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盘城头上,守兵们突然看到战场中迸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不由心里一阵紧,又惊又怕,不知那里出了什么事。
云铮自然知道自己丢的是一颗李墨按照云铮的新火药配方试制的新式手雷,威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所以没有受到影响。
但猛然一听如此巨响,眼前那执大刀的猛将却是条件反射了一下,双眼紧闭,只是他同时却举大刀猛劈过来,方向正对准云铮的头颅。
云铮暗赞此人反应当真十分迅,双手执戟用力上举,戟端搭在大刀上微一旋转,大刀便被荡了开去。高手相争,岂容有半点意外?何况云铮的实力终归比那“麟台”更胜,而那猛将却是一霎之间双目不能视物,这时回刀再劈,却劈了个空,不由心中大急。
云铮纵马跃上前去,挥出紫金方天戟,正要一戟斩落,忽然又收回了几分力,月牙刃向旁一偏,戟端铁杆砸在那猛将头盔上,轰地一声,将他击落马下。
众骑兵此时已呆若木鸡,手举着刀枪不知如何是好。少了那“麟台”的阻拦,云铮纵马跃过十数步,来到杨杰顺面前,手中紫金方天戟向前一探,登时便刺到杨杰顺面前。
杨杰顺此人武功虽然差云铮甚远,脑子却还灵活,只觉云铮带着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血腥的味道,心中顿时大惊,惶声叫道:“饶命!”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个冰冷沉重的东西搁到了自己肩上,吓得不敢乱动,只能暗自祈求祖宗保佑,让这个杀星别一戟刺死自己。
那麟台不知怎的,挨了云铮一家伙,居然还能自己爬起来,但一看杨杰顺已经落在云铮手里,不禁一时手足无措,呆在那里。
此时,杨杰顺的思维也已从那声巨响中恢复,见到这等情景,不由大惊。那长大沉重的战戟的尖端正搁在自己肩上,压得自己十分难受,而戟侧的月牙刃就顶在自己咽喉,只要向前一送,自己便得一命归阴。
“尔乃汉人,为何从了契丹?我乃大魏北疆少帅云承风,尔等可愿归降?”
看着面前那英俊得有些过分的白衣男子眼中闪烁着冷厉寒光,杨杰顺当机立断,纵声长呼道:“黄天在上!我等思念故土,盼少帅王师北定,犹如久旱而盼甘霖,我等愿誓死效命,共击辽贼!”
此言一出,远近皆惊。杨杰顺却见那持戟男子面色缓和下来,将紫金方天戟自他肩膀上挪开,戟尖微微下垂,不由心中暗自庆幸。心中却是震惊不已:人说云家历代大帅武功群,那山帅云岚号称“铜墙铁壁无双帅,金梁玉柱此一人”,原本已是极为厉害,不想连他的儿子也有如此鬼神莫测的本事,如此说来,云家不可抗也!
话既已出口,便不能反悔,否则辽国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杨杰顺跳下马来,拜倒在地,大呼道:“我等愿誓死效忠大魏、效忠云氏,如有违者,天地共诛之!”
他的亲卫见他如此,心中虽然震惊,但亲卫者,命随主将,也只能都跟着拜倒。杨杰顺所率漠北狼骑本来就是他原来的部属,又见了云铮这样的本事,说实话,虽然被他杀得心寒,可也真是心生景仰,一个个也跟着跳下马来拜倒。
他们的行动带动了越来越多的人,最后一千漠北狼骑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后面的两千大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见了这样的情形,也知道大势去了,不知所措了一会儿,也跟着跪下。那持大刀的猛将也混在众军中叩拜,口中喃喃念诵着效忠之誓。
月盘城头,萧果毅望着三千狼骑居然一起跪拜下来,惊骇莫名,心道:“难道杨杰顺那厮竟敢临阵叛变?如果不是的话,光天化日,他们怎么会忽然朝敌人跪下了?”
第15章 云铮V耶律平成(三)
形势变化之快,让所有人都觉得犹如做梦一般。
在城外的旷野上,数千精兵都已拜伏于地,看上去如同大片的黑色岩石一般。只有手持紫金方天戟的云铮孤零零地骑马站在人群之中,出神地看着北方,眼中出坚定的光芒。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心中,根本不是在考虑如何作战,而是在想着这样的消息和战况如果传到萧芷琼的耳朵里,她究竟是会喜,还是会忧呢?
城头上,萧果毅手按佩刀,心想这群白衣骑兵若要攻城固然兵种不大对,但那持戟猛将如此悍勇无敌,想来定然是敌军大将,如此其身后必然还有大军,这样一来,只怕月盘城凶多吉少。他脑子里不禁想起了北院大王的话,心中一动,也顾不得是不是把大王的话理解错了,用力一咬牙,暗道:“拼了!若太后真是萧大王说的那般意思,我此刻即便投降也不算失节!”
