弱妇孺,包括襁褓中的婴儿,血流盈野,河水为之殷然。而顾炎武、黄宗羲和吕留良三人因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三人被清军生擒,好在三人都是江南文坛领袖,声名远扬,清军倒不敢擅自虐待杀害他们,骆马湖和宿迁又都位于江苏境内,他们在此地被擒,按律只能押赴江苏巡抚治府所在地江陵,交与江苏巡抚朱国治审理定罪。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说说这位被辫子戏里吹上了天的超级大清官大忠臣朱国治吧,和歌颂大清盛世的电视剧里不同,朱国治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史载,江南百姓尊称其为——朱白地!光听这个外号,朱国治平时里对百姓的搜刮和剥削之残酷可见一般——顺便说一句,历史上朱国治之所以被吴三桂一刀砍了,并非因为他拒绝反清,而是因为他在担任云南巡抚期间多次克扣吴三桂军队军粮,吴三桂军队愤而将其分尸。除此之外,朱国治还参与了《明史》案,和鳌拜、吴之荣等人联手,杀害庄廷鑨全家与无数参与校对的文人儒生乃至无辜书商印工;至于在哭庙案、奏销案和抗税案中,朱国治更是尽显屠夫本色,先后祸害乡绅士子多达一万三千五百余人,杀害紧圣叹、倪用宾、薛尔张和丁紫洄无数文人士子及无辜百姓,成千上万无辜妇孺被发往边疆给满兵为奴——真不知道辫子戏的导演编剧怎么还有脸皮把我们的朱大巡抚说成是爱民如子的大清官?
废话说了许多,言归正传,经过简短商议后,采用周培公沉船封河之计取得大胜的孔四贞因为一些事情不愿继续南下,准备返回北京交差请功,表现出色的周培公自然与她同行;狼狈逃回宿迁的察尼则率军留在原地,继续搜索追杀失踪的陈近南等人——顺带着等兵部对他剿匪大败的处置。同时孔四贞又派犟驴子率三百人亲自押送顾炎武等人到江宁审理定罪,为了预防反清势力在路上拦截救援,孔四贞还用特殊渠道联络到老情人伍次友,让他带着李雨良沿途暗中保护犟驴子等人。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孔四贞与新欢周培公北上,被她抛弃的老情人之一的犟驴子则心不甘情不愿的押着顾炎武等人南下,但她们并不知道的是,同时南下的,还有许多她们知道和不知道的老朋友……
……
“高邮!吴大哥,前面就是你的老家高邮了!”郑莘指着运河旁繁华热闹的码头和街道,在船上连蹦带跳的欢呼道。正在和代妍讨论开花炮弹设计的吴远明抬起头来,看看远处人烟繁华的高邮城——自己今生的老家,不由微笑道:“是啊,到老家了,过了高邮,再往前走几天就到扬州,就可以见到我的义父和惠儿妹妹了。”
“又是惠儿妹妹!”郑莘在心里冷哼一声,但益发狡诈的小丫头脸上却笑容不改,只是向吴远明笑道:“吴大哥,别急着走啊,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吴远明偏头一想,立即叫道:“差点忘了,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同时吴远明心中感慨万千,与骆马湖队伍分别转眼已经有七八天时间,这些天只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也不知道他们情况怎么样了。
“对,中秋节,吃月饼的时候。”郑莘调皮的歪着头,眨动着大眼睛说道:“反正今天也没法到扬州,我们今晚就在高邮城里住一晚上,吃月饼赏月!还有吃你老家的麻鸭和董糖,还有高邮最出名的双黄咸鸭蛋!”
