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还没思索出个结果,云铮却已然对出妙对,让人不得不心中佩服,都一脸期盼地看着云铮,想看看这对联高手会出个什么联子,又难不难得倒这郭宇。
云铮笑道:“方才郭先生的机关联颇有意思,不如云某也出一个吧——甩去金钩钓弯月。”
郭宇喃喃念道:“甩去金钩钓弯月……‘甩’字的最后一笔,是一个形象上的勾,对应‘金钩’,去掉‘金钩’之后,就成了‘月’。而‘弯月’,从形意上来讲,其实就是‘甩’字的最后一笔,也对应‘金钩’。所以又可以理解为‘甩’字被分开成‘弯’和‘月’两个字。‘金钩’和‘钓’字,结合前面的‘去’字,‘钩’去‘厶’就成了一个‘钓’字。‘金钩’和‘钓’,三字同偏旁。而且‘金’可以完美修饰‘钩’,‘钩’又完美结合‘钓’,‘钓’又完美结合‘弯月’,于是又成了‘钩’……这句甩去金钩钓弯月,整体意境浑然大气,洒脱无羁,悠然自得,真是绝品。”
云铮被他说得一愣,心想,我靠,老子当年看到这一联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复杂,基本上就现三点:一是甩字不要钩是个月,二是那个笔画钩在后面以金钩二字出现,三是‘金钩钓’三个字都是金字旁。怎么这姓郭的一听就搞出这么多弯弯拐拐来了?
郭宇思索半晌,颓然道:“郭某无解,请云三公子赐下联。”
周围诸人也眼巴巴望着云铮,看他自己怎么对自己这绝对。
云铮哈哈一笑:“引来丝线绕长弓。”
第12章 文武双全(中)
“引来丝线绕长弓?”郭宇喃喃自语道。
沈大公子想了想,笑着赞道:“果然妙!引字拆开正是弓字外加一竖,那一竖自然便是这丝线,而这‘丝线绕’与‘金钩钓’正可相对。”
十三公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个细细地月牙儿,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有人说爱是不需要理由的,那是屁话。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爱,在生之前即便不需要什么具体的理由,也一定需要一些具体的基本条件。譬如高大英俊啦、才华横溢啦、性格相合啦、身居高位啦、家境殷实啦、品德高尚啦等等等等,因人而异。断不会有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女子会爱上一个无论任何方面都一无是处的男人的可能——如果真有,那只能说,这个女子的要求实在太过特别——人家爱的就是纯人渣,可即便如此,“人渣”到这种程度似乎本身也就已经成为了一种条件,至少是合乎这个奇怪女子的要求的条件——那么之前的说法依然成立。
十三公主原本喜欢的是一个武功高强,自小保护她的英雄,这个“英雄”的优点掩盖了他才华上的缺陷,然而缺点始终是缺点,即便选择性的忽视它,它也仍然是客观存在的。然而十三公主如今却忽然现:自己心里头记挂着的那个人曾经最大的缺点已经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如风吹去——所谓惊喜莫名,便是如此。
另一个特别高兴的自然是林曦了。他如果想成功地独立在太子和四皇子之外成为第三支争夺帝位的力量,除了借助其舅家秦家的朝野声望之外,还需要一只足够强大的武力,不论任何朝代,都是需要以武力作为其统治基础的,争夺帝位也是如此。一旦有了一支令人生畏的武装力量在手,那么不管他的对手想要做什么动作,都必须先考虑到如果激怒那把利剑,会不会把自己搭进去。即便是老皇帝,也无法忽视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所持有的态度——譬如云家的态度。
所以,林曦与云铮固然是打小就玩得要好,但像眼下这样云铮前脚回京,林曦这个堂堂王爷后脚就亲自上门相邀,要说没有拉拢的意思,只怕猪都不会相信。这无所谓高尚与卑鄙,不关乎两人之间友情的真伪——仅仅是互相都有利益需要而已。林曦固然需要当世第一大军事世家对他的支持,云家也未尝不需要在改朝换代之时拥立一个靠着自己家族武力而登位的新皇。差别只是云家的选择余地暂时比林曦更大上一点而已——所以是林曦来找云铮,而不是云铮去找他。
林曦觉得以云铮现在对他的态度来看,支持他是理所当然的事,太子和四皇子的表现也说明了这一点,所以云铮的本事越大,表现越好,对他的帮助也就越大,所以他笑得几乎比十三公主还畅快。
沈琚也在笑,云沈两家这些年关系确实不错,云家的少主越聪明,对沈家就越有利,双方联合起来也更能在朝野中占据有利地位,所以他也笑着,悠然自得。
秦栩也是打小就跟云铮熟识的人,在他看来,云铮是个讲义气的人。想当年小时候,不管是林曦还是他,但凡有需要云铮用拳头帮他们出头的时候,云铮从来就没打过什么折扣,更不会借故推脱。所以他一贯认为云铮是特别值得去交的朋友,至于云铮万一文才太好会不会抢了他的风头,他还真没想过。
其实云家两百年来就只有云岚的弟弟——也就是云铮的叔叔云岱这么一个文官——而且他还是个意外。因为云岱小时候得过一场病,导致不能练武,而当时云铮的爷爷、老云国公云煜本着“我云家绝不会有于国无用之人”的坚定态度,破天荒的让云岱自小习文,也许上天果然眷顾云家,云岱果然聪慧无比,日千里。十七岁那年,他坚持放弃“名荐”的机会(注:大魏传统,二品以上世家出身的朝廷大员,每三年可以推荐一人以同进士出身进入官场。)参加科举,一举考中二甲第五名,得到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以后一路顺风顺水,直到今日已经是官居从二品的户部右侍郎了。
连云岱都是因无法练武才意外成了文官,而本身就是云家嫡子,又从小就武艺出众的云铮就算文才再高,也显然不可能会去做文官——他要是去做文官了,还怎么继承他们老云家“世袭罔替一等武毅云国公”的爵位?
