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巴巴的答道:“这……这个……,福建……每……每年,至少……至少……要……。”
“福建至少要多少?”康熙不耐烦的追问道。而耿继美白胖的脸皮上汗珠滚滚,结巴着仍答不出来,眼睛也求助似的看向吴远明,心说吴应熊你快说话啊,没有你们吴家带头,我们耿家在朝廷上说话和放屁差不多。吴远明当然也知道这情况,站起来正要说话时,康熙却抢先道:“吴爱卿请坐,云贵驻军的军饷一会再讨论,现在先解决福建驻军的军饷问题。”
“遵旨。”吴远明再泼皮无赖也不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抗旨,只能忍气吞声的坐回原处。好在姚启圣和刘玄初两条老狐狸事先都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已让吴远明有所准备,所以吴远明倒也不怎么心慌,而是左手拇指与食指扣成一个圆环,向耿继美发出暗号。耿继美松了口气马上说道:“回皇上,微臣已与吴应熊世子、尚之智大人联名上了一个公折,福建及云贵、广东所需之军饷,具已在公折上奏明,由平西王世子代臣下递呈天听,望万岁明查。”
“一群罪该万死的奸贼!”康熙心中岔怒,他原想将三藩军饷逐一讨论,可以收到各个击破的效果,但吴远明棋高一着,联合三藩联名递上公折,将三藩军饷问题捆绑在一起,伍次友给康熙所献的各个击破之计也宣告了无用。康熙强忍心头怒火问道:“既然三藩具有联名公折,那公折何在?”
“回皇上,三藩联名公折在此。”吴远明又站了出来,从鞋筒子里抽出一份奏折双手高举过顶。不等康熙吩咐,六宫太监总管张万强便按规矩从康熙背后走下殿中,从吴远明手中将三藩联名公折接过,双手托到康熙面前的龙案上。三藩联名公折放到面前了,康熙却没有勇气去看――关键是没有勇气去看那些可怕的数字,只是以手指头敲打着龙案说道:“既然如此,尚之智,吴应熊,你们介绍一下广东和云贵驻军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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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万岁,广东驻军情况与福建基本相近。”得到吴远明许可后,相貌颇为英俊的尚之智先向康熙禀报道:“广东有驻军四万八千人,绿营军六千余人,主要驻扎在潮州、珠海和钦州一带,同时担负着防范台湾郑逆、海外生番和安南阮氏的重任。不算其他开销,士兵加上军官的军饷,每年约需一百七十余万两纹银左右;广东粮价与福建粮价基本相似,军队每年的口粮开支也相差不大,也是七十余万两。军饷加口粮每年开支总共是二百四十余万两,加上其他军费开支,朝廷这些年拨给的二百万两就远远不够了。”
“尚大人,广东地方的赋税应该比福建高不少吧?”一直没有开口的熊赐履突然开口问道。尚之智对熊赐履倒不怎么害怕,飞快答道:“熊大人所言极是,广东地方赋税是比福建高出一成,但广东西南面的钦州地薄人少,产粮不足自给,又要驻扎大军防备安南,这一来一去,那多出一成的赋税可就差不多了。而且广东兼管海南岛,战船所需更多,水军有多花银子,熊大人博学鸿儒,应该比下官更清楚吧?”
熊赐履不懂军事,被尚之智一席话博得无言可对,正尴尬间,康熙出来打圆场了。康熙强作笑颜道:“呵呵,艰苦!广东和福建都过得很艰苦!不过比起艰苦,谁又能比得过云南和贵州呢?吴应熊,该你向朝廷哭诉云贵驻军的情况了,快说说吧,云贵驻军究竟穷到了什么地步?”明珠和熊赐履接连碰钉子后,康熙突然有些想念已经被他关到大牢里的户部尚书王煦,如果王煦还在朝上,凭他对天下财政都了如指掌这点,一定能找出驳倒尚之智的办法。只是康熙和伍次友一样的以己度人,也不肯相信王煦是无辜的。
康熙本是想说几句俏皮活跃一下朝会的气氛,谁知吴远明打蛇随棍上,真的抹着眼泪说道:“皇上明鉴,微臣父王治下的云贵,那可真是穷得掉了渣的地方,云贵的老百姓,又有那个不是黄连木刻出来的苦人儿啊?呜呜……。”说着,吴远明夸张的掩面大哭起来。
“吴爱卿,吴爱卿,且慢伤心。”康熙又好气又好笑,挥手制止吴远明的啼哭,微笑道:“朕知道你们云贵苦,可是云贵究竟苦到了什么地步,你倒是给朕介绍啊。”
“是,是,微臣失态了。”吴远明抹着眼泪,哽咽道:“皇上,贵州老百姓过得有多苦,你只要听听当地的民谣就知道了:天上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一个人连三分银子都拿不出来,他有多穷多苦就可想而知了。云南虽然比贵州好些,可是那地方气候炎热,易生瘴气,野兽毒蛇横行,老百姓想在那种地方过上好日子――就一个字,难!两个省的土地都十分贫瘠,人口稀少,收上来的赋税不要说补贴军用了,就是官府的日常开销都捉襟见肘。而且云贵民风彪悍,百姓好勇斗强,动辄与官府军队刀枪相见,前不久瓮安就……还有就是云贵的交通道路极不发达,全是绵延崎岖的山路,物资运输极为不便。还有,云南和缅甸、安南、暹罗等穷凶极恶的外国接壤,要同时面临几个方向的威胁。同时云南还要起到监视西藏***喇叭的作用……。”
“吴爱卿,打住,打住。”康熙打断吴远明滔滔不绝的口若悬河,皱眉道:“吴爱卿,云贵百姓生活贫苦,这点朕知道,可要说云贵地方贫穷,这点是否有些言过其实了?”