“唉,你怎么和我那惠儿妹妹一样,到那里都贪嘴?”吴远明苦笑着摇头,仿佛回到和惠儿同行时被小丫头逼着买零食的时光。谁知一直缠着吴远明研究新式火器的代妍也抬起头来,向吴远明说道:“吴大哥,我也想尝尝这里的小吃,我家比扬州更远,反正没法回家过中秋了,今晚就在高邮住一晚上吧。”
“对对,代姐姐说得对,咱们就在高邮住一夜。”郑莘跑过来拉起代妍,和她一起向吴远明威逼。这几天的路走下来,郑莘和代妍的关系已经缓和亲密了许多,这倒不是郑莘改掉了刁蛮小心眼的性格,而是郑莘发现吴远明对代妍显然并无兴趣,只是喜欢向代妍追问那长射火枪的来历,代妍同样如此,仅是喜欢吴远明对火器的独到见解和了解程度,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其他感情。倒是吴远明口中不时提起那个没见过面的惠儿妹妹,却是郑莘万分警觉和妒忌的对象。
在郑莘和代妍的共同要求下,吴远明等人包乘的民船抵达高邮民用码头当即停靠,吴远明与两个小丫头、李雄飞等四人、还有代妍的十余家人一起下船,取道北门到高邮城中投宿过夜。待寻得中意客栈落脚,时间已是下午申时,两个丫头便迫不及待的要吴远明带她们上街去买小吃,吴远明也想看看老家的情况和江南风俗,自然依从。
一路游玩,高邮城中的繁荣自不用说,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应有尽有,街上游人如织,多有身着绸缎丝袍者,此间富裕可见一斑。不过最难得的还是江南少女多美貌这句话果然名不虚传,又逢节日妇女多半出门购物,放眼看去,街面上当真是美女如云,佳丽成群,身材虽较北方女子瘦小却更玲珑,容貌之清秀更不是北方女子可比。看得许久没碰女人的吴远明和李雄飞等人口水横流,大叹为何不生长于此?看得本身也是美女的郑莘大为妒忌,不断向吴远明说道:“难怪你这淫贼长得人模人样,原来这个地方的人都很俊美,你捡大便宜了。”
高邮城中也并非尽是富人小康,一路游玩购物,信步不择道路间,吴远明一行不知不觉间游玩至高邮城西门之旁,城外百姓虽多,却大都是蓬头诟面的穷苦人家,更有许多头插草标的男童女童跪于路旁,等待买主卖身为奴。吴远明知道这是因为清廷暴政所为,又不忍心去看那些贫民的惨壮,便欲回头另去其他街道。谁知李雄飞拉拉吴远明的衣角,向吴远明笑道:“表哥,这里的女孩子都不错,左右郑姑娘路上没有人服侍,不如买上几个给她做丫鬟,将来也好带回云南去。”
“怕是你们买了她们不是给我做丫鬟,是准备养大了做侍妾吧?”郑莘早看出李雄飞和吴远明是一丘之貉,立即哼哼起来。吴远明也明白李雄飞的用意,便笑着点头道:“好吧,你去挑几个好的,随便给代妍姑娘也买两个丫鬟。”说着,吴远明一把拉住准备开溜的郑莘,强行解开她腰间的荷包,从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叫给行动经费已经快用光的李雄飞,李雄飞大喜而去。
“臭淫贼,又抢我的银子,我的钱快花光了。”郑莘握紧荷包,气呼呼的向吴远明哼道。吴远明笑道:“怕什么,我的银子被惠儿妹妹保管着,到了扬州我加倍还你。”
“说话要算话,我可记着帐的。”郑莘这才有些消气,不过小丫头稍一盘算,又拉着吴远明嘀咕起来,“吴大哥,我一向精打细算你也看到了,等到了扬州,你把你的银子要回来,交给我保管好不好?”