秦慕莲也在笑,只是笑得有些奇怪,还时不时看看十三公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云铮开口了,他轻轻地挑了挑眉头,道:“四王爷,云铮既然侥幸胜了半筹,不如今日就此打住吧?”
四皇子心中暗恨,却也无法可想,机械地点点头,就要答应。却听见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云公子且慢。”
众人一齐转头,却见一位身着从一品紫色官服,左腰挂金鱼带,右腰佩仙鹤玉的老大人从旁边的园门走了过来,一脸笑意道:“老夫张彦玉,今日原本也就是打算来附庸一下风雅,不意竟听到几联妙对,一时心痒,忍不住也想与小云公子对上几联,小云公子不会怪我老头子多事吧?”
云铮继承的记忆虽然有些方面有点模糊,但眼前这个老头他是知道的。张彦玉,官居太子少师、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大魏男子以单名为贵,只有世家大族才可以取单名,而女子无论家世都不能取单名。所以很显然,张彦玉乃是出身寒门、经正规科考而为官居极品的真正大儒。跟这么一个人对对联?云铮还真有点心里没底,天知道这些捧着几辈子的古人最厉害的有多变态?
不过人家是老前辈了,算起来辈分比云铮他爹还高,他一个小字辈,哪能拒绝得了。连忙和周围几人一起见过这老大人。林晟、林曦和十三公主自然是认识张彦玉的,他可是万昌皇帝的宠信大臣,又是挂太子少师衔的大学士,这三个小字辈的殿下见了他也只能巴巴地以学生之礼拜见。
好容易忙乱完了,张彦玉便笑着道:“小云公子……”
云铮连忙道:“老大人您还是叫小子云铮好了,晚辈可不敢担当。”
张彦玉笑道:“好好,怎么都行。要说起来,老夫跟你叔叔倒是很和脾胃……哦,今天不说这个,说联子,不过事先说好了,我老头子可不是考你,也不会故意出些为难人的联子,咱们不问难度,就讲个意境,你看如何?”
云铮心里松了口气,不是考我就好,天知道这些老家伙的文字功底有多深厚。连忙道:“老大人提议甚好,晚辈自当遵从。”
“好!”张彦玉笑着一指周围的花木,道:“室有余香,谢草郑兰宝桂树。”
果然不是为难咱的,云铮心里大为放松,略一思索,便道:“空无长物,唐诗晋字汉文章。”
“嗯,不错。”张彦玉点了点头,又道:“花坞春晴,鸟韵奏成无孔笛。”
云铮一听,立时赞道:“好句!好意境!”
张彦玉呵呵一笑:“少拍老头子马屁,赶紧想下联,要是弱了这意韵,可是不成的。”
云铮笑了笑,道:“树庭日暮,蝉声弹出不弦琴。”
张彦玉想不到他对得这么快,而且意境丝毫不逊色自己的上联,虽然先前就听了他跟别人的对答,知道这小家伙于对联一道颇有些能耐,也仍然有些惊讶:“小家伙果然才思敏捷。嗯,让老头子想想……嗯,泰山俨俨,四壁青峰压东鲁。”
地理?那是咱的长项啊。云铮笑道:“黄河滚滚,九曲玉带锁西秦。”
“嗯,不错,气势正好相对。”张彦玉点点头,又道:“小沼沉星,似仙人撒下金棋子。”
云铮这才注意到,眼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已是入夜了。稍一考虑,便答道:“古松挂月,如老龙擎出夜明珠。”
张彦玉越惊讶,笑道:“老夫乃是江夏人,前年回乡省亲时曾偶得一联: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云铮笑道:“这一联只怕有些费神了。”
张彦玉笑而不语。
云铮想了一会,忽然一拍额头:“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岂敢在前,岂敢在后?”