“皇上错怪微臣了,君前奏对,微臣安敢言过其实?”吴远明仿佛很诚惶诚恐的答道。康熙一使眼色,开始说话的熊赐履又站出来,向吴远明拱手道:“世子,请容熊某插一句言,云南产茶,又盛产铜矿铁矿,平西王自己煮盐铸铁,又自开茶马市场,地方收入如何谈得上捉襟见肘呢?”
“应熊斗胆反问熊大人一句,熊大人可知道云南每年能煮多少盐?本地百姓又需要多少盐?云贵又能产多少铜铁和茶叶?”吴远明微笑着反问道。熊赐履又是一阵傻眼,迟疑道:“这个……应该不少吧?具体数目平西王又没有向朝廷奏报,熊某又如何能够得知?”
“那好,我可以告诉熊大人。”吴远明冷笑道:“云贵每年产茶不足五万斤,除去本地所需和销往内地,每年可以拿到茶马市场上交换毛皮、马匹、牛羊的茶叶仅有三万余斤,这么点茶叶,又能换到多少马匹毛皮?说云南私自煮盐,可云南楚雄一地产的卤水能有多少?除去云贵两省自用,又能用来外销多少?云南是盛产铜铁,可开采出来的铜铁除去上交朝廷铸造康熙制钱,还要铸造兵器以供军士之用,又能剩下多少?在两个地方赋税几乎等于零、粮食又自产不足的省份里,那点盈余的银子究竟是够什么?是够买粮平抑民间粮价?还是够疏通洱海开山开路?”
“这……。”熊赐履熟读孔盟圣贤之书,对经济一道却并不精通,被吴远明的连唬带吓驳得无言可对,偏巧康熙一系中最精通地方经济的户部尚书王煦已经被关进了大牢,其他诸如明珠、熊赐履、杰书之流都没接触过基层经济,剩下懂地方经济又全是鳌拜的手下,也就任由吴远明诈唬了――当然,吴远明虽有不少狡辩的地方,但也有不少话说的是实情。真正辩驳起来,一时间谁也休想驳倒吴远明。
“一群废物!”康熙见手下无一能驳倒吴远明,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嗔怒。为了抑制胸中怒火,康熙情不自禁的拿起了放在龙案之上的三藩联名公折,打开只看了一眼,康熙就楞在当场,紧接着康熙感到一阵热血直冲脑门,恨不得一把将那联名公折撕碎!康熙在心中嘶吼道:“你们的胃口也大得没边了,你们干脆把朕拿去集市上卖了算了!”
注1:清朝一百斤约等于现代七十公斤。
第六十八章 朝会(3)
“你们三家还真敢开口啊,你们干脆把朕拉到集市上卖了算了!”稍微只看了一眼三藩联名的公折,康熙就差点没气晕过去,花了很大力气才没使自己爆发出来。看小说首选更新最快的麒麟小说网Www。70xs。咬牙抑制怒气许久,康熙才举起那份公折,哆嗦着嘴唇向满面笑容的吴远明等人问道:“吴应熊,耿继美、尚之智,这份公折,真是你们三家联名写的?”
虽说高高在上的龙椅与群臣距离极远,群臣看不见康熙脸上的表情——这也是吴远明那天误揍康熙的主要原因,但康熙心中的愤怒还是通过语气和声调清楚的传达到群臣耳中心中,正在为吴远明介绍的云贵情况而窃窃私语的满朝文武百官无不乖然住口,无不嗅出康熙话中的杀气。而耿继美和尚之智两人表面上低眉顺眼,眼角却都瞟到吴远明身上,仅有吴远明不慌不忙的答道:“回禀万岁,三藩公折岂能儿戏?这份公折当然是微臣们联名所著。”
“好,很好!”康熙咬牙说道:“你们吴家干脆直接接管国库算了,康熙七年全国岁入白银一千六百五十一万八千二百六十一两四钱,竟然还不够拨给你们吴家一家索要的军饷。还有你们耿家和尚家,今年国家干脆也不收税了,税银直接由你们两家来收吧,否则朕还真不知道拿什么付给你们军饷!”