他跳上城墙垛口,振臂纵声狂呼道:“主将战死,援军溃灭,我等已无胜算,我意已决,暂且投降,以图为大辽保存各位勇士的性命!”
城中军兵听他这样讲,都惊得呆了。他的亲兵在他的威吓目光下,一一跪倒向城外叩头,其他人正在惊疑之中,也大都随着跪下,不过片刻功夫,守城军民倒跪倒了一大半。
萧果毅下了城墙,亲自带人打开城门,率军出迎云铮入城。
云铮听说他们投降,其实心里有些犹豫,要知道现在城外的降兵就有接近三千,足足是白衣卫的四倍左右,这城内只怕更多一点,届时对方降军足有万余大军,而自己这个受降人却反而只有不到一千人,万一他们忽而再反,那可是想杀出来都难。
但是转念一想,如今的辽人早就不是当年纵横漠北的辽人了,这时的辽人哪里还有那般不怕死的信念?如今见了自己的本事,他们的将领岂能不考虑自己脑袋能不能留着吃饭?
如此一想,他还真就答应受降了。
云铮集合了军队往城中走去,那杨杰顺也连忙招呼自己麾下骑兵尾随,自己则前去拜见云铮。
云铮正走着,忽听杨杰顺赶来叩见,他便把紫金方天戟交给身边的云卫离,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优雅地微笑道:“杨将军请起,杨将军既是汉人,此番弃暗投明,正是明智之举,待本少帅传讯父帅,定然有更多封赏,如此便先委屈杨将军权且先做个卫指挥使如何?”
杨杰顺原本只怕云铮要杀自己,要不然也多半要躲了兵权过去,现在一听不仅不杀,而且兵权也不收,不禁大喜,忙报上自己的姓名,心想魏军一个卫足有五千六百人,我这里只有三千骑,还不足一个卫,这云少帅居然大方到给了个卫指挥使,如此气魄,果然不愧是云山帅之子。
这时云铮又指着那持大刀的猛将,笑问道:“这位将军又是何人?”
杨杰顺忙道:“这是我的亲兵队长,姓岳,名攀,字麟台。”
云铮点点头,赞道:“岳攀?好,原来你就是岳攀!怪不得能与本少帅斗上这么久,果然是盛名无虚!”这岳攀乃是辽国数年前的武举状元,只是他父亲出身乃是杨杰顺的家奴,是以他虽然中了武举,仍然以杨杰顺家丁自居,后来才被破格去了奴籍,算是家将。
岳攀正低着头不敢看云铮,忽听他这么说,不由抬头惊疑道:“少帅知道我的名字?”
云铮笑而不答,摆手道:“如此便先进城再说吧。”——
如果说杨杰顺的归顺,还是当时临危无奈之举,那么萧果毅的举城而降就未免有些奇怪。纵然萧果毅胆小如鼠,可他堂堂后族出身,如何能降我北疆?就好比云家将岂有投降辽国的道理。
云铮心里藏着疑惑,但面色却是颇为和善,虽说仍然是将萧果毅当作降将,但却没有将之关押起来,只是在安排给他的小院外面派了些人把守。而那些契丹辽军,则是派了那些汉人血统的狼骑降军去看守。至于这些人会不会搅合到一起去,现在云铮也真是顾不得了,只能派出几个白衣卫做临时监军。
等到了晚上,云铮安睡之后,云卫离却偷偷地往岳攀的住宿处去了。
看着岳攀年轻的面庞,云卫离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沉声道:“麟台,你可知道辽国现在的处境么?”
岳攀躬身道:“云将军,我虽是莽夫,也知大辽……也知辽国现在处境甚危,原本跟女真人之战就已经是久战不下,而且屡有败绩,此次又不知怎的惹了云少帅出兵来攻,想来必然要有一场大战。一旦被拖住,女真大军趁虚而入,辽国定然寡不敌众,说不定便会一举战败,而后一蹶不振。”
“那照你看,辽国此时该当如何?”
“云少帅虽是宿敌,但云家似乎并无吞并辽国之心,然而女真却不同,女真人原是被契丹统治,如今既然反了,就再也没有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死,他们若要活下去,只有将辽国击败,所以他们才是辽国真正的大敌。……而且我还听说……听说琼花郡主与云少帅私交甚好,若是太后愿将琼花郡主嫁与云少帅和亲,说不定还能借得少帅手中北疆精兵,一举平定女真叛乱。”
云卫离心里好笑,少帅怎么肯借兵给辽国去打女真?不过面上却是点头微笑道:“很好,麟台所言不错。公明性情稳重,心思慎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岳攀惶然道:“云将军言重了,我能得少帅恩赏,今日竟然封了卫指挥使,已是喜出望外,怎么还敢想着再升官职?”