张彦玉一听,心中赞叹,刚要称赞一番,却听见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声音已然抢先出声:“好句!雅培,你先别忙,朕……我先问两联!”
第13章 文武双全(下)探花还是采花?
这个声音熟悉!
云铮心里一动,目光瞟了林曦和十三公主一眼,见两人脸色已经大变,顿时知道自己没弄错,连忙朝那声音的方向拜了下去,嘴里道:“微臣云铮,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嘴里大声地唱拜,心里大声的骂:“拜死人,拜死人,老子不生气,不生气……”
其余人等也都是见过皇帝的人,自然也早就一头磕了下去,口中万岁不已。
那声音一怔,没理众人,却单独问云铮道:“小铮儿,你上次见到朕,只怕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吧?居然还记得朕的声音?”其余人等也都是见过皇帝的人,自然也早就一头磕了下去,口中万岁不已。
云铮心想,拍马屁的机会来了。只见他面色肃然,陈恳地道:“君君,臣臣。皇上乃天下臣子效忠的对象,皇上的声音,微臣岂敢不记得,岂能不记得?”
一个身着明黄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从外园走了出来,儒雅的面容上带着淡淡地笑意,道:“小铮儿几年没见,还真是长大了啊?瞧瞧,这身架子,果然是云家的种!就是你爹当年也要比你矮上那么一点呢——都起来吧!”云铮心里继续腹诽,身子却众人一齐谢恩站起。
“臣惶恐。微臣身为人子,岂敢与父亲相提并论。”
万昌皇帝笑道:“看来小铮儿是真长大了啊,记得前几年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帮着小六儿上御花园的大树上掏鸟窝呢。眼,说话都跟个大人一样了。”
云铮脸色尴尬,日,那又不是老子干的,得,这黑锅却是背定了。只好苦笑道:“那时臣年纪还小,不知规矩……”
“得,得,得,不说这个了。刚才朕在外边听了半晌了,想不到你当初小的时候不爱读书,这几年却着实下了些功夫……好了,朕也不跟你啰嗦,朕方才听得兴起,现在也跟你对上几联玩玩……之前你的水平朕可是都瞧见了的,你小子可别明明能对却故意给朕装作对不出——你们云家的丹书铁卷眼下可只有你父亲能用,你小子要是为了藏拙而挨了板子,那可就冤枉得很了。”
老子晕,你是皇帝,你说了算,我尽量还不行么?
“微臣遵旨,臣一定尽力,不敢欺瞒皇上。”
“嗯,那就好。”万昌皇帝把手上的玉骨折扇啪地一下打开,笑道:“扇写江山,有一统乾坤在手。”
我日,果然是做皇帝的人呐,动不动就一统乾坤在手,老子要是顺着你这口气对,只怕连谋逆的大罪都能混上边。嘿嘿,丫的难倒是想试探老子?本少爷可不是菜鸟初哥,虽然临阵经验少得可怜,可怎么说也是宫闱阴谋了一打的人,理论经验总是丰富得很的。才不上你的恶当呢。
“枕耽典籍,与许多贤圣并头。”云铮动作表现地老老实实,但答的话却甚有棱角。因为他知道,眼下他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古人虽然不知道什么青春期,但至少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最是锋芒毕露,他自然也要装得像一点。
“不错,不错!小铮儿还挺有志气的嘛!”万昌皇帝哈哈一笑,看了云铮一眼,又道:“玉帝行兵,风刀雨剑,云旗雷鼓天作阵。”
云铮低头思索片刻,道:“龙王宴客,日灯月烛,山肴海酒地为盘。”
“好!”张彦玉赞了一句,又对万昌皇帝道:“皇上,此联甚妙。”
万昌皇帝笑着道:“嗯,小铮儿武如父,文如叔,不错,不错。”又走了几步,猛然指着天空,道:“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可下?”
云铮眼睛眨了眨,手指在自己大腿上飞快的轻点着,不片刻,笑道:“地为琵琶路为弦,哪个能弹!”
“哈哈哈,好!”万昌皇帝大笑:“这琵琶委实没人弹得了,哈哈!”他心下高兴,仰天大笑,正好看得天上星光闪烁,顿时脑中灵光一闪,张嘴又是一联:“东启明、西长庚,南箕北斗,朕乃摘星汉!”
云铮心里纳闷,怎么这皇帝就这么喜欢星星呢?不过也没办法,谁叫人家是皇帝,他是臣子呢,也只能顺这皇帝的意思来了。
他看了看周围的花圃,眼下冬天自然只有梅花开着,其他的花儿都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他仍然有了灵感:“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臣是探