康熙开始还勉强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语气,但随着说话的节奏越来越快,康熙的语气也越来越重,到了后来,康熙的语调几乎已经是和拍着龙案怒吼没什么区别。吓得耿继美和尚之智两人扑通跪倒,颤声答道:“臣等万死。看小说首选更新最快的麒麟小说网Www。70xs。”而天生反骨的吴远明不慌不忙,拱手道:“微臣代吴家上下谢主隆恩。”
“你谢朕的什么恩?”康熙被吴远明弄得一楞,诧异的反问道。吴远明回忆着辫子戏电视剧的台词,谦卑的微笑道:“君无戏言,皇上金口玉言让微臣一家接管国库,微臣当然要谢主隆恩了。”
“你……。”康熙被吴远明气得几乎说不话来,但一时间又找不出话来驳斥吴远明的无耻,倒是一向在朝中和稀泥的遏必隆站出来替康熙解了围。遏必隆向吴远明微笑道:“世子,皇上确实是言出法随。但接管国库干系重大,先皇又遗命鳌相与遏某辅政,皇帝朱批与上书房蓝批并行,皇上即便真儿个下旨让世子接管国库,没有上书房的蓝批决议,于理还是不符合大清法度的。”
“既如此,那微臣就只能叩谢天恩了。”吴远明对满清国库里的银子很有爱,对管理国库却没有半点兴趣,遏必隆开了口,吴远明也就借坡下了驴。而康熙松了一口气之余,对遏必隆的印象多少也变好了那么一点。这时,从上朝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鳌拜开口了,和毕恭毕敬的文武百官与油腔滑调的吴远明不同,鳌拜的态度就显得蛮横多了,满脸凶相的对康熙说道:“皇上,虽然你年幼无知,但你毕竟是一国之君,说话做事请慎重些,不要再丢丑卖乖了。”
“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说出让臣属接管国库和让臣属代收税银的话,这样的话传扬出去,朝廷的颜面往那里搁?”鳌拜的态度和老子教训儿子一模一样,毫不客气的说道:“而且吴三桂、耿精忠和尚可喜三名外藩藩王,全都是对我大清国立有大功的功臣,我大清龙兴入关时,三人为我南征北战,开疆拓土;我大清立国后,他们又镇守四省为我大清屏藩!如此功勋卓著的大臣入京晋见,皇上不温言安抚,反而处处刁难甚至口出恶言,这岂是为君之道?那还有一国之君的模样?”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当着满朝文武百官被鳌拜训斥,虽说鳌拜的话也不是全然毫无道理,但康熙还是紧绷着嘴唇,倔强的昂着头,铁青着脸双手紧扣住龙椅的扶手,一副倔强的模样。而满朝文武无不噤若寒蝉,包括同是四大辅政大臣之一的遏必隆都是低走徉装沉思,谁也不敢当面驳斥鳌拜的君前狂悖,但并非鳌拜嫡系的官员低垂的脸上全都是满面怒色却肯定的了。惟有天生反骨的吴远明看得是眉飞色舞,只差没喊出“大丈夫生当如此!”之类的话来。
鳌拜喋喋不休的教训了康熙许久,始终没有住口的意思,康熙也实在忍不住了,抓起那封三藩联名公折喝道:“鳌大人且住,你知道三藩索要的军饷是多少吗?你知道国库里的银子还够支付这笔军饷吗?”
“公折在皇上手里,老臣事先又没有看过,如何能得知?”鳌拜傲然答道。鳌拜原本是不想立即为吴三桂家出头的,只是刚才遏必隆突然站出来为康熙说话,这点不仅让鳌拜大吃一惊,也让鳌拜惊疑万分——素来和稀泥的遏必隆忽然旗帜鲜明的和康熙站在一起,鳌拜不起疑心那才叫怪了。所以鳌拜才迫不及待的站出来帮吴三桂说话,一来是摆明自己的立场,二来是震慑同是辅政大臣的遏必隆,以免他真儿个和康熙勾结到了一起。
“那好,朕给鳌大人念一念,其他诸位大人也听一听,我们大清国的三位好藩王究竟要多少军饷!”康熙咬牙的大声念道:“加上补发前两年少给的军饷,福建驻军今年请饷纹银八百万两!广东驻军今年也是请饷八百万两!而云贵驻军,加上要求补发的军饷,请饷两千万两白银!两千万两啊!”
“两千万两白银!”太和殿中一片巨大哗然,包括鳌拜和班布尔善、索额图等人在内,满朝文武官员无不目瞪口呆,无不被吴三桂的狮子大张口吓得不知所措——清廷国库一年的税入不过一千六百余万两,而吴三桂竟然敢要两千万两,就是搬空了国库也不够啊!就这,还没算上其他两藩的一千六百万两白银。
“竟然要这么多?”鳌拜惊讶的看一眼吴远明,虽说吴远明已经答应拿出军饷总数的半成给鳌拜回扣,但是吴远明张口要这么多军饷,鳌拜也不免担心朝廷能不能拿出这么多银子?而同样得到吴远明回扣许诺的穆里玛、索额图和班布尔善等人也是和鳌拜一样的心思,也是担心吴远明开口要得实在太多了。
“皇上,臣有一本,请皇上谏纳。”素来以和事老著称的遏必隆突然又站出来,双手抱辑向康熙说道。经康熙点头允许后,遏必隆大声说道:“皇上,三藩索要巨额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