他这也是真心话,想他出身寒微,就算拿了武举状元,也只是一直跟在杨杰顺身边做个亲兵队长,经常想将来能做个千夫长已经是最大的梦想,想不到今日竟然一步登天,被云铮封为狼骑第二卫指挥使,与杨杰顺同列,虽然狼骑第二卫现在一个兵都还没有,纯粹只是虚职,但也足可光宗耀祖,心下已是十分欢喜,现在听到云卫离说他还能做更大的官,不由吓了一跳,不敢相信他的话。
云卫离心道:“能不能升官我说了自然不算,我自己都还没那个级别呢。不过现在少帅既然看重你,不靠这个收买人心,又拿什么来收买你?反正是空口封官许愿,到时候少帅承不承认就不关我的事了,又不要花我一分钱!”
他笑道:“我观麟台天生贵相,若能得贵人相助,必然能平步青云,名扬天下!”这话说得就有些神棍味道,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学来的。
岳攀又惊又喜,不知说什么好,云卫离又道:“麟台武艺众,心思又慎密,可为领军大将。即便杨杰顺将军,也不及麟台,麟台好自为之!”
岳攀福至心灵,心知这位云卫离将军乃是少帅的心腹,若能得他照顾,平步青云必然不是梦想,便深深一揖,恭声道:“岳攀愚钝,请先生指点!”
云卫离笑道:“麟台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失之交臂,岂不可惜?”
岳攀抬头看着云卫离,迟疑道:“云将军的意思是……”
“我家少帅英才盖世,武艺群,更兼宅心仁厚,心系万民,对将军这样的勇将更是爱惜有加,若不拜其为主,天下又何处找这么好的主公来?何况云国公世子之位何等尊崇,有北疆精兵在手,万一日后有变,不难纵横天下。若再有麟台辅助,更是如虎添翼,天下再无敌手!”云卫离口才一直不错,只是平时云铮身边的亲信都是能人,没有机会让他展示,这次鼓起如簧之舌,拼命地劝说,只望能为少帅收上一员猛将,也好让少帅看看他的能耐。
岳攀低头沉吟,为难道:“我父乃杨家家奴,我跟随杨杰顺将军也已很久,弃之不义。”
云卫离大笑道:“麟台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杨杰顺将军现为北疆军狼骑第一卫指挥使,麟台现为北疆军狼骑第二卫指挥使,已是同殿为臣,同堂为将,哪有向同品级将军效忠的道理!况且二位将军都是为少帅做事,少帅此番若能率军击破耶律平成,各位都有大功于国,有大功于北疆,还怕杨杰顺将军不身居显官么?便是为了他的前途着想,麟台也该努力辅佐少帅才是。”
岳攀闻言,恍然醒悟,慨然道:“多谢云将军指点,愿听将军之言!”
云卫离大喜,连忙领着岳攀去见云铮。
云铮说是说休息了,其实还坐在卧室门前擦拭紫金方天戟上的血迹,见云卫离领着岳攀来了,微微一愣。
岳攀抢上几步,拜伏在地,叩道:“岳攀岳麟台,拜见主公!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云铮见云卫离在旁边面带微笑,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不由大喜,忙上前亲手扶起岳攀,笑道:“能在战场上阻挡本少帅那么久,你算是个豪杰!今天虽赢了你,但我武器马匹皆胜过于你,料你也不肯心服,我们再去比上一场!”说着,就拉着惊讶的岳攀去了。
云卫离摇头苦笑,自言自语道:“少帅果然越精明了,知道这种人就是要让他在最得意的地方心服口服,这才能够真心归顺!想那杨杰顺,本事没有,却是他的主公,岳攀又岂能真正愿意屈居人下?”
第16章 云铮V耶律平成(四)
接到前线战报,耶律平成愤怒了。他原本就不是一个沉静的人,他学的武艺,是家族所传,名叫破天枪。顾名思义,唯有战气冲天之人放能将此枪法练至化境。耶律平成虽然暂时未能进入化境,但却仍然是其整个家族历史上练得最快,成就最高之人。
“云铮小儿,欺人太甚!”耶律平成一脚踢出,将旁边一张矮脚木桌踢得粉碎。辽军众将个个低着脑袋,面色沉重,没有一个人敢劝他。
作为一个视女人为面子的国度,女人被抢的耻辱太大了,耶律平成面对云铮的挑衅仅仅生气到这个程度,其实并不算夸张这。辽国当初乃是游牧民族,定居之后仍然过着许多游牧民族所共有的一些生活,延续着一些游牧民族所特有的习俗。譬如讲女人和牛羊一样视为男人的权势和面子就是其中之一。一个男人拥有的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越多,他就越尊贵,而这些女人的地位如果越高,那就越是如此。所以,萧芷琼的被“抢”,耶律平成面子里子全丢干净了,自然是非报了这个仇不可。
“全军前进,我们便在月盘城跟云铮小儿决一死战!顺便把那没卵子的萧果毅和杨杰顺抓回上京,让太后和陛下好好看看,这就是所谓的后族干将!”耶律平成冷着脸道。
战东王耶律平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