“那惠儿不把我宰了才怪?”吴远明直翻白眼,心说我还没打算娶你,你就打算控制我的钱包了?就你这脾气,到了扬州遇是脾气和你差不多的惠儿,你们俩还不挖对方的眼睛掐对方的咽喉啊?这时候,城门外官道是忽然一阵骚动,一队人数约有三百的清军忽然簇拥着几辆马车过来,吴远明知道这条路通往官府在运河中的专用码头,想来这支军队是从运河而来,忙拉着郑莘、招呼代妍退到路旁,以免被这些嚣张跋扈的军队行走间撞伤。谁知官军队伍尚未入城,代妍就指着一辆车激动的叫起来,“吴大哥快看,大炮!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吴远明知道这玩意是清军手里最先进的武器,忙顺着代妍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门前细后粗长约三米的铁制大炮被红布盖住一半,正被两匹高头大马拉着,正往这边缓缓驶来。吴远明正奇怪红衣大炮为何出现在这并非战略要地的高邮城中,代妍忽然又奇怪的向吴远明问道:“吴大哥,我以前也见过红衣大炮,可这门大炮怎么和以前我见那门不一起?这门炮明显比我见过那门要大要长,上面还多一个铁叉子?”
“那个不是铁叉子,是大炮的准星,瞄准用的。”吴远明随口答道。但吴远明脑海中猛的一闪,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时看到的红衣大炮照片上面并没有准星,不由心中大惊——难道这是清军的新式武器?但是让吴远明更加吃惊的还在后面,清军进城后,吴远明发现红衣大炮后面的马车上拉的除了炮弹外,并没有装盛火药的木桶,而是一包包被油纸包着的袋桩物体,并且每一个包裹的大小几乎都完全一样,显然是规格化生产的产物,吴远明脸上不由为之变色,脱口说道:“难道是药包式发射药?”
“什么是药包式发射药?”代妍最喜欢研究火器,赶紧向吴远明问道。吴远明低声答道:“是把火药装进专用的药包里,每发射一颗炮弹填塞一个药包,这样即可以避免装药过量炸膛或者装药过少射程不够,又可以大大加快装药速度,是欧罗巴国家不久前的最新发明。”这个道理吴远明虽然知道,但吴远明更知道历史上这种药包式发射药技术腐朽落后的清王朝并没有引进,而现在这种先进武器突然出现在这里,如何叫吴远明不心惊胆战?
“欧罗巴人真聪明。”代妍赞许道。可新的意外再度出现,一个高鼻深目、卷曲黄发的西洋人骑在马上,身着四品官服,颈带白银十字架,正被清军簇拥着进到城中,吴远明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他,却马上猜到他的身份,心道:“南怀仁!汤若望两年前已经死了,这个时代被清廷任命为官员的外国人,就只有南怀仁了!”
“吴大哥,那个人眼睛怎么是蓝的?”代妍又向吴远明问道。家在台湾常见外国人的郑莘笑道:“代姐姐,红毛鬼子眼睛五颜六色,不光有蓝色的,还有灰色、黄色和褐色,所以才叫红毛鬼子。”
“美丽可爱的姑娘,我不是红毛鬼子。”南怀仁正好经过这里,听到郑莘话后便笑眯眯的把头转过来,操着一口熟练的汉语说道:“你们所说的红毛鬼子是荷兰人,而我是比利时人。”南怀仁虽然态度和蔼,但他的相貌对东方人来说着实吓人,代妍和郑莘都是不约而同的退到吴远明后面躲藏,不敢再看南怀仁,南怀仁在中国常受到这样的待遇,也不生气,只是催马前行,不一刻便与清军转过街角,直奔高邮馆驿而去。
“我真笨。”直到南怀仁走远了,战战兢兢的代妍才懊悔的说道:“听说西洋人都很精通火器,我应该找他讨论一下火器,给他看看我的长射火枪,请他教我做燧发火枪。”
“千万别去。”吴远明阴阴的说道:“这个洋鬼子不是好人,不仅是鞑子皇帝的心腹,而且还心胸狭窄疾贤妒能,专门帮着狗鞑子皇帝专门祸害我国的火器天才(注:1)。”这时候,李雄飞和三个平西王府老兵已经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